第 31 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
地牢。
阴暗潮湿的石壁上攀爬一些不知名的壳类生物,四周环境逼仄,没有光,没有风,唯一的声音,是偶尔滴落下来的一滴水声。
苏利耶早没有了作为王室中人的风光,身上只披着件被抽烂的、呈现出血液干涸色的麻布衣衫,双手被镣铐吊在悬梁上,原本耀眼的铂金色的发丝,此时已经结成了一缕一缕,随着他低垂下来的脑袋,挡住了大半的脸。
凌乱交错的鞭痕从手臂一直延续到了垂下的脚掌,他就这么悬吊在这里,假如不是胸膛还有些许起伏的话,就和那些被吊死的尸体一模一样。
就这么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锁链被解开的撞击声,接着是“吱呀”一声,斜上方突然被阳光拉开一道口子。地牢的门被从外打开,金色的阳光拖长,触及到了苏利耶的脚尖。
人类穿着骑士铠甲的身形印在了地面上,伴随着盔甲关节的摩擦声,黑影的主人穿着特制长靴顺着阶梯而下,最后在距离苏利耶只有半步距离的位置停下了。
他没有抬头去看。更确切地说,他没有力气抬头去看。
直到来人伸手揪住了他头皮上的发丝,强制性地抬起了他的脸。
传闻中的救世主从侧脸到下巴,贯穿了一道凌厉的血痕,原本英俊的面孔变得憔悴无神,胡须乱糟糟的,让这张沾满了细碎污迹的脸,看起来就像是街边不修边幅的流浪汉。
而与之相对的,是站在面前全副武装、英俊逼人的苏莱西。
苏莱西缓缓抽出腰间的十字剑,将剑尖抵在了他的心口:“祭司一直在催我把你放出去,但我还是很想杀了你。”尖锐的剑尖随着力道渐渐刺破皮肤,伴随着细微的声响,深红色的血液在衣衫上印出长长的阴影。
那张被强制抬起的脸上,露出了些许痛楚的神色,苏利耶睫毛濡湿,淡蓝色的眸子轻微转动了一下,用涣散的目光看向自己弟弟。不知道是因为被虐待得太过,还是看不清,他眼中没有任何的恐惧、绝望,只有和之前如出一辙的信任和包容,像是引颈就戮,又像是无所畏惧。
而这更让苏莱西眼神冰冷了几分,他身上的杀意愈加浓厚,手里特制的皇家骑士十字剑又往前刺了一寸,血液开始顺着伤口大量涌出,沿着剑身蜿蜒、下滴。
“你在有恃无恐?”
苏利耶想要回答,他以为自己说出了声,但实际只是废力地张了张唇。
很缓慢的口型,是五个字:还不到时候。
哈。
是啊,你是救世主,怎么能死在这个时候。
苏莱西在一瞬间恨到了极致,眼眶通红,却还是抽回十字剑,斩断了他身上的锁链。他咬着牙扔下了一句话:“下次见面,我必杀你!”
滚落在污泥中的苏利耶视线模糊,虚弱的伸出手,却只是无力的垂了下去。
昔日荣光加身的救世主,被国王强制性地流放到了国家边陲的一处沙漠。有民众因此惧怕,怕救世主弃他们而去,有人特地送去食物和水,有人送去干净的衣物,有人希望他能跟着到远处的绿洲内休憩。
有时候苏利耶会收,有时候不收,唯一相同的是,他永远在连绵起伏的沙漠里来回踱步。
风卷着沙砾奔跑,带过几株枯黄的植物,不知名野兽骸骨宛如陷入地面沉睡,只在上面留有部分暗哑的分支。呆久了的苏利耶衣衫褴褛,他赤着脚,在滚烫的沙砾上行走,铐在右脚处的半截锁链,随着他的步子,在沙漠上拖行出一道不深不浅的沟壑。
在风沙和烈日之下,苏利耶原本光泽的一头金发完全干枯,混合着汗水和沙子,宛如一团颜色奇怪的枯草。他终日徘徊在这片仿佛漫无边际的沙漠中,看似离开了牢狱,但脚下断裂的黑色锁链,实际已深深扎进地面,将他囚禁在这片荒芜的土地。
直到那一天。
整片大陆上突然出现了地狱的传送门,预言中的浩劫降临。
《荆棘王座》中的地狱阵营里,有名字的恶魔总共分为九个等级,从最高级的帝王,后跟着大公、阁僚、君王、公爵、侯爵、伯爵、子爵、使魔,而最低级的小恶魔不计其数,几乎没有名字,也没有神智。
那尔迈王国地处整片大陆的中心,浩劫降临之后,无数低阶恶魔,如同潮水一样密密麻麻地扑了过来。
城墙上的士兵被这一幕吓得跌坐在地,又在上级的指挥下,同所有人一起,迅速筑起防线。但恶魔实在太多了,即使是最低阶的小恶魔,在普通民众面前,力量之差亦宛如天堑。
尖叫、逃亡、哭泣、悲鸣,抱着幼子的妇人脊背被撕扯出白骨,亦不敢挪动一分,亲人死去后拿起刀具要拼命的农民,被轻而易举的收割生命……整片大陆都是哀嚎,原本祥和的屋顶上燃起火焰和青烟。
苏莱西不顾劝阻,亲自穿上铠甲,带领骑兵走在最前。懂巫术和魔法的子民,无论是否有被皇室收编,皆主动站出,听从他的调遣。
他也不愧于“敇孚”的姓氏,经过几天无数不眠不休的浴血奋战,重新关上了被冲破的城门。
可不等队伍修整和二次收编,王城之内,红黑色的传送门二次出现,一双巨大的、覆盖着些许青鳞的爪子从中探出,走出来的,是帝王级别的恶魔——拜蒙。
祂拥有宛如巨人般、形似人类男性的躯体,头颅上的脸,却是妩媚又妖艳的人类女性模样,暗青色的鳞片从祂异形的爪子上蔓延到小臂,其余部分却是肤若凝脂。头戴一顶镶有宝石的王冠,身上金色饰品数不胜数,堆砌出一种诱人堕落的美丽。
从传送门走出的拜蒙缓缓咧开嘴巴,露出里面尖利的锯齿,在一片令人心悸的寂静中,开始狂笑着肆意屠杀。
无论是物理还是魔法,在对上帝王级别的恶魔时,都显得格外渺小。现场残肢遍地,血流成河。苏莱西命令骑兵护着一对普通民众先走,自己却因为负伤无法动弹。
在拜蒙缓缓转身,和他对上视线的那一刻,苏莱西无比平静。
他只是在想:真的有救世主吗?
面临死亡之时,苏莱西忘了仇恨,他只是平静地算计了一下自己和兄长的力量——相差并不悬殊。所以,这样的浩劫,苏利耶要怎么救世?
阴影渐渐覆盖而来,他缓缓闭上眼睛,又在重击声中被人背在背上,耳边听到了风声。
苏利耶来了。
因为是从外围杀到王城,看着比他还要狼狈许多,满身都是恶魔血液的那股腐臭味。苏莱西在颠簸中下意识用手按了下身下的肩膀,好瘦,瘦削到骨头都尖锐了。
他晕了过去。
再醒来已是晚上。
帐篷里有医者在给他上药,外面燃着篝火,他浑身都疼,是因为伤药不足,直接疼醒的。敞篷外面,祭司在和苏利耶说话,言谈之间,提起了“阵法”的字眼,不甚真切,说着说着,还争吵起来。
等他忍着疼痛撩开帐子走出去,争吵又都停止了。
在篝火燃烧的“毕波”声中,两人久违地坐在了一起。苏莱西用一根小木棍划拉着篝火下的灰烬,看见兄长注视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他抿了抿唇,别过头:“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很恶心。”就好像我们之间没有隔着仇恨,还像当初一样。
苏利耶移开了目光:“明日,我要带着祭司去王城内布下阵法,你带着大家防守在外,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为什么非要去王城?”苏莱西皱了眉。
“只有在王城内,才能向天界求援。”
闻言苏莱西有些想讽刺几句他救世主的身份,但话到嘴边,又没能说出口。他内心隐隐感到有些不安,但具体为什么不安,他又很难形容出来。
直到第二天,苏莱西偷偷跟上了这支属于祭司的队伍,才终于明白那股不安是为了什么。
——根本就没有所谓的“救世主”。
所谓的“救世主”,并不指能力超群,能战胜恶魔的人。它指代的,其实是六翼大天使米迦勒为自己选出的“容器”。
要绘制的那个沟通的阵法,是在祈求“神降”。苏利耶,是打算用肉/体献祭。
也就是说,从被选为这个所谓的“救世主”这一刻起,苏利耶就预知了自己的下场。
怪不得,怪不得他会说“还不到时候”。
因为只有到了今天,才是他正式的死期。
父母的血仇还横隔在身前,苏莱西本以为自己即使知道也只会觉得痛快,可他没有。
在阵法绘制完成,要割破手腕进行召唤的最后一刻,魔王拜蒙感知到了可以沟通天界阵法的气息,建筑被摧毁,到处都是飞沙和碎石,越来越多的传送阵在顷刻间出现,地面裂开了深深的沟壑。
苏利耶试图完成最后一个仪式,却站立不稳,电光火石之间,他被苏莱西用力撞到了一边,地面的沟壑随即碎裂在了两人中间。苏利耶呛咳着抬头,眼前的画面让他目眦尽裂:“苏莱西!!”
苏莱西只是深深看了他一眼,便用十字剑划开手腕,随着鲜血涌出,传送阵泛出被激活的金光。他回头看了兄长一眼:“敇孚是我的姓,不是你的。”我才是守护子民的那把利剑,需要牺牲的,也只该是我。
苏利耶想阻止的,但一切都太快了。
天空中向下投射出巨大的光柱,白色羽毛飞扬,苏莱西的身体自动腾空,双瞳泛出金光,的身躯上浮现出碎裂般金色印痕,背后张开了洁白又美丽的六翼。
天界七元德之一“仁爱”,大天使米迦勒正式降临。
画面美轮美奂,金光圣洁无比,祭司们穿着白袍俯跪在地。两位不同阵营的神明正式开始厮杀,米迦勒手握权杖,双方宛如两道不同颜色的流星,彼此对撞。
苏利耶慢慢站了起来,又一个踉跄。
人类的躯体无法承载神降的力量,随着一次近距离厮杀,米迦勒完全显露出真身,而苏莱西就像是祂手边的一团金雾,瞬间消散,尸骨无存。
苏利耶呆站了许久,脸上一凉,他伸手去摸,摸到了一丝血痕。
预言成真了。
明明已经和父王母后一起隐瞒下了苏莱西真正救世主的身份,明明他才是昭告天下中的那个人,此时的苏莱西甚至还怀着对他的满腔恨意,竟然还是死在了神降之中。
父王和母后失败了。
他也失败了。
可为什么呢?为什么预言就无法改变?
只是因为,他们是神明吗?
苏利耶看向天空,大天使米迦勒也并未对人类有多仁慈,祂和拜蒙不断拼杀,手中的光晕时不时便亮起,砸下时,死于其中的平民依旧不计其数。
从预言,到浩劫,再到现在。
这的确是属于整片大陆生灵的劫难,但对于这两位越打越觉得兴奋的神明来说,整片大陆更像是无聊时的消遣。
但他失去了他的兄弟,他的挚友,他最后的亲人。
苏利耶捡起了地上那把染血的十字剑。
在之后的战役中,苏利耶接过了属于苏莱西的责任,守住了这个国家,他被奉为新的国王,连同国姓,也从“敇孚”改成了“法奥”。
但他同时还遭受着巨大的非议:一方面,他宛如暴君,将之前供奉在国内的祭司悉数斩杀,并立下新的法案,不允许那尔迈王国内出现任何类似“预言”的字句,否则无论真假,一律诛杀。
另一方面,民众们知道是他拯救了他们,尊敬他,却也恐惧着他。甚至有新的流言说,是苏利耶杀掉了两任国王,在乱世中登临王位。
苏利耶并不在乎。他在摒弃了所有的感情之后,选择当一个残忍的暴君。
他在斩杀所有祭司时,就曾对外说:“假如永远需要预言中的救世主拯救,那不如让所有人在历史的长河之中灭亡。”
更为离经叛道的是,苏利耶还做主推倒了所有属于米迦勒的雕像,当时的他,用手里的十字剑指向了所有反对之人:“神没有拯救你们,神只在愚弄你们,真正拯救你们的,是所有以血肉之躯,为你们筑起城墙的普通人。”
闻言,无数民众跪下,在还未修复的断壁残垣中泣不成声。
苏利耶拿起了那把皇族的十字剑,砍下领头反抗者的头颅,圆睁着眼睛的头颅滚下台阶,鲜血洒了一地。而他面无表情,些许血液濡湿了脸颊上的金色发丝,他就那么站着,望向白云之巅,握紧了手里的十字剑,用染血的剑尖指向了天空灼灼燃烧的太阳。
既然神明只顾着厮杀,藐视凡人,将整个世界当做游戏场,高高在上俯视众生。
既然普通的生灵,在你们眼里只是蝼蚁。
那就让我来当这个新神。
第 32 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
“此处的配乐必须要有史诗感,”白板上已经写了不少大大小小的字,罗摩将油墨笔合上盖子,转身面向大家:“人皇是《荆棘王座》的核心人物,他的转变,也意味着游戏正式开场。”
“大家还有什么补充的吗?”
负责动画的员工举了下手:“老国王和王后,这一对夫妻是不是有点过于完美了啊?”虽然只是支线角色,但这两人对苏利耶和苏莱西的影响太大了,不是纯粹的背景板。在游戏制作中,王城的地图里也会存放上不少可被玩家探索的、属于人皇苏利耶的回忆,届时他和兄弟、养父养母过往中温馨的回忆也会被绘制出来。
除了王城内,迷雾森林特定地点也会存放他们死亡的场景:当时这对父母妄图用禁术更换自己和孩子的命运,结果反而对应上了预言——苏莱西不曾主动对父母动手,父母还是因为他而死亡。
旁边的人应和道:“确实,他们无论是对子民,还是对两个孩子,都非常慈爱。苏莱西还会因为惧怕兄长杀死自己的父母,不顾什么救世主的预言,想直接杀了兄长呢,但这对夫妻自始至终都没露出过什么黑暗面,对苏利耶这个养子也思虑周全,处处信任。”
“慈爱又何尝不是一种逼迫呢。”文案策划摇了摇头:“换个思路,他们其实一开始就算计了苏利耶,想让他替代儿L子的命运,否则不会出现将救世主身份套在养子身上的举动。但他们也没有那么坏,所以最后是选择自己使用禁术。可这样的结果映照了预言,也将苏利耶逼到了死局。”
罗摩闻言脸上浮现出笑意:“那你认为,苏利耶看得出这是算计吗?”
