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 城

    前一天宁海生还和林秘书调侃说,新项目的主美好像面子很大,等人来了公司,他才算是明白:这哪里是面子大不大的问题,分明是余总为了哄新情人,才提前空出时间去接。

    都相处这么久了,谁没悄悄议论过余缺玩得花?那个许烬被勾得像个小狗似的,楼上那位出钱出力,外面还挂着“赤狼印章”的名字呢,罗总监更不必说,相处得最多,谁不知道他对工作上心,对其他人不怎么在乎,唯独余缺一出现就腻乎上去,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明恋状态”。

    现在来了苏西沉,表面看着的确克制守礼,但跟余总挨那么近,说没关系,谁信啊?

    不过,算算人数,这玩得好像越来越大了。

    “司总办公室就在楼上,年轻的弟弟时不时来公司探班,罗总监更是被放在了身边,现在又新找了一个。”看着三人离去的背影,宁海生摸着自己的下巴:“之前大家勉强都有点距离,还能保持平衡,现在又加一个,真的不会打起来吗?”

    因为住得近,一起拼车,此时正拿着冰美式喝的苏雾:“可是,他是白发哎。”谁能拒绝白发啊?还是那种隐隐泛着银光,像绸缎一样的白发。这颜色本来就足够吸睛了,还是长发+神颜,buff都叠满了好吗?

    宁海生:“嗯……话说,余总是不是偏爱长发啊。”身边这几个男人,除了许烬都是长发,他自己也是。

    苏雾:“白发好啊,白发。”

    发觉自己的话没被听进耳朵,他略无语地看过去一眼:“你要是也想染,去问问人家是在哪家做的呗。”

    “呜呜呜,我试过,可头发会泛黄啊!”难道真的是托尼水平不行?

    八卦和闲话结束,打工人新一天的工作正式开始。

    已上架游戏的新活动该怎么安排,上一轮活动的复盘,前前后后一长串的工作在排着队。新项目也在推进中,只是因为走了一些员工,导致部分环节暂时无法动工。

    人事那边为招人头秃,余缺先将苏西沉带到了美术部,告知了大家任命安排。

    有之前学习书画的经历,他是擅长国画的。人物、花鸟、山水,这些都能拿得出手,尤其对单一的水墨作画尤其擅长。既然上一位美术部负责人离开,便也不打算再由旁人接手,自己来还能减去不必要的沟通环节。至于剩下空缺的画师席位,对工作技能相对要求不再那么严苛,相信人事那边也会好办一些。

    果然,最难搞的席位有了人选,其余位置填补速度并不太慢。

    耽搁了一些时间后,就公司新项目《成仙》,余缺正式召集了各部门的负责人,开始进行较为深度的游戏探讨和工作安排。

    会议室灯光关闭,白色的幕布徐徐降下,高清投影仪打开,白色的幕布上印出行云流水的“成仙”二字。字体右下方,还坠着游戏第一个章节的主题:贪婪之狱。

    手里的红色激光笔将幕布上的“仙”字画了几个圈,余缺扫视了一圈会议室的员工:“正式探讨之前,我想先问大家一个问题:在你们心里,怎么区分仙侠和武侠?”

    一个脸蛋圆圆的女生先举了手:“仙侠就是武侠的高配版,更大的背景,更强的出身,更苏的人设。”

    “感觉说得偏向娱乐圈,”文案策划手里拿着笔戳了戳桌面:“就之前几款经典的游戏对比,这二者的差距真的不大。武侠的轻功和仙侠的法宝也根本差不了多少,只是日常赶路时,玩家们一个在天上飞一个在地下跑。哦对了,现在武侠也会出孔明灯之类的交通工具,差距更小。”

    旁边的人笑道:“特意说经典游戏,你是玩了最近新出的那几款MMO了吧?”

    “对,”文案策划撇了撇嘴:“宣发那么多,还以为做得很好呢,说是仙侠,实际是换皮。”因为新项目是仙侠游戏,新上了同题材的新游后,便抱着看竞品的心去玩,结果被恶心到了。

    现今网络发达,一旦有IP做起来了,相关的影视和游戏便会被安排。业内买下一个IP,就以此做成mmo游戏的也不在少数,也并不是说就做不好。但他们想割韭菜的心实在太强,游戏内核和玩法没有丁点儿改变,就是换了贴图和文字,让玩家一环一环的接任务,过剧情,地图上开着花里胡哨的各种交通工具,就那几张不好看的地图,硬是要跑好几个小时。

    也不知道玩家是来玩游戏的还是来上班的。

    余缺用手指敲了敲桌子:“继续,还有别的不同吗?”

    “虽然就玩家来看,做任务的方式大概差不多,但二者在主线故事的落点还是有很多不同吧?”3D设计师举了几个早年经典的游戏例子:“虽然现在来看,拯救世界的故事好像有点老套,但正直善良的主角拿着武器打败邪恶反派,为了守护无辜的人民甘愿放弃生命,我还是很喜欢的。”

    旁边的员工点了点头:“武侠的落点一般放在了国仇家恨,而仙侠的落点往往在芸芸众生。比起武侠,仙侠有更宏大的叙事架构,让玩家参与改变的角色命运、乃至整个世界的未来。”

    “宏大的叙事,品行高洁的主角,这些都很难得可贵。”余缺略点了下头,按了下手里的激光笔,幕布翻页,显露出另一个龙飞凤舞的大字:道。

    “但我希望能用这个字,让玩家们切实感受到仙侠和武侠的区别。”

    追求武功的强盛,和追求修为的高深,本质上是一样的心理。但涉及到修仙,就绕不过去“道”这个专属名词。

    什么是道?

    这个问题的答案并不是固定的。大多数的时候,它代表修士的一种追求,是一个极其私人的、只存在于自己心中的真理。

    世人说“一千个读者便有一千个哈姆雷特”(*),换成修士,一千位修士,也能有一千种不同的道。哪怕是同一个名称,都能有各自不同的引申和理解。

    道途千万种,每一种都是通向登天梯的路。但修士众多,不是每个人都能找到自己的“道”。比如在另一个世界真正踏上修真一途的余缺,这么多年过去,他也依旧没能找到,只是在跟从本心不断增加修为。

    现今打算在游戏里呈现,余缺也不准备对“道”强行定义,而是着墨于人物的经历和选择。在《成仙》第一个主题篇章中,他首先将焦点放在了时下热门的“无情道”上。

    故事从一个宗门说起。

    玄天剑宗,居于正魔交界之地,曾有大能一剑斩杀无咎魔尊,紧邻宗门万丈高的山峰因此削平,又将无数魔物镇压,用剑气在石壁上写下“诛魔”二字。形成山崖之势后,便被修真界尊称为“诛魔崖”。

    这不仅划下了正魔两道间深深的沟壑,还带给了修真界持续近千年的和平。玄天剑宗因此为世人所敬仰,诛魔崖也成了弟子日常训练、磨练心性的场地。

    白云浮于山巅,朝阳散发出金辉。

    照例是近千名弟子一起训练的时间,这片广阔的场地人山人海,却无一人挥剑,而是将目光锁定在正中央,满身是血的女修身上。

    闻月厌紧紧握着自己的本命剑,虽然还站着,但手肘打颤,脸色惨白,洁白的弟子服背后有道深深的伤口,甚至露出了里面的骨头,大量鲜红的血濡湿了衣摆,在地面流出了一大滩,凌乱的发丝随着山风飞舞。

    她的剑骨被抽,伤势过重,身上的灵气在一个劲儿的乱窜,还能站在这里,已经拼尽了全身的力气。身边的人很多,到了如此地步,有人仍在骂她“偷了东西还死不认罪”,骂她“喜欢自己师尊大逆不道”,骂她“不配做凌霄剑尊的弟子”。

    冷漠的,嘲讽的,不忍的,假惺惺的,还有始终面无表情的凌霄剑尊本人——方白衣。

    此刻这位剑尊手心正漂浮着一截莹白如玉的骨头,他身边,可爱的小师妹脸蛋红扑扑的,正抓着他的衣袖。他看了自己弟子一眼,安抚道:“不急,回去再把剑骨放回去。”

    闻月厌环视了一圈,看着那一张张熟悉的脸,一度痛到想要呕出,她想说一句什么,但张嘴吐出的只有血。胡乱抹了一把,看到自己掌心被血沾染的刀疤,仿佛想到了什么,宛若疯魔一般大笑出声。

    一时间,所有吵吵嚷嚷的声音都静了下来。

    她笑着笑着,又开始咳。本命剑都要握不住了,身影也轻微歪斜,山风一吹,看着就像一片枯死的叶子在用最后的力气,扒紧自己的枝丫。还能站着多久呢?都到这个地步了。

    到底有人觉得不忍。有人劝她赶紧道个歉,有人劝一脸肃穆的宗主说算了,此前因为她入了凌霄剑尊门下,错失机会后,一直针对她的霍雪也默默地上前,看着是想要搀扶。

    旁边一位不认识的师姐面露痛色:“现在剑骨已经还了,你知错就改便是……”

    “我没错。”闻月厌推开霍雪的手,吃力地拎起剑,站直身子,舌尖舔过唇角的血液:“你们夺我剑骨,这个仇,我记着了。”

    “放肆!”

    黑着脸的宗主一掌击出,她五脏六腑皆受到重创,狼狈地趴在地上,一时都爬不起来。宗主还对着她大骂不知悔改,扬言要剑尊逐她出师门。

    闻月厌再次吐血,但她仍是笑,废力的靠着剑撑起身子,说不用,接着一剑捅进自己腹中,掏出了金丹:“我还给你们。”

    场面再次静默。

    没人去接这颗金丹,闻月厌伸出的手一歪,满是鲜血的珠子就这么滚到了地上,血色沾染到了泥土。

    她想站起来,踉跄了一下后半跪在了地上,此时她几乎成了血人,睫毛上都挂着血珠,一身白衣染成了鲜红。没有金丹,她的修为瞬间下跌,又加上重伤,几乎是风一吹都要倒的地步。现场众人呆呆地看着她重复了好几次,才终于站起来,又靠着剑,一步步挪到了诛魔崖的边缘。

    惊诧中,有人叫了一声她的名字,想出手拉人回来,伸出的手却被别人制止:“别去,让她跳,这种祸害,死了刚好。”

    诛魔崖下面连接着禁魔渊,那里囚禁着无数大魔,元婴以下基本进去都是个死,更别说她此时的状态,估计一下去就会被万魔吞噬干净血肉。

    最后一刻,闻月厌转头,像是要牢牢记住他们的脸一样,依次看过去。最后看向方白衣,他察觉到视线,抬头,两人对视时,闻月厌缓缓露出一个笑,身体往后仰去。

    那一瞬间,方白衣看到了她的口型:我必杀你。

    他只是随意地一挥袖,对身边姿态亲昵的弟子说:“走了。”众人也如同潮水般退去,只有一直沉默的霍雪往前两步,捡起了地面上那颗沾着血迹和泥尘的金丹。

    这次“抽剑骨”事件,起源就在方白衣身边那个受宠的小师妹。

    她以极差的资质进入宗门,不知怎么,被剑尊看中收为了弟子。因为性格迷糊可爱,宗门内没人不喜欢她,唯一值得说道的,估计就是修为了。师姐闻月厌是同师尊方白衣一样的超级天才,大师兄同样资质不差,是百岁金丹,只有她的身体像是个破了洞的水桶,进了宗门几十年都没筑基。

    没人觉得她不努力,只觉得是资质问题,直到一次秘境中,宗主感觉她身体出了问题,回来后就指出,小师妹本和方白衣一样,也是天生剑骨,现在却差了一块,而且按伤口推算,是几年前才被人夺走的,那时候她还未进宗门。

    这下人人都对小师妹心疼到无以复加,但剑骨不是大白菜,这事有得查。

    查来查去,最后竟然落到了闻月厌身上。

    闻月厌拒不认罪,却在诛魔崖上被自己师尊亲手取出剑骨“物归原主”。

    这一刻,她甚至觉得这个世界荒诞到不真实。

    原本相处其乐融融的弟子,见到小师妹后,开始对她冷眼相待。原本和她定下了大婚的师尊,主动收了小师妹后,眼里对她的情意逐渐消失不见,任由她被外人说是“痴心妄想”。

    还有剑骨。

    那分明是自己的剑骨。

    在之前的一次秘境里,两人多年的暧昧终于被打破,顺着幻境心意相通,喝下合卺酒。欢爱过后,她还握着方白衣的手按到自己脊背上,说师尊,你有的我也有。

    我会是你最出色的徒弟,也会是跟你并肩的道侣。

    但谁成想,后来的方白衣眼里爱意一点点散去,转而将同样的目光放在了小师妹身上。甚至屡次怀疑她背地里对小师妹动手,在剑骨这事上,也相信对方的一面之词,直接定下她的罪名,进行夺取。

    冤枉也好,有意也罢,哪怕不做道侣,那么多年的师徒情分难道也是假的吗?

