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章 江
“啊啊啊精灵这尖尖的耳朵好可爱,人鱼的尾巴也‘布灵布灵’的!!”还没正式进游戏,种族选择界面的“徒手吃橙子”就已经眼睛放光,弹幕里说什么种族强度一类的,她完全听不进去,只在这两个种族里来回切换。
有观众提醒她注意一下右边的技能——不同的种族,会呈现出不同的天赋和一项初始技能,而旁边可选的“死灵状态”,除了会在躯体的形态上产生改变外,也对天赋产生影响。比如人鱼的天赋是“控水”,在死灵状态下可以选择变种为“控制雾气”或者“控制泥沼”。
这次她听劝地看了两眼,但重点还是在选哪个种族和哪个状态上面:精灵默认的是金发绿瞳,耳朵尖尖的,虽然可以调整瞳色和发色,但系统也有提醒“精灵族对黑发黑瞳保持着极高警惕,极大概率被精灵族默认为敌对”。死灵状态下的精灵是灰绿色的灵魂,以及一半腐烂出白骨的身躯,周身散发出一种不祥的灰色雾气,想要变得外表正常一些,只能通过游戏内的魔药。
“都好好看啊……”呢喃着这句,她又将选项移动到了人鱼上面。
人鱼的上半身属于人形,下半身则是一条漂亮的鱼尾,默认的鱼尾是极梦幻的浅蓝色。玩家除了可以改变瞳色和发色外,也能改变鳞片的颜色,假如有兴趣的话,弄出个豹纹也不是不行。而死灵选项,人鱼就显得有些阴森和恐怖,鱼尾破损,拖拽着可疑的黏液,很多地方露出了白骨,脸上的瞳孔里漏出青白的光,周身有层阴暗潮湿的白雾。
其实死灵界面的人鱼有种奇异的美感,但是正常界面的人鱼,尾巴能调颜色欸!
努力了半天,最终调出一条金粉渐变鱼尾后,她心满意足地点击下【开始游戏】。
加载界面过后,首先看到的是清澈的、波光粼粼的水。
画面呈现出的第一视角有些摇晃,玩家低头,看到了自己在水中自动摇摆的鱼尾,接着张望四周,很快就确定这里并不是自己熟悉的海域,而是一个很大的类似泳池的地方。
有隐隐约约的声音从水面上传来:“尊贵的客人,您醒来了吗?”
客人?
操控鱼尾向上游去,破开水面时,水花四溅。此时再看,这里果然是人类的居所,不远处有位身着黛色长裙的侍女,棕色的长发扎成了一条粗长的辫子垂在肩侧,她面容温婉,笑容柔和地略微俯了下身:“那尔迈王国欢迎您的到来。”
【你:那尔迈王国?没听过的名字,这是什么地方?】
“是一个和您之前的世界完全不一样的地方。”棕发侍女没有解释太多,而是从旁边拿出了毛巾和一套干净的衣服:“抱歉,由于事发突然,我只能将您直接放在水池里,身上的衣服都沾湿了,请换上这一套吧。”
“对了,您还记得自己的名字吗?”
【你:______】
看着界面上弹出的提示框,作为玩家的“徒手吃橙子”随意地打下了“橙子”的字符。
棕发侍女迟疑了一瞬,尝试着念出这两个字符:“橙子?您的名字发音还真是独特。”她没有细问下去,而是耐心等待玩家尝试着将鱼尾切换成双腿,又在更换衣物的间隙,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
她叫索菲亚,是王城内的一名普通侍女,负责接引和初步解释玩家目前的情况。
整装完毕后,索菲亚便引导着玩家熟悉键位,接着让玩家尝试和屋外的一名普通侍从切磋,开始战斗教学。作为玩家的“橙子”带着索菲亚一起进入战局,看着界面上分出了一格格的绿色网格,又随着引导,了解了各自身上的血量、物防、法防等数据,还有各自的技能和天赋等等。
索菲亚的战斗方式是徒手搏击,玩家“橙子”按着指导移动她的位置到侍从面前,施放她的二技能,触发暴击后,对面的普通侍从就只剩下了10点血量,此时她又再度移动自己的位置进行了普攻,一个回合便将对方击倒。
“现在我们所处的地势平整,视野开阔,能直接直线攻击,倘若换到有障碍物,或者地势不同的地方,攻击范围会有所改变。”用手势引导着玩家走向长廊,索菲亚解释了一些战斗的方式和技巧,比如躲在草丛里一般可规避对方的部分攻击,比如在特殊的地势上,某些角色可以翻越甚至停留在空中。
索菲亚:“您后面会慢慢接触这些,我就不一一细说了。值得一提的是,您后续通过感应得到的牌组,是存在克制及加成关系的,面临真正的战斗时,请务必注意。”
【你:克制和加成?】
【你:感应得到的牌组?这是什么意思?】【点击】
棕发侍女温和地看过来一眼:“和普通的魔法不同,是一种很奇妙的力量,我现在正在引导着您前去体验。”
目的地戒备森严,外表看起来像是教堂,但里面并未供奉任何一位神祇,而是供奉着一片虚幻的、宛如摘下了一片破碎星空的东西。索菲亚:“您试着伸手感应一下。”
“橙子”迟疑了一瞬,在棕发侍女温和的目光中,伸出右手,触碰到了那片虚幻的星空。
霎那间,整片星辰从她指尖扩大,周身完全置于一片星河之中,脚下是虚空,四周是大大小小的星辰,在玩家惊叹的时刻,无数星辰往下坠落,似梦似幻的一幕中,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抓住了其中一颗星子。
四周的景象在一瞬间消弭,她又重新回到了原来的地方,摊开掌心,金色的光点往上,变幻成了一张流光溢彩的黑金卡牌,漂浮于空气中。
【系统提示:恭喜玩家“橙子”通过感应获得了SP卡“狄斯—无尽的梦魇”】
【系统提示:您已自动开启地狱阵营声望任务“嗜杀的狂徒”,目前累计声望值:0】
【系统提示:您已获得称号“一发入魂,超级欧皇”,您的初始幸运值已上调至20点】
连续三条提示,作为玩家的“橙子”还没反应过来,直播的弹幕上已经完全炸裂了:
【?????这什么逆天手气】
【什么绝世欧皇,这甚至只是免费送你的第一抽啊!!!!】
【每次都保底,我看到这个真的要哭了】
【而且还是狄斯啊,这卡可是超强的暴力输出,配合能抗能打的人皇卡,前期直接不用氪了好吧?】
【重点是第一抽就出,我做梦都不敢想这个】
【羡慕哭了,真的羡慕哭了】
有人直接刷起了火箭,各种小礼物也疯狂投喂,通通都是要“吸欧气”。
游戏内作为引导的索菲亚也有些惊讶,接着又是欣慰般的微笑:“您的能力比我想象中要强,看来后续的旅程中,我不必为您担心了。”
由于抽到了SP卡,这次也挑选了一个骑士作为对手,让玩家熟悉玩法。进阶新手教学过后,索菲亚送了玩家一颗可以直通这里的传送石,之后玩家只要处于安全状态,就可以直接用传送石来感应新的卡牌。
玩家感应的力量是有限的,按时间回复来算,每隔一天,就会有一次感应的机会。此外,假如有特殊的货币“碎晶”的话,可以利用碎晶的力量,直接感应卡牌。除了日常开放的这片虚空外,偶尔还会并列出现另一个可被感应的虚空。
镜头下,戴着猫耳耳机的主播摇头晃脑:“我懂我懂,就是日常池和限时池嘛!碎晶就是氪金的力量~”
在引导中,她也很快领会了后面的意思:游戏的限时池和日常池并不完全互通,限时池包含两个新角色和所有常驻角色,同时设有保底“30抽必出1张SSR,60抽必出1张SP”的保底机制,且双卡池保底次数累计。
提到了“碎晶”的特殊货币后,索菲亚又连带着介绍了一下游戏内的另外两种货币:银币和金币,金币在平民中流通较少,一般在贵族中使用,而碎晶的权限最大,是游戏中最高等的货币。
苏菲亚:“那么,我的工作就差不多算是结束了,您想要直接去见陛下,还是先到处逛逛呢?”
引导部分正式结束,弹幕迫不及待的催促她:
【直接说到处逛逛,我告诉你怎么触发人皇的剧情线】
【冲冲冲,拿新的SP卡!】
【橙子加油,新SP卡超级强的,我们要上战力排行榜】
此时,镜头下的她元气满满地握了握拳:“冲冲冲!”
等过完整个剧情后,她眼里已经包着泪花,瘪着嘴:“呜呜呜你们骗我——”哪里有SP卡啊,只有被虐得心肝颤的剧情。苏莱西死亡的时候,她完全推不下去了,回答弹幕时声音都是哽咽着的。
【其实也算不上骗啦,确实有卡送,但是直接见人皇就行/狗头.jpg】
【真哭啦?哈哈哈哈哈哈】
直播中你来我往的逗趣,游戏中,顶着“橙子”名称的玩家走到了广场上的喷泉旁,深深的凝望了那座高耸的城堡一眼,接着才随着地图指引迈上台阶。此时正是游戏里的黄昏时刻,随着玩家的步伐抵达了高处,视角自动变幻,从上往下,俯瞰着沐浴在夕阳余晖中的城邦。
苏利耶·法奥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被耀阳的金光沐浴着,铂金发丝随风飘扬,转眼看过来的一刻,比窗外的夕阳还要耀眼。
他并未要求玩家行礼,而是彬彬有礼地邀请玩家入座:“欢迎你,我的客人。”
在交谈中,苏利耶很是慷慨地送给了玩家一些碎晶,是可以直接来一次十连的量。接着就主动赠予了他自己的SP卡:苏利耶·法奥—无畏骑士,这张卡面定位是“战士”,物攻和物防都极高。
除了这两个重要物品,他还赠予了玩家一份皇室才有的地图,以此简单介绍了这片大陆上的种族和势力归属。
“由于你的种族是人鱼,我比较推荐你先去造访海域,或者造访巨龙。”苏利耶讲话不疾不徐:“认识同族,会让你知道很多必要的知识,至于巨龙,那家伙喜欢亮晶晶的东西,对人鱼有天然的好感。”
【系统提示:您有任务可接取——造访人鱼。传言中,人鱼可泣泪成珠,歌喉可迷惑心智。他们看似美好而脆弱,但却是海中的霸主……】
【系统提示:您有任务可接取——造访巨龙。据悉,这个古老的种族子嗣繁衍几近断绝,种族濒临灭绝,为了守护最后几颗龙蛋,他们开始避世不出(巨龙一族对人鱼有天然的好感。不过也要当心,你可能会被巨龙彻底当作宝物而珍藏)】
到了选择主线的档口,弹幕有哄她去找巨龙的,但有人说“你是人鱼啊,人鱼前期不怎么强的,先去自己的地图升级拿点装备吧”。作为玩家,“橙子”倒是觉得都可以,不过,她想了想,还是选了第一个任务。
“也好,你没有传承的记忆,先找到同族更好。”苏利耶并不干扰她的决定,而是提醒说:“等出了那尔迈王国,请务必小心外面的人类。”
【系统提示:已解锁和更新种族好感度提醒】
他略一扬手,身边的侍从端上了红丝绒的托盘,里面摆放着一枚特制的勋章:“请收下这个。之后的旅途中,无论你选择和哪个势力亲近,都是那尔迈王国尊贵的客人,这枚勋章会证实你的身份。”
“假如可以的话,请尽量得到高的威望,我也会因此奉上一些报酬。”
“那么,祝你旅途愉快。”
【系统提示:苏利耶·法奥给予了您特殊的待遇,那尔迈王国全体对您的好感达到“友好”】
【系统提示:不建议得罪所有势力,否则您可能无时不刻都在遭遇战斗】
游戏进程到了这里,弹幕也提示她:玩家的任务很多,但人皇这里的任务有且只有一个,就是期望玩家“刷声望”。当玩家在某一势力的声望提高到了某个等级后,回到这里,人皇会给一定的碎晶。假如声望极高,或者得到了特殊的称号,人皇还会送一些装备。
顶着“橙子”两个字的玩家从城堡里退出来,边走边和弹幕互动:“虽然不懂为什么要刷声望,但是,他人真的好好哦。”给钱,给卡,还给装备。
接下来前往海域的路程上,玩家经历了几次战斗,有双SP卡在手,一路畅通着来到了一座海边的城镇。
熟悉之后,玩家很快就明白了苏利耶提醒的那句“小心人类”的意思:除了那尔迈王国,大部分人类对人鱼都是敌对状态,内陆的还好一点,在沿海地带,人类捕杀人鱼是常事,他们认为人鱼是海中蛊惑人心的怪物。而精灵和龙族对人鱼保持友好,其余种族对人鱼中立。
因为这个原因,踏足这里时,玩家一直小心着避免接触水源——这会让她身上浮现出鳞片。
她装扮成一位普通的路人,在人来人往的热闹街道上穿梭,走着走着,系统突然弹出了一个提示。
【系统提示:主线任务已更新——同类】
玩家随着提示环视四周,突然有种莫名的感知,将视线投放在一个拥有湖绿色眼眸,金色发丝整齐束在脑后,看起来像是一位彬彬有礼的贵族男人身上。
隔着喧闹的人潮静静对视了片刻后,他缓步靠近,表情看着像是一位突然注意到了熟人的绅士,但最终吐出的字句却带着一股审视和质问的味道:“这个时间,你怎么会在外面?”
【你:怎、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族内发生了动乱,正在戒严寻找叛徒。”他似乎觉得玩家在故意装傻:“你的长相,和公告上对那位叛徒的形容可真是相似。”
第 42 章 文
在对方那种意味不明的审视当中,身为玩家的“橙子”先是试图解释自己并不知情,也不可能是所谓的叛徒,见说不通,又本着打架解决一切的原则,开启了战斗模式。很遗憾,这次没打过,她被抓起来扔进了牢里。
见她一脸懵逼,弹幕顿时成了一片欢乐的海洋:
【哈哈哈哈哈哈对方看起来挺弱,橙子你是不是以为自己能打过啊?】
【芜湖~傻眼啦】
【哈哈其实是剧情杀,这个小boss你是打不过的】
剧情杀,即游戏安排的特定“必死或者必败”环节。
经过弹幕的解释她才知道,只要是选择了走人鱼线的玩家,无论发色和瞳色是否跟告示中的一致,都会因为各种原因被扔进牢里。有说五官相似的,有说口音相似的,甚至非人鱼族的玩家在选了这条主线后,都会被说看起来鬼鬼祟祟有嫌疑。
交流之际,一张没贴好的绸布类告示飘到了她的脚边,拿起来一看,除了文字还算详细,上面那个五官着实抽象。“橙子”简直不可置信:“说五官像的,怎么可能像啊,都是两个眼睛一个嘴巴的都抓起来是吧?”
弹幕又是一阵狂笑:
【没事啦橙子,换个角度看,地牢的风景也不错/斜眼笑.jpg】
地牢的风景的确不错。四周散落着一些珍珠和闪光的宝石,外面是深浅不一的蓝色海洋,各式各样的鱼群在上方游动,不远处有漂亮的珊瑚和水草,阳光折射进海中,整体都是一种透明澄澈又波光粼粼的氛围。
——假如四周没有栅栏,且不是像沙丁鱼一样被关在笼子里的话。
被抓的玩家当然不止“橙子”一个,现在牢里已经完全是挤到没有多少缝隙的状态,打眼一望,密密麻麻的脑袋。她转了转没找到出去的办法,疑惑道:“那现在怎么办?等剧情吗?”
她还在考虑怎么做,同样蹲大牢的玩家已经开始整活了。
某位兽人族的玩家故意抓着栏杆,哭得涕泗横流:“大人,草民冤枉,草民实在是冤枉啊!”旁边路过的一列卫兵npc,还真有偏过头看他的。一个精灵族玩家不知道从哪儿掏出了一只破碗,坐在地上开始敲:“走过路过,给点赏钱~”
有些没接主线的非人鱼族玩家还跑过来凑热闹,他们没有被抓,就在牢外面嘲笑其他玩家,大家都乐成一团,还拍照发在了世界上:
[世界]黑白有偿:震惊,多人聚众**被拘,人鱼族竟然干出了这种事![图片][图片]
[世界]白银之鸦:我去,好多人啊[世界]艾斯爱慕:??我以为是啥呢,害我兴冲冲点进去[世界]清蒸大庞孩:哈哈哈哈,让我看看哪些冤种玩家选了人鱼线[世界]叽叽喳喳:人鱼线咋了?我们难道要一直被关吗?