文案策划愣了一下,接着道:“当然。一开始可能不清楚,相处一段时间肯定会明白。但算计是真,感情也是真的。”
“苏利耶前期在有能力的情况下却在流浪、当一个游侠,说明他对权利和金钱其实并不多么在乎。一切的转变是结识了苏莱西后。而且即使养父母的感情掺杂着算计,但他们最终还是没有做出那个最残忍的决定。人皇的一生就像是那句话:我本可以忍受黑暗,假如我未曾见过光明。”
苏莱西的名字是“月亮之剑”,所有光芒看似都被哥哥掩盖,但他才是真正照亮了苏利耶的“太阳”。
他在苏利耶心中是近乎完美的,文韬武略无一不精,出身高贵,仁爱子民,性格上也没有属于阶级的高傲。就连父母要收养这个兄长,要分走属于他的爱和权利,他也没有因此反对过。
苏莱西唯一的负面情绪是来源于父母的死亡,他从未对苏利耶有真正意义上的反感,就连最后死前抱着对兄长的满腔恨意,也没有促使他真正痛下杀手。他光明磊落,爱就是爱,恨就是恨,他的一生,不愧于自己“利剑”的姓氏。
就是因为有这样的苏莱西,才会有愿意背负一切的苏利耶。
就是因为近乎完美苏莱西死于神明随意的一挥指,才有后来决心反抗的人皇。
他的死亡,是苏利耶·法奥对神明态度发生彻底改变的根源。他意识到了人类在神明面前的渺小,同时也感受到了一种被玩弄于鼓掌中的不甘。这个世界极度不公,仅有的秩序只是对普通生灵而言,神明是无序的,是混乱的,无论是哪个阵营,都是一样的高高在上。
他要改变这一切。
会议室里各种各样的声音持续了好一阵,除了对剧情的探讨,对于人皇这个角色的细节塑造也是重点。由于涉及到卡牌相关,各个重要人物的配音倾向也单独提了出来,要求后期CV人选好好斟酌,让声音尽量达到“贴脸”。
开会开了一上午,快到吃饭的时候,有员工感叹道:“越安排细节越觉得虐,人皇实惨,哎,感觉今天午饭我都得少吃两碗。”
文案策划手动点赞:“罗总监你能规划出来,你也是个狠人。”
罗摩脸上浮现出似笑非笑的神情,慢慢放下指尖的笔:“我只是觉得,仇恨、不甘,这些负面情绪,永远是驱使人反抗的动力。”无论对方强大到何种程度,哪怕是神明,身为蝼蚁,也会想伸手把他们拉下去。
黑色的笔随着他的力道落在桌面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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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资游戏的事,余缺给了司妄的名片后,便打算将后续的事完全交托出去。具体投资多少,作为投资人又占有多少话语权,后续还有许多商议的空间,他留着也一时半会定不下来,没必要浪费时间。
临走前,方总被员工拿胳膊肘捅了捅,这才像是想到了什么,连忙拉着人说请吃饭:“余总,位置都定好了,您赏个脸!”华夏人总是讲些人情世故的。
余缺表示婉拒:“吃饭什么时候都能吃,现在游戏刚游戏上线,许多内测时没出现的bug都够你们忙到焦头烂额,方总你留着主持大局就好,没必要讲这些虚礼。”
这方总也是耿直,没见旁边的员工眼皮子都飞抽筋了,说不必讲虚礼就不讲虚礼,乐呵呵地把人亲手送到了门口。宁海生是眼见着那个员工悄摸地拽这位方总的袖子,咬牙切齿地低声提醒:“倒是多劝几句啊——”不然人家还以为咱们真是客套话,但那位置是真的订下了!
宁海生:/憋笑.jpg等坐上电梯,余缺看了他一眼:“有这么好笑?”
宁海生:“对不起余总,我笑点低。”说着说着,还真“扑哧”一声乐了出来。
情绪是能感染的,余缺本来不觉得有什么,听多了,也跟着多了几分笑意。
不过,这事也提醒了宁海生,他真诚建议余缺给自己安排一个秘书。刚刚那位提醒方总的员工职位是不是秘书他不清楚,但他替老板考虑这些小事,还是很细心的。
“公司会越来越大,到时候余总你的事也会越来越多,更别说还兼任着游戏制作人的岗位,总会有顾不上的地方。”宁海生恢复了日常的那种正经的精英派头:“日程安排这些就不必说,过几天要参加的行业峰会,有头有脸的人那么多,秘书在旁边帮忙提醒一下具体谁是谁,打招呼时也好开口。”
“行业峰会?内容呢?”
电梯门打开,两人一前一后踏出去,宁海生边走边解释:“这次是主要讨论游戏技术方向,几个大型游戏厂商都会受邀出席,据说会有新的游戏引擎公布,技术上有重大革新,余总你不是打算开发高自由度的动作类游戏吗?”
余缺短暂地停了一下,看向他:“只让你做宣发部门的负责人,好像有些屈才了。”这人太敏锐了,信息好像都会自动过滤。余缺此前只是提了一句,后面罗摩那边的西幻游戏要开,资金原因不能双开,也就只把打算放在了心里。但他看出来了余缺是认真的,还记下了。
“只是做信息收集的时候顺便注意了一下,不值一提。”宁海生很谦虚,主动把这次行业峰会的信息发到了余缺这里,接着又迟疑道:“对了余总,你考不考虑买辆车?”
他还加了一句:“贵一点的。”
天知道今天他提前一步抵达,然后在楼下停车的时候,看见前面计程车里出来顶头上司是什么感觉:一身西装,英俊帅气到不像凡人的余总,竟然坐计程车?!
你属于总裁的逼格呢!
习惯了被各路明星大佬用豪车轰炸的宁海生,在一瞬间深刻感觉到了新老板的“接地气”。
余缺对此不以为意,甚至当着他的面拦下了新的计程车:“等《荆棘王座》上线后再说。”
车子和衣服一样,很多时候代表了一种对身份的装饰,但即使要买,也该先给司妄安排,他作为投资人更需要兼顾这点。本体的他现在主攻游戏技术,对外的场合暂时不多,倒是没必要纠结这种小事。
宁海生:“好吧。哎?余总你不回公司吗?”
“正好有空,我出去一趟。”
车门关上了。
今天的计程车司机没有要强行拉客人聊天的意图,余缺打开手机,翻看宁海生发他的行业峰会的信息,他对那个所谓的游戏引擎很有兴趣。
链接被做成了现实的三折页形式,手指点下去,还会像现实纸页一样张合。余缺一行行看下去,发现这个峰会是每年举办一届,在业内似乎算得上知名,一些相对革新的科技类产物,往往都会通过这个途径向行业内推广,有一定含金量。
简单了解了大概后,点进了末尾链接上的官网。
里面有历年历届的新闻报道和相关照片,他简单翻了翻,突然在某张峰会现场的照片角落上,注意到了一个格格不入的、穿着古装的男人背影。他手指点击下去,将照片放大,又将指尖的乾坤戒取下对比。
虽然并不完全,但这人的衣服的腰带上,的确绣着天机楼的标志。
余缺眉头轻皱。
2247:“已提取照片相关信息,正在为您追溯来源……”
金色的光幕将详细信息一一展露,照片上传日期很近,就在三天前。上传的IP就是峰会主办方的后台。
上次在得知天机楼可能出现在蓝星后,余缺就让2247帮忙检索了网络上的相关图片,实在是少。甚至可以看出,他们在有意的将这个标志规避在摄像头下。这次暴露在峰会的照片中也委实说不上什么,更大概率,是工作人员误拍下后,没能被及时清除,因此才被意外上传了上来。
不过,既然会参加行业峰会,那很大概率他们中有人跟余缺是同行。
看来无论感兴趣与否,这次都很有必要去亲自一趟。
近两个小时的车程,由于余缺一阵在车上详细阅览这次会参加峰会的重要人物,倒是并不觉得漫长。抵达目的地后司机出言提醒,他才从之前的状态中脱离,扫码付款。
打开车门,外面是属于晚春的风景。
草坪和灌木被修整得格外整齐,白色和紫色的丁香花一簇簇开着热闹,沿着道路两岸,一直延伸到尽头的大门前。大门不算格外崭新,但宽敞、整洁,里面传出孩童游戏的嬉笑声,上面刻着福利院的名字。
之前贺危说何院长去世了,余缺就说会抽空回去祭奠。但公司事忙,一直腾不开手,一拖再拖。今天一看,过几天又是行业峰会,再拖下去简直没完没了,趁着有时间,干脆直接出发了。
这里看起来和记忆中差距不算大,只带着明显修葺过的痕迹。没记错的话,旁边的宅子也并进来了,外墙扩大了一圈。看来经营的还算不错。
看来之前捐出来的钱有派上用场,这很好。
余缺心中想了这么一句,接着提步上前。他不准备进去,来这里一趟,只纯粹是想问一下何院长的墓地在哪。从这里出去的孩子想要祭奠一下院长,这是再普通不过的事,直接询问门卫处就能得到答案,不用那么麻烦。
事实也如他所想,门卫得知是问何院长墓地的,对于这位老人的逝世很是唏嘘感叹了一番,接着便指明了方位。
余缺正想谢过离开,门内突然“噔噔噔”跑出来一个五、六岁模样的小男孩。他似乎是刚吃过什么东西,嘴巴旁边花了一圈,脸颊有肉,一双眼睛都稍微眯起了缝,张着嘴,露出带豁口的小米牙:“你是我爸爸吗?你来接我的吗?”
“哎呦,哪里来个人就是你爸爸了。”门卫赶紧出来哄小孩进去。
然而小孩不买他的账,憋着嘴要哭,眼睛还滴溜溜地转,直望余缺的脸上看,似乎是想得到确切的答案。听见门卫大叔说他不听话,要打屁股,他眼泪都包在了眼里,看着委屈极了,也没移开目光。
余缺往前走了一步,伸手摸了下他的发顶:“抱歉,我不是。”这里的孩子,是等不到亲生父母来接的。
听到这话,小男孩是真哭了,一时间魔音贯耳,门卫作势要打他屁股,仍旧是无济于事。此时里面匆匆跑出来一个系着围裙的男人:“林建军,你再敢嚎一句试试?”
这句话像是什么军令,小孩立马想止住哭,可惜身体不听话,还一抽一抽的。
画面实在有些兵荒马乱,余缺不欲多留,但等转身时,系着围裙的男人有些迟疑的开口:“余缺?是你吗?”
第 33 章 晋
“是我啊,何卫国!”
长相憨厚的男人表情热切地上前,想抓着人的臂膀用力拍两下以示故人重逢的喜悦,却被余缺后退一步躲了过去。他落空的手悬停在半空,脸上浮现出些许尴尬:“啊不好意思,我忘了……”你讨厌别人靠你太近。
余缺神色淡淡:“有事?”
“没有,就是,你今天回来怎么不说一声?”何卫国有些窘迫地拿围裙擦了擦手,还是做出邀请的姿势:“先进来喝杯水吧,我还没好好谢谢你……”
“不用。”余缺打断了他的话,也没顾及什么礼仪修养,转身便走。
他们不是什么值得叙旧的关系。
吵闹的小孩已经被门卫趁机抱进去了,福利院大门前就他们两人,见余缺要走,何卫国又追了出来:“我没别的意思,就是,之前福利院的补贴还没发下来,又多了好多张嘴要吃饭,我给大家都发去了消息,你一下就捐了那么多……”
余缺充耳不闻,面上纹丝不动。
见状,何卫国看起来更加忐忑了:“抱歉,我以为,你是原谅我了。”
向前的步子停了下来。余缺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表情似笑非笑:“怎么,想听我说是,或者一句不记得了,你就好心安理得了?”
何卫国脸上的表情全僵住了。
他没想到会得到这个回答。事实上,何卫国算是相对了解余缺的人,他知道余缺其实并不在意别人的看法,任何的诋毁、恶意,在他那里往往都是被无视的。只要不得寸进尺,非要觉得这是好欺负,继而试图对他动手,普通的恶意只会无视——他好像天生会将这些屏蔽在外,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反应过来后,何卫国脸色涨得通红:“我没有,余缺,我是真的后悔了。读大学的时候我就一直想联系你,想和你说声对不起,但是你当时在打比赛,我怕影响到你。”
说到这里,他语气变得有些急切:“我没骗你!当时有人想挖你的黑料,找到我,要我接受采访,拿出来几万块,我直接拒绝了!”
对峙的画面静止了几秒,余缺像是在审视他话中的真假一样,注视了片刻后,才淡淡道:“知道了。”
这次再走,何卫国没有再跟上来。
这段路相对僻静,偶尔才有经过的车辆。余缺步行前往墓园,身侧的光团晃悠悠地飘了一会儿,突然开口询问:“您的心情似乎有点复杂?”