    在打伤她,强行抽取剑骨的时候,她都能明显感觉到,方白衣眼里有直白的杀意。

    整件事里,所有人都给她定了死罪。宗主的杀意,那些过往师兄妹眼里的杀意。他们嘴里在叫她服软,眼中杀意却越来越浓。

    每个人都没想放过她。

    留在宗门,她绝对会死,反而是诛魔崖下连接着封魔渊,还可能会有一线生机。

    凌厉的罡风将闻月厌身体吹得冰凉,她还在下坠,脊背和小腹的疼痛剧烈,意识也在逐渐消散。唯一剩下的念头,就是假如这次侥幸未死,她一定会杀回去。

    她的确未死。

    在崖底醒来,打开手心里一直紧紧攥着的、之前被霍雪搀扶时悄悄塞过来的字条,闻月厌才明白:什么误会,什么情深,这根本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

    第 52 章 独(捉虫)

    【闻月厌,你要离开,尽快离开。不要向任何一个人求救,也不要相信宗门里任何一个人。】

    【他们已经疯了。】

    在写这张字条的时候,霍雪应该没料到她会那么决绝,因此一开头就是在劝告赶紧离开。而伴随着沾染血迹的字迹徐徐展露,整件事背后的起因,才真正显露出来。

    闻月厌是个孤儿,尚在襁褓中时便被宗主带回。那是个没有月亮的日子,也就是所谓的“月厌日”,她的名字就来自于此。或许就是从这里出了错,从被取名开始,她就迎来了属于自己晦暗的人生。

    读书、习字、练剑。

    虽然由于想要探查出剑骨不那么容易,幼年期被认为灵根不好,不怎么受到重视,但被带回来好好养大了,被给予了吃穿,能活下来,已经让闻月厌对宗门异常感激。

    也是因此,她尊重每一位师长,和其他弟子们相处融洽,出门在外主动维护师门名誉,对同门无数次施以援手,养育之恩、传道授业之恩,让她一直将师门的荣辱、同门的安危,置于自己的生命之上。

    她习惯苦修,早年不受重视时,仅靠着外门的剑法和心法,就成功在小比上崭露头角。

    也是在这时,闻月厌第一次看到传闻中的剑道天才:方白衣。

    实力强大的凌霄剑尊是那么耀眼,对视的时候,仿佛能看到他的轮廓在泛光。十几岁的姑娘,情窦初开,懵懵懂懂中生出了好感。假如此时戛然而止,或者只是远远观望,无非是更加激励其向上罢了。但方白衣看着她,说要收她做亲传徒弟。

    和优秀的人相处太久容易仰慕,若他唯独对你温柔,动心也是理所应当。

    更值得惊喜的是,持续许久的暧昧得到了验证,得到了反馈。他们在那场秘境中许下诺言,喝下合卺酒,感情上得以圆满。闻月厌又得到了一位前辈的传承,还被指点出剑骨,有这种天赋,灵根不够好也没什么大碍了,她甚至生出豪情,要跟师尊比晋升速度。

    这一切都很完美,是小师妹的到来,一切才出现变化。夜深人静的时候,闻月厌甚至想过,没有小师妹就好了,她和同门友爱,受师长厚望,得到了完美的爱情,假如没有她,一切都是最美好的样子。但霍雪的字条上,却用寥寥几笔告知:没有什么爱情,没有什么师门情谊。

    全是算计。

    从一开始,她就是被精心安排好的,属于方白衣的“情劫”。

    凌霄剑尊修无情道,是当今世上屈指可数的合体期大能。但近五百年来,他的修为不进反退,差点跌落境界,究其根本,无非是“道心不稳”。宗主得知后,认为他从小修炼无情道,未曾体验过世间真正的“情意”,既然未体验过,更遑论断情和无情?

    因此,几经商议后,他们决定人为制造出属于他的“情劫”。

    这个过程中,无情道是“因”,也是“果”。他们要的,只有方白衣无情道大成这个结果,至于过程,那并不重要。

    这些方白衣自然都是知情的。很可笑的是,过程中,他自认为真的爱上了徒弟,也似乎犹豫过,但最后还是毅然决然地服下了那颗“爱恨颠倒”的奇药。

    【他知道后果,知道一旦清醒过来,自己必定后悔。】

    【但他要的就是后悔。】

    宗主为了能把这场戏演下去,为了能成就方白衣的道,在这个过程中,让所有对闻月厌有了感情的人,不管是主动还是被动,都服下了药。

    除了霍雪。

    因为之前未能拜入剑尊门下,认为闻月厌抢了本属于自己的位置,她有很长一段时间看对方不爽,一旦遇见就是讽刺挖苦,后面的摩擦,更让两人愈加不对付。在所有人都表露出对闻月厌的喜恶时,霍雪还幸灾乐祸地嘲讽她,可怜她。

    可讨厌是一回事,将人完全不当人,是另一回事。

    闻月厌跳下去后,众多弟子议论议论也就过了,毕竟都觉得她活该。更重要的,是亲亲热热的凑到小师妹身边,恭喜她拿回自己的剑骨。

    看着大家对小师妹团团转着示好,看她被所有人捧到了云端。要是之前,霍雪肯定会羡慕,但她现在只是心底发冷:等药效彻底消退之后,又会发生什么呢?

    没有人会认为是自己的错,没人愿意在真正后悔时,直面当初自己亲手铸就的错误。

    他们会有愧疚吗?或许会有吧。

    但更重要的,是需要有人来承担这个罪责。

    到时候,被吹捧到云端的小师妹,就会自然而然地成为发泄口。

    想到这里,霍雪心底泛起一股没来由的恶心。发现的时间太晚,她没有时间改变这一切,也没有能力去改变这一切。她觉得无力,觉得这些朝夕相处的同门异常陌生。

    她还觉得后怕。

    假如不是小师妹恰好出现的话,之前一直嫉妒和针对闻月厌的自己,会不会,就被选择成为这个“罪责”?

    她没有再细想下去,只是小心地将捡到的那枚金丹擦拭干净,收到自己的乾坤袋。然后背离人潮,独自走到宗门领取任务的地方,在能力范围内,挑选出任务时间最长的一个,手指一勾,将接取任务的牌子落到手心。

    实力。

    要提升实力。

    只有自己足够强大,才不会任人鱼肉。

    同一时间的崖底,闻月厌伤势太重,已经完全成血人,淡淡的红色模糊了视野,但她连眼睛都没眨一下,隔着层血雾,定定的盯着上面的字迹:

    【宗主说,反正都准备灭口,取下剑骨,宗门还能多个有天赋的弟子。】

    【只用一个人的代价,就能成就剑尊的无情道,这很合算。】

    短短的两行字,让她眼球充血,心中的恨意更是达到了顶峰:还真是好算计,她的前半生,她的感情,她最后一点剩余的价值,全都榨得干干净净。

    强烈的恨,激发了闻月厌强烈的对于“生”的渴望。可不知是不是天要亡她,四周的魔兽已经嗅到了她身上的血腥气,对新鲜食物的垂涎,促使它们一步步靠近。

    伤势过重,她身体动弹不得,只能努力去调动自己的手,抓着本命剑,预备在魔兽靠近时拼尽全力掷出,能杀一个是一个。

    绝不能死在这里。

    就在气氛愈加紧张的时候,不知是谁,发出了一阵令人耳朵发麻的愉悦笑声。刚刚还一点点靠近的猛兽,当即像是老鼠见了猫,夹着尾巴迅速逃开。笑声末尾,他说:“你过来。”

    很明显,刚刚觊觎食物到涎水流了一地的魔兽,之所以选择缓步靠近,并不是对已经丧失战斗力的闻月厌保持着警惕,而是这里还有更恐怖的东西。禁魔渊本就危机四伏,对方声音一出现,那些猛兽就夹着尾巴逃走,明显更不好惹。这种未知的、实力强大的存在,主动靠过去,会面临什么毫无定论。但留在这里,显然会惹怒对方,猛兽们又招之即来挥之即去,到时候死在猛兽嘴里和死在他手下,并无半分区别。

    闻月厌想活,只要有半分机会,她都不会放过。

    身体上的伤太过严重,但她拿剑的手还能动。为了保住性命,她靠着意志力,硬生生用这只手拖动着破碎的身体,像虫子一样,一点点从地面上向声源处蠕动。

    等待她的会是什么?是强大到前所未有的大魔?还是引诱和戏耍猎物的捕食者?

    是一餐特别的“食物”。

    溪水潺潺,阳光洒在草坪上,郁郁葱葱的森林上萦绕着一层浅浅的白雾。发出声音的是一颗头颅,连接头颅的身体已经四分五裂,被放在横劈过、形似桌面的树干上。

    那颗头颅长着方白衣的脸,却不是冷漠孤傲的表情,反而眼珠鲜红,笑容蛊惑。头颅和颈骨已经完全断裂,下方身体也近乎四碎,露出了被撕扯过的内脏和白骨,上面还点缀着一些花草、水果和金银,整体看着像是一个奇怪的餐桌,而他就是餐桌上的餐食。

    周围的树枝上站着几只身体硕大的乌鸦,个个都对着餐桌上流下了口水。在闻月厌狼狈的爬过来的时间,视线中,一只乌鸦突然落下来,用爪子和尖喙撕扯下上面的一块肉,紧接着便铺开翅膀,在旁边幻化成一个脸上覆着几片黑羽的男人。

    男人单膝下跪,口称“感谢魔尊的恩典”,那颗头颅并不理会,只是对闻月厌兴致盎然:“人族修士,想不想和魔物做个交易?”

    禁魔渊内,往往几年时间也不见人族修士进来,就是有,一般也只在外围杀魔物,能闯入核心地带的基本都是高阶修士,因为两族之间无法弥合的仇恨,从没有人同意过这个交易。

    但现在,闻月厌来了。这个弱小的,随便一只魔物都能将其碾死的女修,竟然奇迹般地穿过了那些屏障,直接掉进了核心地带。

    这让头颅的话语变得格外蛊惑:“你想活下去吗?”

    闻月厌想。

    她看着非常狼狈,却努力地用手撑起身体,用了很久,才终于停靠在树边,面无表情,一口一口的吞食下餐桌上的血肉。生肉的味道非常难吃,大量的腥味涌入鼻腔,齿间咀嚼时,独特的感觉令人作呕。但闻月厌没有露出任何难以下咽的表情,她非常平静,难以咀嚼,就用牙齿撕咬下小块,囫囵地将其吞进喉咙。

    除了头颅本身,她把所有肉块都吃了进去。

    ******

    大乘佛宗的新一代领头弟子出门历练,途经玄天剑宗,免不了上门问候。言谈间,宗主布下结界,问领头的大弟子悟心:“最近时日,贵宗可察觉到魔道有何的异动?”

    “阿弥陀佛,未曾。”

    宗主当即皱眉,又提了句“应多多注意”。魔族可能卷土重来的消息,各大宗门早已知晓,但这消息已经过去几年,边界没有任何异动,悟心只当他是过于小心。

    由于一路走来,感觉到剑宗内气氛有些异常,还似乎存在欺凌弟子的现象。悟心在离开时还拨动腕上的念珠,说了句禅语:“善恶因果,皆由心生,宗主事忙,也该抽空多关注一下弟子。”

    宗主随口答应,并未过多在意。

    他现在唯一能想到的,是心里那股越来越惴惴不安的预感,这让他无法冷静,等大乘佛宗一行人前脚离开,后脚就给手下弟子发信:召集所有人,有事宣布!

    不能再等下去了。

    大劫将至。

    假如他们还是千年前的规模,宗主不会这么慌乱,但他们不是了。在那场大战后,那位斩杀无咎魔尊的大能成功飞升,但其余的长老、峰主却是死伤大半,年轻一代的弟子折损更多,毕竟剑修讲究个“一往无前”。

    那之后,玄天剑宗的威名更甚,实际却已经动摇了根基,再加上近几年灵气似乎愈加稀薄,要供养出大能的资源更加难得,整体修炼速度明显下滑。没有了魔族这个外因,人族又开始内斗,整个人族的实力和千年前相比已经不是一个量级。

    在从长老那得知劫难将至后,宗主第一时间就将目光放在了魔族之上——玄天剑宗的位置,注定是两族之间的屏障。他们假如输了,只怕到时候就是生灵涂炭。

    可提前放出的小心魔族的消息,但几大宗门来回查验,未发现任何异常,眼看大家的态度越来越松懈,他心中不好的预感却越来越强。这让他实在恐慌,为今之计,只能拼尽全力,为宗门再次造出像当年一样,斩杀无咎魔尊一样的大能。只有绝对的实力,才能打破劫难,为宗门复刻当年的荣光。

    这个人选,就是方白衣。

    但他的修为卡住了。

    眼见着劫难的时间一点点逼近,情急之下,宗主想到了人为制造“情劫”的方法——为了大事牺牲小我,这在他看来是理所当然。

    现在闻月厌已死,剑尊的药效也该过了。

    事情正如霍霜所预料,药物的作用缓缓消退,方白衣有了体悟,开始闭关,此时宗主站了出来,为闻月厌“平反”,说是受了小师妹的蒙蔽,要惩罚过后,将其永囚在禁牢里,日日行刑。

    昔日备受宠爱的小师妹,和当初的闻月厌一般无二,带着一身血迹狼狈地跪在地上,接受所有人的指责。

    正当有人气愤得要一剑刺过去时,带着满身魔气,眼珠变为暗红的闻月厌从弟子堆里走出,她不知道看了多久,笑着道:“好生热闹呀。”

    闻月厌觉得好笑,真是太好笑了,这么想着,也就这么笑了出来:“小师妹今日,无一不对应我当时情景,大家还是这么义愤填膺,怎么,不怕再弄错一次?”