[世界]清蒸大庞孩:倒也不是,只是奖励……
世界上讨论的如火如荼,玩家“橙子”也通过附近NPC八卦的消息,得知了被抓这件事的原委:人鱼族是没有皇室一说的,但是讲究血脉和传承,这事的起源,是人鱼族的最高统治者——塞壬,他在一个幻境预言中得知了自己的死期,也看清了杀他那人的脸。
塞壬作为初代神里面,海神埃克罗厄斯的后裔,血脉上属于半神。
按理来说,在创世神陷入沉睡之后,多数初代神就此陨落,现今的神祇中,只有天界上代表诸神意志的天使,以及因为过于浓重的欲/望沉淀在地狱的恶魔,他们中有谁出手,才足以将塞壬这个半神杀死,否则塞壬将是接近于不死不灭的存在。
但预言之中,人鱼本该是他的子民,却背叛了他,塞壬死于一个没有任何神族血脉的普通人鱼之手。
他本来不应该惧怕,而是嗤之以鼻的,但预言二字就像是压在心底的巨石。特别是那个幻境中,那种冰冷的,一点点抽干生命的感觉,那种四周都变为虚无,意识消解的感觉,种种迹象,都太过真实。
他不想死。
或许在短生种的人类来看,能活几百年的精灵和人鱼都已经足够长寿,塞壬这种从初代神降临的时代一直活到现在的半神,他的生命已经足够悠久,甚至算得上“永恒”。就连塞壬自己,在曾经参与神祇的战斗中悍不畏死,也曾觉得痛快的死去是最好的宿命,但随着初代神的陨落,他看到一个又一个神祇的消亡,终于开始对死亡产生了恐惧。
现在,随着预言的出现,塞壬心中的恐惧也达到了顶峰。他下令对预言中的人鱼实施抓捕,试图掐灭自己死亡的源头。
“又是预言……”
因为苏利耶和苏莱西的故事线,玩家“橙子”现在对预言二字都有点PTSD了。不过,相较于那尔迈王国的老国王、王后以及苏利耶,他们为了改变预言,所做出的努力是牺牲自我式的行为,塞壬的做法则是“宁杀错一千,不放过一个”。
除了周围形形色色,看起来就和告示中只稍微搭边的玩家,牢里还有很多跟描述更为相符的人鱼NPC,瑟瑟发抖地蜷缩成了一团。玩家“橙子”甚至发现角落里有一个年龄只有大概十三岁的人鱼萝莉,鳞片脏兮兮,发丝也褪色了,两只眼睛的颜色甚至还不一样,是很独特的异瞳。
别的都算了,这就是个幼崽,还是在生病的幼崽,竟然也被扔进来这里。
她脸上带着不正常的红晕,吐气的动作看起来非常难受,眼睛里一点神采都没有。抱着她的大人鱼似乎努力的想将她整个藏在自己怀里,脸颊低垂着,露出的脖颈上有凌乱交错的鞭痕,身体一动不动。
“橙子”看着都感觉到了一丝心酸,想到自己包裹里还有能治愈的魔药,她主动上前,想试着把魔药送给她们。但手刚一触及,那具紧紧搂着小人鱼的躯体,就僵硬着往后一倒,胸膛没有任何起伏,俨然是死去多时了。
她的一缕发丝还被小人鱼拽在手里,像是一截枯败的水草。
“橙子”呆了一秒,下意识看向那只小人鱼。她意识不甚清醒,努力转动了一下眼睛,终于意识到妈妈死去,表情有一瞬的哀恸,接着似乎就失去了求生的意志,眼里的光一点点暗淡下来。
“别死、别死!”虽然知道这不是自己的原因,但愧疚感还是一股脑地全涌了上来,“橙子”也顾不得什么,手忙脚乱地将小人鱼挖出来,给她喂治愈系的魔药。
《荆棘王座》的npc是可以被杀死和救下的,有时候玩家们路见不平,也会得到npc的礼物回馈。但这个小人鱼不一样,家长死亡,自己又在牢里,救她是肯定没什么礼物回馈的,更别说她的年龄还小,假如玩家不管的话,后面离了人还是可能死。
于是看见这一幕,弹幕开始告知这点:
【橙子你想救就救吧,但之后就别管了】
【这种太小的npc可能不注意就死了,橙子你给了魔药就行,别留金币一类的啊,会引来觊觎死得更快】
【说实话不知道安排这些npc出现有什么意义,骗玩家眼泪吗】
【我的眼泪反正骗不到,我已经在大润发杀了十几年的鱼……后面忘了】
其实“橙子”没想到那么多,她只是觉得自己突然撞见了,不救说不过去。而且相比于大家拿小人鱼当npc看,她亲眼看到对方因为失去母亲,就失去生存的欲/望的时候,她在某个瞬间,是把她当成了真实的个体的。
让一个幼崽就这么死去的话,她会觉得不安。
不过,既然弹幕这么说了,“橙子”就打算先带着这个人鱼幼崽,等主线推进过去,事件平息后,她想试试看给幼崽找个领养家庭之类的。
经过治疗,怀里的小人鱼身上的伤口平息,进入了睡眠状态,长睫紧闭着。
“橙子”还想做任务,这么抱着不是一回事,她想换个方式,结果意外触到了“契约跟宠”,结果还成功了……她略无语地看向化为包裹里一格人鱼图案的位置。
不过这样的好处是,这不会干扰到她的作战了。
是的,作战。
就在她忙着治疗的时候,外面的卫兵粗鲁地提了不少人鱼npc出去,在他们的挣扎中,毫不留情地刺穿了他们的身体。海水中出现了红色的血雾,剩下的玩家们群情激愤,一拥而上,地牢竟然直接被攻破了!
[附近]西尔维亚:冲啊!打倒帝国主义!
[附近]啊咧咧:冲冲冲!!
“橙子”也冲出去,迅速找到了一个对手,三两下解决战斗后,再次进入战斗。
这明显是限时任务,手速正常的情况下,玩家们能完成三轮战斗,得到不错的奖励。时间一到,系统自动播放起过场动画:整片海域都在厮杀中染成了不祥的血红色,属于人鱼的残肢在水面漂浮、下坠,远处试图上前的士兵们被震慑,丢盔弃甲,嘴里纷纷喊着:“叛徒!他们背叛了人鱼族,背叛了塞壬!”
【系统提示:人鱼族对您的好感度降低为:警惕,遭遇战触发几率上升至70%】
【系统提示:主线任务“造访人鱼”已更新——抉择:你回到了自己的族群,却被当成了叛徒。在愤怒的驱使下,你拿起武器进行反击。现在,叛徒的名号已经坐实,那么下一步,是逃离这里,还是留在这里静待时机?】
任务更新,究竟选哪个,玩家们不少都有些犹豫。很多人上世界频道询问,被告知人鱼族内要推进剧情比较慢,要收集情报,等待“血祭”,相同的时间下,不如去旁边的人类小镇尝试接取支线任务,奖励更多。大半的玩家就此分流,选择了离开。
“橙子”倒不急着奖励这些,她依旧选了静待时机,同时在商城购买了伪装魔药,打算潜伏进去人鱼族的内部,了解一下具体的信息。
人鱼的领地被修建得美轮美奂,在蓝色的海水中,象牙质地的白色精美宫殿坐落于此,排列整齐的卫兵,上空一簇簇颜色鲜亮的小鱼,整体画风就宛如童话一般。外围的普通人鱼居住地有些也在效仿宫殿,但更多的是直接住在巨大的珍珠蚌内。
色泽漂亮的珍珠蚌散落在各种水草、礁石上,人鱼们卧在其中,各种璀璨的鳞片和个头又大又饱满的珍珠交相辉映。
但凑近的话,能听到这些看似无忧无虑的美丽生灵,在担忧地交流着塞壬的变化。
在他们眼中,除了预言带给这位人鱼领袖的焦虑和恐惧,好像还有些其它不对的地方。以往的领袖是强悍而美丽的,他外露的肌肉线条优美,宝石点缀在皮肤之上,眼神坚毅,看待自己的子民虽然算不上柔和,但也带着一种属于上位者的包容。
现在的塞壬不仅暴躁易怒,对子民们的怜悯大幅度降低,他原本漂亮的宝石蓝鱼尾,竟然也变得暗沉如墨,不论任何人想要靠近,都能在他身上感受到一种奇怪的阴冷。
经过不断地收集线索,玩家们发现了造成这些的原因——塞壬被污染了。
很奇怪,作为半神,他竟然会被污染?但大家管不了那么多,因为塞壬已经在准备“血祭”。那些被抓起来的人鱼,在他的示意下,已经被一波波地投入到特定的阵法,被放干身上所有的血液。
玩家“橙子”第一个找到了血祭的地方,是一个在海中呈现出立体六芒星的奇怪法阵。这里到处都是人鱼的残肢,碎掉的颅骨和身体胡乱堆砌,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法阵正中央下方,竟然还倒插着无数双属于人类的脚。
这一幅极具震撼力的画面,令玩家“橙子”瞬间联想到了西方神话中关于地狱的相关描写篇章。紧接着,她又像是想起来什么,在卡组的界面,打开了一张名为“该隐-血液汲取者”的SSR卡,在升级后的详情那一栏,她看见了上面的一句话:信徒们向该隐奉上鲜血,以渴求这位魔神的垂怜。
塞壬,这位半神,他是出于对预言的恐惧,和该隐达成了什么交易吗?
[附近]啊咧咧:大家都把情报收集完毕了吗?有没有一样在塞壬身边转悠的?
[附近]啊咧咧:我怎么感觉人鱼地图的预言不对头啊。
[附近]西尔维亚:我也有点猜测,有愿意探讨的进来[组队邀请1/5]
注意到这个,玩家“橙子”果断点击了入队。
[队伍]西尔维亚:这个塞壬,他口中的预言和外界所有预言形式都不一样,大家都是感念到一个声音,是文字,只有他是画面。
[队伍]九头蛇:而且他们抓到人鱼就杀,但按理来说,塞壬不是都看到脸了吗?为什么不找具体哪一个,而是对自己的子民这么滥杀……
[队伍]阿米缩:那预言不会是假的吧?
[队伍]啊咧咧:目前不能确定,但真的有这个可能,塞壬可能是为了达到某个目的做的这一切。
[队伍]橙子:血祭的阵法在这里。这个场景,让我联想到了该隐[图片][坐标]
这里有类似障眼法的阵法,队友们拿着坐标还找了半天,才找到“橙子”身边。虽然看过一次照片,但等他们看到眼前的画面,还是倒吸一口凉气。
震撼过后,几个玩家凑一起又说了一会儿话,商量接下来该怎么做。
现在他们整体都用上了伪装药水,但只要进攻,所有人鱼都会对他们刀剑相向,还没靠近塞壬的宫殿就会死。因此攻略上也是偏向于“阻止预言发生”,也就是等,等血祭的那天,阻止血祭发生。
系统也确实会在当天触发任务提示,但整体耗时太长,结算的奖励一般,因此才有很多人劝着换任务做。
但现在的问题是,种种疑点结合一起,让他们不得不怀疑塞壬的真实目的。假如预言是真的,阻止了塞壬之后呢?假如预言不存在,玩家们又该怎么做?
“橙子”思索了片刻,看向眼前的法阵,又看向这个临时组建的队伍,她突然生出一种灵感,开始在键盘上敲字。
[队伍]橙子:我们几个应该能达成共识吧?
[队伍]橙子:不管预言是真还是假,杀掉塞壬,让预言成真。
第 43 章 学
其实“橙子”的想法很简单:既然大家都因为“叛徒”的身份,难以越过重重守卫去攻击塞壬,那反过来呢?塞壬是想要血祭的,那他们可以直接破坏阵法,这样大概率会吸引塞壬主动出击。
这位半神在设定中非常强大的,但游戏定律——无论多强大的怪物,亮出血条的一刻,就意味着不再无敌。
假如这个设想成功,管塞壬是不是半神,有多难打,玩家们正好开启boss战。假如塞壬不主动攻击,那破坏阵法,也算提前结束主线。哪怕阵法不能破坏,对于玩家们来说,尝试一下也没多大的损失。
[队伍]九头蛇:先升卡组,装备全换最好的,魔药买齐。@西尔维亚:你开的队伍,看看能不能开团?五个人直接挑boss我感觉牌组全换SP都有点悬。
[队伍]西尔维亚:不行,开不了团,这游戏最多就是五人队。
[队伍]啊咧咧:稍微等几l分钟,我氪几l发648,把天阵营的几l张SP和SSR全抽齐升阶了再说。
[队伍]阿米索:对,记得都上天阵营的卡,把加成拉满。塞壬搞血祭,还被污染,按狱阵营的boss打绝对没错。
说干就干,“橙子”提出这点后队伍里一点质疑的声音都没有,大家很快把各方面数值拉到了最高,接着就开始尝试对阵法进行攻击。但卡组对阵法貌似无效,大家屡次切不同阵营、不同属性的卡组尝试后,依旧不得其法,最后是“西尔维亚”发现包裹里的魔药可以对其使用。
来回鼓捣了很久,用了近五六十瓶的魔药尝试后,大家终于筛选出来正确的那瓶。
荧光白一样的特殊液体,在水中散成颜色略浅的一团雾,触及到地面后,立体六芒星阵法“滋啦”了一声,其中某条光线黯淡了许多。还不等大家对找到正确那瓶感到喜悦,整片海域开始震颤。
地面的礁石倾倒,水草中的游鱼像是察觉到了危险飞速逃走,海水变得浑浊,周围的阵法溢出了淡淡的、红黑相间的不祥气息,属于人鱼的残肢在震荡中飘起又下坠,在宏大的音乐声中,一道遮天蔽日的阴影压在了玩家的头顶。
他们惊惶地后退,抬头。
半神血统,海中霸主——塞壬,他的眼球被纯金色的光所占据,额头上贴着一枚红色的宝石,边缘皲裂出诡异的红色纹路,上半身形似精壮的人类男性,饰品不多,却密密麻麻地绘制着奇怪的血色咒纹,下半身的鱼尾已经完全成了墨色,所有鳞片都不似普通人鱼一样泛光,而是带着一股如烟似雾的淡淡黑气。
塞壬的整体身躯庞大无比,玩家们在他面前完全不是一个量级,此时他匆匆赶来,毫不犹豫地挥动手中的三叉戟,直直往玩家的位置插去。
说时迟那时快,还不等开启战斗模式,玩家“啊咧咧”和“九头蛇”就因为未能及时躲避而死亡。游戏不断跳出提示,剩下的玩家猛磕魔药,依旧毫无招架之力。
【系统提示:队伍已开启特殊主线任务,是否公告boss位置,召唤所有玩家参战?是/否】
[队伍]西尔维亚:要不要确认啊,这血量和伤害我们根本打不了啊——
[队伍]阿米索:确认啥啊,我光顾着跑了。
[队伍]九头蛇:确认确认,这明显是世界boss,一个队伍刷不下来!
在队伍内几l人先后点击下“是”,游戏上方不断刷出金色的滚动提示。
【世界公告:玩家橙子、西尔维亚、阿咧咧、九头蛇、阿米索,已正式开启特殊任务“击杀塞壬”,队伍已共享[坐标],正式邀请全服玩家参战!】
[世界]:清蒸大旁孩:???什么鬼!这和攻略说的不一样啊!
[世界]:泡脚鸡爪:我天,这什么特殊任务,赶紧冲赶紧冲!
……
无数玩家涌入后,整个海面上时不时就被塞壬一三叉戟扫过去,一死死一大片。虽然再次从复活点跑过来要点时间,但玩家的数量惊人,哪怕自己的牌组只能给出一个回合的伤害就全死,但经过大家的努力,塞壬的血量在一点点逐渐下滑。
就在大家前赴后继,把塞壬的血条磨到了只剩一半的时候,boss狂化了。
塞壬仰天长啸,四周的海水被震荡出无数冲击波纹,他鱼尾上的黑色雾气逐渐浓厚,整片海域都因此染上了黑沉的气息,那些被描绘在他身上的不知名红色咒纹开始隐隐游动,向上攀爬,那双原本泛着金光的眼,也完全被浸成了血红色。他居高临下地看向海域中的所有前赴后继的玩家,身上渐渐涌出一股可怕的气息,刚刚被磨到一半的血量不仅在顷刻间被回满,血条后的数字,也直接成了文字“未知”。
[世界]艾斯爱慕:我去这啥意思,刚刚还能磨到点血皮,这下完全是不起作用了啊!
[世界]酸辣土豆丝:这怎么打啊?!
[世界]折耳根yyds:尼玛,这boss有弱点吗?
塞壬看着似乎完全失去了理智一般,刚刚还是玩家们刷boss,现在几l乎成了单方面boss对玩家的屠杀。很多人因此停了手,更多的还是闷头给伤害,期待后续的变化。
可血量一直不减也不是办法,“橙子”在旁边默默观察了一会儿,又看向刚刚被他们破坏了,现在还坚强屹立在旁边的血祭阵法,在队伍里敲字:
[队伍]橙子:你们收集信息的时候,有收集到血祭的步骤吗?
[队伍]西尔维亚:我有!稍等让我翻一下记录。
[队伍]九头蛇:不是?你们难道是想?
[队伍]橙子:既然现阶段对塞壬普通的攻击已经不起作用了,那我们来血祭他!