余缺:“有点。”
虽然很多时候,他明白世界上很多人都像何卫国一样,没那么好,但也没那么坏,自己做了错事,也并不是没有良知,之后甚至会感觉到后悔和愧疚。但余缺依旧无法对他们共情,他只觉得非常膈应。
假如何卫国一直以来都是讨厌余缺的态度,他还不会记在心上,但问题是,当初何卫国作为福利院后来的孩子,没有交到朋友,还被欺负的时候,余缺有帮他揍那人一拳。即使这不是因为他的同理心,纯粹是在贯彻院长交代的“不许欺负人”,但事是他做的,好处何卫国也得到了。
回家提了一嘴,余珍还以为他在外交到了朋友,高兴地让他带着吃的给朋友分享。余缺将东西分给了他吃,几次后,何卫国也就知道余珍这个人是真实存在的,但他还是在余缺被怀疑是精神分裂的时候,主动站了出来,帮那些人佐证出余珍是他的幻想、是他的第二人格。
就像是一条喂了很久的流浪狗,看着亲人,突然就转头咬了你一口,隔了很久之后,又呜呜咽咽地跑来想蹭你的裤脚。
能忍着不动手,已经是余缺这些年礼仪修养足够精进的缘故。
而且这人未免过于意识过剩,当初余缺给福利院捐钱,纯粹是以为自己不会回来了,留着也是浪费,不如捐到能用的地方,跟他可没半点关系。
2247:“这么看来,您在这里的记忆似乎并不算美好。”
余缺:“大人还好,我不怎么受同龄人待见。”
“在五六岁,还是三四岁,忘了,我记事挺早,反正大概就那个时间。那时候我还是很普通的一个小孩,和福利院的其它孩子一起玩的时候,不知道是谁,提起了名字。”
余缺想到这里,脸上带了点笑:“何院长是老一辈的人,取名很有风格特色,我在一堆爱国、建军的小朋友之间,名字独树一帜,备受瞩目。那时的我们还太小,并不明白名字对一个人的含义。小朋友们只觉得自己的名字不好听,而我的名字好听,就吵着闹着,要去找她换名字。”
“这当然并未允许。”
但孩子是不管那么多的,基本都是又哭又闹,认为这是何院长偏心。而这个词一出,原本还止住了哭的那些,也纷纷瘪着嘴,再哄也不顶事了。
虽然年纪小,但大家并不是什么都不懂。福利院这种地方,能被分到的爱就那么多,他们只是想要一个“公平”。
余缺:“何院长和大家解释说,我的名字不能换,换了,我的爸妈就找不到我了。我就问她,我的名字是我爸妈给我取的吗?她说是。还耐心地和我说,虽然他们把我放在了福利院的门口,但留下了名字,还有生日等信息,有心人才会这么留,他们以后肯定会来找我。”
“于是我比其它的小孩多了份期待。”
“我常常坐在福利院的院门口,盯着每一个路过的行人,猜想他们是不是我的爸妈。”
空中的光团晃到了他的面前:“您……”
余缺一脸平静:“他们一直没来。”
而这件事也彻底成了余缺和大家的隔阂——假如只是院长偏心,吵吵闹闹一番,再把爱意争夺过去也就算了,但他可能有爸妈来接。这让其它孩子本能的,对他感到了嫉妒。
因为过往的记忆算不上多么美好,所以,要说余缺对福利院有多么浓厚的感情,那着实扯淡,但他对这里还是有信任的。
当初他差点被送进精神病院的时候,是何院长骂骂咧咧地出来,怼那些人说,小孩的几句话也能当真?说着就拿着扫把轰人出去,平日里那些看不惯他的人,也难得的统一战线,没把他交出去。
虽然即使被交出去,余缺也能自己想办法出来,但孩童的身份受限太多了。而且对于当时的余缺来说,福利院是难得的,除了家以外,能同时让他感觉到安全的地方。
就像是怪物的备用巢穴。
走进墓园前,余缺买了花和香烛瓜果。守墓的工作人员听闻是来祭拜何院长的,热心是指了哪一行哪个位置,接着感叹了一句:“都是好孩子啊,记恩。”看来陆续赶回来祭拜的人不少。
墓前的香火也确实很多,最新的甚至没有燃烧完毕,应该是刚走不久。
火苗点出青烟,伴随着弥漫在空气中独特的香烛味道,余缺恭敬地鞠躬过后,手中点燃的香被插进了松软的泥土中。祭拜过后,他也并没有急着走,而是站在原地静静伫立着,看向墓碑上定格在笑容上的银发老人的照片。
他感觉到一丝怅然。
2247晃悠到了他的面前:“您还好吗?”
“只是觉得有点物是人非。”余缺看向稍远处静静绽放的花丛,不自觉笑了一下:“没想到我竟然还能有这种感觉。”
2247:“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
余缺:“之前的我,可是怪物啊。”
不含任何贬义,他曾经真的是个“怪物”。
从“名字”相关的回忆就能知道,最开始的余缺和其它孩子其实没有多大的区别,会哭鼻子,会抢小伙伴的糖,会期待爸爸妈妈。是什么时候出现变故的呢?大约是七岁吧。
一场车祸,让原本平静的生活就此打破。
在当时那个几乎必死的情况下,余缺本能的闭上了眼睛,睁开眼看见的,却是另一个陌生的世界。
自那之后,不知道什么原因,他开始在不同的世界、无规律地来回穿梭。
这种状况换给任何一个人,都可能带来无尽的财富或力量,但它是在一个孩子身上。
余缺太小了,也实在太过恐惧,恐惧到自身认知都开始错乱。他一开始误以为是做梦,但在几次差点死去后,他又误以为每个世界都并非真实,都是无法醒来的噩梦——他虽没死在车祸里,却也快死于极度惊惧。
和人沟通也是问题,别的世界语言和蓝星并不一致,余缺存活都是问题,回到蓝星后惊恐万分地向身边的人叙述,他口中那些字句和形容,也根本没人相信,外人根本不能理解。他对外界的求助,在别人眼里更像是说胡话,或者是幻想。
直到他身上的异常吸引到了系统。
几岁的孩子要理解系统也是非常艰难的。那时系统足够智能,但只有面板,没有2247这样的辅助,对于余缺来说,最开始只是加重了深一层的恐惧,一直到后面,系统面板主动改换了方式——一个很适合孩子的方式:游戏。
当代网友有个经典吐槽:蓝星OL,是一款开服达46亿年,超70亿人同台竞技的第一人称扮演游戏。
吐槽是吐槽,谁会真的把这个世界当成游戏,把周围的人当npc,把自己当成唯一的玩家?
但系统的存在,让余缺曾经出现过这样的认知。
在那个无法沟通的时候,系统为了让余缺能有求生的意志,会主动提取周围的信息,在面板上以游戏的类型呈现——这一点甚至延续到了现在,只是随着时间推移渐渐修改了不少。
系统还主动摄取并解构了余缺身上那种莫名的能量,【切换世界】功能更是第一次让他的“无规律穿越”,变成了有规律、可控制的旅程。蓝星作为他的出生地,则是唯一的锚点。
这样的好处很大,余缺渐渐冷静了下来,他会按系统分配的任务,去得到食物、水源,尝试对身体进行强化。他甚至利用系统,以及各个世界的时间流速不同,感受到了“掌控时间”的力量。
打个比方:旁边的树木落下来一片叶子,这个过程仅仅需要3秒,但第一秒的余缺,和第三秒的余缺,中间可能隔着不同时空中不同的时间。
他还是他,但又已经不是他。
从此时开始,穿越真正成了美妙的旅程,余缺开始将所有的世界都当成了可以游玩的游戏,认为自己是唯一的玩家。
可这种认知,也渐渐让他异变成了个“怪物”。
第 34 章 江
因为这种错误的认知,余缺渐渐无法对任何人共情,他变得极度冷漠,也很难对同类再保持怜悯和认同的心,在他的认知里,所有人都是这场游戏里的npc。
——npc的死亡,在游戏环节中实在不值一提。
游戏程序很快会将新的npc顶上来。
与此同时,余缺对自我的感知也变得混沌,受伤后,能看到皮肤上裂出的伤口、外溢的血液,但他感觉不到痛苦。他好像失去了痛觉感知这一项功能。
这种混沌、无序的状态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回到作为锚点的蓝星世界还好,因为这里是平和的、有法理的,余缺将这里看成了“安全区”,被周围人孤立的那种浅薄恶意,在他眼里也实在渺小的算不上什么,便顺从了“在安全区不能动手”的游戏规则。可一旦去了其它世界,余缺便极大概率会失控。
他会在感知到汹涌的恶意后,开始肆意屠杀这些“红名”。
再加上“运气值”极低,几乎常年保持负值,这点也进一步对他的性格产生了催化,到后面,余缺几乎彻底异化成了厄运本身。
系统面板上发布了许多新的任务,尝试对余缺进行改善和纠正,效果倒是有,但并不是什么好的方向——这让“怪物”学会了伪装,让怪物开始效仿普通的小孩,以猎物的方式出现,再恶趣味地反杀那些所谓的猎人。
期间,系统也试图促使余缺和人类产生情感连接,试图给予他朋友或者关爱,但在那个情况下,结果往往是适得其反。有些刚刚还认为他是弱小无助的小孩,将他护在背后的人,在看到他满身浴血的时候,会立即转而惊恐地叫他“怪物”,接着慌不迭地逃离。
几次过后,余缺便认可了“怪物”这个称呼,也形成了一个既定印象——没有哪个正常人会接近作为怪物的自己。
他倒也并不在乎,只是偶尔会觉得无趣,会催促着想要前往下一个没去过的世界。他开始对这场无休止的游戏感到腻烦。
一切转折是在修真界。
余缺一开始并不知道那个世界是“修真界”,他只是来到一个新的地方,开始尝试探索,伪装成腹中饥饿的小孩,想探知周围的危险程度。唯一不同的是,他在这个过程中遇见了余珍——带着纯白善意的余珍。
这个人真的好奇怪,刚杀了自己的父亲,笑起来竟然还是那么温柔,杀意浓厚,却对他不带一丝恶念。这种独特的、带着些许锋利的善意,让余缺第一次感知到了世界的真实,而这也让他觉得窘迫,后面余珍想收养他的时候,他下意识地用上了外界对自己的定义:怪物,想以此作为借口拒绝她。但吐出来的字句,又莫名有些可怜兮兮,像是某种幼兽。
因为这个并不是那么坚定的借口,他还是被收养了。
余珍待他很好,会在乎他有没有吃饱穿暖,会想要攒钱送他上学,也会在他扯坏地里秧苗的时候,抄起手边的树枝就抽他,见人不躲,还奇怪地问他为什么不躲。
这让余缺变得非常矛盾。一方面,他贪恋这种从未感受过的温情,像是一株快被枯死的植物,突然汲取到了水源一样,拼命在她身上汲取这世上唯一给予自己的爱;另一方面,之前的经历,又让他确信,在他“怪物”的身份彻底暴露后,余珍也会和其它人一样,因为恐惧而逃离。
当他偶然间把自己得到的一兜糖果,全部带回来给她吃的时候,余珍抱着他嗒叭嗒叭的流眼泪。余缺不懂她为什么要哭,但在手足无措的时候,他想,我会给姐姐带回来更多糖果。
紧接着他就感觉到了恐惧:他发现自己竟然无意识地学会了回馈爱意,他真的把余珍当成了家人。这种时候,假如余珍不要他,那他该怎么办?
余缺不敢去想这个可能,他努力地想要伪装成正常小孩,但意外还是会来。
那一天,当他满身鲜血的时候,听见余珍叫自己名字的声音,余缺心中的恐惧达到了顶峰。
但他等待的审判没有降临,余珍只是问了他下手的原因,严厉地警告他:“既然有危险,那就该告诉我,这是大人该考虑的事。”
“你只是个小孩。”
余缺愣愣地被带回家洗了脸,随着血迹从身上剥离,这只怪物也被名为“爱”的东西褪下了丑陋的躯壳,变成了人。
他再次感受到了疼痛,感受到了伤口愈合时的痒,感受到了太阳落在身上的温度。之前身上的那些被异化的部分悉数消弭,他依旧用着系统面板,但再也没把身边的一切当成虚无。系统面板上出现了弹窗,询问他要不要结束这场所谓的“游戏”,将所有混乱的能量,都集中倾注起来,将余珍的世界变成新的锚点。
余缺点下了【是】。
从此之后,【切换世界】便只成了两个世界的来回通道。
即便后来他还是遇见了很多的恶意,余缺也能依旧保持自己的平常心。这一次,也不用任何人教,他自动变成了真正的小孩。
这个过程中,唯一让余珍放不下心的,大概就是“没有小伙伴”这件事。
余缺总是独来独往,不跟谁走得近。何卫国事件后,余珍更加忧心忡忡,在她眼里,余缺是真的和别的小孩没有任何区别,只是更要懂事和可爱些,竟然没人跟弟弟玩,她很难理解。
哪怕余缺撒谎说有朋友一起玩,余珍面上从不反驳,心里到底还是有数的——孩子回家,都不说和小伙伴相处的细节,她怎么会看不出余缺是没朋友。只是余缺说有,她就假装信了,表面看不出,心里还是揪着的。
直到贺危的出现。
他待余缺很好,待其它人其实也很好,只是余缺是他亲手发掘到的第一个好苗子,他有心想让余缺把精力多放在比赛上,关注得更多。而且余缺年龄小,又太过懂事了,贺危不觉得懂事是个优点,越懂事的孩子,成长环境往往越恶劣。他看着大大咧咧的,实际为人相当细心,也无意揭人伤疤,只在生活中不由自主地就对余缺多了几分关心。
随着余缺在言谈中提起他的次数越来越多,余珍第二次发起“食物交友”的方式,试图帮自家小孩收获一个朋友。
但有何卫国这个前车之鉴,余缺很嫌弃让外人吃姐姐做的东西,他感觉那是在浪费姐姐的心意,因此被劝着给贺危送炸丸子吃的时候,他表现得非常不情愿。
其实当时贺危也并没有那么想吃,他又不是什么嘴馋的人,也不缺什么东西。只是余缺当时主动给他送,还一脸不爽,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余缺脸上出现那么多的表情,又得知了是余缺家长的意思后,硬是在推拉之间,把东西收了,还故意当着他的面吃得特别香。
后来贺危每次说起这个就想笑,觉得余缺当时像是被抢了糖的小孩,气鼓鼓的。
礼物是有来有回的。贺危吃人嘴软,发现邀请出来聚餐不方便,就回家包了几抽屉圆滚滚的饺子,冻硬了,当做了回礼。
他手艺很好,饺子馅是家常的葱花加猪肉,加了热水,饺子圆乎乎地浮起来,咬一口汤汁都溢了出来,鲜香四溢。余珍给他盛了一大碗,那一餐两人吃得格外很香。
那之后,余缺待贺危便不再那么冷漠了。属于朋友的善意,就像是那碗饺子,热腾腾地吃进了肚子里,在大冷的冬天,热得心里暖乎乎的。
贺危和余珍也成了朋友,他们虽然没见过面,逢年过节,彼此总会送一份礼物,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大多都是吃食。贺危吃过余珍做的炸丸子,吃过一些蓝星没见过的奇怪糕点,余珍也接到过一些对于修真界来说稀奇的食物。
随着日渐相处,余缺真正意义上收获了一个可以真心以待的朋友。第一次去朋友家拜访,第一次在朋友家留宿,很多在成长中没经历过的部分,也自此完全拼凑完整。
回想到这里,余缺脸上不自觉浮现出了温暖的笑意。
这些珍贵的记忆,他一直藏在心底,像是握着一颗颗漂亮的宝石,非常珍惜的把它们放在漂亮的锦盒中,偶尔拿出来细细观赏一番,也不忘用柔软的棉布进行擦拭,再小心地放回。
此时,他再度看向墓碑上的照片,感觉心中那种怅然的已经消弭了不少,便转身离开。
2247跟在他身边,提出了疑问:“通过系统日志记录,您的理智值一直处于高位,为何会在过去被怀疑是精神病?”