    四周安静了一刻,接着响起此起彼伏的声音。

    “闻师姐?”

    “师姐,你……你堕魔了?”

    “不对,你既已堕魔,是怎么从护山大阵进来的?”

    魔这个字,突然点醒了大家,众人意识到什么,有些往诛魔崖下看,有人抬头确认护山大阵是否完好。

    “我已经被逐出师门,一身修为也如数奉还,可当不得诸位一句师姐。”闻月厌眼含笑意,环视了一圈周遭惊疑不定的眼神:“叫这么亲热,倒让我不好意思了,毕竟今天回来,可是来报仇的啊。”

    就在此时,地动山摇,禁魔渊内所有禁制和封印在瞬间失效,诛魔崖下,乌压压的一片魔族,如同潮水一般扑了过来。

    第 53 章 发

    魔族入侵,大劫已至。

    作为两族之间第一道屏障的玄天剑宗,却在最开始就被攻破。

    感知到护山大阵有异,宗主提着剑匆忙走出来,抬眼一望,满目疮痍,血流成河。无数的魔族宛如蝗虫一般,密密麻麻的从诛魔崖下涌上来,背后张开巨大昆虫双翅的魔兽“嘶嘶”着扑倒一个弟子,肆无忌惮地啃咬对方的血肉,满身都是脓包一样的不知名魔物,伸出口器,伸进了尖叫弟子的喉咙……

    画面正中,已经堕魔的闻月厌享受一般闭上眼睛,张开双臂,慢慢漂浮于空中。无数汹涌的魔气和血气,开始从四面八方向她涌过去,而她的修为也在不断攀升:金丹、元婴、化神……越来越恐怖的气势自她身上蔓延开来,原本晴朗的白日,也在骤然之间乌云密布,一道粗紫的雷电劈下。

    阴沉的天空中,她缓缓张开眼睛,一直上升的修为,在此时终于缓慢稳定在合体期,距离大乘期仅一步之遥。

    哪怕抛开她剖出金丹这一点,依旧是横跨整整四个大境界!便是方白衣,也不过是合体期而已,但现在,她已经是了。

    宗主禁不住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善恶因果,皆由心生。

    当初佛宗弟子随口的一句禅语,仿佛一声悠长的钟鸣,重重嗡鸣在他的耳膜。昔日对闻月厌的所作所为,最终化为了现今不可挽回的恶果——此时他才明白,是他亲手造就了这次劫难。

    是他异想天开,是他对所谓的“大劫”过于恐惧,想着再造一位大能,算计闻月厌做了方白衣的情劫。

    才有今天的局面。

    宗主怔怔地看向四周被屠杀的弟子,看向缓缓落地后,随手一指便杀一人的闻月厌。以前她不是这样的,她爱效仿师尊穿一身白衣,会手持利剑为正义辩护,因为待人热忱总是被人交托后背。但现在,那双原本对师门上下充满感情的眼睛,只余下冰冷的仇恨,站在那里,随性地对魔物一扬手,便有新的人命被吞噬。

    有弟子在组织众人一边反击一边后退,看见他双目无神地跪在那里,赶紧伸手去拉。可宗主还是那副心神俱裂的模样,被拉得踉跄了一下,一道剑光忽然擦过他的脸颊,带出大片血迹,其余弟子慌忙后退。闻月厌已经拿回了本属于自己的剑骨,将其同本命剑融合,那道剑光便来自她的手中。两人对视,彼时高高在上的宗主,只得到了她轻蔑的一个笑。

    “我知道你恨我,”宗主鬓发已经散乱,他像是一瞬间走到了生命的尽头,颓然地俯趴在地:“但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接下来的话没能说出口,一道魔气扼住了他的脖颈。

    在“咯咯”的骨裂声中,他在生命最后的一刻,听见那个冰冷的女声:“错?宗主怎么会有错?你当初视我为蝼蚁,将我玩弄于股掌之中,只是如今时移世易,这个蝼蚁是你罢了。”

    躯壳死亡,闻月厌接着抽出了他的灵魂,将其扔进旁边魔物递上来的祭魂幡中。之后,她看向那些苦苦奋战的弟子,冷冷地嗤笑了一声:“宗门有难,方白衣你却闭门不出,还算什么凌霄剑尊!”

    天空中,雷声再次震动,巨大的雷电再次劈下。

    无数弟子在哀嚎着救命,血腥漫天。而闭关进阶的方白衣,终究是走了出来。

    在看见闻月厌第一眼,他便道心不稳,口腔涌出鲜血,又被自己咽了回去。

    他们齐齐举起了手中的剑。

    一白一黑两团烟雾在空中厮杀,闻月厌看似刚刚进阶,境界虚浮,每次出手,却似乎有旁人在引导和纠正,方白衣此时仿佛成了她的磨刀石,越打,她战意越强,气势越盛。

    战况胶着中,方白衣突然发现,闻月厌身边出现了一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魔物,形态宛如青烟,随着风在她身边缠绕,一边指点,一边暧昧的触碰她的脸,甚至言语间还恬不知耻的说,要得到奖励,要和她双修。

    她竟然也未曾面露厌恶,似乎对这种亲密已经理所当然。

    方白衣心中突然涌起一些莫名的希冀。他不知道自己在盼望什么,只是那张脸,是不是证明她还爱着自己?

    然而就是这一分神,他心口一凉。

    闻月厌面无表情地将手中的剑抽回,又再度刺向他的紫府,那个纠缠着她的魔物,仿佛是嘲讽一般看了他一眼,那张和他一样的脸,彻底变成了模糊的一团烟雾。

    此时,祭魂幡中承受着万鬼撕咬痛苦的宗主灵魂,意识尚且未被消解,他在今天不仅亲眼见到了宗门被屠杀,还透过法宝的视角,亲眼见证了方白衣死于闻月厌剑下。

    他筹谋了那么多年,想造出一位无情道大能,此时终究是成功了。

    只是这个人不是方白衣,而是闻月厌。

    细微的风撩起她的发丝,天空中的雷劫涌动,但最终却没有降下,而是徐徐散去。杀了他后,闻月厌执念斩去,道心已成,境界攀升至大乘期。

    为什么她会没有雷劫,宗主已无力去思考,在意识消散的最后一刻,他仍是想着:我为魔族造出了一位大能。

    ……

    会议室中,幕布上定格在闻月厌的人设这一页。

    陈述完毕,苏西沉顺手拉开旁边的椅子,余缺没多看一眼,便熄灭了手中的激光笔坐了下去:“到时候要做成无缝大地图,玄天剑宗的位置会放在交界处,门派势力以及正魔两道的纷争,都会和有不同道途的主要角色产生纠葛。”

    文案策划举了下手:“话说,那个被闻月厌吃下去,又幻化成烟雾状的那位魔尊,他的设定感觉好特殊啊。”

    余缺:“是很特殊,一方面,他在意向上代表着闻月厌的心魔,另一方面,他这个角色也快要飞升了。”

    他是魔道合欢宗宗主,外人称其为“风月魔尊”。最开始和闻月厌有交易,那个时候也只有她能帮上忙,但之后的相处中,还会拿闻月厌成就自己的道。

    风月魔尊修“极情道”,和闻月厌的“无情道”属于两个极端。他需要把七情,也就是“喜、怒、哀、惧、爱、憎、欲”这些都修炼到极致,才能成就自己的道心。

    对于他来说,修为已经不是局限自己的部分,道心才是飞升的关键。遇见闻月厌后,他引导对方,欣赏对方,也理所当然的,用进一步交易的方式,将“爱和憎”这两个一直未能修炼至极致的部分,映射到了她的身上。

    场景设计点了点头:“所以,大家整体还是为了自己的道途,爱与恨之类的果然都没飞升重要啊。”

    接着再进一步细聊这部分剧情涉及到的人物、场景、相关设计等等,有人问起了npc相关的性格和形象设定:“感觉哪怕是一个小配角,玩家只要接触,都会有不少的戏份。”

    “路人npc也好多啊,不过这些耗费的时间没主要人物那么多……”

    一般情况下,路人的戏份少,建模相对扁平,在游戏里被玩家遇见,能搭话的台词也相对较少。员工们这么说是很正常的,毕竟工作量摆在那里,不可能每个npc都兼顾,一个宗门就那么多人,哪里做得过来呢?

    但余缺在想,路人是游戏中最多的角色,要给人真实世界的感知,让他们有自己的行为逻辑,显然会更加完美。

    会议结束后,他心里揣着这事回到办公室,一心二用,随意翻开了桌面上的一本西方战争史——自《荆棘王座》开始制作,翻看西方的相关读物已经成了习惯。

    页面脉络的书签,正好卡在上次读到的那一页,余缺的手指随意地搭在字符上,下面压着一个音译的名字:西利亚斯。西方史中,这是位很有趣的人物,打仗能力并不是最强,职位也并不是最高,但却极其幸运,余缺甚至在上面标下了“luck”的英文字符。

    瞥了眼那个英文,余缺又放下了书。

    想让游戏npc更智能,除了各种算法给予的动作反应外,目前大多还会使用语言处理技术、大数据模拟导入等等,之前在游戏中尝试过,但效果并未能达到预期,npc还是有点呆笨。思索片刻后,余缺对2247道:“帮我持续关注相关服务的公司,有技术革新的都提醒一下。”

    现在正是发展的高峰期,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迭代了。

    金色的光团悠悠地落到了他面前:“假如需要的话,我可以和您的游戏接驳。”

    余缺:“……你说的,是我想的那个意思?”

    2247:“受限技术原因,更高级的暂且做不到,只是让您的游戏数据变得更加智能,更贴近人类的行为模式的话,还是可以实现的。”

    这已经足够高级了。更高级的,只能是全息。

    闻言,余缺眼中露出些许的思索:“相处这么久了,好像我还没问过你的来历。”不是2247的来历,是整个系统的来历。当初他是突然得到这块面板的,没有小说中那种声音问他要不要绑定,他面前就突然多出一款透明的金色光屏,后面又慢慢对他进行引导。

    “事实上,我也并不清楚,数据库中遗失了一段关键代码,无法凑出完整讯息。”金色的光团细微的闪烁了一下:“我只知道,我和您相伴了很久,虽然一开始您看不见我,但我一直都在那。”

    闻言,余缺轻轻地触碰了祂一下:“谢谢。”这话实在让人觉得熨帖。

    既然2247能和游戏接驳,后续当然是要进行尝试的。

    不过,哪怕通过最开始搜集信息并迅速处理这点,已经切实感受到祂能力的强大,实际应用到游戏中的效果,还是让余缺感到了惊奇。

    接驳之后,npc的运行逻辑和之前简直天差地别。比如说在村落设定了一位渔夫,最开始在游戏中,能做到渔夫在特定时间段去打鱼,再到市场上特定摊位做出售卖动作,在两个地点被玩家询问时,能说一些和捕鱼卖鱼相关的话,就已经算是“精细”。

    现在渔夫的程序变得更加拟真,会进自己的房子睡觉,会和周围的邻居打招呼,捕鱼会换位置,在不同的天气下能做出不同的应对反应。甚至于余缺在输入“性格关键词”之后,还出现了偷懒不起床、对别人骂骂咧咧等行为,言语也会有所改变。

    使用下来,不仅效果拔群,整体效率也高了不少,员工们啧啧称奇。为了避免麻烦,余缺还另外在海外注册了一个空壳公司,用来充当2247的技术来源。

    这个意外之喜,让他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泡在公司里,沉醉于游戏的制作中。

    这天,贺危提着东西来找人,途中遇见林秘书,对方很自然地问了声好:“您来找余总吗?”

    “对,我听说他新游戏开发进度不错,来看看。现在人在办公室吗?”

    林秘书:“现在是午休,余总到楼上找司总去了,有急事的话……”

    “没事,我直接找他。”贺危挥了挥手,轻车熟路的转头到专用电梯刷卡。

    电梯门一关,旁边跟着的新来的助理便小声询问他是谁,林秘书解释说:“是贺总,我们公司有他股份,但他平时不怎么管事,基本不来公司。”贺危和余缺私下是关系特别好的朋友,这点大家都很清楚,新员工熟悉一下也就知道了。

    助理随口道:“他还提着东西呢。”

    “多半是什么吃的。”

    正如林助理的猜想,贺危带了些水果。自己买的,出门前用自家纯净水洗干净了,水灵灵的,装在盒子里,上楼也忘了放下,一路带到了司妄的办公室。江特助给他引路,路上两人客套了两句,余总上来和自家老板谈事是常有的,大家都见怪不怪,江特助说了下情况,走近后,压低声音敲了敲门:“司总?”