[队伍]阿咧咧:我*,真牛*啊,搞,就这么搞!
有时候思路一打开,就完全收不回去了。“橙子”提出这点后,队伍里几l个玩家飞快地凑齐了血祭所需的物品,接着就开始摆阵,这个过程中,他们明明没有参与到和塞壬的攻击,但塞壬的杀意却牢牢锁定在了他们身上——这更让他们感觉兴奋,因为这意味着操作很可能是可行的。
之后,几l个玩家轮流接力,用自身死亡作为桥梁,将塞壬一步步引到了血祭阵法当中。
顷刻间,宛如天崩地陷,阵法内涌动出无数双恶魔的手,开始撕扯塞壬的身体。塞壬口中发出尖啸,不断挣扎,但他庞大的身体依旧像是陷入了泥沼一般,被来自地狱的亡魂和恶魔不断拉拽着下沉。属于半神的血液溢散而出,金色的光芒褪去,渐渐变回鲜红,染红了整片海域。
提出这个想法,同时也作为队伍最后一棒,仅以1点血量存活着的玩家“橙子”,在面对塞壬最后的挣扎时无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这也成功吸引到了半神的目光,他痛苦的、几l近疯狂地伸出手,要拉拽着她一起堕入地狱。
玩家此时过于虚弱,眼看着无能为力,她的包裹自动打开,之前被当作宠物契约的小人鱼从背包中咕噜噜滚了出来,四目相对,小人鱼挣扎着将尾巴主动伸到了塞壬的手里。
伴随着塞壬最后一声嘶吼,她代替“橙子”,被拖进了地狱。
【世界公告:恭喜玩家橙子、西尔维亚、阿咧咧、九头蛇、阿米索带领全服玩家击杀boss塞壬,获得特殊称号“弑神者”,奖励已发放至邮箱】
【系统提示:人鱼种族主线任务已更新,大量支线任务可接取,奖励丰厚,请玩家自行选择】
[世界]红石榴好甜:奖励好多,打这个boss不亏啊!
[世界]瑟维斯:我去,给了这么好的装备。
[队伍]西尔维亚:你们的奖励多吗?我感觉比其它后来的人多一些的,还送了好多碎晶。
[队伍]九头蛇:对比了一下世界上别的玩家的截图,我们这波是真的不亏。
人人都喜气洋洋,只有“橙子”还在发愣,她脑子里都是小人鱼,想着那最后一幕,有点心里堵得慌。但现在还是直播,她不想把自己的情绪带到工作中去,便随手点了下邮箱。
【系统提示:您已获得特殊掉落——破碎的神格(未稳定状态),确认使用后,您将自动获得身份“人鱼领袖”,成为新的塞壬,是否使用?是/否[倒计时60秒内未确认,将自动使用]虽然并非是完整的神格,但它的存在实在令人觊觎,不建议您收纳在包裹中保存,很可能直接引来觊觎,遭受杀身之祸】
在之前“橙子”玩起骚操作,把boss引出来打,还血祭boss的时候,直播的弹幕上已经是各种山呼海啸的夸耀,现在得到特殊掉落,弹幕已经完全是尖叫状态:
【!!!!确认确认!我的妈呀,橙子你欧皇实至名归!】
【必须确认!今天就要看到橙子登上人鱼宝座,成为新的塞壬!】
【从来没人得到过这个掉落吧?我天,橙子你在这个游戏思路打开后完全是在开挂啊】
【快点快点,急死我了橙子你怎么不点啊】
“橙子”当然看到了大家的催促,她也的确想直接点击下去,但拿到这枚破碎的神格之后,页面自动跳转到了包裹界面。那个代表了宠物的栏位上,小人鱼的图案并未变灰,而是若隐若现。电光火石之间,她点击下否认,接着试着将那枚破碎的神格挪放在人鱼那一格。
【系统提示:您是否选择将“破碎的神格(未稳定状态)”和您的宠物“人鱼”相融合?是/否】
刚刚还在催促着她答应的弹幕,此刻不是狂刷问号,就是在“卧槽”。但“橙子”并不犹豫,点下了确认。
【系统提示:您已指定新任人鱼领袖】
【世界公告:旧王已死,新王登位。人鱼们失去了自己的领袖,哀泣之时,他们感受到了新任领袖的力量。人鱼族特殊主线“迎神归位”已开启】
【世界公告:玩家“橙子”成功指定人鱼领袖,名声已响彻整个海域,获得特殊称号“无冕之王”,拥有对整个人鱼族除领袖以外最高级别调遣权】
两条金色的公告来回滚动播放,不说观看直播的观众,所有玩家都惊呆了。一时间,问具体触发的要求的,问“橙子”是谁的,问题之多,密密麻麻。
不久之后,这段属于人鱼的主线任务录屏,开始在整个《荆棘王座》的游戏圈内疯传。这事也引起了玩家们的大量探讨,他们发现游戏内主线和支线的任务极多,但并不一定要完全被动着跟着任务来。玩家们可以主动参与故事线,尝试开动脑筋,去干扰故事线,“橙子”这一套独特的拉boss和杀boss的手法,更是被大家翻来覆去的拿出来观摩。
因为这一事件,《荆棘王座》后续开始不断发现玩家们的“骚操作”。大家也渐渐发现,这款游戏看似简单,但实际背后的所有故事都有一套完整的逻辑链,玩家们不再是单纯的接取任务和完成任务来回循环,官方也没有给大家编撰什么复杂的身世,但玩家的参与感极强,他们经历的一切,也都被留在了游戏当中,成为了游戏中新的历史。
小龙说游戏V:在血祭boss之后,《荆棘王座》的玩家又搞出了新花样[视频链接]
新游排行榜:恭喜《荆棘王座》!玩家日活已经超过首测日活量[图片][图片]
游戏那点事V:黑马游戏《荆棘王座》日活及流水一骑绝尘,《新中世纪》开始紧急给玩家加送福利……
“目前看来一切正常,《新中世纪》那边虽然在不断施加对策,但都是游戏的正常竞争范围,玩家们对此也很是高兴,在叫嚷着让我们打起来。”刚刚接受任职邀请的林秘书,看着被身边的服务人员围着测量身体数据的余缺,又看了眼不远处在挑选西装款式的罗摩,他的表情四平八稳:“另外,之前那家试图下场污蔑我们的公司,他们的游戏已经停运了。”
那位罗总从拘留所出来后,不仅面临着竞争对手的强势出击,自家更是一地鸡毛。被之前公司的员工索赔过后,他还想挣扎,但终究耽搁太久,前两天那款游戏彻底停运了,因为被玩家们质疑游戏涉嫌欺诈,可能再次面临诉讼,属实是“满头包”。
“嗯。”余缺应了这一句,又问:“我们出来几l分钟了?”他们是忙里偷闲出来一趟,在外不好耽搁太久。
林秘书看了眼手表:“十二分钟。”
余缺:“三十分钟的时候提醒我。”
“好的余总。”
这边的两人聊的都是公事,旁边的罗摩在挑西装款式。看着看着,突然注意到模特身上的衬衣夹。皮质的一圈绕着大腿,上端夹着衬衣下摆,他下意识偏过头,视线落在了本体大腿同样的位置,唇线微挑。在他身边的服务人员心领神会,主动压低了一点声音,说了句什么,罗摩轻笑了一声:“你带路。”两人往旁边走去。
他前脚离开,后脚身边跟着一摞人的秦昊辉就正巧路过。
“哟,这不是余总嘛?”惊鸿一瞥之下,下意识就转移脚步踏了进来,但之前撂下话,也确实很久没联系,小秦总还是要脸的,这让他说话的腔调也不像是搭讪,而是挑衅一般:“你那些小情人呢?都不在?”
余缺瞥了他一眼:“有事?”
“啧,没事话都不能说一句?”秦昊辉又有点不爽了。总感觉这一搭话,余缺那种看不上他的感觉又来了,但问题是对着这张脸,他竟然还是觉得有点心痒,还真他妈像个舔狗似的。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不知道何时被甩脱的杨助理终于姗姗来迟,对两人简单点头致意后,他拉了秦昊辉一把,压低声音:“您拍下的那幅字已经到了。”苏家老爷子寿辰,这是秦昊辉选的礼物,他提起这个,也是想这位小祖宗能收收神通,不要老想着勾搭男人,去考虑一下正事。
结果秦昊辉现在完全挪不动道,见他催,不耐烦地说:“到了就到了,直接签收就行。”
“行,那我让他们拍照过来。”不管内心怎么骂这个二世祖,杨助理脸上都挂着假笑,没两分钟,就接过旁边员工递过来的平板,将消息那栏的图片点开递给他:“您看一眼,没问题的话,我就让他们走了。”
其实就是个流程,现在监控这么多,没谁会去做那个法制咖。但流程再简单也得走,作为下属,杨助理是极重视这种细枝末节的。
见状,秦昊辉敷衍地看了一眼,接都不准备接,就大手一挥,说签收。但余缺此时在他旁边,平板的屏幕又不小,说话间,他也看到了上面的图片。
“等等。”余缺皱了下眉:“能让我看一眼吗?”
秦昊辉以为他是对字画感兴趣,毕竟以往苏家老爷子看见佳作也走不动道,便将随手平板递给他:“你对字画也有研究?那下次拍卖行有类似的字画,我们可以一起去。”
“谈不上研究,”余缺将这张拍得极高清的画放大,确认般看了下右下角的隐蔽记号,抬起头:“但你买的这幅,恰好是我十六岁生日所作。”
秦昊辉:……
第 44 章 城
这位小秦总的表情实在丰富,短短几秒,从震惊,到狐疑,觉得余缺说笑,一系列转变看得让人颇觉几分趣味。余缺目睹全程,也难得对他多了几分耐心,将传到平板上的那张图片的某个角落的隐蔽记号放大,指给他看。
“看一下,像什么?”
照片上是略泛黄的纸张,被特意指出的部分看起来像是水渍不小心印上了,因此显现出稍微深一些的颜色,不特意点出,几乎完全和周围融为一体。但盯着看几秒后,顺着这浅淡的轮廓,隐约能看出是条简略的鱼影。
秦昊辉:“一条鱼。”
余缺轻“嗯”了一声:“这是我习惯的记号。”
小鱼。
一开始余珍不识字,但她常识还是具备的,也偶尔听路边算命的给大家测字、起名,因此她清楚:一个人的名字带“缺”,并不是什么好的寓意。
虽然她并没有把这个信息吐露出来,但日常还是多少带点忌讳,很少会像别人一样叫他全名。她给余缺取的小名也不是叫“名”,而是叫“姓”,也就是“小余”,或者“阿余”。
因为字音一样,后来下河捉鱼时,她也曾调侃着说,余缺就是河里的小鱼,她是大鱼。还故意说大鱼吃小鱼,张牙舞爪吓唬他,逗得余缺直乐。
余缺第一次觉得自己名字好听,也是在这个时候。
在那片晃眼的日光中,余珍用湿淋淋的手摸他在太阳下晒得滚烫的额头,拨开他汗湿的碎发,语气温和又认真:“我们家的小鱼,以后也会鱼跃龙门的。”
小鱼,一个很简单的小名,却成了姐姐对他的期许。
或许也算不上期许,而是一种对自家孩子的天然信任和期望。她是真心觉得余缺是天下最好的小孩,理所应当的,未来会拥有很多很多东西。
后来经济宽裕了一些后,余缺就被她送去学认字,他那时还没接触过毛笔,写得跟狗爬似的。倒是余珍学习能力极强,几乎余缺一天学会几个字,回来教她,她就能学会几个字,她也会拿笔,但一般最多沾点清水。后来因为舍不得不用弟弟的纸张,改成拿一截烧过的呈现出碳化的小棍,在青石板写写画画。
她学了不少字后,第一个念头就是想给余缺换个名字,可惜最终没能换成。
余缺倒是不在乎自己名字里的寓意,但他喜欢“小鱼”这个称呼。这些年来,不管他的字画和当初有多大的进步和变化,但“小鱼”这个隐蔽的、不为人所知的记号,每次都被他放在自己的作品当中,算是一种不算署名的署名。
至于眼下这幅字,上面并没有盖余缺的印章,甚至并不算正式的作品,而是一幅“练习作”。因为只是练习,本来是不打算卖,只是为了避免浪费,打算继续当草稿纸。
那个时间段他非常缺钱,自己的字画大批量拿出去卖,可他一无名气,二无渠道,最后字画卖出去一幅能有几千就算幸运了,效率也极慢。那人从那叠练习作中抽出了这张,说要买,余缺不可能不同意。
当时那个人给余缺的感觉,与其说是看上了那时他还不算成熟的笔墨,不如说是看上了他从修真界带回来的,看起来有些略微泛黄的纸张,一番游说,让他搭上了好几张赠品。过程中,这个书画商还问余缺,要不要直接学着模仿别人的作品,假如能以假乱真,他会高价收购。余缺没有答应,只收了卖当时这幅字的钱,两千块。
“两千,我他妈花了快两百万!”小秦总骂了一长串脏话出来。
其实钱不钱的都是其次,秦昊辉是觉得自己完全被糊弄了。他买下来能是这个价钱,是因为这画标的是某位大家早年的真迹,称其“颇有意趣”,本质上认定的还是名家的名号,是个古董。
要不是今天运气好撞见余缺,还被指了出来,等到了苏家那位老爷子的寿辰上,他等于是眼巴巴送了一个赝品过去。
人家老爷子一直被吹捧为书画方面的老手,要是看出来了,直接说出来还好,无非就是丢脸,他一个小辈,挨顿训也就罢了。万一要是老爷子没看出来,之后反而被别人指认出来了,那到时候心里指不定会有点疙瘩。
他是去送礼的,又不是结仇的!
越想越气,小秦总在线表演何为“炸毛”,旁边的服务人员忍笑都忍得颇为困难。短短几秒,大家把自己能想到的所有伤心事都想了一遍。倒是林秘书和杨助理不受影响,一个平静到仿佛没有丝毫情绪起伏,另一个照例挂着完美假笑。
余缺不置可否,将平板奉还:“有购买记录在,正好是签收途中,很好追责。”
他早期练字的时候,确实有临摹不少名家大作,当时还没练出什么风骨,下手写字也容易被影响,因此在临摹时,沾染一点对方的字迹习惯不足为奇。再加上有纸张的原因,也不知道后面经历了些什么,总之现在来看,能被误会是那位大家年少时风格并不固定的作品,期间应该没少下功夫。
追责肯定是要追的,但另一个问题也出来了:这个礼物不行,那送什么?
骂骂咧咧了一通后,秦昊辉盯上了余缺:“你既然懂古董字画,那帮我掌掌眼?”
余缺表示拒绝:“我并不擅长。”自己的作品能认出来,和对别人的作品辨别真假,那是两回事,他并没有刻意选修这个技能。
“不是,你就当帮哥一个忙呗,我这都火烧眉毛了!”秦昊辉只觉得余缺就是在谦虚,华夏人嘛,略懂一二几乎就是精通范畴了。见余缺不搭腔,他还哥俩好的去攀人家的肩:“不让你白忙,事成之后……”
他手刚要下落,就被打断了。罗摩也不知道在旁边看了多久,此时才伸手,按在了余缺肩头,长腿一跨,横隔在了两人中央。看着没说什么气人的话,但眼里那种“离我的人远点”的警告意味非常明显。
秦昊辉看得牙疼。
狗东西,你指不定是余缺的小二还是小五呢,在我面前这么嚣张?!小秦总此时甚至感觉比刚刚还火冒二丈。
但人在面前耀武扬威,他又不想落了下乘,脑子一转,也不看罗摩,转而问余缺:“我这次要去的是苏氏集团那位苏老爷子的寿宴,你也一起?”
余缺摇头:“我工作很忙。”这种大型名利社交场,他并不是特别感兴趣。
“但你对那个燎原计划很感兴趣吧?”秦昊辉双手插兜:“他们那个公司的老总一直深居简出,但这次老爷子寿宴,他肯定会来。”
燎原计划,也就是余缺和眼前这位小秦总遇上时,那次行业峰会上的一个重点项目,之后余缺也关注着对方。他总觉得这家公司和天机楼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但苦于没有什么实质意义上的证据,也的确如秦昊辉所说,这家公司的老总一直深居简出,外面的信息很少,整体查证进展缓慢。
余缺看了他一眼:“你怎么知道我对他们感兴趣?”正常来讲,余缺现在公司运营正常,又不需要把游戏眼巴巴送到对方手里等投资,按理不该被注意到这方面才对。
“烦不烦。”秦昊辉又不可能说,在那天的行业峰会上,除了那个什么引擎,你最感兴趣的就是这个,当时看那么认真,我就记在了心里,只语气不好的问他:“你就说去不去?!”一副很不耐烦的样子。
“去,”余缺对他倒也算不上什么恶感,思索一下便答应了:“小秦总有什么交换条件?”虽然他自己费点周折也能搞到一张邀请函,但疑是天机楼的人物出现,这点信息对他倒是相对珍贵,感谢一下是应该的。
秦昊辉:“简单咯,帮我挑送给老爷子的礼物。”
余缺:“真伪上面我能帮的确实有限。”
“那不管真伪,字画上面你和老爷子口味应该相符,帮着挑几样合适的,总不能每个都不对吧?”之后再找几个专业鉴定的人,来回鉴定,就不信还能出错!