说起这个,余缺又笑了笑:“一直以来我都觉得我非常早熟,但被余珍收养后,我发现自己的心智反而倒退了回去,变得和年龄一样幼稚。就像是得了小红花一样,向大家炫耀有了姐姐,我们还有一样的姓。但同样的姓氏,反而让别人觉得余珍是我幻想中的家人。”
“至于被怀疑是精神病,说到底,只是被那些人借机发作罢了,院长也清楚这点,才态度强硬地全挡了回去。”
光团在空中晃了晃:“冲突是结果,但不是起因。”
余缺:“对。”他没有再解释冲突背后的原因,2247也没有再问。
回去的路上没再出现什么波折。
不过,由于再次撞见下班高峰期,到家时间比预计得要长一些,天色已经擦黑了,他才踩着昏黄的路灯,不急不缓地走进回家的电梯。
“叮”的一声后,电梯门再度打开,余缺向前走了几步,刚到门口,便见到家门敞开。
罗摩身上带着浓重的水汽,墨发半干,身上只围着条浴巾,脸上带着点笑。余缺脸上也浮现出一丝笑,他走了进去,门在背后被关上了。
来回坐了这么久的车,余缺多少也感觉到了一丝疲惫,回到自己的领域,他完全松懈了下来,几乎是顺从的被罗摩抵在了门上,呼吸交缠。
他今天的吐息好像有点烫。
余缺心中浮现出这个念头,随之注意到了罗摩身上也带着一股热气。他体温较低,冬天时余缺都嫌弃挨着他冻脚的程度,但今天是洗到一半就从浴室出来,身上那种被水汽熏蒸出来的温度并未褪去,混合着沐浴露的味道,形成了一种温暖又干净的气息。余缺不自觉凑近了一些,又随意地伸手捞了一缕他的发丝,刚感受到一点湿润,就被抓住了手。
罗摩亲了下他的指尖,将那只手按在了带着水汽的胸膛上。
很简单的一个动作,余缺却莫名有种被蛊惑到的感觉,呼吸都乱了一分,任由着那只手被带着触摸水汽未褪的肌理,视线却不自觉地注视在罗摩的脸上。
罗摩唇线微弯,表情异常愉悦,低头嗅了口本体脖颈处的气息,轻笑了一声:“喜欢吗?”
当然是喜欢的。
手下的肌理罕见地温热,身上的气息又这么好闻……余缺甚至感觉他身上的水珠都是可爱的,倾身凑过去,完全抱住了这具躯体,手掌慢悠悠地滑向背部。
那只手路过腰腹时,罗摩瞳色深了一分,鼻息略重,肌肉不自觉地紧绷。听见余缺笑,他无端多了几分气恼,横隔在本体后腰的手臂也收紧了几分:“逗我玩?”
余缺语调懒散:“不能玩?”
“能,”罗摩手臂上浮出了青筋,他无意识地将身体再度压低了一些,回答的话连同凌乱地呼吸一起落到了本体的耳边:“也给我玩玩?”
一瞬间,温热的吐息连同过近的呼吸撩拨过耳廓,余缺呼吸陡然急促了几分,这个此前从未注意过的地方,因为这突然的接触而感官鲜明,他只能偏头去躲,手下没好气的拍了一掌:“在乱兴奋些什么?”
又是一声含混的笑。
接着,微带着一点湿意的触感落在耳尖,混合着急促的吐息声,余缺背上都窜出一股酥麻,手下也用了力:“不许!”他吐字有些不稳,末了,突然发出一声闷而混的颤音。
这点微末的声响,让原本只是玩闹的局面陡然失控。罗摩按在他腰间的手在收紧,有一瞬间,他感觉自己胸腔里早已停止跳动的那颗心脏重新搏动了起来,鼻息间的空气好像都滚烫了,他觉得干渴,声音里也微带着喘:“余缺……”
他开始感觉余缺身上的西装碍事,手下沿着肌理往上探时,细微的触觉,让余缺的脊背都拱了起来——就像是被触到了伤口一样,脸色绯红,呼吸颤抖。
看着这样的余缺,罗摩心尖都开始发热,他内心隐隐涌出一种古怪的冲动,痛苦的也好,不适也好,他想看到本体的脸上露出更多的表情。
第 35 章 文
“余缺……”
低低的、迷醉的呢喃声,带着温热的呼吸再次落在耳际,就连发丝被气流带过的触感都变得如此鲜明。好痒……在这种近距离的接触下,余缺已经不知道是自己的耳朵在发烫,还是那点细微的气流在发烫,他不自然地向右偏头,努力让自己远离几分,手下也失了力道,在带着水汽的背部留下了几道抓痕。
这细微的痛楚并未唤醒理智,反而让罗摩拥抱的力道愈加重了,他完全失去了方寸。
急切的喘息和温热的触感顺着耳廓下移,余缺脖颈不受控制地漫上了一层红晕,眼睛都有一瞬间的失焦,等意识到原本只是流连在背部的手试图下探时,才猛地回神,用力拽了一把他披散在背后的发丝,喘息着咬牙:“说了别闹!”
这些发丝像是牵扯在本体手中的无形细线,罗摩本是他心随意动的那具木偶,但余缺揪着他的发丝,将脸抬起来时,四目相对,他的心跳再次错频。
此时的罗摩,脸上带着迷醉的、意乱情迷的绯色,就像是嗅到自己本体的气味就完全喝醉了一样,但眼神里却全是凌厉的攻击性,被本体这么揪着头发,唇角还浮现出一丝笑,接着,视线如有实质般,一点点地描摹刚刚尝试入侵的每个地方。
此时的余缺西装完全乱了,发丝也散了,凌乱的几缕沾在脖颈和唇角,衬得唇瓣像被吮过一样鲜红,脖颈和耳垂还带着热意,像是被热气熏得完全熟透了,只要咬一口,就能流出汁水。
想到这里,罗摩眼神完全暗了下来,空气的热度似乎再次攀升,余缺没来由地想躲,然而手下一松便被罗摩反制,以一个不容挣脱的姿势,严丝合缝地将他嵌进了身躯里。
这也让余缺的脸正好卡在罗摩的颈窝,呼出的气息全都喷洒在对方的喉结上,那处凸起明显的颤了颤。罗摩的声音低而哑:“躲什么?”
余缺也不知道自己在躲什么,他现在很乱,不知道要做出什么反应,几乎是顺从地被罗摩摸索着,捏住了下颌。四目相对,罗摩眼中是几近露骨的渴望,两人呼吸交错,越来越近……
即将被吻上的最后一刻,一只手从旁边伸出,猛地扼住了罗摩的脖颈。
是司妄。
这位修真界的腾蛇大妖,此时脸已经黑得不行,金色的蛇瞳中浸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手下也丝毫没有注意分寸的意思,将罗摩的脖颈掐到了完全窒息的程度。
余缺如梦方醒,当即伸手阻止。好在司妄也没有要逆反本体心意的打算,顺从地松了手。
这个过程中,司妄和罗摩眼神相撞,宛如刀剑相击,都非常凌厉,也都不曾退让。余缺想摆脱这个混乱的局面,也被罗摩阻止。被打断想做的事让他现在非常不爽,心中那种焦灼也愈发旺盛,最后,他懒散地摸上了余缺的腰,像是炫耀一般:“怎么,你要一起?”
闻言,司妄的眼睛微眯了一下。
余缺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他现在脑子里像是一团浆糊,想的不知道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一巴掌糊在了罗摩脸上,没好气地骂了一句“滚”,接着不管不顾地彻底挣脱了这个怀抱,快步走进了卧室。
留下的两人对峙了片刻,迅速回归了之前那种和平。罗摩虽然还是觉得不满,但到底忍耐了下来,轻“啧”了一声,走向厨房,打算找点合适的食材出来,给余缺煮面。
司妄则是不紧不慢地进了卧室。
余缺从衣柜里翻找出干净的衣服,准备进浴室冲个澡。他耳朵还是红的,见司妄进来,也没有要回避的意思,自顾自地脱衣服。中途碰到了司妄的手,便自然而然地由他接手,慢条斯理地解开扣子。
此时他身上那种红晕还未褪去,呼吸也并未完全平静,司妄注视着他,冰凉的指尖触及到脖颈处发烫的皮肤,那处皮肤还颤了一下。四目相对,司妄嘴唇张开了一道缝隙,视线顺着下移,想帮忙的意思非常明确。
余缺再次注意到了他的舌尖,喉结微动,别过了脸。
浴室门被关上了。
细碎的水声砸落在地板上,昏黄的光晕把整个门印成了暖色调,司妄站在门前,听着水声,手里拿着刚刚从余缺身上解下来的领带,指尖摩挲着布料,不知道在想什么。
一墙之隔,余缺注视着镜子里、脸上布满了带着潮气红晕的自己。
这是他吗?
他无意识地摸上了自己的脸,呼吸的热气触及到指尖,都像是被轻飘飘的羽毛撩到了一样。身体好烫……余缺意识再度迷乱起来,视线顺着镜子里自己的身躯往下,纤长的手指搭在了镜面的玻璃上,像摸到了一个冰凉又混乱的梦境。
厨房里,水已经煮得滚烫,罗摩往卧室的方向看了一眼,唇线挑了一下。
算计着时间将煮好的面端上餐桌,余缺围着浴巾刚好走近,坐下。
之前的一切异常完全退去,此时的他眉目间带着淡淡的慵懒,接过罗摩递过来的筷子,不紧不慢地开始吃面。司妄又处理公事去了,新公司的事总是很忙,罗摩拿下他随意搭在脑袋上的毛巾,站在身后,动作轻柔地给他擦着发丝。
一切好像又回归了原样。
不像贺危和余珍,余缺在厨艺上没有多少天赋,这碗面的味道平平无奇。但食材的本味不错,面条劲道,搭配的青菜很新鲜,荷包蛋也煮得刚好,蛋黄煮到了他喜欢的刚刚没有溏心的时刻,搭配面条吃下去,有种极为朴素的美味。
罗摩手下有一搭没一搭地擦着头发,视线落在他因为坐姿微凸的脊骨上,语气懒散:“一个人进浴室做什么,以前又不是没有过,让我来不行?”
余缺刚喝一口面汤就呛了一下,咬牙:“闭嘴。”
罗摩闭嘴了,但很快他又飞过去一眼:“不要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不让说,也不让想。”罗摩俯身贴近他,亲昵耳语:“你在逃避什么?”
“没有。”余缺偏头躲了一下:“只是突然感觉有点……怪。”都怪那个梦。之前没觉得有什么,现在总感觉有些不妥,但具体哪里有问题,他又说不上来。
在他背后,罗摩眼神暗了一分,抓起他一缕发丝嗅闻,语气戏谑:“难道由我来,会让你觉得羞耻?”
余缺放下了筷子:“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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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两天上班,办公室的气氛稍微有点微妙。
两个不同项目组的成员经常面面相觑,遇见要跟上司汇报或者对接的部分,都有点莫名的挪不动脚。至于原因,大概是,他们有种莫名的直觉——余总和罗总监,这两天心情好像不是特别美妙。
“给我吧,我去交。”苏雾表示无所畏惧,余总和罗总监就是再心情不好,也从没对员工发过火,她对这两人的脾气还是有信心的。接了一摞文件后,连带着自己那份一起,去敲了余缺的办公室。
果然,余缺一如往常和她聊了工作上的事。
出来后,刚巧遇见罗摩带着文件推门进来,苏雾叫了声“罗总监”,两人点头致意后错身而过。顺手关门的时候,她又回头瞟了一眼。等回到座位,她用手挡着脸,悄悄凑到了陆含昭身边,压低了声音:“看来是吵架啦。”
陆含昭“哦”了一声:“我也看出来了。”
“哎,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呢。”
她脸上那种可惜、纠结、想帮忙的表情太过明显,陆含昭看得想笑:“感觉你像是他们的铁杆CP粉,恨不得想按着两人的头和好。”
苏雾挠了挠脸:“啊,我表现得这么明显吗?”
陆含昭:“不说我,周围的同事,是个人都看得出来。”
“我也不想的,但是,他们给人的感觉真的很真啊!”苏雾单手撑着自己的脸,唉声叹气:“其实我之前都磕动漫小说之类的,猛地在现实看到这么好看,还这么般配的两个人,我提醒了我自己,真人CP碰不得!但是,他俩简直是在明牌给我看了你知道吗?”
“一起上下班,相处那么亲密,这次竟然还吵架了,而且吵架了还是一起上下班。明显就是同居后,那种会闹别扭,但是不会分手的那种情侣关系嘛!”
她说得头头是道,陆含昭都要笑死了,故意问她“难道不怕真情侣分手”?把这姑娘气得够呛,直接就上手挠她:“你才分手!不要提分手啊!”我的CP永不分手!
两人笑闹着,碰到了陆含昭放在桌面的平板。屏幕亮起,里面是未完成的绘画界面,而画的内容,是余缺被许烬按在了一张桌子的桌面上,衬衣的领子已经解开,脖颈和胸膛上带着暧昧的吻痕。
苏雾当即就把平板抢了过来,眼睛放光,手指放大:“我去,你什么时候画的!”还画的是我对家!
“其实是直播那天来着……”
本来陆含昭是不磕CP的,她之前也没磕过谁。主要是余缺他们几个人的人体比例太好,她每次都想用他们作为参考,但是眼睛看,和回家画,每次都是两回事,那天余缺要直播,她才想着趁机多截几张图。
本来以为只能截图到单人的,结果许烬在旁边,她灵感大爆发,越画越顺,很快就画了几张没有细化的草图。那股劲儿过去后,她懒得再往下画,随便丢到了自己的小号,没想到被磕余缺和许烬的CP粉认出来了。
本来就是拿两人做参考,陆含昭就承认了,就是那两个人,之后她小号的粉丝就一直陆陆续续在涨。不少人跑到她账号下留言,哭诉说自己没粮吃,全靠啃一个剪辑视频,真的太饿了。
陆含昭:“她们喊着什么老婆啊、太太啊,就冲上来了,几张草图都把我夸得天上有地上无,我过意不去,就细化了一下。”然后就一发不可收拾,像是觉醒了什么第二天赋一样,每次下班都忍不住画几张。随着她渐渐在一声声的“太太”和“老婆”中迷失了自我,在人体绘画上好像也开了窍,现在看见余缺,陆含昭脑子都忍不住在构思他和许烬的CP图。
苏雾:“我去——”这什么人间瑰宝啊!
两人正说着,余缺从办公室出来了。和之前不同,这次,罗摩又腻乎在了他身边,之前那种微妙的气氛一扫而空。
“啊啊啊啊他们和好了!!”苏雾猛地抓住了陆含昭的肩膀,可怜兮兮的:“老婆,太太,我也想要同人图~呜呜呜,我直接跟你约稿吧,你不许拒绝我!”虽然进去只呆了不到十分钟,脱衣服都不够,但她已经脑补了一出办公室经典下克上场景,加上小情侣和好,此刻她非常想要化身尖叫鸡。
隔着屏幕和现实还是不一样的,突然被这么叫,陆含昭有点羞耻:“好好好,画画画!”不过苏雾说的约稿她觉得还是算了,转而提了一个要求:给她写余缺和许烬的同人文,一篇文换一篇稿。
苏雾眨巴着眼:“你确定嗷?”
陆含昭狐疑:“你不会故意ooc吧?”
“嘿嘿,不是啦,主要是我写同人文,容易写得非常黄暴。”苏雾揪着她的袖子撒娇:“老婆,你考不考虑画色图呀?”
陆含昭:这谁顶得住?