    里面没有立即回应,稍停了一下,才传出余缺的回应:“进来。”

    门被缓缓推开,里面只有余缺一个人,他坐在司妄的办公桌前,身上还搭着司妄的衣服。见江特助面露疑惑,主动解释说:“他有点累,在里面休息,过会儿我就叫醒他。”

    结合他身上的衣服,江特助眼神飘忽了一瞬:休息室的床那么大,你们俩一起睡呗,关系都那么明显了,怎么还在避嫌,非要一个睡床一个在桌子上小憩。司总也是,竟然这么不体贴,就算不好意思,也该让余总进去睡,你自己在外面才对。

    这样下去,到嘴的老婆别跑了吧?

    看见贺危,余缺招了招手,让他进去。江特助也立即回神,脸上挂着完美的微笑:“贺总,您喝茶还是咖啡?”很好,不见外,应该的!余总就该把这当自己的地盘来用!

    两人一个进门,一个离开。贺危轻手轻脚地把东西放下,对休息室方向使了个眼色,意思大概是“别人在睡觉,我们换地方聊”?余缺示意他坐下:“没事的,有加隔音层,我们声音不太大就行。”

    贺危便坐下了。

    见人身上还搭着衣服,他以为余缺和司妄谈事谈着就累了,才小睡一会儿。他精力有多旺盛,贺危是知道的,因此猜想是最近工作上太忙,伸手去拍了拍他的肩,劝慰道:“工作这东西是做不完的,别那么着急,多休息……”

    他没注意到,余缺身体僵硬了一瞬。

    办公桌下,一条细细黑色的蛇尾正搭在他脚踝上,随着蛇身蠕动,一点点消失在长裤下。冰凉的鳞片磨擦过皮肤,带出细微的触觉。

    因为正处于成长期和成年期的混乱时段,司妄的情况有些不稳定,时不时就要经历“褪皮”。这个过程里他会短暂地回归到幼年体态,相对脆弱,也会渴望本体的安抚。

    最近褪皮的时间越来越长,今天又有些不凑巧,司妄窝在衣服里被安抚的时候,外面就敲了门。不能立即恢复人形,在两人进来的时候,他下意识沿着本体的裤腿爬了进去——他渴望和本体的肌肤接触。

    贺危都到了门口,余缺自然不会让他转身走。本以为习惯了冰凉的鳞片触感,但今天司妄好像有点过于难受,不仅缠着自己的腿蹭,还像是捉到了心仪的猎物一般,用力咬在了他的腿侧。

    余缺身体绷紧了一瞬,又恍若无事,问好友来是有什么事。

    “就是联赛的事,”贺危往椅背上一靠:“是骡子是马,终于要拉出来遛遛了。”

    第 54 章 晋

    《时空战场》爆火之后,相关赛事也变得极为繁荣。职业选手除了训练赛,也会偶尔参与娱乐性质的比赛,进行直播等等。当然,电子竞技,冠军才是大家永恒的追求,贺危来找余缺聊天,就是因为现阶段已经到了极其重要的国内联赛——只有积分达到前四名的队伍,才能得到通往国际联赛的“门票”。

    “之前打训练赛的时候,我估算了一下大家的实力。除了KG这个死对头以外,有两支新的队伍实力也很强。”

    办公室的门再次打开,江特助送了杯咖啡过来。在醇香的咖啡香气中,两人说起了这次国际联赛的赛程安排情况。正式比赛是要抽签的,对手是谁目前没有定论,但实力强的队伍肯定是关注的重点。

    “说实话,我还蛮想在第一场就抽到KG的,”贺危提起这个名字有点想抽烟,不过这是在别人办公室,他拿出来后没有点燃:“上次他们挖走我训练了那么久的打野,现在我想让他们知道,我能训练第一个,就能训练出第二个,甚至比之前更强。”许烬来了后,他已经完全找到了当初训练余缺的那种感觉,队伍的训练也得心应手,这让他异常想要一雪前耻。

    贺危:/现在的我,强得可怕.jpg看着好友略微骄傲的样子,余缺轻笑了一声:“我相信你。”他的确是个很好的教练。FIY重组后新签的人,包括所有替补席,除了一个是有职业经验的辅助外,全是新人。刚来时他们身上有各自的优缺点,但贺危的能力摆在那,经过他的训练,现今队伍整体的实力已经不容小觑。

    “其实比起KG,那两支新队伍才更被我警惕……”

    聊了会儿对对方的战术安排和研究的预测后,贺危看了眼时间,问起余缺有没有时间:“虽然你挺忙的,我还是想来问问,联赛那天要去现场看吗?”

    余缺:“去。”

    “不去的话也……”贺危手下一顿:“要去?你公司还有那么多事,我以为没空。”

    “你不是也跟我说,工作是做不完的。”余缺眼含笑意:“更何况,我相信FIY能赢,我想见证你们拿下冠军。”

    “你小子!”贺危锤了他肩膀一下,咧开嘴,笑得异常爽朗。

    日程是安排上了,但出发没那么快。因为要耽搁几天时间,公司的工作需要提前安排,涉及游戏开发上的问题,余缺嘱咐了各部门的负责人找罗摩和苏西沉,或者直接给自己发消息。

    此外,司妄也告知了休假——他现在的状态非常混乱,为了避免意外,直接以幼年体盘踞在了本体的小腿上,然后进入了沉眠状态。

    黑色的小蛇,仿佛变成了一个独特的精致脚环。

    一切就绪,余缺提前去了FIY战队的俱乐部。

    这个时间大家正好在打训练赛,宽敞明亮的房间里,几台并列的高配置电脑前,队员手下把键盘按得噼里啪啦。

    贺危此时站在上单的电脑面前,这个队员在这局选了一个坦克,靠着自己的手法弥补角色的走位笨重,整体打法看着很稳。就在余缺走近的时候,他故意卖了个破绽,收下了对方的人头,界面上显示出提醒:FirstBlood!

    正发嘲讽的表情呢,贺危在背后给了他一巴掌:“秀个屁啊秀,补兵!优势是在经济上一点点滚出来的,你上赛场的时候再这么做老子下来打断你的腿!”

    上单一边故意“哎哟”,一边回归状态,开始控线。

    首杀刚刚拿下,野区也开始发力。下路双人组正和对方换血,许烬突然说了声“抓下路”,两人立马变得激进起来,没用多久,神出鬼没的刺客就从视角盲区窜出来收割了对方的人头。

    “nice,许哥猛啊!”

    辅助刚夸,中路就遭到了伏击。上单再次挨了教练一掌:“你孤儿路是吧?什么时候留在线上,什么时候游走,你的判断力呢?”

    这话让ADC成功开始憋着笑,但他也被贺危怼了一句:“节奏呢?全场都靠许烬带是吧?下路等着喂饭是吧?”

    断断续续的骂声中,许烬入侵了对方野区,拿下对方打野人头后,手下操控着角色掠夺资源,接着道:“抓中路,下路小心,河道视野会丢失。”

    对方中路在边缘走位失误,刚准备从河道回己方野区,就被蹲了个正着,许烬配合中单,很快连续收下对方两个人头。

    中路收获不错,ADC下路的节奏也起来了,调笑道:“许哥这局打得好猛,像吃了兴奋剂似的。”身边的辅助也笑着应和了一句。

    站在他们身边的贺危默默瞥了余缺一眼,心道:……能不猛吗?心上人就搁这站着呢,是你你不想表现一下?

    有没有表现的心不知道,但迫不及待想和本体贴贴的心非常明显。

    对局结束,还没等介绍,就眼神黏糊的往本体跟前凑。中途被贺危眼疾手快地抵住了肩膀,瞪他:“做什么?”还有这么多人呢,没皮没脸的臭小子!

    旁边的人嘻嘻哈哈,说“肯定是许哥想师父了”。之前那场直播,大家基本都是看过的,余缺和许烬当初的那场风波在圈子内不是什么秘密。更何况,他们本就是FIY的队员,曾经拿下冠军的照片还在俱乐部的墙上挂着呢,没人不认识余缺。

    上单还想和他单挑试试,被贺危再次不客气的打了一掌:“还单挑呢!真拿自己当孤儿了是吧?要配合,配合!”队伍里最不让他省心的就是上单,只论打法的话,明明不比许烬差多少,但就是憋不住那颗想秀的心。

    当然,现阶段他已经进步很大,团队合作方面做得不错,贺危不想完全教化他,那是在扼杀他的天赋,因此教人还是有点收着的,希望他后面能慢慢开窍,把优势合理糅合。

    见大家心思浮动,本身再过一小时就要出发去赛场那边,贺危干脆大手一挥,现在就走!

    还没正式上赛场,大家心态也都还能平稳,打打闹闹的抵达官方预订的酒店时,刚好是下午四点左右。询问前台后,就是信息登记,分发房卡。

    工作人员一边在电脑前敲字,一边道:“对了,因为你们信息提交的最晚,房间不够了,你们有两个工作人员的名额在隔壁酒店,离这里不远,只有……”

    贺危打断了她的话:“套房也订满了?”主办方为了节省预算基本都是定大床房或者标间,顶层的套房一般是没有的,他不想让自己人来回跑,不如出钱刷卡订。

    “好像也没有了,我查一下……啊,还有一间情侣套房。”因为《时空战场》举行赛事,最近订房的人是真的多,点进系统查看后,今天早上空出了一间,已经算得上意外之喜。

    工作人员抬头看了他们一眼:“要订吗?”

    众人:……

    订是能订,就一间,给谁住?“要。”余缺淡定地看了贺危一眼:“来回跑太麻烦了,我和许烬一间就行。”

    贺危差点跳起来:“那怎么行?!”没心眼的,怎么还带往人家嘴上送的?!那可是情侣套房,那小子万一把持不住……

    余缺只觉得他有点莫名其妙,随手从口袋里拿出了银行卡:“你今天怎么了?怪怪的。”

    这话一说,贺危立马咳了两声,意识到自己反对的声音太快,有点失态。明天就是正式比赛,他不想许烬在今晚把事挑明,到时候不论是两人好了还是被拒绝了,都可能影响明天的状态,更何况,这里入住的还有媒体呢,万一被发现端倪,指不定又得搞个热搜出来。

    “你让他自己一个房间,你和我住,不然影响他比赛心态怎么办。”

    余缺不以为意:“我不会影响他。”

    此刻贺危的内心:那小子眼珠子都快黏你身上了,你是心里真没点数啊……

    试图给许烬使眼色失败,贺危只能暗自咬牙:“很久没聊天了,我俩住一间,聊聊天不行?”

    余缺表示拒绝:“明天比赛,你该早点睡,保持好状态。”倒不是嫌弃自己朋友,这是实话,更何况,司妄还在他小腿上缠着呢,要是被看见,不得吓他一跳?

    合着是油盐不进是吧?!横竖劝不动,队员们也觉得两人住一起没问题,有点奇怪他的话。贺危不能说出自己的担心,只能默认下来。

    情侣套房和他们的大床房不是一层。在临出电梯前,贺危还拉了许烬一把,咬牙道:“我不管你怎么想的,横竖明天就要比赛了,什么都打算都等之后再说,你给我熄了心思!”

    许烬眼神微妙了一瞬:“我什么心思?”