余缺略一点头:“好,我会空出时间。”
“那到时候我来接你,先说,不许带别人啊。”秦昊辉故意看了罗摩一眼,得了应允后,他心情看起来一下就好了很多,像是打了胜仗一样,高仰着头,干脆利落地转身走人。
此时林秘书也出言提醒:“余总,30分钟已经到了。”
“那回公司。”
一行人转身出门,只有罗摩拿着个不大的袋子。
现今公司的员工是越来越多了,在《荆棘王座》的制作途中,为了赶进度,他们招募了不少人手进来,鉴于现在又要大量招新,办公室已经又租下两层。
现在新游戏运营良好,流水可观,资金宽裕了不止一个百分点。因此,公司目前的两个新项目都提上了日程:一个是余缺计划了许久的高自由度仙侠游戏。一个是之前安排由陆含昭为主导的换装游戏。
余缺还好,一回生二回熟,制作游戏就那些步骤,只是这次新项目的摊子会更大。陆主美不同,她现在天天忙得不可开交,一边跟余缺和罗摩学怎么掌控游戏进程,一边也因为游戏的美术是重点,在头疼招募画师的问题。
让苏雾高兴的是,这种高强度的压力下,她竟然还时不时产出几张同人图这让苏雾觉得她仿佛是超人!不,是神!
拿着新出炉的罗摩X余缺同人图,苏雾连忙奉上自己甄选的零食,接着才眼睛放光,欣赏美图:画中的余缺双手反铐在身后,被罗摩单手按在办公桌上,衬衣完全是解开的状态,后露的脖颈上带着吻痕和牙印,偏着头,表情像是对这个姿势异常不满,但脸上的红晕明显,罗摩则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背部的肌肉带着指甲的抓痕。
苏雾:“!!!老婆你真的好会画!”真的是神啊,她比划地那么抽象,竟然还能完美地把她想象中的画面画出来。
“咳,小声一点。”陆含昭耳朵都红了,抬眼看见余缺他们回来,赶紧将平板塞苏雾怀里,站起身,拿着文件小跑过去:“余总!”
要接手项目,事情是一天比天多。在对接完工作,又被安排了一些需要补的功课后,陆含昭从办公室出来,再次回到工位。
刚坐下,苏雾就眼睛发亮地用手肘杵她:“话说你看见没,罗总监又给余总买小礼物了!”
“哦,”鉴于他们时不时就买点什么东西,陆含昭不以为意地看向自己的工作:“淡定点,我都习惯了。”
沉迷磕CP的苏雾:“可是我好想知道是买的什么啊——”
陆含昭:“明后天不就知道了。”上次买了袖扣,第二天就出现在了余缺身上,上上次买的领带夹,也很快用上了。苏雾的好奇心很快就会被满足,然后在这种小细节上磕生磕死,每次还在同人图里要她夹带私货。
熟悉的流程经过太多次,这一次好像不太一样?
经过苏雾的仔细观察,时间已经过去好几天,余缺身上并没有多出什么小饰品。难道那个小的黑袋子不是送余总的礼物吗?蹲了好久都没能得到想要的答案,她泄气极了。
其实答案是一致的,只是这次罗摩买的是衬衣夹,外人看不出来。
当时他还被服务人员怂恿着买下了配套的袖箍和黑色皮质肩带。衬衣夹本就是帮助固定正装的小工具,倒是皮质肩带,之前是作为qiang套的配套使用的,现在用在正装里,成了单纯的装饰。
至于回家后余缺穿着白衬衣,是怎么被罗摩戴上这些配套小饰品的,外人当然不可能清楚。
唯独可惜衬衣夹那一圈皮带箍稍微有点紧,有点勒大腿,罗摩给本体试戴的时候,手指没忍住在边缘勾了一下,导致第二天上班的时候,他肩头还带着被本体咬出的新印子。
第 45 章 独(捉虫)
既然答应要陪同秦昊辉去挑选送老爷子的礼物,后续自然很快空出了时间。
正式会面那天,小秦总全程安排得井井有条,豪车接送,鲜花陪伴,他自己更是精心做了造型,人模狗样的,一看就很有正经追求的派头。
其实不仅表面如此,背地里他也下了不少功夫。为了投其所好,秦昊辉特地去买了《荆棘王座》和《绝密档案》的游戏账号,都上号玩了不短的时间,期望能制造共同话题——他并不期盼余缺能有多主动,又不想约会途中冷场,花的心思比起之前追人时都不知道多了几倍。
实际的体验比想象中还要好。
余缺的态度虽然依旧不算热络,但无论谈话还是相处,给人的感觉都非常舒服。秦昊辉此前预计的,一路上由他制造话题,对游戏谈天说地的场景并未出现,整体气氛比想象得要宽松很多,话题的内容从一者所从事的事业,再到一些兴趣爱好等,期间几乎没有冷场。
这个过程里,秦昊辉发现,他此前对余缺的了解实在过于浅薄,那些调查过的资料,记载的内容抵不上本人的十分之一。不知不觉间,他的视线就一直跟着余缺转,连本身稍显轻佻的态度也自觉收敛不少。
当然,重点还是在挑选礼物的事上。余缺明显也是有备而来,不仅从苏家老爷子的喜好,为他客观详细地进行了建议:古董字画这个方向没错,但可以不只局限这部分,笔墨纸砚、诗作贺词也可备选。实地挑选礼物时,他也言之有物。秦昊辉在旁边听着,他提一个,就忍不住想买下一个,一趟下来,收获颇丰。
事办完后,余缺拒绝了晚餐邀请,但秦昊辉整体的兴致丝毫未减,甚至由于体验过好,他忍不住在送人回家的车上,问出了那句话:“既然你也不讨厌我,那和我交往试试?”
余缺坐在副驾,并未对这句话产生情绪波动:“不讨厌,和做情人是两回事。”
“不是情人,”秦昊辉侧过身看他,眼里难得多了几分认真:“我是说正经交往,后面时机成熟,带你见我爸妈的那种。”他对性的态度很开放,之前有过不少前任,男女不拘,但玩玩和认真还是分得清。今天和余缺相处下来,他第一次产生了想和一个人共度余生的冲动。秦昊辉是个很尊崇内心的人,既然有了这股冲动,话也就顺理成章地脱口而出。
从他眼中读到这个讯息后,余缺拒绝得更加确切:“谢谢你的喜欢,但我对男人不感兴趣。”
秦昊辉有点恼了:“扯淡,你不感兴趣,身边那几个哪儿来的?!”
余缺淡笑:“他们不一样。”
秦昊辉狠狠地磨了磨后槽牙:“你要是单独跟哪一个人好了,说对他感觉不一样,是真爱,那我都能勉强接受。但你这是几个?你的心分成了几瓣,全给他们了是吧?”
“要这么形容的话……好像也没错。”
“操!”秦昊辉是真炸毛了:“不是,我很差劲吗?他们都行,我怎么就不行了?”
“并不是你差劲,”余缺摸着手指上的戒指,语气虽然轻松,但也极认真:“是我从来就没考虑过恋爱的事。”世间的人类形形色色,有魅力的很多,但无论男女,余缺对谁都提不起兴趣,他也很难想象自己哪天会喜欢上哪个人。
感觉很怪。
“搞了半天,你走肾不走心?”
余缺:“……不是。”是怎么理解偏差到这个程度的?
但这话秦昊辉不信,又和别人勾搭,又不给名分,不就是只上床不负责吗?
他一方面觉得要搞定这样的余缺很难,毕竟自己之前也差不多是这个路子,那些小情人每个都想让他收心,有哪个成功了?另一方面,他又觉得先上床也不是不行,身体合拍再恋爱的事在现代社会并不稀缺。可惜毛遂自荐,说在床上试试,甚至说实在不行,让余缺当1也可以,还是被拒绝了。
今天的小秦总,高高兴兴出发,骂骂咧咧回家——把余缺送楼下的时候,看见罗摩下来接人,发现两人同居,但又没立场质疑,只能愤愤不平地竖起个中指,再骂骂咧咧走人。
后面他又几次约余缺出来吃饭,未果,本以为他被冷待过后会慢慢收敛,结果跟个没事人似的,苏家老爷子寿宴前几天,就送了邀请函过来,还提出当天接人一起出门。
余缺不欲同他过多纠缠,但秦昊辉把话说得有理有据:“这次宴请是在苏家的一处庄园,你的车没有提前登记过,有邀请函还是要被仔细核对,到时候拦下来,还不是我去接你。”他也知道余缺一直以来的态度,说话有故意激他的意思:“而且就坐个车而已,我又不会吃了你!追人是追人,我秦昊辉就没有强迫别人的先例,之前相处时,我有对你动手动脚吗?没有吧!你怕什么?”
余缺当然不是怕他,真要有这个苗头和胆子,那秦昊辉该担心自己的命。之所以拒绝,纯粹是觉得这小少爷不知道在他身上坚持个什么劲儿,他又不准备给人希望,当然是能拒则拒。
不过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坐个车而已,不算什么大事。
正式出发时间订在上午九点。
这次秦昊辉打扮得正式了许多,西装也终于好好穿在身上,到楼下接人时,有路人对他的豪车拍照,小秦总颇为自得,戴着自己的墨镜,像车模似的,一边耍帅,一边靠在车身上等余缺下来。
接到人后,路上两人也不免闲聊。
秦昊辉上面有两个哥哥,工作上都很优秀,他本人是不期望争夺家业的,对外的人设也是“资深玩咖”,生活费全靠家里给。但因为余缺那几个情人都有自己的事业,余缺本人更是个实打实的工作狂,他现在手里有点闲钱,也就不想着怎么花了,而是考虑怎么投资。这次的话题也是他投资的金融产品——雪球。
这个余缺也有所了解,是针对高净值人群的一种“结构化产品”,风险和收益都很高,此前还是在韩国流行,但近几年的风刮到了国内,很受富人偏爱。他没给什么建议,只简单提了几句见解。
车子渐渐驶出城区,四周的绿化开始大面积增加,外面也下起了小雨,路边变得有些湿漉漉,让汽车轮胎碾压过公路的声音都极为清晰。
临到庄园时,路上有人按了下喇叭,两辆豪车并行,车窗摇了下来,露出那边一个打着眉钉,穿着异常朋克的年轻人,副驾还载着一位头发染成浅金色、穿着礼服的美女,两人冲秦昊辉都示意了一下。
路上风大,两边没有多说话,等车子一路驶进庄园后,又开了十几分钟,终于在一处喷泉旁边停下来后,钥匙扔给帮忙泊车的侍应生,秦昊辉对着人“啧啧”了两声:“不得了啊冯一少,你出一趟国,搞成这样回来,也不怕回头被你爸骂?”连眉钉都整上了。
“骂就骂呗,他骂得还少?”这位冯一少不以为意,单手揽着女伴的腰,冲余缺示意了一下:“这你新男朋友?”和之前口味差距好大。
秦昊辉赶紧打住:“这我朋友,余缺,是游戏行业的,你没回来不知道,他公司出的两款游戏现在都挺火。”接着和余缺介绍了他这位朋友的身份。
冯一少这才伸出手:“原来是余总,幸会。”
余缺:“幸会。”
覆盖着皮质手套的手露出来,那凸起的关节和纤长的手指,让冯一少脸上多了抹玩味的笑,转身之际,凑到秦昊辉耳边:“真不是男朋友?”
“咳,还没追上。”出于这位朋友的尿性,秦昊辉警告了一句:“你别打什么歪主意啊!”
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冯一少感觉有些遗憾:“看来是真动心了啊……”只是玩玩的话,他还能挖个墙脚,但秦昊辉动心了,他再下手,恐怕就得因为这事结仇了。
唔,那不挖墙脚,别的总行吧。
手下还搂着女伴纤细的腰肢,冯一少脸上的表情有些意味深长。
另一边,秦昊辉领着人直接到了一楼。虽然说余缺来的目的貌似只是为了那个“燎原计划”背后公司的老总,但既然到了这个名利场,结交一些人脉总是好的。他有心想表现,就将一些重点人物挑出来,给余缺指出,认认脸。
“那位,是云石科技的副总,姓方。拿杯子的那位,是兴旺珠宝的老板,姓王……”接连指了几位后,一个穿着改良旗袍,戴珍珠项链,看着三十多岁的美貌妇人映入眼帘,秦昊辉也指了指她:“她姓寒,现在旗下虽然没有多少出名的产业,但她老公是温家的掌权者,他们两人也是圈子里出了名的恩爱夫妻。”
当人得到了足够的金钱和权利时,欲/望往往会无限制的增长,底线也容易被无限的降低。豪门圈子里,多得是各玩各的夫妇,但凡不把情人带家里来的,都得被夸几句“有底线、有责任心”,更多的,是私生子跳出来,把局面都搅成一团乱麻。有手段的还能把人料理了,没点手段的,很可能被吞得骨头渣子都不剩。
而这位姓寒的女士,她和她的丈夫,是圈子里出了名的恩爱夫妻。不仅年轻时追人闹的轰轰烈烈,之后结婚多年也没有丝毫绯闻和隔阂,双方都极为洁身自好。豪门内生育几个的是常有的事,但他们俩只育有一子,据说是因为这位寒女士身体不好,当年生下这个儿子就去了半条命,之后她的丈夫说什么都不让再生了,怕伤害到母体。
外人很多都说,他们这家是典型的“父母是真爱,孩子是意外”。甚至这个丈夫除了看自己妻子时,眼神里会有点温度,其它时候,包括看自己的儿子都没甚感情,只知道闷头工作。
“就连他们儿子的名字都起得腻乎乎的,叫温慕寒,用来表达丈夫爱慕妻子。”提到这个名字,秦昊辉还轻哼了一声:“可惜温慕寒没遗传到丁点儿他爹的专情,脚踏两条船,玩得可6了。”
“啧,他是曹操吗?说来就来。”
巨大的水晶吊灯泛着金色的光,从一楼往下看,楼下大厅里衣着光鲜的人们,身上的珠宝华饰闪烁着纸醉金迷的光。一席灰色西装的年轻男人从大门迈步进来,除了手上的腕表,没有多余的坠饰,明明该淹没在众人当中,但他气度从容,靠近的人群反而如同水流一般让开一条路来。
他直直走到那位寒女士身边,路上随手拿了支香槟光,脸上的笑意极为温和,眼睛盯着自己母亲的脸,那种母子间的亲昵,即使不认识也一眼就能被看出来。被亲密地挽着胳膊介绍给其它人时,温慕寒也非常配合,别人夸他,他就看着母亲笑,似乎被母亲炫耀时他也有一种隐秘的骄傲。
别人的私事,余缺并不放在心上。秦昊辉给他介绍时,他身边就亮起了一张张光屏,将每个对上号的人,相关的讯息都进行了简单的收集和整理。到了温慕寒这里也是一样。直到2247入侵了这里的监控摄像头,用来帮余缺提前锁定可疑的人员时,一个镜头定格在了温慕寒看腕表时,略微露出的一点纹身。
虽然只有一点点,但排列的横线很像八卦。
会有人因为兴趣,在身上纹八卦或者逆向八卦的图案吗?虽然不能排除,但事情这么凑巧,余缺不免多放了几丝心神在对方身上。
恰在此时,温慕寒像是感受到了别人的注视,抬头时,两人的目光直直撞上。
隔着璀璨的灯光,也隔着从上到下的距离,温慕寒脸上露出一个笑来,看起来客气又温和,冲他们的位置,遥遥地举了下杯。
他旁边的那位寒女士,也顺着儿子的目光看到了两人。她是极为温婉的长相,笑起来很有亲和感,先是招了招手当做招呼,又不轻不重地拍了拍儿子的背:“你过去,和人家打个招呼。”之前两个小辈有点摩擦,正好借机把话说开。
温慕寒略显无奈地看向母亲:“那事都过去了。”
“我还不知道你?”寒女士嗔怪地瞪了他一眼:“快去!”