陆含昭:/奋战到天明.jpg完全没注意到两个员工在私底下议论着什么,余缺走上前,敲了下桌:“明天我要出席行业峰会,不会到办公室,大家如果有问题就打电话联系我。”
“好的余总!”
“余总,这有个问题我想问一下……”
办公室重新恢复了往日轻松活泼的氛围。
这次要出席行业峰会,宁海生对余缺没有助理或者秘书这点还是觉得遗憾。但遗憾归遗憾,秘书这种职位,在几天内想要找到合心意的实在困难。更何况,还是那个原因:他们公司目前的规模依旧还是太小了。
秘书这种职位在小公司是很难发挥出真正作用的,这一行的高精尖人才,就是换工作,往往也会把视角锁定在规模中上的大公司,别人出来找工作都是有职业规划的。
宁海生也提出让一个员工跟着去,做一下会议纪要之类的也行。余缺拒绝了,他不想安排这种额外的、又不对口的工作给员工,更何况,他还有2247帮忙。
假如有需要记录的部分,祂只会记录得更好。
第 36 章 学
这次行业峰会的地点在淮市一家大型酒店,早上9点正式开场,会持续到下午,期间有设定交流环节,但主场还是几个大型游戏厂商在台上“秀肌肉”。
余缺抵达现场后,被工作人员引领着前往签到处写下名字,接着顺着红毯的方向一路前行。
酒店内是典型的简约风格,纯色大理石的地板,黑色的竖直线条装饰,墙上挂着新中式风格的仿真蜡梅、兰花等,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雅的高级香水味。
来的人很多,大家也都非常忙碌,余缺一路走过来,看见了不少人接到电话脚步匆忙,还有话说到一半,突然在旁边找个位置打开电脑开始工作的。
身侧的光团已经通过网络连接到酒店内的全部监控,之前那张照片上的背影也已被特地摄取出来,同现场人员的背影身形核对。目前看来一切正常,没有谁穿着古装,或者衣服上有类似天机楼标志的绣纹。
虽然按照常理看,之前在网络上就一直搜不到相关图片或记录,那他们应该非常谨慎,现场找到会在衣服上留标志的人可能性很小,但余缺有种莫名的预感——今天这一趟会有所收获。
时间临近9点,众人被催促着入场就坐,很快,随着制作精美的PPT被投放到舞台上的大屏,会议正式开始。略过前面的场面话,余缺之前感兴趣的、也是此次的主角“阿瑞尔引擎”,作为第一首先登场。
只见穿着衬衣的男人先为众人展示了一段游戏实况:清澈的阳光洒落在溪水上,阵阵嗡鸣声响起,开足了马力的黑色炫酷摩托突然碾压而过,清澈的水珠飞溅,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随着“叮”的一声,坐在摩托上的胡须男做出偏头的动作,头上的牛仔帽沿上留下了带着焦黑的弹孔。
接下来就是很长一段时间的炫技,枪械的“嗒嗒”声不绝于耳,伴随着爆炸声和火光,草皮都被掀开,浓烟四起,连带着泥土四溅……
“这段视频完全属于实机现场录制,”播放完毕后,大屏上的视频就切换成动态PPT展示界面,台上的负责人拿着话筒:“相信大家能够看出,我们的游戏引擎在渲染、碰撞检测、场景管理……”
“这次面向大家推出,一方面,我们希望可以帮助游戏制作团队缩短制作时间,大幅度降低游戏制作成本,另一方面,也期望能帮助大家打造出更真实、更令玩家沉浸其中的游戏世界……”
听着还是不错的。假如确实能提高效率的话,余缺之前预想的游戏项目可能会更快一步上线。
他想做一款正统的中式古风类型游戏,题材定在了仙侠。
现阶段的各种游戏中,仙侠和武侠的主流玩法一般是MMO或者RPG,会设定出特定的职业和门派。由于武侠的“轻功”设定,二者之间的界限非常模糊,再加上游戏特效,在玩法或者世界探索上,玩家的感受其实没有多大区别。
这类游戏侧重点一般放在了战力、养成、帮派社交、宅邸基建等,玩法上PVP和PVE各有说法,PVE主要针对副本boss,PVP则主要在各种类型的PK,除了内置的排行榜,将moba玩法和大逃杀玩法融合进去也成了基本操作。
当然,也有单纯的“风景党”,喜欢在游戏内四处逛逛和拍照,抛弃竞争后会变得非常轻松。
余缺有类似的游戏经验,但他不想只单纯的做出一款MMO,而是希望能将游戏的“自由度”扩展到最大。同时,他还希望这个游戏世界能真正属于“仙侠”范畴,游戏内的职业不用区分那么清楚,各大势力间的牵扯和世界的走向绑定……
由于自身在修真界的独特体验,有很多现成的设定都能借鉴,但具体套在游戏上要怎么表现,以及“秘境”设定和副本的差别等等,具体的细节需要斟酌。
正听得入神,身侧的光团突然提醒:“有个人一直在看你。”
顺着指示看过去,是坐在前几排位置的一个年轻男人。
花衬衣,黑西装,鼻梁上的墨镜被手指略微取下了一点。衣服不知道是一开始就没好好穿,还是中途不耐烦,领口已经敞开,领带被扯得歪斜,正一脸兴致勃勃地看着他。
两人目光相接,这人立即轻浮的做出了一个吹口哨的动作,露出手掌,用手指间的浮动当做招呼,袖口下滑,露出了腕上做工精致的手表。
其实长相还算不错,但眼神露骨,动作也显得轻浮。
二人对视途中,2247已经通过监控截取了这人的脸,进一步在网络中摄取了这人的信息:叫秦昊辉,是一家知名集团老总的小儿子,社交平台上以“炫富”和“收集美人”出名,账号粉丝超过千万,且活跃度惊人,每次发点什么东西,阵势都堪比娱乐圈一二线明星。
从之前发布的照片看,他是出了名的“荤素不忌”,有和前凸后翘的金发美人接吻,也有拍照时故意捏身边可爱小男生的屁股,底下评论说他玩得很大。不过他的口碑并不算差,每次和他分手的前任也没有哪个说过他的坏话,清一水的都是“和平分手”。渐渐的,外界对他的印象就成了“滥情”,但并不算坏人。
余缺收回了眼神。
他全程态度淡漠,并不知道此时的秦昊辉脸上的兴趣不减反增:“啧啧,好辣啊。”余缺把西装穿得一丝不苟,坐姿端正,手上还戴着黑色的轻薄皮质手套,整体给人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感,气场也极强。要是这副装束出现在GAY吧里,那些小0一定像饿狼一样扑上去,秦昊辉不同,他想把人按在办公桌上,把他的西装扯烂。
就是好像有点撞号啊……
秦昊辉不知道在心里琢磨着什么,像是欣赏一幅画一样看了许久,过程中余缺再也不曾看他一眼,任由这道如有实质的视线来回扫视,像是直接把他忽略了。秦昊辉用舌头顶了顶后槽牙,带着笑意转过身,指挥坐在旁边正不断在电脑上敲字的杨助理:“看一下,我后面第三排,从左往右第八个。”
杨助理手指一停,先看了他一眼,接着往后,看到了长相五官格外惹眼的余缺,心下了然。
秦昊辉:“查一下他的信息。”
杨助理:“小秦总,您因为得罪了温慕寒被冻结银行卡,这事才过去两天。”您因为觊觎人家女朋友,被自己老爹收拾后,现在才装乖装了两天。
闻言,秦昊辉脸色当即就垮了下来:“需要你提醒我?”
“不敢,”杨助理脸色不变,保持了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只是作为下属,同时被秦总要求监督,我有责任提醒您。”别到时候你没事,我又被罚工资。
秦昊辉烦躁起来:“烦不烦,让你查就查!这又不是酒会,我还能再看上温慕寒的男朋友?”
场合原因,两人虽然在说些什么,但声音并不大,余缺没有被影响到,继续注意台上。游戏引擎的部分已经完毕,接下来的演讲者来自业内的一家大厂,叫“九幽互娱”。2247在旁边调出了资料,他们目前在业内虽然暂且比不上三大巨头,但公司规模不小,目前旗下最卖座的是一款射击类游戏《firearmsandammunition》,营销做得飞起,在各大平台中的评价和评分都有注水,显得有些虚假繁荣,但和同类型相比,游戏知名度和日活都很高。
这次他们没有给同行带来什么新科技或者新理念,而是提出了他们的“燎原计划”。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九幽互娱的负责人提出,现阶段游戏行业需要更多的优秀游戏出现,他们想要扶植出一批优秀的、在盈利上可能相对弱势的游戏,比如在相对轻度的消除类、小关卡解谜类等等。
“燎原计划”现在将面向整个行业,试图用这个方式改善现今行业混乱的现状。
听起来是好事。不管究竟能扶植几个游戏出来,能提出这个计划,对现在的底层游戏商也是可行的路径。余缺随手翻阅了一下被工作人员提前放在座位上的宣传册。
后面的部分让他兴致缺缺起来,等到中场休息,去拿小蛋糕吃的时候,余缺还拿着册子在看。
草莓和奶油搭配湿润的蛋糕体,甜滋滋的进入口腔,小饼干也十分酥脆,今天他难得对美味的食物不怎么放在心上,专心看册子上的内容。
或许是太过专注,给人一种“要拿着项目立即参与燎原计划”的感觉,余缺被走到身边的人小声提醒了一句:“要参加这个计划的话,最好慎重一点。”
抬头一看,是个戴着眼镜,有些胖乎乎的男生。余缺有些疑惑:“燎原计划有问题吗?”这种扶植类型的,难道不是拿出一部分钱,像做公益一样投放,不计较实际营收吗?
来人摇了摇头:“我没签,具体有什么不对,你可以自己看。我只是想劝你慎重,他们公司的人有点怪……”
虽然的确是在做好事,也像是会拿出部分资源的样子,但具体见面后,说出来的语气,让人感觉他们对底层的游戏厂商有种怜悯,把自己放在了“拯救者”的位置。与此同时,对于那些不够优秀的游戏,又显得过于轻蔑。
“拯救者……”余缺皱起了眉。
倘若他们姿态高一点,似乎也无可厚非,毕竟是类似于“金主”的存在。但姿态高,和“拯救者”是两回事。更别说这个形容,还让余缺想到了之前黑客事件中那个将自己视为规则的“天罚”。
虽然因为一直纠结天机楼的事,可能是多想了,但要说二者有什么牵扯,余缺觉得也并非全无可能。
谢过了这个胖乎乎的男生后,余缺主动和他交换了姓名。交谈了几句后,得知他目前正在制作一款二次元抽卡类型的游戏,主打的是抽卡+挂机养成,整体体量不大,制作团队就四个人,资金能坚持,但并不充裕。虽然并不知道具体的情况,但给个机会总是可以的,余缺给了他司妄公司的联系方式。
两人聊得不错,余缺突然听见有人叫自己名字。
回头一看,秦昊辉吊儿郎当的走近,单手插在裤兜,指间夹着一张名片:“认识一下?”身后的杨助理戴着一副笑容面具般上前,将这个胖乎乎的男生引开了。
余缺没接那张名片。
见状,秦昊辉也不生气,他觉得余缺这个冷漠的样子很戳他的兴奋点,容忍度已经提高了好几个等级。略一挑眉,夹在指尖的那张名片被扬了扬:“这么不给面子?”
“秦少爷的面子,需要我给?”
秦昊辉:“你认识我啊。”
余缺:“我善用手机搜索。”
这话听得像是在提醒他,面前这个人知道你是什么样子,并且完全不买账。秦昊辉偏头失笑,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此时中场休息的时间恰好结束,工作人员提醒大家再次入座。余缺转身要走,秦昊辉想追,被杨助理拦住了。这位助理咬着牙拿过他的名片,塞到了余缺手里,压低声音道:“您行行好,先收下,不然有得闹。”
职场打工人的怨气如有实质,这张名片便暂且被余缺收下了。
等时间到了下午,余缺出门时,顺手将夹在“燎原计划”宣传册里的名片拿出来,准备扔到垃圾桶。不远处刚开车载着人出来的杨助理恰好撞见这一幕,车子停下了,和秦昊辉在车里远程“窥屏”。
见他似乎想扔掉名片,杨助理想笑:“您还要再查他的联系方式吗?”换言之,人家看起来对你完全不感冒。
正说着话,余缺突然停住了动作,拿出了手机。原本还有些不爽的秦昊辉脸色立马晴转多云:“yes!!”
他一副拽得不行的模样,对助理轻哼一声:“看吧,面上看着不在意,实际还不是会打给我。”说着就拿出手机,等待电话接通。
一秒,两秒。
手机铃声没响,倒是画面里的余缺,拿着电话不知道在和那边说什么,转身之际,那张名片从他指尖滑落,掉进了垃圾桶。
秦昊辉:“……”
杨助理:/嘴角疯狂上扬.jpg
第 37 章 城
车里的助理嘴角都要翘到天上去了,秦昊辉又不是瞎子,咬牙切齿道:“有这么好笑?!”
“对不起小秦总,”杨助理勉强压了压唇部线条,但还是忍不住,面部都格外扭曲,只能别过脸假装看窗外的风景:“咳,那送您回公司?”
和传闻中的形容相符,秦昊辉虽然滥情,脾气也不好,但算不上什么坏人。
余缺的做法多少有点打这位小秦总的脸,自从被安排到秦昊辉身边,杨助理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这么不给他面子。所以生气是肯定的,但要做点什么针对人家,那也不至于。
这种时候,直接把人送去之前常去的会所或者酒吧是最佳方案——玩着玩着小秦总就忘了。但可惜因为犯错,现在秦昊辉正处于“银行卡冻结”期间,要送,也只能送公司。
生气,还得去公司,秦昊辉更加不爽了,手臂抱胸,重重往椅背上一靠:“给我查他的信息,我现在就要。”
杨助理再次恢复了日常的假笑:“您……确定?”真要查其实很好查,毕竟今天来访者都要登记,更别说每个人的座位上还贴了名字,几乎不用费多少事。但问题是,何必非要用热脸去贴这个冷屁股?
秦昊辉:“我就喜欢他这个调调,不行?”