    贺危给他一个白眼,松开手:“你自己心里清楚。”

    许烬:……

    琐事不提,第二天便是正式比赛了,今天晚上会在直播中抽签,决定队伍的正式赛程。

    如贺危所愿,他第一轮就抽到了KG。

    第 55 章 江(捉虫)

    KG和FIY之间的爱恨情仇,要是放在现在水剧盛行的娱乐圈,大概能拍个一百零八集。

    两家最初的矛盾是在比赛上:那时,KG正如日中天,FIY横空出世后,输赢都很多,像是个草台班子,突然跟这种实力强横的队伍遇上,大家都笃定会白给。当时的KG教练也稍微有点轻敌,结果就导致了队伍失利。可以说,FIY是踩着他们的名气摘下的桂冠。这便罢了,他们还运气不好,主力突发伤病导致那次联赛彻底失利,积分没打够,甚至没能拿到去国际联赛的门票。

    因为这事,他们几l乎被钉在了耻辱柱上。而且伤病这个原因,有人能接受,但大多数的人还是觉得他们是拿队伍主力卖惨。之后迫于身体原因,KG的主力退役,他们替补的队员实力不够,联赛失利,粉丝大量流失,开始千方百计想着挖人。

    这个阶段,FIY的团队发展则日臻成熟。

    最开始FIY因为余缺的个人能力极强,队伍战术几l乎都是走“单核”,腾出时间给他发育,全场节奏都靠他一个人带。第一次在联赛拿下冠军时,《时空战场》的版本吃重上路,但余缺一直选操作极难的刺客,甚至在决定夺冠的那一场,硬是1V3抗住了对面压力,在大逆风的情况下赢得了胜利。

    因为他的操作,《时空战场》甚至改动了游戏里的那个刺客角色,被外人戏称“版本更新,削弱余神”。

    而游戏方的改动,也让贺危意识到了团队游戏中“团队”二字的重要——光靠余缺一人风险真的太大了。更何况版本更迭,再一次削弱了打野,贺危当即加重了其余位置的训练,为了让他们脱离余缺的节奏,在训练赛上费了很多心思。

    这个时间段,FIY的队员频频被KG挖角,但一直不怎么成功。直到余缺退役,那段时间贺危的事业像是一下跌到了谷底,原本看好的可以接任位置的打野:罗荣,被KG挖角成功,联赛靠着下路双人组勉强维持了一个还算不错的名次,但下来后,ADC也被挖角。

    其它七七八八的,对FIY用娱乐圈的手段进行打击、抹黑这些暂且不提,自从罗荣被挖走,FIY面临的一切境遇都让贺危破防。尤其是后面几l次比赛,明明有机会拿到不错的名次,但队员竟然被收买。队伍人心涣散,再也没拿到一个好名次,走的走,退役的退役。

    经过那么长的一段低谷期,现在,即将在赛场上和KG再次相遇,贺危表情变得格外沉稳,一路上都是语气平常地安抚队员:“不用紧张,就和打训练赛一样。”

    双方选手正式入场。

    舞台上灯光明亮,台下的粉丝见到熟悉的队伍,纷纷高举着粉丝灯牌,同时爆发出了尖叫声:“啊啊啊KG!!!”

    “KG必胜,罗荣我爱你!”

    “许烬加油!”

    “许烬妈妈爱你——”

    本来还有点紧张,听到这话,大家都有点憋着笑。

    之前的那次热搜事件,到底给FIY带来了不少关注,后续贺危也开始安排大家时不时上号直播,许烬因为长得帅,一头红发加上断眉格外惹眼,操作又摆在那,直播时粉丝是最多的,几l乎不用怎么引导,粉丝就自动聚拢,连超话都建起来了。

    能让大家稍微放松是好事,贺危等他们互相调侃了几l句后,才开口道:“KG这场罗荣是主力,之前训练赛大家也遇见过的,他喜欢针对许烬。”

    在许烬被认为是作为余缺本人回归的乌龙事件后,他有了些名气,ID也被大家熟知了,那个罗荣不知道抽什么风,打训练赛的时候一旦和许烬“撞车”,必定指挥队友一起围攻,只要拿下人头,就会原地发标志嘲讽。

    甚至在他自己的直播间,还发表过一些诸如“许烬算个鸟,给余神提鞋都不配”、“许烬就知道学余缺的打法,他有创新吗”、“见一次杀他一次,什么玩意儿”等疑似余缺极端粉丝的言论,因为他也在FIY待过,和余缺之前的关系不错,还有粉丝磕他和余缺CP的。

    当然,此时贺危提出这个不是为了批判他本人,而是针对战术:“KG的教练下来后肯定会教育他,但假如他情绪上头,就很容易成为突破口。”

    “所以记着,战术看他们情况调整,时机合适,AD加紧发育,许烬注意针对罗荣。”

    “收到!”

    不远处,KG的教练也在和队员们打预防针:“FIY喜欢靠打野带节奏,前期一定要绷紧神经,争取把游戏节奏握在手里。中路记得跟着上打野的思路,罗荣你要带出节奏,前期一旦失利从别的路找回来,不要和对面打野死杠。”

    罗荣训练赛爱针对许烬,作为教练他当然是知道的,一次两次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没想到愈演愈烈,这次联赛前,他把人骂得狗血淋头,才终于将人纠正了过来。现在要上赛场了,自然也没忘记嘱咐两句。

    队员们也纷纷应好。

    两个队伍的成员正式坐到座位前,比赛开始进入角色禁用阶段。KG那边,出于之前训练赛的记忆,罗荣首先ban掉了许烬常用的一个刺客,FIY这边相对正常,由于当前版本吃重下路,ban掉了KG那边ADC擅长,又极为强势的一个射手。

    旁边的两位主持适时进行解说,对于版本强势角色被禁,导播还特意切到了KG队伍的ADC的脸。

    很快,禁用结束,面板上躺着的八位角色,有五位都是刺客,强势的射手反而被放出了好几l个。

    许烬:“这把下路射手核心,前期稳住,中路多支援。”说着,手下就选了一个冷门的刺客型射手。

    KG那边也稍微懵逼了一瞬,罗荣选了常规的刺客。

    这边的阵容有些特殊,不止许烬选的打野主定位是射手,辅助也没有选常规的功能辅助或者增益辅助,而是选了个一般出现在上路的肉盾。下路是版本强势射手,上路照例选了战士,中路是法刺。

    由于版本吃重,在看到许烬没打算打下路后,罗荣大概猜到了对方的打算,于是战术上打算按最常用的“四保一”,同时让其他队员选了前期能打出优势的角色——对方双射手阵容,不能让他们发育起来。

    一切准备就绪,比赛正式开始。

    许烬:“上场辅助先跟我入侵野区,中路3级联动。”

    大荧幕上,解说眼睁睁看着许烬带着辅助一路直奔对方红区,他选的角色位移稍快,辅助落后几l个身位,几l乎是陆荣刚刚对小怪交了第二次技能的时候,他的技能就打了上去,消耗了对方四分之一的血量。

    紧接着,在对方想要还击的时刻,紧跟来的辅助也往前一步露出视野,此时下路兵线刚刚交汇,射手正在兵线上准备补兵,陆荣一个小怪的经验还没吃到,就被FIY的辅助一个技能打中,许烬一边走位一边补伤害,他血量见底,屏幕立即变为黑白。

    FirstBlood!

    观众席上爆发了小小的惊呼。

    这多少让大家都有些措手不及,虽然射手是版本答案,但那是就整局而言,这种双射手阵容前期血量低,罗荣本是想吃一个怪升到2级去对方野区的,谁知道许烬胆子这么大,心思又细,竟然在他交技能的瞬间突脸。

    KG的下路双人组在看到许烬露头的一瞬间,就想过立即出手,至少两人一起把FIY的射手留下,但血都没换到五分之一,许烬已经带着辅助迅速赶到线上,得亏他们走位不算太过靠前,耗了一些血量,险险躲过了攻击。

    解说看到这里都暗自捏了一把汗,假如他们也被拿下人头,那KG这把就完全炸了:“很好,KG下路双人组及时回头躲过了伏击,双方开始拉扯……”

    顺路吃了对方野区的一只怪,许烬已经2级,再从河道回自家野区,心里算计着自己的经验,给中路标点:“下波抓中,下路可以开始给压力了。”

    上路:“我没线权啊,许哥你注意,对方可能去野区蹲你了。”

    “他不会那么快,中路能控到吗?不能就封走位。”许烬一边指挥,一边操控人物翻墙:“很好,位置卡得合理,直接上。”

    解说:“KG上单正在下来的路上……中路FIY法师先手开团,技能没中,但这个走位,危险!FIY打野,等等,集火秒了!KG上单也被控,双杀!打了个0换2,这波KG血亏啊——”

    在解说的惋惜声中,FIY的优势像滚雪球一样滚了起来,本身是双射手阵容,装备上应该稍微有些拖节奏才对,但因为许烬的先声夺人,中路先打开了优势,下路双人组先是求稳,后续也很快用角色的强势开始火力压制。

    本该作为KG阵容四保一核心的罗荣,因为节奏和经济的落后,改变战术想让下路的射手作为核心,可惜还是迟了一步。

    这一局没打太久,许烬便指挥大家在龙坑团战,用灵活的走位再次打出了1换3的战绩,同时收下了大龙经验,接着也不等他们往下拖,完成了平推。

    三局两胜,第一局失利,中场休息时KG那边教练暴跳如雷,破口大骂。

    他不是不能接受输这件事,是这场比赛里,他们完全在被牵着鼻子走!节奏开场就在许烬这个打野手里,他们的ADC又平稳度过了发育期,自己这边除了在上单开场那里得到了一点线上优势,全程对线都没打过。他们选的还是相对强势的角色,优势呢?一点没打出来,这是在做什么?!

    两相对比,FIY这边就轻松得多,贺危锤了下许烬的肩膀:“好小子,打这么冒险,我都捏了把汗。”开头那几l乎是分秒之间,要是辅助慢了一步,对方打野跑了,他们血亏不说,还可能被包饺子。

    “虽然赢了,但是别飘,他们也会调整战术。”

    几l个人凑在一起简单地复盘了一下,指出了刚刚那把可以改进的弊端,贺危夸了ADC的沉稳,又和许烬对视了一眼。

    二次上场,KG这边整体都绷紧了神经。

    罗荣这次禁选位置选得相对常规,几l个版本强势的角色都进了ban位,上把FIY的强势射手也被禁了。但许烬出乎意料,连续禁的几l个都是相对强势的射手,临到末尾,才禁了一个相对冷门的角色。

    进展到这里,KG那边已经猜到了他们要拿哪个角色,但没有办法,FIY先选,许烬选出了那个操作极难、在机制上被ban位冷门角色极为克制的一个刺客。

    罗荣:“他们很可能是野核,辅助拿克制角色。”

    这把FIY的阵容看着很正常,就是版本强势的战士加上法师,刺客,射手以及增益类辅助。而KG有两个角色都是为了克制许烬而出的。

    对局开始,罗荣特意让辅助多走几l步给出更大的视野,避免上次的情景重演,然而令他没想到的是,自己时时刻刻注意许烬的动作,猜他可能在哪个位置,但实际上先出手带节奏的是上路。

    解说:“FIY的上单先手,技能中了!这手操作很细啊,稳一点,单杀!等等,中路来支援了,还不走?”

    “又拿下一个!丝血逃生,秀啊——”

    上路的打斗稍微夺取了罗荣的注意力,本着“帮优不帮劣”的原则,他看向下路的情况,发信号前往支援。

    以第三视角看战场的解说则注意到了许烬的位置:“等等,他在蹲草,KG打野露视野了!辅助吃伤害,先打人先打人,这波FIY阵型还不错,卖了,该卖就卖,怎么回事!一个技能中三个!辅助还在抗塔,有一个没死,0换2这波KG太伤了啊!”

    就两波小型团战,上路和下路节奏就全交了出去,经济也在被逐渐拉开差距。

    再等下去,又会像之前一样滚雪球,罗荣真的急了,他直接让辅助全程跟着自己游走,放下路ADC独自抗压,自己去中路先试图打开优势。

    一开始的确出其不意,拿下了对面中单法师的人头,但许烬及时过来,兵线没能推过去,对方经济也损失不算大。

    解说时刻注意着双方的情况:“……战况有些焦灼,双方在用技能试探,好,都在赶来支援的路上了,野区地形复杂,FIY上单先手开团!ADC站位不对,能救吗?打野一个技能秒了!还打,团战少人,这点血量还能走吗,二技能收割,团灭!FIY杀疯了,直接0换5!”

    “一波平推,让我们恭喜FIY!”

    底下瞬间爆发出欢呼声,荧光棒和灯牌不断挥舞,叫着“许烬”和“FIY”的名字。

    “yes!!”几l个队员站起来,互相击了下掌。

    首战告捷,作为胜利方,队伍几l个人都喜笑颜开。许烬摘下耳机,和大家一起走到舞台侧后方,镜头扫向了他们庆贺的样子,贺危拿手猛搓上单的脑袋,其余人嘻嘻哈哈,许烬情绪没那么激动,只是习惯性地腻乎到了本体身边,眼睛里带着星星点点的笑意。

    令人没想到的是,KG那边的罗荣竟然黑着脸走了过来。原本热闹的气氛突然被打断,大家不明所以,只见他斜了许烬一眼,怒气冲冲的对余缺质问道:“他凭什么站在你身边?”

    这场比赛可是全程直播,大家虽然没别耳麦,但此时人突然走到他们这边,看着还像是找事的,弹幕整体都是:????