“好好好——”
面对母亲,满脸都是笑意的温慕寒,一转身面孔上便挂上了些许森寒。他手里还端着香槟,踏上阶梯时,淡青色的酒液在瓶中略微晃动,地面的红毯随着液体摇晃,仿佛杯中盛着腥红。
第 46 章 发(捉虫)
其实要说小秦总和温慕寒有什么深仇大恨,那肯定是不至于的。
见人好像要过来了,秦昊辉继续用一种八卦的语气,给余缺说了下他和对方的摩擦:温慕寒是有未婚妻的,圈子里都知道,而且两人郎才女貌,家世相当,虽然人家稍微有点小脾气,但不管是学习还是交际能力都极强。他俩还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大家都心照不宣地认为会顺利完婚,温慕寒此前也没有要反抗家族,不履行婚约的意思。
但谁知道最近温慕寒好像喜欢上了一个完全没有任何家世的女生。
秦昊辉当时又不知情,看见人家小姑娘长得可爱,就凑上去撩了两句,被抓个正着,之后被温慕寒要求道歉,他又拉不下脸,结果就是回家被老爸制裁,狠狠上了几天班。
“后面又遇见几次,他们三个人跟演偶像剧似的,豪门出身的千金像是恶毒女配,楚楚可怜的灰姑娘像是女主,他温慕寒嘛,就像是传闻中的霸道总裁。”说到这里,秦昊辉忍不住笑出了声。恰好温慕寒也到了,手里拿着香槟,脸上是温和地笑,问他:“小秦总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秦昊辉也不怵他:“聊你啊,温总裁今天不和未婚妻一起来?”
“你要是羡慕,我帮你介绍个好对象。”温慕寒仍旧是笑,拿着杯子对余缺礼貌致意了一下:“上次还听秦伯伯说要让你联姻,看来你迫不及待了。”
“联姻?我联个屁啊!你敢哔哔信不信我活撕了你!”
小秦总脾气不好,随时几句就能被聊出火气,但温慕寒稳如泰山,完全不把他的语气当回事,脸上始终带着温和的笑,时不时晃动一下酒杯。三人就这么站在走廊上,余缺和温慕寒隔着小秦总这么个人,从头至尾只是最初有眼神上的接触,看着像个局外人。
但实际上,余缺感知到了温慕寒对自己的厌恶。
他对别人的恶意一向感知敏锐,几乎是在温慕寒出现在视线范围之内,就感知到了对方的厌恶。他们此前没有见过一次面,甚至连彼此的名字都不知道,但温慕寒就像是修真界的毕泫一样,在看见他时,就从骨子里透出厌恶,好像不需要缘由,不需要铺垫,他们彼此间的对立就是天生的。
但和毕泫不同的是,余缺发现温慕寒的微表情上,有露出一丝诧异。他好像也在疑惑,自己为什么会对一个陌生人产生这种突然的情绪。
三个人各怀心思,正说着话,大厅突然安静下来,顺着大家的目光一望,一个头发花白,精神矍铄的老人乐呵呵地拉着一个年轻小辈走了出来——正是这次寿宴的主人公,苏老爷子。
上前恭贺的,搭话的,一瞬间络绎不绝,同时也眼神探究地往老爷子旁边这个年轻人身上看。虽然现在苏老爷子已经不再管事,但簇拥在身边的势力依旧不小,能得到他老人家青眼,恐怕不是个简单人物。
外界的猜测很多,有认识的,便用手挡着脸,同身边的人低声谈论。秦昊辉却宛如被鱼刺哽住了——那他妈不是司妄吗?
他本来挺志得意满的,这次宴会让他觉得自己在余缺身边多少有点竞争力了,也以为真的赢了一局,结果现在看来,自己的作用好像根本没那么大?不过,既然余缺没选择坐他的车,自己应该还是有点希望吧?
假如他问出来,余缺会给出真相:司妄没空顺道接他。
发觉天机楼可能渗透进这些豪门势力圈后,余缺当然不可能什么都不做,往常只是专注于事业的司妄,开始正式建立自己的关系网,方便得到更多讯息,这也才有了今天的出场。不过和老爷子撞上还真属于意外。是在和小秦总约定好之后,司妄出差回来,临时和合作方谈事,打高尔夫时认识了对方。
他们从书画出发,越聊越投机,苏老爷子直接将司妄当成了忘年交,抱着一种提携小辈的心思,邀请了他前来宴会。司妄提前一天就到了,在庄园已经住了一晚,当然不可能转回去接余缺。
主人公出来了,当然得上前问好,小秦总前脚离开,温慕寒后脚也道了声失陪。余缺没有跟上去追问他被衣袖盖住的刺青,而是换了个方向,搜寻他原本的目标——提出“燎原计划”的那家公司的老总。
发觉人没跟过来,温慕寒找到了一个僻静的地方给自己的下属打电话:“帮我查两个人。”
要查跟着苏老爷子一起出场的司妄,这属于理所应当,但要查余缺,对方无论家世地位还是其它,貌似都跟温慕寒不是一个量级,电话里的下属询问的声音很慎重:“是发生什么事了吗?”得罪人或是没得罪,二者的差异很大。
温慕寒有些烦躁地捏了捏眉心:“没有。”就是因为没有,他才要查。
他一开始是不想搭理秦昊辉的,在他的字典里,人只有“有用和没用”两个分类,秦昊辉一个纨绔子弟,即使是秦家的小儿子,也不值得被他放在心上,被母亲支使着过来,让他觉得是在浪费时间。他以为就是这个原因,自己内心才如此厌恶,但实际上,他厌恶的根本不是秦昊辉,而是今天才见到一面的那个陌生人。
从头到尾,对方甚至连正式的话都没说过,没有交流,没有表情,但他只要站在那里,就让他差点维持不住多年来的礼仪修养。温慕寒不畏惧敌人,但这种情况让他实在无法不觉得怪异。
闻言,电话那头的下属便不再多说,答应了下来。
另一边,余缺穿梭着人群,在光团的辅助下,也终于成功找到了人。
这位老总姓白,说是五十多了,但看着保养特别好,说三十都有人信。鉴于现在人多,这位白总和人聊得兴起,余缺并没有贸然上前,只是在远处看着对方,身边的侍应生问要不要香槟,他随手拿起一只。
由于专注的盯着人,余缺没注意到,侍应生离开后并未去服务其他来客,而是走到了一个无监控的死角,对里面的人略微躬身:“已经送出去了。”
“干得不错,”里面的人拍了拍他的肩,又念出一串数字:“是小秦总的车牌号,你抓紧时间,去给他车里安个针孔摄像头。”
得到吩咐,侍应生立即转身下楼。不多时,冯二少从那里走了出来,看着一无所觉的余缺,他兴奋地舔了舔唇——不能吃,看看解馋总是行的。而且小秦总追人那么辛苦,自己做好事成全他,不是两全其美吗?
余缺端着酒,一边盯着人,一边分神看向2247给出的资料和分析,手里的酒不知不觉就凑到唇边,轻抿了一口。醇香的酒液慢慢随着口腔吞咽进入食道,本该让人享受的,但这的味道……
舌尖尝到了一点怪异的苦涩后,余缺皱了皱眉,又下意识用视线往四周梭寻。隔着熙熙攘攘的人群,看见了那位在抵达时、和秦昊辉打招呼的冯二少,他此时也手持酒杯,似乎没想到余缺会看过来,眼中有些许的讶异。没看错的话,他脸上原本是纯粹看好戏的神情。
余缺再度瞥向杯子里的液体,透亮的淡青色酒液,在灯光下折射出漂亮的光圈。得知2247没能搜寻到答案,那里是监控的死角,他试探性地将杯中的液体再次凑到唇边。
那位冯二少看好戏的意味更加明显了。
余缺仰着头,做出喝的姿势,但这次并未吞咽下去。他此刻依旧是面无表情,只有眼睛盯着面露满意的冯二少,视线透着一股淡淡的、摄人心魄的寒意。
盛着液体的酒杯被随手搁置在待处理的台面上,里面的液体在动作中,沿着杯壁轻微摇晃,被带过的玻璃蒙上了一层水膜,也将原本清晰可见的画面印成了模糊的一团。
出乎冯二少的意料,直到宴会散场,余缺都没有露出任何异样。期间几次,他撞见过对方和别人交谈,言语之间进退有度,手里拿着新的香槟,酒依旧一口一口的喝,但脸色都没变一下。也没有提前离席,出门前甚至还和秦昊辉打了声招呼,这才步履从容地跟着那个司妄一起出了门。
但这怎么可能?
事情没按预计的方向走,冯二少怀疑起自己动手的步骤,此时事没成已经不重要了,要是不小心搞错到别人身上……今天可是苏老爷子的寿宴,来的大多都非富即贵,背后的势力盘根错节,万一不小心冲撞到别人身上,那就不是一句“玩笑”能够解决的了!想到这里,他赶紧打电话去骂自己不中用的手下,嘱咐人擦好屁股,结果却得到再三保证——他们从头到尾都没有弄错。
那杯酒,的确是余缺喝下去的。
“……妈的,”听到这话,冯二少心底莫名窜起一股凉意:“他是什么怪物吗?!”
其实余缺并非表面看上去那么轻松。
脱离和外人周旋的场合,坐进司妄的车后,他身体立刻从紧绷的状态松懈下来,脸上也渐渐涌现出些许薄红,随手按下打开车窗的按钮后,泄气一般靠在椅背上,抬手盖住了自己的眼睛。
坐前排副驾驶的江特助关门时注意到他的异常,谨慎地出言询问:“余总不舒服吗?”
“他没事,”司妄取下了本体的手,用自己微凉的掌心覆盖住那片体温略高的额头,对司机道:“速度稍微快点。”
“好的司总。”
司妄的体温很低,像是一块冷玉一样,余缺不自觉往他身边靠拢,抓着他的手按在自己温度更高一些的脖颈处,一瞬间,仿佛是炎炎夏日触摸到了凉爽的冰块,沉重的呼吸都有片刻舒缓。
但微凉的指尖很快也被捂热了。
又过了一会儿,前排的江特助小心地瞥了眼后视镜,自家上司已经将人完全抱在了怀里。虽然两人并没有再进一步的意思,但司妄一只手按在余缺的后背,另一只手似是安抚、似是控制的按在了后颈处,不说其它,光这个姿势已经说明了问题。
他漫不经心地想:之前余总一直养鱼端水,今天过后,司总应该就有名分了吧?
其实一直是有的,只是和他想的不太一样。
车子在寂静的夜色中疾行,车窗开着一条缝,不停地灌进来冷风,但余缺还是觉得热,他将脸凑在司妄的脖颈处,努力汲取他身上的凉意,他灼热的吐息,也反过来不断打在那处冷白的皮肤上。这让司妄按在他后颈处的手有片刻收紧。
抵达目的地后,前排两位下属很有眼色,谁也没多看一眼,帮着打开车门,又去按了电梯。
等下属离开,余缺脑子里最后的那根弦也彻底松了下来,视线完全混沌了,在电梯里都差点站立不稳,被司妄及时扶住了腰。进门后,他不耐地去解自己领口处的扣子,司妄接过了这个工作,来开门的罗摩则站在他的身后,有些迷乱地嗅闻他的颈侧。
被体温捂热的布料终于落了下去,彼此的发丝在每一次细微的触碰中掠过皮肤,撩起细微的痒。余缺闻到了罗摩发丝上浅淡的香气,也嗅到了司妄身上混着一点高级香水和轻微酒气的味道,他觉得很热,也很渴,甚至觉得他们的体温都不再冰冷,四周的空气也无端升高了温度。
怎么这么热啊……
余缺脸上呈现出醉酒后的绯红,意识的混沌,让他的反应好像都迟钝了不少,眼睫也眨动得极为缓慢。许是之前忍耐太久,此时陡然放松下来,比起做点什么,更多的还是种茫然。这同时也是在外人面前从未显露过的,一种毫无戒心的状态。就好像,你能对他做任何事。
这个念头让罗摩喉间有些发紧,他沿着本体的脊骨向下抚摸,在微凉的手触碰到的一瞬间,余缺无意识地轻颤了一下,这让他脸上的表情更加愉悦了,用一种满意又迷醉的语调,去触碰本体的耳尖:“余缺……”
随着耳后的气息的靠拢,余缺手指都忍不住跟着蜷紧,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语调,脑子里乱糟糟地一团,他被从后捏住了下颌,视线相撞,那种灼灼的、几近露骨的眼神,像是从外部贴近的岩浆。
好烫。
余缺视线正迷蒙着,又一只冰凉的手落在了颈侧。由于那双冰冷又危险的金色竖瞳,司妄五官的非人气息很重,离得太近,强烈的美色冲击带着一种近乎目眩神迷的眩晕感,余缺不自觉的伸手去触摸他的唇,这里,也好漂亮……
气氛好像愈加迷乱起来,但余缺无暇去想,外露在空气的皮肤是热的,口中的气息也是热的。他的理智好像还在,但错乱的情绪更多,无数种念头在脑子打架,有些在挣扎,有些在怂恿。
好像有两个不同的声音在问他:“可以吗?”
他没有回答。
由于身体过于高温,他被抱进了浴室。模糊的水声砸落下来,陈列在浴缸中的身体浸入清澈的温水,丰富的泡沫很快浮在了面上。余缺的发丝散落着,外露的微带晕红皮肤变得湿淋淋,微垂下的睫毛上也沾着水珠。
罗摩撩起一点水,顺着他后仰而露出的脖颈往下浇淋,被濡湿的发丝沾湿在皮肤上,像是上好的画纸落下的墨迹。温热的水流蜿蜒而下,留下几点浅浅的水痕,细看的话,能看见余缺身体在轻颤,像是在隐忍着什么。用手指去碰,他竟急喘了一下,睁开带着细碎水光的眼睛,有些色厉内茬地瞪了过来。
这让罗摩眼底又多了几分笑意,他瞥了眼本体露在外面的那只脚,纤瘦的脚踝上,正缠着一条黑色的蛇尾,宛如某种特质的锁链,促使那白净的足背都拱了起来。
真是好风景……
他状似漫不经心地撩起余缺坠下的一缕发丝,又沿着本体的脸侧暧昧地向下滑动,直到指尖点在那微微凸起的喉结上,轻微拨弄了一下。余缺又是一下气息不稳,干脆泄愤般在他手腕处咬了下去。
罗摩不仅任由本体的动作,手还安抚似的,沿着颈侧的皮肤一寸一寸向下轻轻抚摸。池水出现了些许晃动,余缺外露的皮肤全部染成了淡粉色,那双纯黑色的眼睛也有些失焦。浸染过温水的黑色大型蛇类,也开始沿着他的胸膛慢慢向上攀爬,微凉的蛇鳞磨擦到皮肤,带起一片怪异的战栗。
露在水面的那只脚无意识地踹瞪了一下,余缺想要挣扎,但罗摩扣住了他的手腕,长发如同囚笼一般倾泻下来,在一声尖锐的抽气声后,因为逃离未果,只有脚趾在用力蜷缩着。
螣蛇用金色的竖瞳注视着本体的脸,在他想要挣扎的时候,他下意识张开嘴,用力咬在了本体的颈侧。
蛇类的尖牙刺破皮肤,艳丽无比的绯红迅速爬上余缺的脸颊和脖颈。他此时大脑完全宕机,除了越来越高的体温和急促的呼吸之外,做不出任何反应。他感觉到疼痛,但同时感觉到令人窒息般地眩晕,只能沉溺在这片温水之中,嘴唇微微张开,吐露出喉咙里最后剩下的那点模糊气音。
带着些许生理泪水的眼珠,宛如蒙着雾气的华美宝石,茫然的注视着天花板上方折射出的晃动水光。
第 47 章 晋
一直稳拿“卷王”人设的余缺,今天罕见地告知秘书说不来上班。罗摩一开始也说不来,但公司事多,期间时不时就打电话过去交接工作,本来还有个视频会议的,被他推迟到了下午。
午饭过后,罗摩才终于姗姗来迟,苏雾支着脑袋往他身后看,没看到余总一起,多少觉得遗憾,转头发现罗摩的下巴到脖颈那一片带着些暧昧的印子。
苏雾:哇哦~
好像知道为什么余总没来了。
其实不止余缺没来公司,司妄也没有。江特助清晨接到消息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有些微妙,在心中对自己老板暗暗竖起了大拇指。不过,司妄没到,公司的工作反而增加了。
听着电话里的吩咐,江辰轩立马切换成精英特助人设:“好的司总,我会立刻安排人手……”
做好一切安排后,司妄微俯下身,嗅了嗅本体的发丝。
余缺此时几乎完全坐在了他怀里,他的手横在本体的腰间,两人都穿着宽松的睡衣,他能感受到温热的体温透过布料传递过来,氛围看着安谧又祥和——假如忽略余缺黑着脸,手指还在利索地通过2247检索冯二少位置的话。
这么多年,余缺没少被人暗算,但一般大家都是想杀他,鲜少会使这种手段。他在咽下了那一口酒后,虽然依旧保持了清醒,但那种生理性的干渴完全无法消解,不知不觉就喝了更多的酒。或许是因为二者结合的催化,导致他后面思维完全混沌,到了安全的地方后,就全剩下本能了。
宿醉加上情绪上头,今天余缺清醒过来的时候脑子都要炸了,头疼胳膊疼腰疼哪哪都疼,全身骨头都像拆了重装一遍似的。这让一向情绪淡漠的他出现了罕见的低气压,那位始作俑者冯二少,则成了眼中钉肉中刺。
那冯二少在哪呢?