“当然行。”杨助理微笑着拨通了电话。
另一边,余缺正在和办公室的员工通话:“上次宁海生不是说有人找我,还留了名片吗?”大概在和许烬直播结束之后,宁海生打电话来说工作的事时,就提起有人想找他,但没有留下自己的信息,只有一张名片。
当时余缺是打算第二天去公司再说,毕竟只是张名片,没有具体的情况,他认为即使有事应该也不急。结果后面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就完全把这事抛在了脑后。员工好像也忘了,没有提醒他。
电话那头的员工闻言疑惑地“啊”了一声:“有吗?是哪天啊?”余缺说了日期后,那边表示等一下,打算找一下那张名片——来访的东西他们都有好好收着的。
手机里的声音窸窸窣窣了好一阵,末了才问:“余总你是不是记错了?前台这只有外卖和快递的卡片,重要客人来访的登记也没有,当天那个时间里,我也不记得有这个人出现。”
这就有些奇怪了。余缺皱了下眉,让他把电话给宁海生。宁海生倒是隐约记得这事,但他去找那张名片,也完全没有踪迹。
“啊,我明明看着人放在这个盒子里来着。”宁海生在电话里嘀咕着“奇怪”。
“没事,找不到就算了。”
电话挂断,余缺心里却有了点猜想,他招手拦下车,将目的地从家改到了公司。
等抵达后,刚好是员工们要下班的时间。余缺让大家自便,说自己只是回来找点东西,接着便找前台拿到了那个收着各种零碎的小盒子。确实如他在电话里所说,里面是些快递和外卖留的电话卡片,还有些卖保险之类的。但余缺一眼就看见,里面有张颜色和质地跟其它风格迥异的“卡片”。
更确切点形容的话,是张质地相对较好的“黄表纸”。
余缺注视了它片刻,伸手将其拿起。原本卡片大小的纸张舒展开来,便成了长条形,上面并没有什么联系方式,而是用朱砂描绘的一行符咒。
翻过来看背面,属于天机楼独特的“反向八卦外圈绘制图案”,被一笔笔描绘其中。
在余缺查看的时候,纸张开始发烫,上面的字体隐隐开始游动,宛如细小的虫子一般,试图从他的指尖钻进去。余缺没有躲,他反而将其放置在掌心,脱下手套,试图触摸上面的文字。
蓝星没有灵气,这张符咒的绘制用的也不是灵气,反而像是某种特殊的物质。时间太短,余缺没能探究到太多,纸页上游动的字体便因为没能爬上他的手指开始震颤,紧接着整张符咒自动燃烧。
幽蓝色的火苗迅速燎过,掌中只留下了一点细微的灰烬。
按理来说,手中的东西突然起火,正在收拾东西下班的员工应该会注意到才是,但大家说说笑笑,好像完全没看见这一幕。余缺碾磨着最后的一点灰烬,此时,他心中的那个猜想已经被印证了。
这个符咒叠加了“高阶隐匿符”。
隐匿符是修真界的修士们,在普通的人的地界经常会使用的东西。作用很简单:大幅度降低普通人对修士的印象,降低修士的存在感。一般是方便修士前往普通人的城镇游玩的常备物品。
高阶隐匿符的效果会更强,假如说普通的隐匿符,是让大家觉得“啊刚刚来了个路人,买了我的东西,他长什么样不记得了”,那高阶隐匿符,往往会让大部分人直接遗忘有人来过这件事,即使有人记忆深刻,记得发生的事,但记忆中的人脸,也会自动拼接到别人的脸上,从而更难寻觅到修士踪迹。
对方谨慎又细心,将符咒设定成“事件”,吸引他主动寻找,还用了点障眼法,确保只有余缺能看见它。这么大费周折的将真正想送的东西送过来,那这个叠加在隐匿符下的特殊符咒,肯定是想对他做点什么。
但问题是,他们似乎并不了解自己的底细。
——余缺也是修士。
思索间,身侧的光团适时提醒:“您的运气值已经提升至11%。”
果然被反噬了啊……余缺唇角微弯。
虽然至今都不清楚天机楼他们对自己做了什么,又是怎么做到的,从现在的状况来看,也有点“我在明敌在暗”的意思。但是,余缺能感觉到,他们没有放弃针对自己。那就和在修真界一样,他们迟早会遇上。
而且,现在这事结合之前送组织头目的“天罚”进监狱的事看,打击到对方重要势力成员,余缺运气值就能增长,这也就等同于在告诉余缺:反击一旦成功,那他们之前的所作所为,都会迎来反噬。
既然如此,来日方长。
不知何时等在旁边的罗摩,抽出台面上的一张湿纸巾,一根一根的替本体擦拭手指上沾染到的灰烬。
******
注意力再度集中到游戏制作中,时间流逝的速度就显得格外快。
现今《绝密档案》已经运营得相当成熟,一直忙碌着制作的《荆棘王座》也正式进入测试阶段。宁海生大量吸取了其它游戏的宣发经验后,惊讶地发现,大家投入推广的时间越来越早,很多厂商都是在玩家的几次内测中就开始大面积投入广告和引流。
不仅如此,这个过程中,甚至还有游戏将内测时的内测名额,变相做成了一种“奖励”。
一般来说,大型游戏上架前需要进行多次内测,由于游戏内容过多,样本和收集的需求也很高,因此往往会在自己几次内部测试之后,通过某些渠道面向玩家,抽取大约几千人,供玩家先行试玩。这个过程中,玩家会在游玩中帮忙测试和反馈bug,厂商也会给予玩家部分奖励。简单的比如游戏货币,未来上线后其它人不可获得的称号、时装等。
这个测试过程,由于最终会对玩家的游戏数据进行删除,并且前期不开放充值,因此被称为“不计费删档内测”。
与之相对的,还有“计费删档内测”,这一阶段,往往是厂商对游戏的优化已经高度完成后才会推出,虽然同样会删除游戏数据,但玩家们在这次内测中的充值,会在游戏正式上架后,以高倍的返利返还到游戏账号。
从游戏制作、到几次内测、再到上线,按理来说,厂商应该集中将游戏的宣发定在最终上架后的时间才对,玩家们即使参与内测,也应该是小部分,但现今大家卷宣发,时间越卷越往前,仅仅是测试就大面积的投放广告,吸引玩家填写问卷。
最近的一款动作游戏,在上线前的“计费删档内测”中投放出八千个名额,大量玩家被吸引着填写问卷却没有内测资格,但游戏内测码却在某宝和某鱼大批量出现,标价从400到2000,看样子是工作室下场了。
这点也引起了不少玩家的诟病:游戏还没玩上,钱先交了。
“推广正常投放就好,”余缺手里拿着文件,他并不想参与游戏这种“卷”的方向:“测试无论是否计费,最重要的还是能尽可能的发现bug,得到玩家的游玩反馈,好在正式上架前对游戏进行完善。”
宁海生点头表示知晓:“对了,我们《荆棘王座》的宣传CG视频已经剪辑出来了,余总你要看看吗?”
余缺头也不抬:“罗摩已经看过了,不用问我。”
“好的。”
正要问下一项工作,办公室的门被敲了敲。
余缺:“进。”
“余总,”前台的员工从玻璃门伸出脑袋,眼里散发着八卦的光:“你又有花来啦!”一大捧娇艳欲滴的红玫瑰,此刻正在公司门口等他签收。
想到那个莫名其妙就盯上了他的秦昊辉,余缺有些头疼的按了按眉心:“怎么又来了,不是说我不收吗?”这都第几次了?
“送花的那个工作人员说,对方指定让余总你签,不然要扣他的工资。”
还玩上道德绑架了。余缺将手中的纸页放下:“你问他工资扣多少,加一下他的联系方式,给发他红包,回头我转你。”
员工“哦”了一声,转身回复去了。
宁海生语气戏谑:“看来等会儿下班又有好戏看了。”
想到秦昊辉开着自己的豪华超跑,一副骚包的样子等在楼下的场景,余缺:……
好戏竟是我自己。
第 38 章 独
“难得啊秦哥,这都多久了,你不会真动心了吧?”
杂七杂八的嬉闹声从电话听筒里传出来,秦昊辉笑骂了一句“滚蛋”。他正坐在新提的宝石蓝敞篷超跑里,心不在焉地对着镜子整理发丝:“我就喜欢他那股劲儿,要是像之前一样,随便追追就答应了,反而觉得无趣。”
“行了,待会儿人就下来了,挂了。”
也没耐心听那边嚷嚷着今晚哪儿聚会,秦昊辉撂下电话,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反复确认过造型,心下满意,从旁边捞出墨镜戴上,确认整体完美,才将放在副驾驶位置上的小盒拿起来。
深棕色的皮质方盒,设计简约,盒子上印着某高奢品牌logo。细微“砰—”的一声,盒子打开,里面躺着一款做工考究的白金配色手表。
这是今年的新款,店员将其它新款依次排开给他看的时候,秦昊辉一眼就注意到了这只。他鬼使神差地想到了余缺。
想象了一下戴在余缺的手腕上的场景,秦昊辉直接就刷了卡,接着又订了花和餐厅,开车过来了。
花店那边发消息说今天的玫瑰还是没收,他并不在意,朋友们调侃的话,他也听得心不在焉,他只是觉得,这款手表和余缺很衬,他想亲手送到余缺面前。到底喜不喜欢这个人,有多喜欢,秦昊辉没考虑那么多,他只是想亲眼看到手表戴在余缺的手腕上。
心里有了这股冲动,就不管不顾地来了。
黑色的丝绒布料里,手表静静地呆着,又是轻微的一声“砰—”,盒子盖上。秦昊辉脸上带着不自觉的笑意,将车子熄火,打开车门踏了出去。
“小秦总!”略微惊喜的话拉回了他的神智,秦昊辉还没反应过来,一个娃娃脸的可爱男生就上来抱住他,一口“吧唧”在了脸颊上:“我好想你啊,我们复合好不好?”
眼看着下班时间就要到了,让余缺看见算怎么回事?
秦昊辉赶紧把人往下扒拉,一边扒拉,一边将人带到旁边的转角处,身上好好的造型都有点乱了:“不是,你怎么来的?”这是他诸多前任中的一个,家里也有点背景,和平分手后,别人都不敢来招惹他,就他还时不时来纠缠一下,秦昊辉都有点烦了。
小男生调皮的吐了吐舌头:“我问了一下温先生,他打了个电话,就告诉我你的位置啦。”
好你个温慕寒,不是都说了抢你女朋友那事是误会吗?我都赔罪了,竟然还算计我!秦昊辉之前的好心情一下全被破坏了,往旁边一瞥,正好看见余缺从大楼里出来,心里更加着急,咬牙切齿道:“差不多就行了,老来招我算怎么回事?大家好聚好散行不行!”
“之前分手的时候,你可是说,只要我想回头你都等我的。”葱白的手指在他胸膛上画着圈。
“八百年前的事了,你……”秦昊辉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正想着怎么快速脱身,便见到一辆车停在了余缺面前,而他脸上随之露出了淡淡的、柔和的笑。
车门打开,剑眉星目的大男生利落地跳了下来,张扬的红色短发,阳光下泛光的银白色耳钉,人高马大的一个,见到余缺,便上前抱住了对方,看着好像还有点委屈似的,直往人脖子里拱。而余缺也并未反抗,他侧脸上还带着笑,身体被压的都后弯了一截,伸手摸对方的脑袋,似是安抚。
秦昊辉:?
他裂开了,这是余缺?那个拒人于千里之外,对谁都表情冷淡的余缺?
旁边的娃娃脸男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咦”了一声:“那不是许烬吗?”
秦昊辉:“许烬?谁?”
“打《时空战场》的一个职业电竞选手,还没正式打联赛呢,但前段时间突然就火了,我去看过他直播,长得帅,手法也确实好,粉丝也很多。哦。据说还在念大学呢。”
提起电竞,秦昊辉也记起来,之前查的余缺的资料中就写了,他是退役的职业电竞选手,后面的部分虽然没怎么细看,但现在看来,两人因为这个原因关系匪浅。他忍不住在心里计算和比较了一下,心中涌出了一股危机感。
此时,又一辆黑色的迈巴赫在他们面前停下,打断了两人的拥抱。
副驾驶的人先一步下车打开车门,个子高挑,同余缺一样罕见地留着长发的男人从车上下来。一身考究的黑色手工定制西装,不苟言笑,气场极强。他一步步走向余缺,过程中似乎和许烬有一瞬间对视,但更多是将目光放在余缺身上,直到两人挨近,他自然而然的将手放在了余缺的后腰。紧接着,旁边落后了一步,不知道是特助还是秘书的人,捧出了一个深棕色的皮质方盒。
盒子打开,白金配色的手表被拿了起来,余缺伸出手,任由他微低着头给自己戴上手表。过程中,余缺的目光注视着对方的脸,还眼神眷恋地伸手理了下他耳边的一缕发丝。
秦昊辉:??
他看向那只手表,再回头看自己还拿在手心的、一模一样的盒子。好消息:的确是看见手表戴在余缺手腕上是什么样了,坏消息:别人给他戴的。
一瞬间的气血上涌,秦昊辉都有点想把手表当场扔了。此时,旁边的前任再度开口:“哎?这个人,我好像在上次酒会看见过的。叫什么来着?好像是……姓司。我光顾着看他帅了,下来才听见我爸说他投资什么赚什么,手里的钱好像还很多,大家都在猜他是哪家隐世的世家出身。”这气度,这手段,普通人家根本培养不出来。
很好,刚涌上来的火又按下去了。秦昊辉简直想吐血,这都哪儿来的竞争者?
心情还没平复,一个稍微熟悉的人影从大楼内出来,手里拿着份文件,对余缺扬了扬。看似态度懒散,但作为旁观者,秦昊辉一眼就看出来,他借着文件的事挤到了余缺身边,和其它两人对上视线的时候,都有点有恃无恐的意思。
“哇,这个……”
秦昊辉阴恻恻地看向旁边的人:“怎么,这个你也认识?”
“那倒没有,不过这明显是下属来送文件嘛!”娃娃脸男生笑出了脸颊上的酒窝:“我爸教过我,这种能打断老板现在要做的事,还完全不担心后面被责罚的,能力肯定都很强。”
秦昊辉:/膝盖好像中了一箭.jpg说来说去,合着就我一个无所事事,显得最菜?
还不等他分析出个所以然来,身边的前任再次发出暴击:“话说中间这个人是谁呀,能养这么多鱼还不翻车……”说着说着,脸色就红扑扑的,像是想到了什么。
养鱼,不翻车。
这两个词提醒了秦昊辉,此时再看余缺,他的眼神带上了强烈的谴责:你居然是个海王!
回想过去的种种,他在一瞬间陷入了天人交战之中:此前自己就是对谁再上头,也没坚持过这么久。只有余缺一直爱搭不理的,不收他的花,不接受他任何示好,自己反而像是啃不到骨头的狗,眼巴巴的凑上去。这些……不会都是海王的把戏吧?
秦昊辉情不自禁地打了个激灵,手里拿着的小盒子“啪叽”一声掉到了地上。突然的声音,让余缺终于转回来看向他,其余三人也一齐望了过来。
“嗨~”娃娃脸男生情不自禁地打了个招呼,便被秦昊辉往后稍了稍。他脸色有些难看,一步步走出来,因为深刻怀疑自己也是余缺养的一条鱼,心里这么想着,嘴里也就这么问了出来。
“?”没有上下文可以联系的余缺,先是有些疑惑,接着才想到了蓝星网友对“海王”的称号,他:“……不是。”简直莫名其妙。
感觉到了余缺的无语,秦昊辉更气了,假如余缺没钓他,他上赶着这么久是在干嘛啊?舔狗吗!再回头看看刚刚还甜腻腻的扑上来亲他的前任,现在已经对余缺完全星星眼了。秦昊辉:……
好嘛,全盘皆输了。
他咬牙切齿道:“下次我再主动找你,我就是狗!”