    导播则自觉地将画面切到了余缺脸上。

    第 56 章 文

    【干啥呢?放狠话还是要打架?这么输不起吗?】

    【KG这两把完全没发挥出该有的实力,你们在干什么?!】

    【三场比赛两场全输,现在还输不起跑去闹,单走一个6】

    【脱粉了,私下怎么嘴许烬我都无所谓,这是比赛现场,你还输了,究竟哪儿来的脸】

    ……

    这场面,让原本就心气不顺的弹幕脏字越来越多。FIY经历过之前的低谷,粉丝并不多,倒是KG的粉丝,之前的战绩摆在那里,导致期望越大失望越大,两场连续失败粉丝心态炸裂,罗荣此举首当其冲的成了被辱骂的突破口。

    见势不对,后面紧跟过来的KG的俱乐部经理一把将人拉住,又主动和贺危握手:“他是粉丝,稍微有点激动,别介意别介意。”这种时候,镜头之下,大家也不想搞个所谓的大新闻出来,更何况他们都赢了,贺危便云淡风轻的握手。余缺更是一句话都没说,只有许烬扫了罗荣一眼。

    所有人都觉得罗荣是在找茬,倒是外人看不见的2247,分析了一下他之前在网上的留言,同余缺说:“他好像是你的毒唯粉。”所以才看不惯许烬。

    余缺:……

    并不能理解,只感觉他脑子有病。

    这个小插曲很快过去,经理都来了,罗荣也终于知道了自己动作出格,除了多看余缺两眼,他没再说什么话,唯独脸色像是非常憋屈。但谁知道,这事还有后续。

    此前贺危就抱怨过,电子竞技,赢才是一切,但自从KG学了娱乐圈那一套,就屡次用舆论来攻讦对手,搞得他烦不胜烦。在FIY跌入谷底的那段时间,KG一路高歌,他们的几个队员也被打造的像是明星。现今突然和昔日的老对手打比赛,还输这么惨,加上罗荣“崩人设”的行为,KG迎来了反噬,负面评论铺天盖地。

    此外,还有人把这段录屏拉出来,尝试着对嘴型,完全拼凑出了完整的话:他凭什么站在你身边?

    这实在让人很难不去脑补,好事的网友更是顺藤摸瓜挖出了之前的“旧瓜”。

    已知,罗荣是从FIY挖过来的,此前余缺在时,直播打游戏还夸过罗荣两句。后来他突然离开,FIY剩下的人里他是最先离开的,之后是队伍里的ADC,接着才是其它一系列事。

    那之后,罗荣疑似在自己的账号骂贺危“留不住人”。再加上之后许烬横空出世,还未确定是否是余缺本人时,他就认定“是个劣质的模仿品”,完全不掩饰厌恶……

    林林总总凑到一起,网友们得了一个“真相”:罗荣恐怕是暗恋余缺。

    听我说谢谢你MD:额……虽然是推测,但不得不说导播好懂,镜头直接切余神脸上了。

    想吃菠萝但是扎嘴:别说,你还真别说。觉得教练留不住心上人于是愤而出走,甚至脱粉回踩,再次见面后,又因为对方竟然有了别人在身边因此不高兴,逻辑闭环了呀/大拇指.jpg试试就逝世hh:你们要这么推理,那被挖去KG的那个ADC也坐台下来着,他看余神的眼神也有点……

    猫猫好貌美:写作余缺,读作电竞圈妲己是吧?再脑补下去,就是出走的白月光回归的剧情了。

    强扭的瓜也甜:额……没人觉得许烬的眼神更不清白吗,视频里扫罗荣的那一眼凶的,啧啧/偷笑.jpg这条评论下面很快刷起了回复,队伍非常整齐,都是“你不是一个人”。

    此前从余缺事业粉变成余缺和许烬CP粉的阮琴,在那次直播后,时常靠许烬露面扣糖续命,这猝不及防地来了个磕点,早就高兴得不行。暗戳戳看着事件走到了这一步,终于,终于有人跟她一起磕到了“师徒CP”,她内心暗爽,表面还是云淡风轻的在这层发了条回复:

    磕这个的姐妹,可以点这个话题#许烬X余缺#

    这就让突然get到磕点的网友,在内心正蠢蠢欲动时,立马拐到了许烬和余缺的CP粉圈子。不进不知道,一进才发现像是老鼠进了米缸:好家伙,你们圈子冷,粮食怎么这么多?还有这是哪个太太下凡来了,画得也太好了吧!

    一群人涌到画师的主页,关注评论转发三连,跟着评论一起嚎叫着“老婆”、“太太”,接着又转战下一个文手和CP剪辑大手,吃得心满意足。

    至于发现产粮的太太疑似还画了余缺和另外两人CP的事,就都是后话了。

    网络上风云变幻,热点几天一换。

    随着比赛的进程推进,在一周时间里,FIY赢得越来越多,所有队员的人气开始飙升,队伍的粉丝数量也渐渐庞大。其中,时常掌控队伍节奏,打法和意识都极为高端的许烬,更是被大肆赞赏。

    从无人问津到夺冠热门,时至今日,再也没人提及FIY之前的落魄。

    贺危也算是扬眉吐气,这些天但凡和别人遇见,不管背地里怎么想,表面都是在恭贺。记分板上那一路往上的积分,更是让所有的对手,在遇见他们时就绷紧了面皮。

    今天是FIY和SFP对决的日子。

    经过这些天,两支队伍的积分已经并列第一,彼此的实力已经得到证明,也都有了通往国际联赛的门票,但双方都没有任何放松,表情都非常慎重。

    主持人调侃了一下大家严肃的脸色,引起现场的欢笑,将现场转播出去的直播间里,则已经开始用平台币对两支队伍“押注”。

    FIY很强,这点毋庸置疑,中间虽然因为余缺的离去产生了低谷期,但贺危实力依旧在线,此前带领队伍连续统治联赛,经验丰富,现今FIY队伍里虽然都是新人,但个个都表现极佳,许烬尤其亮眼,因此大多数预测下注都是点的他们。

    SFP这支队伍则相对特殊,他们从教练到队员都是纯新人,教练是由上一届国内联赛冠军的辅助选手退役后担任,战术体系多变,队伍里开团带节奏的基本都是辅助位。

    相比于FIY踩着KG重归巅峰,他们战绩更加显眼,此前几支热门队伍都因其折戟沉沙,甚至有只赛前预测在前三、拿到过冠军的老牌队伍,因为中途遇见他们,导致积分不够中途夭折,因此被粉丝骂得极惨。

    两支队伍都很强,云朵直播平台,退役后转行做主播的“松松”一般用看直播水时长,一边下注:“我觉得FIY吧,这个许烬真的,我必须投他。”平台币一押注,弹幕上铺天盖地的都是“后悔”:

    【不是啊哥,你可是毒奶啊!早知道我投SFP了啊啊啊】

    【已经在可惜我的平台币了呜呜呜,电竞毒奶我实在怕得很】

    各种吱哇乱叫的,把主播“松松”也乐得不行:“哎,我就是投他,我就是玩儿~”

    直播的一切,现场的选手当然并不知情。

    SFP也是贺危在赛前就判断认为实力强劲的队伍之一,正式开始前,他嘱咐道:“辅助位指挥的优点大家都清楚,我就不再细说,他们能打到这个名次,说明无论在节奏上还是团队意识上都有自己的独特优势……”

    战术的预测和分析过后,双方上场。

    一开始FIY这边还觉得正常,许烬也成功收下对方中路的一个人头。但是可惜,3级之后,对面辅助开始全面游走,留射手一个放养,下落双人组想要趁机压过去,反而被对方不知道从哪里跳出来的打野控住了。

    接着节奏就开始像SFP之前的比赛一样,被他们辅助完全把控在手里,他们守家失败,第一局输了。

    看着这场直播的人,有多少在骂人和庆贺的暂且不提,主播“松松”的直播间反正是一片哀嚎,他本人也是一拍大腿:“坏了呀,哎,该投他们的。”

    弹幕则是一大片的:电竞毒奶,名不虚传。

    第一场结束,大家进入短暂的中场休息。

    FIY这边气氛稍微有些凝重,之前比赛中也不是没输过,但这次输的好像有些莫名其妙,优势完全打不回来。上单主动站出来,觉得自己该背锅,毕竟自己先走位失误送出了人头,才被对方打开局面。

    然而,他蔫头耷脑,贺危却反而没训他,在和大家复盘的时候,指出了他被当突破口的原因。

    上单:“那我下把谨慎点儿?”

    贺危:“不,你应该再激进一些。”

    第二场,许烬在刻意送了两个功能性辅助进ban位后,指挥ADC选下一个走位极其灵活的射手:“你这把孤儿路,上场先稳住,我2级就带辅助支援。”

    这次对方虽然也有意微调战术,但许烬带着近乎挂件一样的辅助,全程入侵野区,用灵活的操作收割对方人头,掠夺野区资源,接着就迈入熟悉的平推环节。

    看着这一幕,主播“松松”连连叫好,正想夸许烬几句,弹幕里的粉丝劝上了:

    【大哥,自己人,别开腔】

    【你快消退点吧!第一场说人FIY赢,人家就输了,转而夸SFP,人家又输了】

    【别奶了别奶了!!】

    不过这哪里劝得住,主播“松松”还是把许烬夸了一通,并且笃定下把FIY回赢。

    就在弹幕都叹息着“完了”的时候,第三场正式开始。

    这次两边都变得极为谨慎,不过这次对方换成了打野指挥,辅助依旧满场游走,几路的压力都很大。

    眼看着优势再次要到对方手里,许烬指挥上单找机会出手:“打出你的优势,我在支援的路上。”

    几人肾上腺素飙升,上单几乎是在许烬开口的瞬间,就果断先手控制,SFP的辅助察觉到不对,还没来得及支援上路就以丝血的差距送出人头,距离本就不远,他想上去收割掉对方,拉低双方差距,结果反而被秀了一套,接着许烬也抵达现场,拿下了他的人头。

    就是他们这个细微的失误,FIY重新掌控局面。虽然后续SFP尝试将优势打回来,但在守高地时还是不敌,许烬先手开团,他们一波全死,被彻底平推。

    看到这里,解说的生意也不免热血沸腾:“横刀立马,君临天下,让我们恭喜FIY!”

    观众席上齐声鼓掌,满场的金色飘带落下,洒到他们身上,金色的奖杯被送到台前。作为输家的SFP也上前和他们笑着握手,现场气氛尤其热烈。

    在主持人将话筒推过来时,每个人都在笑,都在说谢谢队友,谢谢教练。平时被磋磨最多的上单,眼睛里涌现出星星点点的泪光,他真情实感的喜悦,也想对贺危表示感谢,煽情的话说不出口,闭着眼大声道:“我们教练是世界上最好的教练!”

    现场一片欢笑,主持人说了几句调侃的话,又将话筒递到下一位。

    “他是最好的教练,我们也要做最好的队伍。”许烬隔着人海看向依旧平稳坐在席位上的本体:“下个目标,国际联赛冠军。”

    导播适时将镜头切换到了余缺的脸上,这一瞬间,直播弹幕全体都是“啊啊啊啊啊”,现场的观众更是各种尖叫着许烬和其他队员的名字:“FIY给我冲!!”

    今天每个人都很高兴,贺危红光满面,下来后大手一挥,说订了位置请大家吃饭。大家热热闹闹,兴致上来,中途还喝了点酒。

    第二天还上班,余缺是不怎么想喝酒的,但贺危实在兴奋,抓着他的手给他硬是倒了一杯,说我这辈子有你这个朋友真的值了。不想扫兴,也的确为他高兴,那杯酒到底还是喝下了。

    敬了他,贺危又转而去狠搓上单的脑袋:“臭小子,没白费我的苦心,打得好啊!”

    饭桌上气氛很好,跟过年似的,人人脸上都带着笑。

    热烈的氛围中,余缺依旧穿着自己的西装,整齐而严谨,就那么坐在那里,有种“众人皆醉我独醒”之感。他看着好友和其余队员的互动,身边的许烬却在看他。

    看他因为拿着杯子而露出的手腕。

    透明的玻璃中,些许琥珀色的酒液还沾在杯壁边缘,旁边的人正往里续上豆奶。几滴白色的液体不小心沾染到他的指尖,许烬心中莫名多了一小簇的火。

    他伸手松了松自己领口,又看到本体胸前此时依旧未摘下的领带,脑海里不自觉浮现出用领带将那节手腕捆缚住的画面。

    玻璃杯轻“咔—”了一声,落到桌面上。余缺视线回转,瞥了他一眼。

    许烬只是轻笑。

    饭局结束后,贺危让司机先送好友回家,对跟着坐上后座的许烬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自己坐上副驾,开始给老婆打电话。电话里的女声也在祝贺他,两夫妻说起话来温情无比,倒是将后座的两人忘在了脑后。

    其实今天的许烬也很兴奋,此前每次赢下一点积分,他都在压抑自己的情绪,告诉自己要稳住,还不到高兴的时候,直到他们得到了积分榜第一。

    心里的火愈燃愈烈,本体又在身边,许烬眼里都是凶光,几乎是毫不掩饰地盯着余缺看。看他的脸,也看他此时不自觉翕张了一下的唇。

    想亲下去。

    眼看着下一秒就要凑上来了,余缺抵了下他的脸。然而许烬拿下了他的手,将其按在了自己胸口。凌乱的心跳声,让那只手不自觉的蜷缩了一下,后座气氛愈加显得逼仄,四周的温度好像高了几度,甚至于那只圈着自己手腕的手,都像是烧红的铁箍。

    余缺没能将手抽回来,用眼神示意他“安分点”。

    然而许烬的眼神却反而更加露骨,他缓慢地倾身靠近,粘稠的视线,仿佛是蜘蛛在将那张捕获了猎物的网慢慢收拢……

    现在是在外面,前排还坐着司机和朋友,理智上,余缺想要逃避,但脑海里却依然诚实而欢悦地反应着杂乱的思绪,甚至因为这种非安全的环境,产生了某种说不出的刺激感。

    许烬眼中的侵略性更强了,那股盯着本体的脖颈和锁骨看的视线,仿佛有种独特的穿透力,仿佛好像仅仅用目光,就剥离了外面整齐的衣物。

    明明什么都没做,也没有哪个动作出格,但余缺眼神飘忽,喉结滚动,身体愈发紧绷,很快,耳廓就多了些绯色。许烬目光略微往下一扫,弯唇轻笑,凑到他的耳边,灼热的呼吸撩起了耳畔的碎发:“只是想想而已,反应这么大啊……”

    第 57 章 学

    “闭嘴,”余缺轻吐了口气,双腿交叠,单手将人推远了些:“再闹滚下去。”

    然而情绪上头,许烬完全不知收敛。坐在前排的贺危刚挂了电话,就透过后视镜看到,这不省心的臭小子不知说了句什么,被余缺单手扼住了下半张脸,他也不知道躲,眼睛带笑,紧紧盯着人不放。

    ——就像是恶犬被套上了止咬器一样,完全没有被控制的危机感,反而还一个劲儿地冲主人摇尾巴。

    余缺也是,手上动作看着那么凶,但路边的灯光一晃而过,能发现耳朵都红透了。

    贺危:……妈的,搁这儿调/情还是驯狗呢?!