他在新认识的情人家里睡觉。
high到凌晨四点多才搂着人回家,到家还猴急的在床上来了一发,直接结果就是第二天一觉睡到了下午两点多。醒来过后,接到父亲骂他胡混的电话,他一边刷牙,一边无所谓地将未挂断的手放在了台面上。水流声“哗啦啦”的,电话那头的人气急败坏的骂了几句,让他不要惹事,接着便挂了。冯二少无所谓父亲的态度,转而给几个圈子里的朋友打电话:“今天去哪玩?”
夕阳渐渐西沉,一群玩得未曾尽兴的富二代转战战场,走进会所。
奢华的装饰,纸醉金迷的气氛,迷乱的灯光,还有被会所经理带出来,依次排开的俊男美女。冯二少随手一指,点了最末尾那个穿着破洞牛仔裤和简单白T恤的男生,手指勾了勾。
旁边朋友也点了人,有谁调笑着说了一句:“原来冯二少喜欢这种清纯款啊?”
“喜欢,怎么不喜欢,”那男生一脸忐忑地靠过来,冯二少直接将人搂到了怀里,见人慌不迭地挣扎,他像是按住了一只活泼的兔子似的,笑着在人的脸上亲了一口:“这种越清纯的,挣扎起来才越有趣。”
“客人,客人,我们没有这个服务的!!”被搂住的男生一直在躲,他手里还抱着昂贵的酒,价钱太高,根本不敢放手,被搂在怀里躲闪不及,脸和脖子被亲了好几下,屁股也在被捏,看起来都快急哭了。
冯二少钳制着他的下巴,俨然是把这当成了情趣:“啧啧,小可怜,把嘴巴张开。”
几声闷哼过后,“砰—”的一声,喧闹的包厢突然安静下来。
那支昂贵的酒在挣扎间被摔碎,地上满是破碎的玻璃和弥漫的水液,浓烈的酒气蔓延开来,穿着侍应生衣服的男生先是无措地站在旁边,在发现冯二少的裤脚被印上了清晰的湿痕后,又刚忙拿起旁边的抽纸,慌忙去给他擦拭:“对不起客人,我不是故意的,啊——”
一记重重的巴掌被甩在了脸上。
烧灼的疼痛还未及脑海,他就被揪住了头发。冯二少表情极为难看,抓住他的发丝迫使他抬起脸,用手背在他脸上侮辱性地拍了拍:“装你妈呢?给老子拿乔是吧?!”接着便重重将人往地上一扔。
额头被磕到了地上,破碎的玻璃割破了皮肤,鲜血从额角溢出。侍应生想爬起来,竟然一时都没能成功。
经理很快进来赔罪,地上的碎片被收拾了,侍应生被换了身衣服又带回了这里。
他坐在冯二少腿上,脸上还带着清晰的巴掌印,眼眶是红的,手里端着一杯酒,身上的衣服有些皱巴巴的,任凭那只手在身上抚摸,不管摸到哪儿,也只是颤抖地咬唇。
余缺找过来的时候,茶几上已经出现了些许的白色粉末,那个侍应生哭得鼻头通红,正被按着头,往那堆粉末上按。冯二少在哈哈大笑,旁边的人要么一脸升仙的表情,要么拿着杯酒事不关己,角落里还有直接搞得热火朝天的。
充满酒精气味的糜烂欢场,在余缺出现后,就仿佛是冬天里遍布二氧化碳的室内被打开了窗。
里面的人出现了片刻的清醒,有人皱眉,问他是谁,有人嚷嚷着让他滚,只有冯二少松了按压着侍应生头部的手,冲余缺吹了个口哨:“美人啊,找我的?”
余缺缓步走近,表情似笑非笑:“对,找你。”
包厢里的灯光不强,但明亮之间,冯二少还是看清了余缺脖颈上凌乱交错的牙印,他哼笑了一声:“什么啊,还以为你有多能忍,还是和人做了啊。”
他悠闲地靠着沙发上,视线在余缺的身躯上来回扫视,舔了舔下唇,像是在想象这具躯体活色生香的样子:“可惜了。”可惜没看见。
余缺眼中的寒意更深,走到他面前,随手将仍在战战兢兢的侍应生拨开,居高临下,单手揪住了冯二少的衣领:“那杯酒是你做的?”
“是,”冯二少看起来完全没有被威胁的感觉,甚至色咪咪的想伸手去摸余缺的脸:“像你这种美人……”话说到一半,“咔擦”一声,他望着自己弯折的手,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嚎叫。
在场的其余人这才觉得不对,现场乱糟糟一团,有人想要拉架,有人随手拿起酒瓶就要砸,但余缺就宛如电视剧里修炼了绝世武功的侠客一般,甚至不曾回头,一只手应对,一只手继续对冯二少进行武力输出。
脸上巴掌印还没消的侍应生,此时像是木头桩子一样杵在那儿,愣愣地看着余缺出手,到处都是此起彼伏的哀嚎声,但要细看的话,其余人油皮都没破,唯有冯二少两只胳膊已经被扭成了麻花。
很快,冯二少的脑袋便被余缺按在桌面上,神色扭曲,“呼哧呼哧”的喘着气,他脸上狼狈地沾着那些白色粉末,两行鼻血缓缓地从鼻腔流了出来,濡湿了桌面。
房间的门被再次打开,这声音让侍应生一惊,下意识用身体挡住了后面的画面。
但来的不是经理,是司妄。司妄反手将包厢门反锁,走近时,随手拿起了旁边的水果刀。冯二少脸脏,被揍后嘴里骂得也脏:“咳、我操你妈啊!你什么玩意儿你对我动手?你一个卖屁股的婊子,我……”雪白的刀刃直直扎进了他眼前仅仅只有一寸的桌面。
现场再次寂静下来。
司妄停在余缺身边,属于蛇类的金色竖瞳,在冯二少的咽喉处扫视,眼神像是带着冰冷的温度,让冯二少一瞬间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
桌面上的粉末,让在场的每个人都没想过报警,但司妄出场后,这群脑子都快喝坏掉的纨绔富二代,还是罕见地清醒了一瞬。紧接着有人认出了余缺,悄悄躲到角落给秦昊辉打电话去了。
到了此时,冯二少眼睛里也终于露出了惊恐,他终于注意到,这两人不同的面孔上是一致的冰冷,不论余缺还是司妄,他们并没有多么愤怒,而是一种打量,像是打量一块平常的猪肉一样——他们是真的在想怎么弄死我。
这个念头,让冯二少直接打起了摆子,他牙齿“咯咯”打颤,眼球慌张乱转:“这、这里可是华夏,你敢动手?!”
“安心,”余缺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随手拿起一杯掉进了烟头的酒水,慢慢浇淋在他的脸上:“死了一了百了,活着,才是受罪的开始。”带着怪味儿的酒水将冯二少的脸浇得狼狈不堪,浸湿的烟头沾在了他的头发上,但他一声都不敢吭。
会所经理终于发现异常,开始带着人在外面砸门撬锁,但不等他们这群人喜出望外,紧跟而来的,是执法的警察。有人慌张的去收拾桌面上残余的白粉,有人赶紧往家里打求救电话。
现场乱糟糟的,余缺没管,自顾自地在沙发上找到一处干净的地方坐下。由于警方抓人和采集证据都要点时间,余缺也需要做笔录,自觉等在了一旁。而这家会所纵容客人吸白粉,也被怀疑参与了相关的生意,外面的大门已经被把守住了,警方在等待增援,要全线清查。
刚刚揍人时,自己手上也沾了点酒,司妄蹲在他身边,用纸巾一根根替他擦拭手指。正要去拿下一张,那个在旁边杵着的侍应生赶忙将抽纸拿了过来。
他没碰纸张,只是拿着外面的包装,拘谨地站在那,小声的说谢谢。
余缺:“不用谢,我没想救你。”
男生脸上还带着些许的稚气,巴掌印还没消,说话有些鼻音:“我知道,但不管是因为什么,您都帮我解了围。您可以不在意,我必须得说声谢谢。”
余缺看了他一眼,又别开目光:“你在这工作?”
“嗯,”侍应生咬了下唇:“因为想挣钱,这里来钱快,给得也多。”
他没再说点什么,余缺也没问下去。只是等警方来通知去旁边做笔录的时候,扫了眼对方留下的手机账号,让2247给他转了一笔钱。
离开的时候,领头的李警官出面和余缺握了握手:“哈哈哈,余先生可以称得上是我们淮市的热心市民了,帮我们定位了好几件大案啊!”因为余缺每次都是提前知会警方,且抵达现场后,往往是罪犯连带着证据,程序上都省了不少心,这让余缺已经是警局的红人了。
余缺:“这是我应该做的。”
友好的握手和问好之后,两人离开。等人走得看不见背影了,李警官才嘀咕了一句司妄的眼睛:“现在的年轻人,玩cosplay的可真多,那美瞳戴的,看得我都有点瘆得慌。”
而离开的余缺,也终于在此时接起了小秦总的电话。
手机上其实已经有了不少对方的未接来电,或许是太着急,刚一接通,秦昊辉就是噼里啪啦的一长串话。他到了此时才知道余缺在酒会上被冯二少暗算了,而且直接找到了对方,将人揍得半死。他还不知道对方吸粉的事,只以为是单纯的揍人,话里话外,都是在说余缺莽撞。
“你有事你告诉我啊!我秦昊辉就是吃素的吗?你要想出气,带我一起去也好,真要动手揍人那也该是我来。毕竟他再怎么不是人,也是冯家的宠到现在的宝贝疙瘩。你打人是出气了,之后……”
余缺:“没有之后。”
小秦总:“啊?”
回到了蓝星后,平静的生活让余缺渐渐收起了锋芒,但长刀归鞘,可并不意味着他的刀就钝了。如何杀人,如何诛心,余缺心中的成算从未少过一分。
正如秦昊辉所说,能让冯二少作威作福的资本不是钱,而是他的家世。
冯家也的确算得上淮市有名有姓的豪门,旗下的产业不少,又和政界交好,话语权挺高。但这样的豪门,能被抓住的小辫子也不少,余缺之所以到了晚上这个点才出门找人,就是因为他在冯家上花了些时间。
而冯家的“小辫子”,远比余缺预料中要多得多。本来只是想找个合适的突破口,后续再进行商业狙击,但是,贿赂、逃税、情/色交易、账务作假……2247整理出来的资料,加起来足足有6个G。
在来的路上,这些证据就先一步抵达了各个相关部门。
冯二少最大的资本不是他的家世吗?
那就摧毁他这个资本。
接着电话的小秦总还暂且不清楚这话的意思,但随着冯家的事被曝光到社交平台上,一个又一个的热搜,不说他,全天下都知道是发生了什么。
豪门内幕、情/色交易、偷税漏税……不管哪个关键词拿出来,都是极其吸引大众眼球的东西,更别说是糅合在一起。
第 48 章 江
#初步估算冯氏集团偷税漏税金额超六十亿#爆#时间点细节披露#
#冯家二子外网图片盘点#
……
由于事发突然,很多证据都来不及销毁,几个子女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父母、公司相关负责人,全被铐住手腕带走,办公室里也被翻得乱七八糟,各种重要文件被随意搁置在桌面上。有人被临危受命,想要稳住公司局势,有人积极自救,尝试去联系能帮得上忙的人。
刚出事时,还有人想捞一把冯家。毕竟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假如事情平安度过,得到的回馈只会更多。但不知道是哪一方走漏的消息,网上舆论发酵,吃瓜群众不断为话题堆叠热度,义愤填膺地要让他们得到公正审判。相关的司法机构特事特办,一直在加快处理速度。
连续登门求人,却连续碰壁,冯家也狗急跳墙,想用威胁的方式拉人下水。但掌权者被关押,剩下的未成气候,不论是舆论也好,现实也罢,都没讨到什么好处。
更让冯家难以接受的是,墙倒众人推,无论有没有仇怨,之前那些交好的、求着冯家过活的,都渐渐开始想着往这事上添一把火。
——他们成了一块等待被瓜分的蛋糕。
由于提前筹谋,司妄收割了其中不小的一部分,尤其是冯氏旗下做数字化业务、软件硬件相关的公司,几乎全线收入囊中。之后又经过和别人的资源置换,冯家旗下那栋气派的写字楼,被摘下了原来的名字,换成“赤狼印章网络科技”八个醒目的大字。
这次事件中的资源划分,外界吃瓜群众没什么体感,整个豪门圈子倒是对司妄这个“新贵”多了几分忌惮。
这事来得过于突然,看似手段简单,实际证据线索条条严密,且心狠手辣,一条后路都没给人留,所有证据都是直接送到了相关司法机构。那么短的时间,那么大的一个冯家,直接就支离破碎。而司妄在一点风声都没露的情况下,就直接动手了,没提前做点什么,谁会信?
至于始作俑者余缺,除了给这位司总增添了几分暧昧外,反而不被大家怎么注意。
当然,注意到他的人也有——小秦总的父亲。
那天打完电话云里雾里的秦昊辉,没过太久便被自己老爸拎着耳朵送上了去国外的私人飞机。螺旋桨发出有节奏的嗡鸣,飞机坪上,小秦总扒拉着自己老爸的胳膊,衣服被吹得猎猎作响,一边被保镖往里塞,一边张牙舞爪吱哇乱叫:“我怎么了我,之前不也和男的交往过吗,凭什么这次送我出国!”
一身西装都给这混账扯开线了,面容威严的中年人脸色比衣服还黑,将胳膊上的那只手一点点捋下去:“你给我好好反省,想不明白,就不要回来!”
之前都是玩玩,现在你说追到就要跟人结婚?这个余缺可真是手段了得啊,一边和那个司妄勾勾搭搭,冯家的事件中全程神隐,什么都没做就白得一栋写字楼。光这样还不够,自家这傻缺儿子,也被人家拿捏在手心,这让他怎么可能放心!
总之,不管秦昊辉怎么不配合,还是被自己老爸强行塞进了飞机,舱门关闭。
同一时间,在办公室翻看完资料的温慕寒,抬起头,恰好看向对面遥遥相望的大楼被替换上的新名字,便随手拿着手上的纸页,站到落地窗前。
捏在手里的资料很薄,余缺的过去看似跌宕起伏,但化成文字呈现出来,也不过是短短几页。贫乏的出身,优异的成绩,两份崛起速度极快的事业。温慕寒能看出来,他的确是一个有能力的人,否则在起点那么差的情况下,不可能达到今天的成就。
按理来说,他应该夸一句“可造之材”。但实际上,因为想到对方心里就是一股厌恶,别说夸赞,现在结合资料上余缺和那三个男人的暧昧,温慕寒只觉得恶心。
这真的很不正常,一个莫名其妙的普通人,他再花心,再乱搞,跟他温慕寒有什么关系?