莫名其妙的出现,又莫名其妙的怒气冲冲地拽着身边人走了。余缺站在原地,虽然不解,但能不被纠缠着实是件好事。至少能在员工面前少些乐子。
“介绍一下,这是余缺,”没了无关人等,司妄招手让旁边新招的特助过来认人。
余缺主动和他握手:“我听司妄说起过你,江特助。”
名校毕业,精通六国语言的江辰轩江特助,伸手扶了下脸上的眼镜。透明的镜片反光,掩盖下了他看向boss那只依旧不准备将手收回的目光:“余总好。”
之后几人一起回到公司,期间怎么被员工暗戳戳观察就暂且不说了,重要的还是公事。
许烬因为国内联赛即将开始,FIY最近训练得格外辛苦,他只回来呆了不到半天,就得离开,再次进入“紧急战备状态”。司妄的投资事宜一路向好,除了面向业内的游戏公司,还因为敏锐的察觉到了美联储的风向,及时从中获利,加上出身神秘,最近几次出席淮市相关的场合,都被定义成了背景不好猜测的“新贵”。
公司这边,宁海生也已经着手将《荆棘王座》的预告CG正式开始投放。除了各大游戏网站门户,几个视频网站、部分社交媒体平台等也开始了正式的“预热”。
一个普通的周六。
网友“摘星星的兔子”拒绝了好友外出的邀请,一觉睡到早上九点,醒来后也不想洗脸吃饭,在床躺尸,顺便肝游戏的日常。月签到、日常任务、周常任务……玩游戏玩到“长草”阶段,没有新活动,没有新角色,她感觉非常无聊。
无聊的把任务刷完了,又放下手机,开始无聊的刷视频。
可爱的猫咪,嘿嘿。可爱的小狗,嘿嘿。还有随处可以吃瓜的游戏,嘿嘿。一条条刷下去,肚子饿得咕咕叫,她也懒得动弹。刷着刷着,一条左下角标志着“广告”的视频就跑了出来。她手指刚一滑上去,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再次滑了回去。
天空中飘落下来一片被镀成金色的羽毛,极轻缓,带着些许金色碎末,飘向洁白的尖顶教堂。
圣洁的歌声从教堂中传出,大张着六翼的洁白雕像伫立在广场中央,喷泉在阳光下闪烁着光,广场上的白鸽扑棱着翅膀。
孩童追逐嬉戏,大人脸上都面露慈爱,穿着盔甲的士兵被孩童撞到,主动伸手将孩子拉起。一个面容普通的人将孩子接过来,对士兵致谢。
画面突然开始闪烁,白天和黑夜交替出现,最后稳定在黑夜。
背景音开始变得格外嘈杂,夹杂着奇怪的、数不清的挣扎哭喊和嚎叫。属于黑夜的画面中,教堂上方破了个大洞,熊熊烈火伴随着烟尘,白天嬉笑的孩童,此时成了躺在路边的尸体。
画面震动,帝王级别的魔王“拜蒙”露出全貌,用庞大的身躯践踏这座城池,肆意屠杀生命。祂张开嘴巴露出利齿,又在残杀之中回头,看向了天空中降临的六翼大天使。
红与黑的魔王,白与金的天使,两道不同的身影在空中对撞。
在巨大的冲击对撞中,画面突然一片漆黑。
紧接着,伴随一记重重的鼓点,漆黑的天幕中,张开了一只巨大的血色眼睛。
天幕之下,一身华服的精灵女王站在母树身边,身上洁白的轻纱慢慢被镀上了暗黑;沉睡已久的巨龙,从遍地金币中缓缓抬起脑袋;一群貌美的人鱼原本卧在礁石之上歌唱,天空中的骤变让她们迅速跳入水中;白袍的祭司和黑袍的巫师在争吵着什么;树立着墓碑的土地上,干枯的手骨挣扎伸出了泥土……
最后一幕,晨曦跃起,人皇苏利耶·法奥,在黎明的曙光之中,斩下了反对者的头颅,用手中的十字剑,指向了太阳。
铂金色的发丝、淡蓝色的瞳孔,骑士装外加战损。网友“摘星星的兔子”一时间狂按点赞:“好帅啊,我的天,这建模,这脸,哪里来的新老公啊啊啊啊!”
这是游戏广告,她很快就注意到左下方弹出的“可预约”按钮,手指一点,落在了按钮之上。接着又看见旁边的评论,点进去后,果不其然,上面好多都是和她一样尖叫着叫“老公”的。
【AAA建材批发市场:哦莫,古希腊掌管美男的神,看看我发现了什么?我老公!】
【momo:想玩想玩想玩,真的很貌美啊!游戏里进去就能得到他吗/流口水.jpg】
【就要啾咪你hh:去游戏平台看过回来啦,这游戏有抽卡的,姐妹们安心,老公肯定会到手的~~】
【小雨不是小鱼:谁给我一闷棍,让我直接跳到游戏开服那天QAQ现在就想玩】
【woKkkkk:???你们是水军吗?在热闹什么啊?CG剪得好有什么用,游戏是看CG吗?那还不是要看内容?现在这玩意儿说是战棋,但具体的游戏流程可是一点没曝光,还在内测呢,连实机都没出来。】
【来人间溜一圈a:前面大哥语气有点冲,但话是实话,大家别现在高高兴兴,回头又被背刺。不提玩法,就算只冲着角色去,实际游戏中建模跟不上的大把都是,慎重吧/叹气.jpg】
第 39 章 发
网友“摘星星的兔子”翻了翻,发现质疑水军的、让大家慎重的,这两条评论的点赞很高,她也默默点了个赞。
——虽然的确很期待新老公没错啦,但作为玩家,被游戏厂商背刺的可能性也不小。
她“哒哒哒”地敲下一行回复:事到如今,只能默默祈祷建模不要把我老公的脸捏坏了/大哭.jpg
“咻”地发出去后,接着继续刷视频、翻博文。等把所有的网站都溜达了一圈,时间已经超过了十二点,她才不情不愿地起床洗脸,正式开始觅食。
周末是休息的日子,精致的美食就算了,简单地煮了碗速冻水饺后,她直接端着锅放在了茶几上。热腾特的水饺还没喂到嘴里,想先找个解说视频下饭,手指习惯性地点进了之前的APP后,还没退出去,就被页面上消息那一栏红着的99+给惊到了。
这怎么了?我被网暴了?!
其实是因为提到了建模,有人注意到了《荆棘王座》广告下方标记的公司名称:赤狼印章网络科技。于是便回复了她那条:玩法没出来暂且不评价,但这家公司的建模水平是真的不错。他们上一个游戏《绝密档案》,明明是一款主打恐怖探案的,却因为官方给女主增加了新的服装,女主换上后格外好看,现在正被玩家撺掇出换装游戏呢。
之后大数据也不知道是怎么推的,《绝密档案》的不少玩家都来点赞和回复,带着游戏截图夸这家的建模在水平线上。
她轻舒了口气。
虽然不明白怎么歪楼歪到了这儿,但新老公的颜值貌似有了保证,也挺好。
在初步的游戏广告投放中,对题材有兴趣的玩家不管是看好也好,质疑也罢,随手点个“预约”,算作观望。但对于真正参与了《荆棘王座》内测的玩家来说,感受就大不一样。
为期半个月的测试结束,超过百分之九十的受邀玩家都进行了深度游玩,中途弃游的只占少数。碍于这一阶段不能传播游戏内的实机截图或视频,不少玩家开始在评论区敲下大片的文字。有说bug的,有提出优化建议的,有谈论对整个游戏世界感受的,但更多的,是对于人皇这一角色或喜爱、或复杂的感情。
苏利耶·法奥,他作为整个游戏的框架式人物,在人格底色上的魅力,已经远远超过了简单的皮相。
这也让游戏的初始评分直接被打出了9.7的高分。无数玩家写下好评,认为游戏过程虽有瑕疵,但有人皇这个角色在,就值得满星评价。虽然这个分数在之后公测后肯定会降,但无数好评+长评的评论区,还是给了不少点进去的玩家一点小小的震撼,因此而点击下预约按钮的不在少数。
还有玩家自发的成了“自来水”,一边到处安利新游戏,一边天天在评论区打卡,督促游戏官方完善细节。
而这些零散的热度,在《荆棘王座》最后一次“计费删档测试”时,结合各方的广告投放,自动裂变成了不小的热度。期望先一步体验游戏的玩家实在太多,光是填写的问卷公司都收到了几十万份,但内测的名额又是固定的。在并非公司自炒内测热度的情况下,工作室和黄牛大幅度下场,《荆棘王座》的内测码开始被大量挂出售卖。
这引起了大量玩家不满,游戏评论区首次出现评分大幅度下滑。
【护世一刀9[期待值:一星]】
先说:爱过。本人是参加过内测的,可点击历史评价查看。
本来很期待这款游戏,无论是玩法还是人物,都是我会喜欢的类型。特别是人皇苏利耶,他的存在简直就是游戏的魅力所在,但是官方这个操作,让我很怀疑你们之后的运营会不会给玩家喂shi。
内测码到处飞,我就想问真正的玩家有几个拿到手了?反而是某宝和某鱼上面,到处都在挂着一个码卖多少钱。我不是花不起钱,玩游戏氪金几个648是常态了,但谁那么冤种,在内测码上花钱啊?别人买断制是氪金进去畅玩游戏,你们是氪金买码再进去花钱是吧?
【困了就睡[期待值:半星]】
自己的手机号加上朋友的、家人的,总共5个手机号填问卷,没有一个给码,我真的。你们这些做游戏的是不是有病?把内测码当热度炒?我现在甚至怀疑你们官方内部、是不是有人故意把码拿出来直接卖了!
【骷髅宫歌留多[期待值:四星]】
把五星改成四星了。
虽然不觉得官方是故意搞骚操作,但黄牛卖内测码真的很恶心。我和大家一样都觉得气愤,但不管怎么说,还是打算等一下官方的回复。假如能正确对待和处理,我再改回五星(指为了苏利耶和苏莱西)。
【雨落归喜Q[期待值:二星]】
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真心想玩的一个码没有,黄牛贩子倒是人手几个,官方也不出来说说事儿?
员工拿着几条有代表性的评论给办公室的余缺看,急得不行:“余总,现在游戏评分都从9.7下降到只有6分了,再不给个说法,估计很快会降得更低。而且好多人都在骂啊……”别指望玩家不爽了还能保持理智和素质。随便翻翻就知道,现在几个平台的游戏评论区“含妈量”极高。
余缺本来是在和陆含昭商量新项目的事——《绝密档案》的玩家撺掇他们出换装类的游戏,余缺觉得可行,打算把这个项目拿出来让她主导。
现在员工因为《荆棘王座》内测码的事着急上火,余缺便接过来他手里的平板:“冷静点。刚刚让编辑的官方公告写好了吗?”他手指在平板上来回滑动了一下,就这么短短的十几秒,又刷出几条低星评论,都是谴责官方不作为的。
“已经再写了,苏姐说马上就能发来确认。”
余缺略一点头:“不用着急,做好你的工作就行,具体的已经在安排了。”
其实早在被玩家反馈说内测资格被大量贩卖的时候,余缺就感觉形式好像有点不对。工作室大批量注册账号刷量没什么,但这是内测期间,更别说之前宁海生还跟他提了一嘴,说有游戏在内测环节就自炒热度,引起了玩家的强烈不满。
果不其然,在通过2247追溯对比玩家的数据后,能发现除了确实期待游戏但玩不上的玩家,还有很多评论在跟风。甚至有不少是对之前那款内测期间自炒热度的游戏不满,因此听到了类似的事件,直接把怒气发到了《荆棘王座》上。嘴里骂的是游戏,实际是玩家对游戏厂商越来越多的骚操作不满,因此而发泄。
至于评论里因此怀疑他们公司内部售卖内测码的,则属于无稽之谈:内测码就是在问卷里挑出来的,几千个都是筛选特定条件后随机发放。
为什么能被工作室大批量获取,除了因为他们使用虚拟的号码大批量注册,基数大以外,问卷中的问题也多少带着倾向,公司一般更愿意挑选有类似玩法经验的玩家。二者一结合,再加上这次填写的问卷过多,多方面因素综合,导致玩家大面积大落选。
现在整个公司的员工都因为这事忙得焦头烂额,怎么发公告,怎么处理这事,简直让大家焦虑得坐都坐不稳。即使余缺看着有打算的样子,但大家的心还是高高悬着。
这事真的不好处理。
工作室炒内测码的价格,不少玩家为了能玩到游戏,是真的能当这个“冤种”,付钱买码。别以为有人骂就没人买了,这些工作室就是一群闻到血腥味的鬣狗,假如倒卖内测码不能从中获利,也不会下场了。此时假如不采取措施,官方挨骂,他们赚得盆满钵满,内测码价格一高,还会有正常得到内测码的玩家,因为看到价格后感到心动,把自己的码拿出去售卖的。
这也就意味着流入到市场的内测码会变得更多,再次引起其它玩家的反感。
对此,官方当然应该表态,但光是表态,解决不了内测码不在真正的玩家手里这个问题。
现在评论区再不管也真得彻底沦陷了,余缺劝走着急的员工,又嘱咐了陆含昭几句,便打开电脑,打算再看看要不要完善一下处理方案。此时门再度被敲响,宁海生带来了事件的最新转折。
“因为这事,现在外界对我们产生了质疑。”宁海生原本是想先找罗摩一起来的,但罗摩带着员工在埋头处理游戏上的一个恶性bug,只能单独来敲门:“虽然还没到上热搜的程度,但游戏词条内,已经有人说我们不配有这个热度,并且开始带节奏了。”
随着评分跳水,现在除了指责官方在这次内测码贩卖事件中不作为,还有很多怀疑他们有没有能力做好一款游戏的。
而且还有人提出了一个有力的论据:时间。
这人在得知了整个事件后,就以过来人的口吻,断定是游戏官方自炒热度,与此同时还继续往后深扒,在发现只是出了一款恐怖类游戏的小公司后,接着通过《荆棘王座》的正式登记时间,以及招聘网站上招聘相关员工的时间,推理出了游戏整个制作过程花费的时间:只有半年左右。
这可是一款标着“可探索大世界”的游戏,他们又不是那些有名的大厂,整个制作过程的时间这么短,怎么可能做得好?别地图都没优化完全吧?!