    虽然早就觉得自己好友可能不那么直,甚至可能日常相处都在无意识地撩许烬,但现在这也太超过了,明显就是只剩最后一层窗户纸的状态!现在也顾不得“家里白菜什么时候被拱”的问题了,国内联赛刚刚结束,他们要紧急加训,要不了多久就得出国参加比赛,这时候你俩在一起,还不能见面,那不得天天患得患失,还能有几分心思在游戏上?

    作为过来人,贺危由己度人,当即决定出来当这个坏人:“咳咳,那什么……之前就想问,余缺你新游戏里能找情缘吗?”

    余缺点了下头:“能,亲友关系本就是社交系统的一部分。”

    “那告白、结婚这种场地,你一定得慎重,”贺危意有所指的提醒道:“得有仪式感知道吧?我当初跟我老婆告白的时候,那可是……总之,到时候场地的布置、氛围,你要多用心。”嘴里说着话,眼睛用后视镜看了眼两人的脸色,余缺仍旧是平常,许烬眼皮微垂了一下,似乎是在思索。

    很好,你听进去了就好,表白就得换个好地方!弄点仪式感!至于什么时候弄,现在肯定是不行的,回去就封闭式训练,比赛之前想都别想。

    脑补了一堆的贺危还在暗自揣测许烬的脸色,余缺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你想和嫂子在游戏里结婚?”

    贺危:“嗯?啊对,既然是华夏国风,衣服应该也很漂亮吧?到时候我要录屏。”玩有社交的游戏,就和老婆在游戏里结婚,这也算是他的习惯了,哪怕后续老婆不怎么上线,也爱顶着“XX爱侣”这样的名号在外面晃。余缺点头应允:“会好好设计的。”

    现今拥有社交需求的玩家很多,但凡点进一个有情缘系统的游戏,世界频道必定会刷新出“CPDD”。作为玩家,期望和别人一起玩当然也是常事,假如生活中没有同样玩游戏的朋友,通过这种途径认识同好也很重要。另外,除了情侣关系,还有师徒、好友、帮会、结义等等,一个游戏的社交系统做得好,能让玩家留存率更高。

    不过或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游戏制作方很容易本末倒置,把社交系统做得稍显累赘。现今在MMO类的游戏里,游戏被玩家吐槽“强制发展社交”都属于常事。比如某些特定奖励需要和人达成一定的亲密度,某些非副本的任务甚至不能独自完成,一次两次还好,多了后对那些社交意愿不强的玩家就非常劝退。

    尤其《成仙》又强调自由度,那玩家在游戏内达成目标,方式应该是多种多样的,哪怕是利用BUG都行,要是强行拐到社交上去,就完全遗失了“自由”的精髓。

    既然现在贺危提起了对社交的需求,余缺不免也多问了几句:“除了这些常规的玩法,你觉得游戏内还需要什么,才能让你觉得比较自由?”

    “对玩家的包容性强吧,”贺危摸着自己的下巴:“我喜欢在游戏里和人打架,对战斗系统要求很高,但这种游戏,我老婆往往很难玩下去,她喜欢收集漂亮衣服,喜欢种田、建房子、点亮图鉴后就到处跑跑跳跳的拍照。之前有个武侠游戏这方面做得其实不错,但我老婆在野外莫名其妙被别人杀,我哪怕杀回去了,她还是气得不想再玩。”

    “我记下了。”

    回去的路上又聊了些对游戏的设想,贺危没有参与项目,单从玩家的角度,有些想法还挺有意思,具有一定的参考性。

    他和好友说话,偶尔也看两眼许烬。此时许烬还穿着队服,这种衣服就跟华夏前几年的中小学校服似的,设计拉胯,没多少美感,但奈何人的颜值高,那头红发嚣张肆意,慵懒地坐在余缺身边,拉胯的设计硬生生穿出了气势,眉目间的锋利,还给人一种“恶犬护主”的既视感。

    怎么又想到狗了……贺危一巴掌糊到自己脸上,赶紧让自己清醒过来。

    余缺:“怎么了?之前喝多了?”

    “没有,”贺危哈哈了两声:“马上要到你家了。”

    夜色已深,公路上的车辆变得稀疏。

    等告别之后,余缺独自踩着白色的路灯回到家中。

    客厅的灯还给他留着,远处的电视上在播放娱乐新闻。换个鞋子的功夫,主持人已经用独特的腔调从“某明星被爆隐婚生子”,念到了“豪门竟出现了真假少爷”,对这些并不感兴趣,余缺走过去按下了关闭键。

    没了电视的声音,四周就显得格外幽静,家里好像变得空旷起来。这个时间,罗摩因为工作的原因正在出差,许烬在回基地的路上,司妄由于混乱的状态,此时正处于无意识的安睡中,苏西沉……

    不必特意的出声询问,余缺走向了画室。

    家里的画室在南边,挨着露台,和客厅一样有整面的可以欣赏夜景的落地窗。推门而入,能看见画室内悬挂着许多作品,行云流水的字迹,各种水墨山水,就如同纱幔一样飘逸地垂下。

    房间正中,大面积的长方形书桌上铺着洁白的宣纸,旁边配备着砚台、镇纸、笔架等等,苏西沉披散着雪白的发丝,黑色寝衣松松垮垮地披挂在肌肉紧实的躯体上,单手执笔,就这么站在书桌前看了过来。

    他置身于书画中,仿佛是宣纸上的一点墨迹。

    很漂亮,又很有意境。心中涌现出这个念头,余缺脚步缓缓走近。

    最近游戏里需要给一个特殊角色绘制出有特殊风格的刺青,纹样暂时没有想好,整个美术部都在开动脑筋。苏西沉回家后为了寻找灵感,一般不在电脑上绘制,而是在纸上,为了避免墨迹沾到手上不好清洗,新买的墨都是特制的。

    靠近后,都能嗅到他身上那种淡淡的松木气息混合着一点冷冽感的墨香,有一种凛冬山间的清新感。

    雪白发丝缠绕在指尖,嗅闻的姿势想要退却,但一直任由他动作的苏西沉忽然上前一步,单手撑着桌面,形成了禁锢。

    他比本体高一些,眼神从上至下,有目的性地扫过颈侧那一点红痕——那是在车上的时候,许烬留下的。在注视中,被衣服遮盖的身躯下,小腹上原本白色的刺青,开始往上蔓延出黑色的魔气。

    余缺唇角略弯,想伸手摸他的脸,苏西沉却直接将他压在了桌面上,呼吸微乱。以这个姿势抱了一会儿,温热的吐息才落到耳畔:“试一下新的图样。”

    游戏里的那个刺青究竟该怎么绘制,绘制出来又是什么模样,实践是最好的验证途径——画出来,就知道究竟好与不好了。

    国画常用毛笔,种类很多,材质上从羊毫到狼毫,形状上笔尖有粗有细,可以用一支笔一挥而就,但苏西沉习惯追求细节,在画作中一般会交替使用好几种。

    最开始用到的是相对柔软的羊毫。

    为了追求晕染效果,毛笔先沾着清水落在肌理上,柔软的羊毫掠过,雪白的皮肉轻颤,底色上渐渐多了点粉。这不是作为画师想要的效果,因此又带着湿淋淋的痕迹往下,试图将色泽晕染均匀。

    湿润的痕迹一接触空气便带着凉意,余缺不自觉抖了一下,透明的水色下,粉色蔓延得更快了些,苏西沉眉目沉静,仿佛对此完全没有一点感知,任由余缺呼吸颤抖地别过脸,咬住了自己的指节。

    房间里是没有风的,但视线里,那些悬挂的字画好像在晃动。四周的空气好像也开始变得稀薄,他觉得有些呼吸困难,指尖一直紧绷着,咬住手指的力道越来越重。

    然而手指上的疼痛并未能掩盖其他感知,反而让意识愈加清醒。尤其在换了质地更加粗糙的狼毫时,笔尖游走到了脖颈上,滑过微凸的喉结,让余缺感觉到了难以忍受的刺痒,脸上绯红,喉咙也溢出了一声急喘。

    他像是溺水的人想要抓住一片浮木,伸手抓住了一缕发丝。

    肆意蜿蜒的银白长发顺着力道垂落下来,如同雾气一般将他笼罩其中,又在每一次轻微的挪动后擦过他的脸颊或身体。近距离下,这张如坠云雾般的面容愈加让人头晕目眩,余缺情不自禁地伸手去触摸。

    他摸到了微凉的肌肤,柔软而潮湿的吻轻落在了指尖。但手没能收回,而是被旁边随意搁置的那条领带捆住了腕部。此前许烬就想过的画面,此时终于实现,苏西沉眼里多了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危险,声音喑哑:“别动,画要坏了。”

    灵感是种稀缺的东西,一旦打断,就可能再也续接不上。余缺明白这点,因此他忍耐着,没有再进行反制,纤长的睫毛在剧烈地颤抖。

    相对粗糙的狼毫顺着肌理延伸,再次带起难以遏制的痒,画作完成度越高,积累的痒意越多,但依旧不能伸手触碰,余缺不自觉地颤栗着,呼吸愈加急促,随着画笔的走势,他隐忍地“嗯”了一声,手指都忍不住跟着蜷紧。

    从脖颈到脸侧,皮肤已经泛起醉酒似的晕红,形状好看的锁骨上,水迹蜿蜒汇聚成晶莹的水珠,摇摇欲坠,又将坠未坠。

    苏西沉身上的白色刺青已经一路蔓延成了完全的墨色,此时看着那点水迹,他喉中涌现出干渴,视线顺着锁骨往上,一点点滑过脖颈,滑过侧脸,直到停留在本体无意识被咬住的唇上。

    在喘息的时候,唇齿微张,露出了一点舌尖。

    这让他眼神愈加暗沉,不自觉地俯身下去,想要品尝。就在要亲上的一刻,余缺反射性侧过了脸,眼神闪躲。未能得到想要的,苏西沉转而衔住了本体脆弱的颈侧,炙热的呼吸打在皮肤上,牙印烙下,余缺呼吸颤抖着被轻抚了下侧脸:“看着我……”

    四周的字画好像都模糊了,只有眼前雪白的发丝和这张惑人的脸,他身上沾染的那股独特气味越来越浓。被束缚的手上青筋浮动,余缺在竭尽全力地遏制自己的反应,但到底没能隐忍住声音,在眼前彻底空茫的时,他全身发软,失去了所有力气。

    苏西沉紧紧注视着本体的所有细微表情,在他失神之际,用手指拨弄着额上隐忍到略微汗湿的碎发,看见他此时依旧迷蒙的眼睛,像是在擦去玻璃上的水雾一样,拨弄了一下尾部的睫毛。

    真漂亮啊……

    “真漂亮!”端着几盆绿植的员工路过身边,赞叹的声音令余缺眼神飘忽了一瞬,又很快回神。

    之前的绿植不知道为什么养死了好多,人事又订了一批,今天上班,刚进门就看见几个送绿植的人在端着花花草草往办公室走。一株茂盛的发财树被对方特意摆在了显眼的地方,余缺多看了两眼,身边的宁海生解释说:“说是招财,很多老板信这个。”

    余缺不置可否,转而问道:“找我什么事?”