落地窗前的男人缓缓地呼出一口气,不再将目光聚焦在那几个字上,而是偏移到呈现出浅淡蓝色的天空。
飞机掠过云层,带出了一条长长的白色“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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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公司搬家,员工们忙碌之余,也感觉非常兴奋——听说新的办公楼更宽敞,设备全线升级,还设立了免费供应的食堂,大家只要刷自己新办下来的员工卡就行。供应的三餐假如不吃,还可以转换成金额补贴,只需要提前一天在系统上勾选,连申请都不用,到了月末就自动和工资一起结算。
此外,员工的工资也整体上涨了一次,说是因为挪到了地段更好的地方,算作大家的交通费补偿。
“因为是免费,我还以为食堂的饭应该一般的,没想到这么丰盛!”苏雾和陆含昭端着饭菜坐到座位上,一边分享彼此的菜色,一边亲密地说着话。话题里有简单的日常,也有最近的工作,没多久宁海生也坐到旁边,问了几句他们游戏项目的事。
目前的两个重点,一个是《绝密档案》的一周年活动,另一个是余缺有帮助过、后来成功被司妄成功注资的西幻射击类游戏《德古拉》,这游戏要公测了。
说起这个,宁海生还有些疑惑:“也不知道余总最近在忙些什么,现在公司这么忙,新项目事情又那么多,竟然还天天和司总在外面跑,连文件都是罗总监签署的。”新项目不是很受重视吗?还说要请那个很出名的作曲家写曲子来着。
余缺在忙什么呢?忙一个意外之喜。
天机楼的存在始终是个隐患,他不知道这个势力在蓝星的情况,存在了多久,现在是以什么形式存在,也不知道他们对自己做了什么手脚。相比修真界那个整体修为实力只算中层,但以“奇诡”为名的宗门,蓝星的这个几乎是完全隐匿在人群幕后,神秘莫测。
上次宴会时,余缺没找到机会和那位疑似和天机楼有牵扯的白总独处,众目睽睽之下,询问一些信息很不方便。对方又深居简出,留的电话号码都只是秘书的,大家好像也都习惯了他的作风。这人离开监控的范围后就失去了踪影,余缺当时的情况也不可能跟踪。而温慕寒这个疑似有牵扯的人更加清白,线索貌似再次断了。
但这次冯家的事件中,2247截取到了私聊他们的一条讯息。内容很模糊,总结下来就是一句话:问冯家的人有没有擦好屁股,就算他们都死了,某件事也不能曝光。以此为对应的,余缺的运气值再次上升了3%,这几乎是在明牌了。
之后让光团劫持信息,并以曝光纸质证据为威胁,约对方见面。现今的冯家如同丧家之犬,或许对方误以为是冯家某个知情人被逼到走投无路,才想见面后索要点好处,思考了一些时间后,那人开出价码,同意见面交换出相关证据。
定下碰头的地方不是城内,而是郊区一处已经荒废的寺庙。
不知道是否余缺多想,约在这种地方,时间还是晚上,除了给人一种避开网络监控的意思,对方似乎还有点想杀人灭口。
此外,会面前对方还嘱咐说,要懂点事,带上新的香火。
虽然目的地的确是寺庙,但鉴于他们一直“谜语人”的作风,余缺认为这个香火不一定真是商店售卖的那种香火,只是可有可无地顺路买了些,不管真假,多少是个应对方式。
这次见面,就没有再带着特助或者秘书,余缺和司妄换了好几种交通工具,抵达山脚的位置时已经天黑。
月明星稀,清风徐徐。
山中的温度相对较低,但走路让身上血液加速,倒不怎么冷。反而是城市待久了,突然置身山野,空气都显得格外清新,让这一趟像郊游似的。
寺庙的位置是在山顶,沿着被岁月洗礼过的青石板拾级而上,走了大概半个多小时,终于在一片浓郁的黑暗中,看到了山巅处隐约一点烛火。
这处寺庙似乎罕有人烟,四周杂草丛生,墙壁残破,裸露出了内里的青砖。上方的瓦片也遗失了不少,称得上断壁残垣。
烛光是寺庙内部传出的,迈入门槛后,这点微弱的光亮让破败腐坏的建筑内部暴露无遗。四处都是白色蛛网,地面的青砖间隙长着几株枯草,绿色的植物从窗外蔓延进来到处攀爬,空气里有股淡淡的湿润感。
似乎谁已经先到一步,案上的香烛散发出寥寥青烟。
堂上供奉的,是一尊青石铸造而成、低敛眼睑的观音神像。
她手持莲花,似迎风而立,脚下匍匐着“狼、虎、狐、豹”四种动物,皆做依偎之态。石像看起来应该已经历过无数岁月,也无人修缮,导致身上带着不少裂纹。脚边和肩膀处,还因为头顶瓦片落下的水珠,生了几处苔藓。
在莲花和指尖的间隙,有只蜘蛛正忙碌其中网罗蛛丝,观音低敛的眼神好似就落在它的身上,似笑非笑的模样,带着一种悲悯世间万物的慈悲。
余缺正在注视观音神像,身后突然传来细碎的响动。回头一看,正是那天在宴会上见过、却没机会打探的那位白总,白俞广。
他此时穿着非常朴素,手里还拿着锄头和镰刀,五十多的人了,看着还正值壮年,手里也有劲,看了两人一眼后就利索地除草,顺便拿腔拿调的问了一句:“不是说让你们带香火了吗?怎么还不拜观音?”
这像是个考验,但余缺不想理会这个考验,因为寺庙之中,明显还有一个微弱的呼吸声。顺着声音,司妄走向角落,看到一个贴着隐匿符的方盒。他要打开,白俞广赶忙扔下锄头扑了过来:“别动别动,这可是供品!”
他还没走近,就被司妄一脚踢开,沉闷的声响后,两个保镖打扮的人拿着警棍从墙上翻了进来,支援到了,但白俞广还没发号施令,就不自觉后退了一步。
月光从破漏的屋顶倾泻而下,浇淋在余缺的长发上,高大的面目悲悯的观音就站在他身后,不知道哪里来的风,让那乌黑的发丝被轻微撩起。此刻,他身上涌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气势,在三人惊恐的目光中,右手伸出,自虚空之中,慢慢抽出一把黑色长刀。
“你们,在拿什么供奉观音?”
盒子被打开,露出里面已经面色青紫的婴孩。
月光之下,余缺宛如地狱归来的修罗,两名保镖竟然还想上前拼命,黑色的长刀迅速划过两人的咽喉,他们的躯体便如同泄了气的皮球,倒在地上堆叠成一张飘忽的纸片。见此情景,白俞广吓得两股战战,一边胡乱喊叫着“别过来”,一边从衣服里掏出了大把的符箓。
余缺提着刀,一步步向前走,黄色的纸片上有朱砂绘制着符咒,被扔出时略微泛光,飘飘洒洒往他身上飞去,但刚一触及,就自动成了灰烬,没伤到分毫。
绝对的力量,带来的是绝对的恐惧。
今天的场景和预想中完全不一样,在给自己贴了张隐匿符,试图逃跑但仍旧被抓住后,白俞广心里的防线全部崩溃,他哆哆嗦嗦地交代起来。
盒子里的婴孩是弃婴,他并不是要把孩子杀死,而是要把孩子就这么放在庙里一夜,第二天假如孩子活着,就送到福利院,假如死了就处理掉。他并不知道这么做的意义,只知道他们这些人必须这么做。
白俞广:“反正,反正都是没人要的孩子,我们不管也会死!只是多一个步骤而已,这怎么能算害人呢?!”
歪理一堆,没说几句还涕泗横流,余缺异常嫌弃,问话也单刀直入:“之前送到我公司里的符箓也是你做的?那些隐匿符是从哪儿来的,你和天机楼又是什么关系?”
“不是,没有!我不知情,我真的不知情啊!”
“你不愿意说也没关系,”余缺用手指轻抚刀身,脸上缓缓露出一点凉薄的笑意:“我已经试出来了,只要杀了你们,我的运气就会好一点。”司妄也站在了他的身后,那双金色的蛇瞳直直地望过来,让人脊背发凉。
这里是荒郊野岭,人迹罕至。白俞广一开始就是奔着杀人灭口而来,没让外人知道自己的行踪,带的保镖也不是真人,是纸人,真这么死在这里,那真的是死无对证。
恐惧之下,他一直打着哆嗦,但听到末尾那句话立马眼睛一亮,用沾着泥土的手去扯余缺的裤脚:“我知道的,我知道的!不是运气,有人在偷取你的气运,但我们这些下面的,只能得到一点点恩惠,大头还是在那个人……”
这话一说,他嘴里突然呕出大量的血液,中间还夹杂着一些内脏的碎块。余缺没料到这个转变,伸手去揪他领子:“你怎么了?”
白俞广不断呕血,他胡乱地用手去接自己的血液,摸到那些碎快,他眼神完全灰败下来,接着疯癫一般哈哈大笑:“竟然也算计了我,竟然咳咳咳……”
死亡的阴冷完全笼罩过来,他情不自禁的打着哆嗦,再次抬头看向余缺,眼里只剩下纯然的绝望:“你把底下所有人都杀了也没用,你强,那个人只会更强。咳,等你强到了一个限度,那个人会反过来再次吞噬你的气运,到了那时,就不再是个循环,而是你的,死期……”
第 49 章 文
白俞广就这么死了。
虽然在感知到婴孩的瞬间,就没想再让他活下去,但这么骤然死去,还是令人猝不及防,留下的疑点也更多了。余缺将试探他颈间脉搏的手指收回,黑色长刀再次收归到系统包裹中,视线往后,同司妄目光相接。
今天这次会面,看来不止死去的白俞广在暗自算计着灭口,他背后的人也在算计着取他的性命。假如来的不是余缺,真的是某个知情的冯家人,那实际的情况,应该是来人被灭口,动手的白俞广也被灭口,最后现场只剩下两个纸人,无人操纵,很快会成为纸片。荒郊野岭,尸体溃烂于寺庙之中,等山下的农户哪天上来,最终结果便是件无头悬案。
现在人死了,好消息是,死前吐露出的信息并不算少。
气运和运气,二字只是顺序颠倒,但意思却一个大一个小。真要定论的话,运气该被涵盖在气运之中,修真界也不乏一些气运强悍之辈,进秘境后各项珍宝往人怀里跑的都有,不算什么奇事。但气运往往也和逆境相互对应,得到的越多,对应的危险也足够多,再颠倒一下,就形成了许多小说、电视剧一样的主角境遇。
之前余缺看毕泫,就有点看“龙傲天”的意思,要杀掉他实在太难了,无论怎么做好像都能翻身,最后人真的死了,都差点拉下自己垫背。现在通过这人死前的话,不难发现,气运强盛是真,但他们的气运并不是天生,而是靠掠夺。而自己也是被掠夺气运的一方。
坏消息是,也不知道白俞广是不是当谜语人当习惯了,临死前实话都说出来这么多,竟然还只是用“那个人”指代。对方到底姓甚名谁,一个字也没说,现在他一死,线索再次中断。
这里地段稍微有些偏僻,警方才抵达现场,紧赶慢赶的,也用了些时间。夜色中,一行人拿着手电爬山上来,领头的竟然还是熟人——之前几次碰面的那位李警官,见到人,他露出略显惊讶的表情。
“我好不容易放假回家休个假,竟然又遇见你。”穿着制服的男人感慨上前,还没握手,先注意到余缺的衣服下摆:“怎么都是血,你们谁受伤了?”
“没有,是他的。”
有落后一步的人焦急询问:“孩子呢?”余缺:“他没事。”
明亮的大灯照了起来,光线一亮,两人的情况也被看得分明:余缺的衣服上有不少血迹,怀里抱着的远远看像是一团衣服,实际是被司妄用外套裹着的瘦弱的婴孩,他本人则站在风口处挡风。之前面露青紫的孩子,此时脸蛋上除了稍微有点被冻的红,整体情况已经好了不止一星半点,大家不免都松了口气。
打电话说明情况的时候,余缺本是想自己抱着孩子先下山,但这里地段偏,山路难行,他又不熟悉去医院的路。综合了两方情况,医护人员认为先关注孩子的情况要紧,他们一边派了人,一边由专人在电话里教他做检查,看看需不需要急救。初步断定是冷和饿后,孩子就被余缺一直抱着,又喂了点之前在系统包裹里存放的常温牛奶。
果然,两相结合,孩子脸色立马红润很多。只是因为牛奶不敢多喂,有点没吃饱,小脸上还挂着泪珠,现在被裹在衣服里,一直委屈地嘬着手指。
来了专业的,孩子自然就被接了过去。
现场很快拉起黄线,众人开始有序地进场拍照、采证。白俞广的尸体还是在原来的位置,大量血液从他嘴里溢出,面庞和胸膛都被染成猩红,双目圆睁,看着死不瞑目。
法医进行初步的尸检时,两人也被带到避风处说话。
尸体就摆在面前,两人看着竟然没什么表情波动的样子,李警官意味深长的夸了句他们的心理素质:“不过,这荒郊野岭,又是命案现场,人死在这,看着可跟你脱不了干系。”
余缺:“有关,但不是我杀的人,法医检测一下就能还原死因。”是他杀的便是,不是便不是,以现在的刑侦手段,进一步尸检解剖后就能得到答案。
“也是,”李警官也不觉得杀了人,还会主动打电话报警,那太过愚蠢:“那你跟我说说实际情况。”
虽然略去了其中一些关于天机楼的信息,但余缺没有一个字说谎。术业有专攻,李警官作为个中老手,也渐渐察觉出他话中有所保留,又涉及命案,做笔录时就免不了来回问话,翻找关键信息的同时,也是避免他说谎。司妄则被带到另外的地方,进行同步问询。
这边还没问完,屋外的法医突然叫李警官出去一趟。
余缺跟着到了外面,良好的耳力,即使对方压低了声音,让他还是听清了那句话:“和之前那几次一样。”这让他不由的皱眉,沉思。
是他想岔了,假如天机楼在蓝星早有根基,那类似的事应该早就上演过,既然如此,警方肯定早就接触到了这方面信息,并且会进行留档。蓝星毕竟不是修真界,没必要觉得牵扯到这种势力,就必须对他们隐瞒,实际上,维护律法的官方组织才是这里最大的力量,也该拥有知情权。
“看样子,你是有想说的了?”李警官察言观色的能力很强,乐呵呵的做出邀请的手势。
余缺不喜欢绕圈子:“或许,你们知道天机楼?”
两人换到了更僻静的地方说话。
之前在围剿黑客组织时,李警官不是说,那个头目“天罚”疑似参与邪/教,并且给余缺发来了一张相关的图案,让他留心吗?之后几次联系,他都没有再提过这一茬,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因为抽调出了一些级别较高的资料后,认为再牵扯一个普通人进来实在不好。
可现今余缺主动提起,加上两次案子都疑似和对方有牵扯,李警官怀疑他已经被这个组织盯上了,挑着些能说的部分,解释了一下情况:早在二十多年前,华夏就出现了一个叫“天机楼”的邪/教组织,他们和正统宗教不同,不仅大肆敛财,还荼毒人的思想,对此,华夏官方当然不会坐视不理。
在连续捣毁了对方几个重要据点之后,经手的基层民警觉得他们有些邪性。根据搜查出来的资料,天机楼发展期间似乎害死不少人,那些死者的死法和今天躺在这儿L的白俞广一模一样,都是面上看着可能连个伤口都没有,内脏却几乎全部溶解碎裂。
本来大家还没把二者联系起来,只觉得这些案件蹊跷,疑似连环凶杀案,苦于寻找合适的作案手法以及死者的共同特征。等捣毁了天机楼的部分据点后,二者一结合,才发现死的人能找到名册对应,他们很多都是孤儿L,年岁一般也不大,最大的也不过二十多岁。
上面怀疑他们用人命搞祭祀,加上手法诡异,当即大规模出动了军队和特警,不仅要对他们斩草除根,还加紧对涉及的居民进行知识科普,纠正不良之风。
“下狱的下狱,死刑的死刑,由于当时网络已经开始大面积普及,也为我们抓派人手增加了便利,很快就达到销声匿迹了。后来为避免二次传播,涉及到的地区严打了好一阵,除了亲历过当时事件的人,外人应该都不知内情,或者只听过只言片语。这都多少年过去了,没想到又出现几具类似的尸体。”李警官语气稍微带上了一点沉重:“你放心,这事我已经上报,后续肯定会重点追查。”
话题到了这里,余缺才终于发现,天机楼其实不是在装“神秘”,而是在“躲避”。
蓝星毕竟不是修真界,这里没有灵气,人类才是主宰,律法是最基础的制度,华夏也重视对邪/教的处理。他们不是不想张扬,不是不想维护和修真界一样的风光,而是经历过之前的重创后,他们只能选择躲藏在阴暗的角落存活,甚至不敢在网络上提及到和自身相关的信息。
余缺:“那有查出他们的作案手法吗?”
李警官摇头:“这个我不能说,涉密。”
“那就是查到了。”余缺轻呼出一口气,看向夜空中皎洁的月亮。
鉴于话已经说到了这份上,他撇开修真界相关,告知了天机楼的讯息,以及对“气运”的猜测:气运这东西是非常玄乎的,也能带来极大的利益,而掠夺气运的方法,便是他们能一直存续下来的根基——人的贪婪之心永无止境,只要有人动心,就能为这个组织的人提供庇护,很难彻底将其灭杀完全。
不过,被严打的过程,应该也让他们失去了部分传承。毕竟在之前李警官的讯息中,并没有从据点救出孩子的消息,那很可能,现在的他们想要筛选出身负气运的孩子,只能使用相对落后的办法,也就如刚刚被抱走的那个婴孩一般,被供奉在观音前,不给食物和衣服,经过一段时间看看能否存活,筛选成功,再掠夺对方的气运。
白俞广所说的也无错,他们肯定不会在这个时候杀人,毕竟活着,才能得到最大的收益。
至于为何对方掠夺了那么多人的气运,还是无法对抗华夏的司法机构,余缺认为,很可能是司法机构代表的是国家,真要论气运,谁的气运,也抵不上现在华夏如日中天的国运。
当然,也不排除这是本世界的天道对自己人的维护,只是这说法对于普通人来说太过虚无缥缈,余缺选择按下不表。
听完一席话,李警官没有表露出任何质疑,倒是将落点放在了被抱走的孩子身上:“问题是,哪儿L来的弃婴呢?现在很少有养不起的人,真是情况特殊的,也会遗弃在医院,就算真的遗弃在外面,人来人往的,他们怎么第一时间捡到的?”