后面顺藤摸瓜,发现公司属于余缺掌权后,还因此推理出了一个结论:余缺就是故意这么做,很可能游戏都没做好,他就是缺钱了,想快速的下场捞钱而已。
“质疑我们公司的游戏运营能力还算正常,但后面造谣抹黑的话术越发越多,让我合理怀疑,是有竞争对手的公司下场。”宁海生展示出自己罗列的一些竞品公司:“毕竟我们游戏还未上线,热度和口碑就一直不错,他们因此产生了危机感,做出什么都不奇怪。”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对于内测码被贩卖的事,玩家那边的交代还没能给出去,新的事就接着涌了上来,余缺略一沉吟,示意宁海生坐下详谈。
实际上,宁海生的猜测着实没错,在他罗列的竞品公司中,因为《荆棘王座》产生危机感的游戏不止一家两家。但直接下场带节奏刷低分,给差评的,倒是只有一家,也是他们之前的“老熟人”——正是在《绝密档案》上线后只改了一个字,贴脸蹭热度的那家游戏公司。
当初蹭《绝密档案》热度的时候,跟余缺的猜想一样,虽然试图照着他们来,但完全没有哪个时间精力去照着抄案子,所以实际里面还是那一套换汤不换药的换皮游戏。里外都不是一个模样,游戏误点的玩家进去后就出来打低星,根本没蹭到多少火星就熄灭了。
但这次《荆棘王座》的热度,着实让他们升起了危机感——同题材来了个能打的对手,无论热度和评分都非常可观,他们赖以为生的那款主打的游戏,到时候会被分走多少热度?玩家流失后,流水会降低多少?
他们也没琢磨着回去打磨自己的游戏,而是在《荆棘王座》出现大批量低分评价的时候,赶紧扑了上去造谣泼脏水。
这边,面对突发情况,余缺和宁海生正在考虑如何应对。另一边,同题材被称为西幻类天花板的《新中世纪》的一位员工,也主动找到项目的负责人询问:“我们要不要把新活动提前放出来,避免玩家流失?”
虽然一个是战棋,一个是掺和了跑团元素,但都是回合制,还都是西幻题材,被对标的实在太过明显。现今对方的游戏虽然生出了波折,但从侧面看,这又何尝不是一种热度?不被玩家骂的游戏是不存在的,真的有,那只能说明那游戏糊。
既然如此,他们当然得考虑做点什么来挽留那部分可能流失的玩家。
负责人沉思了一会儿:“活动要做,但我们的气度也要有,对方只是一个小公司出品的游戏而已,过多的给予脸面,显得我们好像多在意一样,反而是给他们引流了。对了,活动打算做常规的还是?”
员工:“我的打算是常规活动和新角色的活动一起,这两项内容已经做好了,特别是新角色,玩家们已经期待了很久,不如这次趁机放上来。”
“OK,可以。看他们具体公测的时间,我们提前一天放出。”
风雨欲来。
第 40 章 晋
将评分从五星改成一星后,经历过一次内测的玩家“护世一刀9”情绪渐渐平静下来。其实他不认为整件事是官方的主责,毕竟倒卖内测码的事在游戏圈并不稀奇,只是这次恰好《荆棘王座》有热度,又有之前那个游戏的前车之鉴,大家的骂声才如同是开了闸的洪水。
但作为玩家,也是真心被这事恶心到了。
作为真心喜欢《荆棘王座》的玩家,上次测试结束,他认认真真地写了近五千字的反馈和体验,时不时像其他玩家一样到评论区打卡,希望游戏会变得更好。但现在还没公测,先闹出了这个幺蛾子。
官方后续肯定会表态,但具体怎么做,玩家内部都有些争议。有人觉得不如干脆把所有内测码回收,重新发放算了,但之前有自己填了问卷,又抽到了码的玩家对此表示不满:我们凭自己本事抽到的码,凭什么不让进?
都想要个公平,但官方怎么给这个公平?
就在他看评论看得有些烦躁的时候,页面再次刷新,《荆棘王座》的官方发布了致歉公告:
尊敬的各位玩家,针对“游戏内测码被大量挂出售卖”一事,我们已经得知并梳理出了前因后果,也收到了各位的反馈和意见。由于技术上的不成熟,导致筛选出问卷后,发放的内测码被非玩家大批量获取,相关店铺以此牟利,影响了所有玩家的游戏体验,对此,整体制作组深表歉意。
对这一违反游戏测试规则以及相关法律的行为,我们已经正式开展核查工作,并依据相关平台规则,对倒卖内测码的店铺开展投诉维权。
同时,鉴于大家对游戏的热情,在正式的测试期间,我们将再开放一万个名额,想要提前试玩的玩家,请直接在游戏开放时直接进入注册。请注意:为了确保账号不再被二次贩卖,内测期间,所有账号将会自动绑定当前设备,您无法更换设备游玩。
感谢大家对《荆棘王座》的关注和支持,也再次对大家表示最诚挚的歉意。
公告一发,评论区的态度顿时好了不止一星半点。一万个名额,就测试而言着实不少了,而且也不再是通过问卷,是直接注册。再加上会绑定设备,想倒卖也倒卖不了,大家重新处于同一起跑线上。
玩家“护世一刀9”看到这里,没有立即把自己的评价改回五星,而是默默在评论上方添加上一行最新回复:能够接受这个处理,只希望到时候登录抢注了,别再闹什么服务器跟不上就行。
不算完全消气,但官方的做法和态度至少让他不觉得堵心了。此时也仍旧对游戏保持着疑虑,对之后事态如何发展,持观望态度。
而后续,《荆棘王座》的确没有再让玩家们失望。
虽然名额依旧有限,很多人说没有抢注成功,希望官方再放出一波测试资格,但都只算是小打小闹,也没再出其它岔子。
在这最后一次测试中,仍旧有超过百分之七十以上的玩家进行了深度游玩,并且由于这次没有再限制对游戏的截图和视频传播,晒图的玩家明显增多,游戏的评论区内,也涌现出了大量的先行版“攻略”。
这个过程中,此前曾试图下场带节奏抹黑造谣的那个游戏公司老板——罗总,背地里已经快把自己头皮都要扣烂了。想要想办法给竞争对手添堵,当然该雇佣水军下场的,但人家水军头子说不接他的单,同行都传遍了,那个“赤狼印章网络科技”内部有高手,能定位他们IP的,之前余缺都送了几个进局子了,连黑客组织都能定位成功。
总之就是一句话:他们还想继续靠手艺吃饭呢,惹他干啥?
找了好几家,最后终于有人接了,但要加钱。罗总耐着性子给了,可效果并不理想:很简单,游戏还没上线呢,这种测试期间的瓜再怎么大,无非是各大平台内部骂一骂,非要上升到一个程度,那大家看看就行,掺和的意愿并不强。
钱是花了,效果没有,罗总心里那叫一个气,没忍住自己也下场骂了几句,还逼着员工们一起掺和。
结果游戏开测,之前他造的谣言很多都不攻自破,加上官方反应不慢,又放出了名额,他这边竹篮打水一场空不说,被他逼着用小号参与整起事件的员工也和水军们一起被警察例行询问、做笔录去了。
他这公司拢共就没多少员工,很多人都是一个人做好几份的工作,加上发工资也非常抠搜,没有谁会为了帮他三缄其口,一见到警察,过程证据都交代了。都是打工人,情节较轻,又存在被逼迫,牢狱之灾不至于,但这事后,公司肯定是没人愿意呆下去了,很多人甚至工资都不要了直接跑路。
都走了,公司现存的游戏没人维护,罗总自己又被拘留着,公司事务完全脱节,他心心念念着给竞争对手添堵,好保住自己最大的那颗摇钱树,结果却是在《荆棘王座》正式公测之前,自己赖以生存的那款游戏就因为玩家体验极差,大量反馈的各种问题又没人回应,怒而差评表示弃游,流水直线下跌。
罗总从拘留所出来那天正好是元旦,天气冷了,风吹在身上都有些刺骨。
他脸没洗,胡子没刮,头发乱得像个鸟窝一样,两只脚里有只袜子也不知道丢在了哪,显得皮鞋有些硌脚。就这么一副潦草的样子走出大门,接着拐进一家便利店买水,付款时,他注意到了便利店后方大屏电视上的广告。
凛冽的寒风呼啸,大片的雪花,将整片连绵起伏的山脉压成了灰白色。一行脚印从右下角延伸到画面中央,一个尖耳的金发精灵双手伸出,嘴中呼出寒气,掌心跳跃的火苗倒映在了她翠绿色的瞳孔。
下方配文:荆棘王座,1.1日正式公测。
这个画面让浑浑噩噩的罗总心下一惊,竟有种不知今夕何夕之感。收银员见有人拿着水来了,便在柜台下放下手机,轻微的声响,促使他往声源处望去,而那只手机的屏幕上,是误触了某社交平台APP后展开的开屏广告:
暗蓝色的夜空下,闪烁的星星汇聚成璀璨的星河,下方是被海水冲击的礁石,礁石之上,一个侧卧的人鱼鳞片闪闪发光,脸上挂着甜甜的微笑,对着画面伸出邀请的手心。
配文:荆棘王座,邀您1.1日正式相聚。
罗总不自觉后退了一步,在收银员疑惑的目光中,他水也没拿,钱也没付,推门到了大街上。繁华又忙碌的街头,两栋大厦的屏幕相隔对望,一个在播放《荆棘王座》的新CG,另一个,是赶在前一天开展活动的《新中世纪》。
他终于想到了什么,哆哆嗦嗦地打开手机去查看自己的游戏。流水跌到了底,此前还在评论区骂骂咧咧的玩家,在怒刷了差评后,很多都直接不见了。
“完了,全完了……”
罗总此刻有多的悲凉,完全没人在意。
这两天想玩新游戏的玩家们在积极入坑,念旧的在高兴新角色出现,两家处于竞争状态的公司也异常忙碌。
赤狼印章网络科技的办公楼里,由于游戏公测,今天的整个项目组均处于加班状态。
“罗总监,有玩家被卡图了,但卡死脱离有效,地图异常地点在这里。”
罗摩的视线随着员工的手指,看向了游戏地图的坐标:“嗯,记录下来,版本更新时进行修复。”
“罗总监,来一下这里!”
“罗总监!”
“哎?小心一点。”
差点和迎面而来的员工撞上,宁海生连忙护住了自己手里的咖啡,避免了泼对面一身的悲剧,又猛喝了一大口,迈进余缺的办公室:“余总,游戏各方面投放效果都还不错,这是目前乙方那边提供的数据。”
带着各项图标和数字表格的平板被推了过来,余缺点头,手指熟练地将图片放大、核准。
又灌了一口咖啡,宁海生自动坐到了一边:“这几天大家都是连轴转啊。”
“辛苦,我已经让人订夜宵去了。”
宁海生哈哈一笑:“其实还好,感觉大家也都蛮兴奋。”有种自己的作品等待玩家检阅一样,肾上腺素一直保持着高位,他很喜欢这种积极的工作氛围。
聊了几句后,余缺将文件往后翻阅到了最后一页,这些是安排在今天晚上的投放,目前仅仅只有预估数据。具体涉及的平台和网红很多,其中有一项还被宁海生标上一个星星的记号。
余缺:“这个主播有什么特别吗?”
“谁?”宁海生支起脑袋去看:“哦,是冤种主播橙啊。”
这位网红本来取的名字是“徒手吃橙子”,她是做游戏直播的,玩的种类相对杂乱,没有特定的倾向,基本有了感兴趣的都会尝试。
由于性格很好,玩游戏也并不是走高精尖的技术流,而是体验派。据说之前也尝试过努力提升技术的,但屡次尝试屡次失败,属于是“人菜瘾大”的典型。再加上爱玩新游戏,勇于尝试之前没玩过的玩法,经常被弹幕的粉丝坑着花式死亡,因此才被戏称为“冤种主播橙”。
她的游戏心态很好,几次出圈的典型案例,一次是玩《时空战场》时,队友都点了投降,她还在兢兢业业推塔,水晶炸了还不知道怎么回事,一次是被弹幕的粉丝坑得在同一个地方死了三次。
每次直播,她都难免被粉丝带到沟里去,互动感很强。
不过,给她标记星星,倒没有觉得她一定能带来超过预期流量的意思,而是觉得这个网红玩游戏玩得很认真,共情能力也很强。
宁海生:“大家玩游戏不是很爱跳过剧情吗?她都不跳的,而且她的粉丝们也没意见,虽然爱捉弄她,但感觉也喜欢她对游戏的沉浸式体验,我觉得这点很适配我们游戏。”
沉浸式体验……
抱着了解玩家实际观感的心,等这位主播开播时,余缺也一心二用,打开了平台上她的直播连接。
画面里是个坐在粉色电竞椅上的长发女生,戴着的耳机是猫耳状,也是粉色系,整体从房间到打扮,看起来都是可爱范儿。在稍微调整了一下画面后,她就主动和飘起的弹幕打起了招呼:“大家晚上好,橙子又来玩游戏啦。”
“嗯,今天玩什么?准备玩一个新游戏,就是最近热度挺高的那个《荆棘王座》。”
闻言,弹幕里立即飘出了各种回复:
【双厨狂喜!】
【我准备一边看你直播,一边玩这个游戏来着,好家伙】
【橙子有翻过评论区攻略吗?这游戏有抽卡的哦】
“有抽卡我知道的,攻略倒是没有看过,”电脑上开始播放游戏CG,主播“徒手吃橙子”一边看着CG画面,一边挑出弹幕上的提问回复:“这游戏是回合制,不会多难吧?我习惯不翻攻略的,还是说有人权卡?”人权卡,你抽到了才有“人权”的意思,一般指代必抽角色。
【回合制是没错,但是是战棋,之前没接触过的话认真看新手教程】
“我会认真看的,”毕竟她是很听劝的那种玩家。答了这句,她接着又问:“人权卡是指哪张?抽卡的话,直接充个648就可以了吧?”
【充充充,我想看看橙子多少抽出SP卡】
【多氪几个648,所有人权卡带回家/斜眼笑.jpg】
【新手教程过了直接去过人皇的剧情线,他的剧情会送一张SP卡,很强的】
“要送SP卡吗,这么大方?”主播“徒手吃橙子”稍微有些惊讶,大多数游戏其实都很抠搜,为了让玩家消费,送的角色或者道具一般都是前期过渡可用,因此同类型的游戏里,基本送的最多就是SSR,SP则是必须靠氪金抽取。
“既然是免费的,那肯定要拿。”
点进正式的区服后,游戏进入了捏脸状态,她发现人物是先选种族,再选性别,接着才是捏脸。并且在种族选择上,游戏下方有一行提示:您是异世界的来客,但游戏世界内人物并不一定认可这个身份,因此您的种族依旧可能导致其它种族的特定喜爱或者仇恨,请谨慎选择。
当前可选的种族为:人类、精灵、人鱼、兽人、地精,旁边还有两个可选的状态:正常,死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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