如今华夏的各项途径都变得正规,孩子基本是在医院出生,其中要经手那么多护士,那么多医生,还有监控,不说要在哪个环节把孩子遗弃这点的非常困难,就是有人要偷走孩子,还有那么多眼睛看着呢,大家又不是吃干饭的。
想到这李警官拧起了眉,摸出随身带的烟,示意余缺也来一根。见他不抽,便自己耷拉着眉毛,蹲下身点燃:“你说的我会报告给上面,另外,我们也会先试着从医院等地方开始查。”
“下次遇见类似的事,你得通知警察,别自己单独应付,万一出事……”
絮絮叨叨的嘱咐中,这件事暂且宣布告一段落。
孩子已经被医护人员先一步送下山,要详细检查身体,警方后续也会调查对方的来历,假如找不到父母,大抵也是送到福利院抚养,不过不管如何,这条幼小的生命总算是活了下来。
分别前,两人也被要求暂时不要离开淮市,毕竟是命案,嫌疑没洗清前,要配合警方工作。
天空渐渐开始泛白。
等身边没了外人,一直晃悠在身边的光团才开口:“接下来要怎么办?”明明还是那个平板到有些怪异的声音,听起来却好像带着若有若无的忧虑。
余缺:“当然是继续往下追查。”
“可是,”2247像是飞累了一般,落到司妄的发顶:“那个人说,你强,背后的人只会更强。”而且白俞广已经死在那里,简直是摆明了说,余缺越接近真相,就死得越快。
余缺淡笑道:“不是还有你吗?”
这话一说,停在司妄发顶的光团,忽然就像是晕乎了一般,咕噜噜地栽倒在余缺肩头。
并行的两人,不同的两双眼睛,同频率露出柔和的目光,齐齐看了祂一眼。余缺还伸手拨弄了祂两下:“有你在,我的命,永远都会握在自己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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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夏的一位伟人说过:战略上藐视敌人,战术上重视敌人。(*)
虽然这个世界的天机楼已经被“史诗削弱”,但余缺还是打算积极备战——他想将系统的所需的能量早日筹备完全。
现阶段经手的两个游戏成功上架,系统面板上的能量已经超过了三分之二。假如保持质量,游戏后续运营中,费些时间,情绪值也能慢慢满格。但既然新项目已经提上了日程,余缺打算进一步内卷自己,缩短时间。
办公室的工位上,苏雾忙里偷闲,正在摸鱼。
坐在她旁边的陆含昭跟新项目的员工对接完工作,回头一看,小姐妹在用手机看小说,心中涌起好奇心,凑过去看,便看见上面的字:
宝贝,你还小,我不碰你(极力忍耐)但如果你敢跟我提分手(怒目而视)老子立刻要了你(恶狠狠)让你一辈子只能跟着我……(*)
陆含昭:……
好怪,再看一眼。
苏雾沉浸在阅读中,笑得肩膀发抖,听见余缺远远叫了声她的名字,吓得手里的手机直接翻了好几个跟头。
走到面前的余缺:“?你在练习杂技?”
“没有没有!”苏雾清了清嗓子:“余总找我有事?”
余缺将一份简历递给她:“我要去开会,你有空的话,帮我面试一下这个人。”一份简历递了过来,上写着各项信息,主要参与的游戏项目,以及被特意标出的一段经历:曾担任仙侠游戏文案策划。
第 50 章 学
余缺的新项目是仙侠游戏,这点公司的人都知晓,但他想制作出的游戏世界,或者说,他的野心,完全超出了大家的意料。
经过几次会议后,大部分员工都是兴奋的,也有些人表现得忧心忡忡,认为“饼太大了”。这边苏雾面试新的文案策划还没结束,另一边,刚从会议室出来的场景美术陆柏,已经皱着眉头思考要不要离职。
平心而论,余缺的想法是好的,他想要做到真正的“高自由度”,想打造出宛如另一个真实世界般的广阔地图,同时想摒弃传统的主线任务模式,转而使用“触发类任务”,让玩家真正体验到“自由探索”的魅力。
但这代表什么?代表他们作为制作团队,得为游戏打造出完善的生态系统,包括花草树木,鸟兽鱼虫,春夏秋冬四季的更迭,甚至对应的动物迁徙行为等等都得涉及。而且,既然要追求真实,那具体到和玩家的交互行为,也是非常大的工程。
比如路边遇到的一只兔子,玩家使用不同属性的武器,兔子是直接死亡,还是毛色焦黑?还是被冻成冰棍?
不是说真的就做不出来,只是,这是多大的工作量?不提其它,他们美术部门,光是给那些生物绘制出合适的图画,就得忙到昏天暗地。而时间一旦拖得过长,到时候项目能不能上线还是个问题。
作为在行业内工作超过7年的老人,陆柏混过前后几个大厂,他们就时不时想“搞个大的”,开头时谁的饼都画得好,但后面资金一旦收紧,项目就会大面积裁人,即便留下了,管理层也只会催促着游戏尽快上线,到时候质量反而会下降。
因此余缺开会时说了那么多,他结合现在公司的情况看,只觉得是两个上架的游戏运营良好,流水不错,这个年轻的公司老板膨胀了。
这样的项目,真能做到游戏上线那天吗?
带着这种忧虑,陆柏走进茶水间,顺手打开招聘软件海投简历。毕竟刚入职几天,此时离开,可以把这段工作经历直接隐去,不影响过往经历这一项的含金量。
毕竟工作经历丰富,他很快就收到了面试邀请,好巧不巧,正是《新中世纪》背后的那家公司,对方似乎也要开新项目,现在需要大量的人手。
没隔多久,余缺就被林秘书提醒:“人事那边说,新项目的美术部门和技术研发部门,一共有多名员工同时离职。”人员变动,还是多名人员变动,肯定会影响项目进度。
余缺淡淡“嗯”了一声:“那就再招人。”
“他们已经在加快速度了,”林秘书翻看了一下离职的员工名单:“只是由于现在招人的高峰期还没到,可能做不到太快,特别是美术这块,您的要求很高。”
余缺:“尽力而为。”
“好的。”林秘书拿出需要签字的文件:“这些还需要您的审批……”
审阅文件的间隙,余缺突然皱起眉,脸色也白了一瞬,签字笔在纸页上落下了细小的墨点。林秘书察觉出不妥,立即上前询问:“余总,你不舒服吗?”
“没事,突然有点胃疼。”余缺拒绝了他的搀扶:“去帮我倒一杯热可可吧。”
余缺一直只喝茶或者白水,办公室里没有备热可可,只有茶水间有。林秘书立即起身出门去倒,走在路上还在核对记忆:余总没有不按时吃饭的习惯吧?怎么会突然胃疼?
其实并不是胃疼。
办公室的门合上后,余缺禁不住闷咳了一声,唇角溢出细微的鲜血,随手擦去之后,他调出系统面板。境界那一栏,已经变成了练气。
这次境界跌落没有第二颗金丹给他碎,痛得倒不是那么厉害,在可以忍受的范围之内。可是,力量下降到底还是让人烦躁……
端着热可可回来的林秘书没见到人,正在张望,宁海生冲他招了下手:“找余总吗?他提前走啦。”
林秘书:“走了?”
宁海生调笑道:“对,说是去接新项目的主美,也不知道是谁,还要余总亲自去接,面子挺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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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暗得很快。
回家后在沙发上小憩了片刻,再睁开眼,四周就染了层浓重的墨色。
新住所是个大平层,在搬新办公地点时同时买下的,面积挺大,全屋都是智能化设备。见人醒了,光团打开了柔和的浅黄色壁灯,又提醒他,冰箱里还有冰镇的梅子酒。
等微凉的液体吞入喉咙,舌尖尝到酸甜的味道,余缺终于精神了几分,走到客厅的落地窗前,慵懒地欣赏夜色下的江景和霓虹。
2247:“可以去露台吹吹风。”
余缺随手点开系统面板:“等会儿洗了澡再去。”
指尖滑动了两下,看到境界那栏时稍有停滞,接着往下,点向了【角色召集】。
伴随着几张闪烁着金色光晕的卡牌排列而出,系统面板上端弹出提示消息。
【系统提示:请选择您需要召集的角色】
现在排列在第一位的卡面上,是白雪皑皑的料峭山峰。
飘扬的雪花,严寒的空气,仿佛刀割一样的风。迎客松上挂着白霜,枝条被风吹得微晃,这里除了“呼呼”的风声,连声鸟鸣都没有。
画面正中是一把剑,它横插在凸起的巨石中,剑身上落了些浮雪,四周都白茫茫一片,只有剑柄处那根随风飘扬的细绳颜色鲜红。
余缺伸出手,隔着虚影,勾勒了一下那根纤细的红绳。
就仿佛是惊醒了某个幻境,卡面上的画面泛出细微的波纹,剑身开始震动,细微的浮雪被拂去,雪白的剑锋折射出寒光,巨石皲裂出裂痕。与此同时,卡面开始翻转,淡金色的界面渐渐扩大,随着画面中皲裂的痕迹扩大,渐渐裂变成沟壑,细微的白光投射而下,照亮了山峰内里的暗室,也打在他抬起的脸上。
如月华般流淌的白色长发,如墨玉般清亮的眼珠。
他的五官仿佛是造物主一点一点精心雕琢而成,鼻梁高挺,下颚线轮廓鲜明,不知是常年未见阳光,还是天生如此,皮肤肤色有些过于白皙,连嘴唇的颜色都很淡。
双手被束缚于身后,几道纵横交错的锁链,贯穿于他的脚腕和锁骨,细微的血迹从伤口中溢出,弄脏了身上的白色华服。本应是狼狈的,但他面容过于灵秀出尘,依旧给人一种入坠云雾般的脱尘之感。
就像是被囚禁的谪仙。
【角色:苏西沉骨龄:???(非正常生命体,无法得到常规定义)
血脉:???(非正常生命体,无法得到常规定义)
灵根:混沌灵根(变异灵根;对全属性灵气具备亲和力;对全属性灵气吸收速度额外增加百分之十)
天赋:玲珑剑心(罕见天赋;对全系剑法领悟能力额外提升百分之百)
功法:万剑归宗[主]、一剑霜寒[副](非主要功法均未显示,可手动矫正)
境界:练虚期(已抵达下一进阶点,请移动至灵气充足位置开始进阶)
异常状态:无】
被本体注视着,苏西沉的眼神依旧很平静,仿佛月色下平静的湖面。但那些囚禁着他的锁链,却溢出了浅淡的红黑色魔气,并且在自动绷紧。那些贯穿过身体的伤口再次溢出鲜血,白色的锦衣映出了暗红。
这让余缺不自觉皱了皱眉。下一秒,苏西沉就仿佛挣脱了纸片一样,轻而易举地挣脱了手腕上的锁链。伤口被二度撕裂,但他仿佛感知不到痛苦,随意地将其它锁链扯断,鲜血崩落,他只是略一抬手,任凭那只系着红绳的剑自动飞到手心。
【系统提示:是否确定将角色“苏西沉”传送至您的身边?】
余缺点击下“是”。
【系统提示:角色传送中……】
天空中的雪花顺着缝隙下落,细微的雪沫洒在他的肩头,客厅里,无数的金色粒子构建出男性的躯体。当苏西沉赤着脚,踩到木制地板上时,身上仿佛还带着些浮雪,空气里,似乎也能嗅到那股凛冽又干净的风雪气息。
余缺站在原地,任由他提着剑一步步走近。
短短几步,他身上的伤口已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停在本体面前时,低垂着长睫,任凭那温热的手指沿着衣领,一点点顺着肌理,描摹那处刚长好的伤口。
很细微的触觉。
还有点痒。
近距离下,苏西沉能看清本体脸上每个细微的表情,能感知到彼此交错的呼吸,他眼神依旧是平静的,仿佛没有丝毫情绪波动。
沾着血迹的破损外衣被解开,露出肌肉紧实的上身,苏西沉的身体也极为漂亮,让从小腹一路蔓延到锁骨的白色刺青,都像是雕刻在这具近乎完美的躯体上的浮雕。余缺甚至有些欣慰——幸好那些贯穿的伤口不会在这具身体上留下疤痕。
躯体上这些“刺青”,也并不是真的刺青。
在本体沿着肌理往上抚摸时,就能看到,这些看似正常的图案,会从小腹开始,往上一点点浸染出墨色,就仿佛活过来了一般。仿佛觉得有趣,余缺故意沿着肌理摩挲。那点墨色迅速往上染去,苏西沉脸上依旧没有多余的表情,身体却猛地往前,将本体压制在落地窗上。喉结微动,灼热的呼吸落在耳边:“别玩。”
“不可以?”余缺额头抵在他的颈侧,轻笑了一声:“温度好高……”感觉都有点烫手。
这其实是苏西沉和心魔互相吞噬融合,所留下的后遗症。只要他一激动,这个图案就会慢慢蔓延上魔气,将整体浸染成墨色。
这也是他被囚禁的原因。
早先余缺未能拜入万剑宗,心里多少还是有些遗憾的。不说这种大型宗门能得到的传承和资源,但凡有人愿意引导,他的道途都会顺利很多。
之后随机到苏西沉这个角色后,就想着要不要让其拜入万剑宗,毕竟天赋上就是天生的剑修料子。在等待对方开启几年一度招募弟子时,他们先进了趟秘境,这次探索中,意外接触到了一位剑修大能的传承,而这位大能,正是万剑宗一位失踪已久的峰主。
苏西沉得到了传承,也应大能的要求,将一剑霜寒这本剑典送回万剑宗。之后,他顺理成章的进了宗门,又因为和剑典修习过于匹配,哪怕他当时的修为不及任何一位长老,也因为得到了传承,而成为了霜寒峰峰主。
在当时的外人看来,苏西沉是令人难以望其项背的天骄,修行速度极快,对剑法的领悟也高,受万剑宗重视,年纪轻轻就修炼出了剑意。
但实际上,当时的余缺因为急于提升实力,心境跟不上修为,已经生出了心魔。
于是,修行速度最快,又是剑修的苏西沉,因为对“魔”属于天生相克,时不时便需要用剑意灭杀本体的心魔。
前面一次两次都成功了,后面却出了意外:因为一次意外跌入幻境,余缺心魔力量大肆提升,甚至融合了本体和所有马甲的实力,完全不受控制。最后,他不得不选择了最极端的方式——让苏西沉以载体暂时吞噬心魔,自己再杀了他。
假如成功了便罢,但谁知万剑宗对优秀的弟子看护如此严格,竟然出动了即将渡劫的大能,在关键时刻跨越空间出现,救下了苏西沉。
那个时候,那个画面,一切根本说不清楚。
对方只以为两人有仇,因此想直接杀了他灭口。为了避免本体真的死亡,苏西沉主动融合了心魔的力量,握住了对方的剑。
因为被魔气侵蚀太过,他的黑发尽数染白,意识也和心魔开始了融合和吞噬。但那种不顾性命也要救下人,以及被刀抵住脖颈也不曾反抗的情景,显然让赶来救人的大能脑补出了一通爱恨情仇。再加上余缺脖颈处的痕迹,苏西沉被救走时,对方看他的眼神,都写满了“一言难尽”。
心魔没杀成,但好消息是,开始受控制了。
在苏西沉被带回万剑宗后,由于身上心魔的气息过于浓厚,被救治时,用了不少镇压魔气的天材地宝。在外人看来,是他心魔过重,但实际上,是心魔吞噬了他,但又融合了他,因此二者完全成了一体。
至于后面被逼问是如何生出心魔的,他一直沉默不语,那位大能便问他是不是喜欢余缺,假如不是,那就按仇人算,发追杀令。为了不给自己结仇,他只能默默认下这点。
假如余缺知道他们会脑补成什么样子,或许多个仇家也要否认。
外界不知道本体和马甲的特殊关系,在他们看来,余缺是一边跟罗摩、许烬等关系暧昧,一边还和苏西沉成了莫逆之交。这本没有什么,但他们一起进了趟秘境,出来后,苏西沉就有了心魔。
再加上当时的情况过于复杂,实在不好解释,后面不知怎么的,就成了苏西沉深爱余缺不可自拔,还因此生出了心魔。在有幻境的加成下,苏西沉还情难自禁地强迫了他,所以余缺才怒不可遏想要杀人泄愤。
总之,那之后遇见的几个“自以为知道内情”的弟子,他们看见余缺,那八卦的眼神都控制不住,暗地里想撮合两人,成全苏西沉的不在少数。当然,自家人护着自家人,也有弟子觉得苏西沉这种天骄,余缺不跟他结为道侣是不识好歹,见面就撂几句狠话。
而由于心魔本就是余缺的一部分,苏西沉和心魔融合后,外人完全看不出区别,长老和宗主认为他执念太深,这么好的苗子,不想放任自流,因此之后把他一直关押在思过涯。思过是假,想镇压和净化他身上的魔气才是真,那几根锁链都是特制的,顺便也避免和余缺接触,盼望他某天能自己想通。
可惜,可能一辈子都是想不通的。
想到这里,余缺忍不住轻笑了一声。他靠在苏西沉的肩头,一只手还拿着酒杯,背景里,大片的霓虹,仿佛特意为他降下的星辰。
抱了一会儿后,身体的距离因为按在胸膛上的手稍微拉远,余缺晃了晃杯中的液体,琥铂色的酒液在动作中浮动,带起浅浅的色泽:“尝一下。”杯子被凑到唇边,苏西沉先看向本体莹润的唇,接着才看那只捏着酒杯的手。根根纤长,精致如冷玉。
他莫名生出一个念头:这只手抓紧床单的时候,应该也会很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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