    “之前不是说要联系那个作曲的人吗?”宁海生一边说话一边摇头:“我之前已经找到人,聊了很久了,可惜,恐怕合作不了。”

    余缺:“报价不够吗?可以再往上添。”

    “不是报价的问题,”宁海生小心地看了眼他的脸色:“其实本来我们聊得好好的,对方为人和善,我们开价也大方,本来都要答应了,结果半路杀出了个程咬金。”

    这个“程咬金”,就是《新中世纪》背后的公司——北极光互娱,他们给截胡了。

    自从《荆棘王座》上线后,就和《新中世纪》一直处于竞争关系,之前司妄出面投资的《德古拉》上线后,虽然和他们二者题材不一,但同为西幻背景,热度也极高,《新中世纪》的日活下降,外界都认为有这方面原因。

    此前,大家是竞争对手,背地里怎么不高兴那是背地里,表面还是“友商”,见面三分笑。但现在一涉及到切实的利益,那就不是一句“友商”能概括过去的了。

    第 58 章 城

    今天余缺似乎状态不是特别好,有些心不在焉,宁海生因为没办成交代的事,报告时语气渐渐带出来几分愤慨。然而,这些字句的确能钻进耳朵,他的视线却不由自主地随着苏西沉的身影移动。

    墨色的外衫,白锦的里衣,早晨的阳光透过窗户打在他身上,让那雪白的发丝仿佛在泛光一般。

    说了一串没什么反应,宁海生终于察觉到上司的分心,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又转回脸:“要不,您先忙?”感觉余总此时像是被狐狸精迷了心窍似的,这事要不干脆往后稍稍?

    余缺回神,假装一切如常:“那《一苇渡江》的版权呢?”

    这指的是备用计划。

    他们想要联系的这位词曲家姓霍,在华夏乐坛的地位极高,现今已经六十多岁高龄,是正儿八经的老艺术家。他成名极早,之前曾多次给经典武侠电影、电视剧作曲,几乎是一个时代的代表性人物,身上凝聚着华夏早期影视中那股江湖气的缩影。

    随着时代变迁,大多数年轻人可能都不记得他的名字,但要是提起他所作的经典曲目:《一苇渡江》、《枫落晚》、《相忘江湖》等等,几乎是调子一响,一群人都要跟着哼,光看着歌词,也会不自觉地唱出来。

    余缺想让他给自己的游戏谱写主题曲,一来是看中他的实力,觉得由他来能写出和游戏更加契合的曲调,二来,也的确是为了他的名气。毕竟江山代有人才出,要说作曲上没有别人可以替代,当然不至于,只是这位霍老先生的地位摆在这,身上还有外界对他的时代滤镜。

    新游戏还在制作中,可余缺已经打算在实际宣发上加大力度,作曲上首选霍老先生,就是想为自己的游戏造势。他甚至还打算让苏西沉参加国画竞赛,家里画室那么多的画作,也有这部分原因在。

    不过,考虑到对方年事已高,可能不愿出山,因此余缺之前下发的任务中,就假定了对方不愿意再次出山的结果:他们可以退而求其次,买下这首《一苇渡江》这支曲子的版权,毕竟其意境和游戏调性也极其契合。

    但现在人被北极光互娱那边截胡,继续强求合作,最后的效果肯定就大打折扣了——怀旧这种东西,一家用还行,两家竞争对手一起用,外界的初步映像肯定跑偏。

    但话又说回来,对家都截胡了,余缺也不打算让他们独自享受这种怀旧buff,买下这首曲子的版权,分一些他们的风头也好。

    宁海生:“版权也拿不下来,霍老先生之所以答应他们,貌似就是为了还人情。这种情况下,肯定不会想给他们添堵,所以拒绝了和我们的一切合作。”

    闻言,余缺只得作罢:“那再看看其他合适的人选。”

    “好的余总,另外关于两个游戏的……”

    这边两人在讨论工作时提起了友商,其实同一时段,“当事人”北极光互娱的办公地点内,也提起了余缺的赤狼印章网络科技。

    “运营那边在加紧广告投放,我们已经在类比着《荆棘王座》的投放渠道一比一竞争了。”西装革履的员工站在办公桌前,逐一对现今《新中世纪》面临的困境和解决方案进行陈述:“新活动放出后,流水有所回温,但效果并不算明显。”

    的确,任何一款游戏都是有寿命期限的,但是他们没想到《新中世纪》的寿命,会在两款同题材游戏的冲击下,会一下损失那么多。现今流水下跌,董事会那边都不是很高兴,有很多质疑高总的能力,甚至表露出想撤下他职位的。

    北极光互娱不是华夏的常规公司模式,而是效仿的美国那边,由董事会掌握着公司近乎全部的股份。现在的高总是明面上的决策者,但实际上能拿到多少钱,取决于和董事会的协议中,自己能为公司达成的效益。

    之前《新中世纪》上线后,公司赚得盆满钵满,连带着高总的话语权也水涨船高。但现在经过竞争对手的冲击,董事会那些只认钱的东西,一方面开始扶持新人,将资金往新的古风游戏上投,另一方面还试图拿下高总对游戏的掌控权,理直气壮:既然你不行,就换别人运营。

    新项目更受重视,他们的资金投入势必会压缩,竞争对手势头还这么强,说是内忧外患也不为过。

    对于余缺这个突然冒出来的,高总是恨得牙痒痒,现在听见下属禀报,话都说重了些。旁边坐在会客沙发上的年轻人听了许久,开口道:“爸,让我试试,我能搞定他们。”

    “去去去,”这不省心的儿子,拿出去给人送菜都不够,高总直接赶人:“回去找你朋友玩儿,别老来公司晃悠。”

    年轻男生明显不服,但还是起身走了。等办公室只剩下自己和下属,高总询问起另外一件正事:“那个《荆棘王座》的游戏制作人,你们联系了吗?”

    秘书:“联系了,没有回复,这个人似乎和自己上司关系匪浅。”

    “行吧,”高总换了话题:“给温家那位夫人的礼物妥当了吗?”

    现任温家的掌权人温瑞,极其爱重自己的妻子寒栀,现在这位寒女士突然来了兴致开了家马场,他在百忙之中,竟然决定抽空现身于开业仪式上。

    在这事上,关系稍微过得去的基本都会送份礼物,高总现在是公司对外的形象代表,和他们也有业务上的往来,送份礼物也是应该的。但现在温瑞要出现在仪式现场,那就意味着不仅礼物得送,他人也得去。

    开业仪式当天下起了蒙蒙细雨,马场中绿草如茵,在细密的雨丝中显得格外清新。

    寒女士并未把剪彩做得过于官方,她衣着雍容华贵,面容温和,丈夫久久不来,她也没见露出不快的神色,而是准时准点举行了仪式,接着便请大家随意。

    这里场地很大,配备的休息设施也极其全面,有去尝试骑马的,有留在内室和大家谈笑风生的。几个贵妇人亲热地凑到寒栀身边,同她找了个角落说话。

    一开始还是马场相关的,后面说着说着,就聊起了新闻上“某豪门爆出真假少爷”一事。大家都是聊八卦的心态,好奇的,看乐子的,还有人在言语之间带出些许鄙视:“什么豪门,就是一个普通暴发户,不然也不至于把这种丢脸的事闹到了台面上。”

    大家族都是在乎脸面的,假如孩子抱错了,有的是手段将人从明面上带回来。何必非要袒露在大众眼前,让人看笑话。

    旁边的贵妇扯着手绢:“听说是资金链断了,之前他们不是哄了个大明星嫁进去吗?就是想用对方的名气圈钱,现在搞这一出,说是找回孩子,指不定也是想着吸引大家的目光捞钱呢。”

    “看看乐子就行了,这里面不知道编撰的部分有多少,栀栀你说是吧?”

    一直静静聆听的寒栀脸上依旧是温和的笑,言辞却直指核心:“孩子生下来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哪里能那么轻易的被替换呢?”

    话题进展到这,没能继续深入下去,旁边的贵妇人笑着推了推她的胳膊:“聊不成了,快看,是谁来了?”

    熙熙攘攘的人群自动分开,只见一个身着藏蓝色手工定制西装,面容英俊,不苟言笑的男人,正一步步走过来。他身后跟着的一串脚步飞快的下属,左边是兢兢业业汇报工作的秘书,右边是面容相似,却带着温和笑意的温慕寒。

    这便是现任温家的掌权人,温瑞。

    他已经四十多的年纪,只看外表的话很难得到这个数字,连丝皱纹都看不见,和儿子站在一起像是兄弟。但他身上有股不怒自威的气势,因为这点,将年纪稍轻的儿子压了下去,一路走过来,不少异性的目光都投放在他的身上,对年轻帅气的温慕寒反而视若无睹。

    就在大家的目光中,温瑞一步步走向妻子,脸上的表情也渐渐多了几分温和。

    四周有人上来打招呼,他一一见过,握手,又说有事,接着拉着妻子的手,同秘书和儿子一起到了马场设定的一间休息室。

    过程中,寒栀不免照顾到儿子的情绪,招手让人走到身边。这得到了温慕寒由衷的笑,一家三口的背影看着格外和谐,秘书都自觉的落后了两个身位。

    到了内室,寒栀让父子俩先坐,自己顺手倒茶。

    母亲稍微离远了些,温慕寒脸上的笑立马隐去,像是在表达对父亲的不满。但温瑞看也不看他,只是低头翻阅秘书递过来的资料,核查他近期在事业上的成绩。

    一目十行扫过后,文件夹合上。温瑞挑出几点批评,温慕寒照例低眉顺眼的听,然而听着听着,父亲突然提到了余缺:“差不多的年纪,人家白手起家,没你的资源,却比你聪慧,已经有了自己的事业。而你起点更高,至今却还没做出点什么像样的成绩。”

    “要知道,你的出生是大部分人一辈子都达不到的高点,但假如这只能让你懈怠……”

    “只是一个游戏公司而已!”温慕寒本来就对余缺有种莫名的厌恶,现在父亲突然提起对方,言语间还将自己处处贬低,这让他心里那股没来由的厌恶更甚,回呛道:“父亲想要激励我,何不找个更好的例子,他现在的公司,连我们零头都比不上!”

    温瑞将他细微的表情尽收眼底,并不动怒:“谁教得你如此目下无尘?”

    老子要教训儿子,能有一万种理由。温慕寒不耐烦听,他不知道父亲是怎么知道余缺的,或许是当初自己要下属收集对方资料的时候,就对他进行了上报。但不管什么原因,在温家庞大的产业中,余缺就宛如一只蚂蚁。即使他背后站着的那个司妄看着手腕不错,但公司发展需要时间,对方想和他们掰手腕,还早得很。

    现在人被父亲如此夸赞,他不能认同,也无法认同,脸上全是倔强。

    温瑞把手上的文件夹往秘书方向一递:“既然你瞧不上他,那就想办法,把人彻底按下去。”

    闻言,温慕寒脸上浮现出明显的诧异和疑惑,他看向父亲,想等对方给出一个解释,但温瑞丝毫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别浪费太多时间,也不拘手段是光明正大还是阴险,让他公司破产,明白吗?”

    这就是任务的意思了。

    温慕寒虽然不解,但还是答了声“是”。

    父子俩刚刚聊完,寒栀就端着茶走了过来:“正事谈过了?都喝杯热茶。”白色的瓷杯推到了父子俩跟前。

    她一来,温慕寒的眼里立马浮现出孺慕和依恋,温瑞的眼神也从锐利变得柔和。只小坐了一会儿,温瑞就示意儿子走人,顺便还赶走了秘书。

    等空间里只剩下两个人,温瑞将妻子抱在了腿上,他看起来似乎是很累,头抵在妻子的肩窝处,发出一声沉重的吐气声。

    丈夫对外和对她是完全不同的,就像是褪去了的那层坚硬外壳,露出了柔软的内里。寒栀眼神温柔,伸手轻柔地抚摸着丈夫的后背:“很累吗?那就稍微休息一会儿。”

    就这么坐了一会儿后,温瑞突然开口:“他回来了。”

    寒栀:“谁?”

    “余缺。”

    听到这个名字,寒栀手停了一下,又恍若无事的继续:“……回来了,便回来了吧。他活着对我们不是好事吗。”

    “他开了自己的公司,在游戏行业,短短的时间过去,已经发展得不错。”丈夫的声音挨着衣物,听在耳朵里有点闷闷的:“就是因为发展的不错,我已经打算让慕寒出手打压,也算作是个历练。”

    寒栀眼皮耷拉着,将所有情绪都遮掩了下来:“再怎么发展,和我们总归不是一个体量,何必……”

    温瑞:“慕寒出手后,不管能不能成功把人按下去,三个月内,我都会想办法杀了他。”

    杀这个字一出,寒栀心里悚然一惊,当即想推开他,直起身子。但温瑞反而用力的将她抱紧了,他的呼吸也很不平静,似乎像是在经受良心的拷问,因此很不好受:“我也不想把事做得这么绝,真的,我也不想。”

    “但他必须死。”

    “我都不知道他哪儿来的那么大的能量,竟然已经查到天机楼上面,甚至引起了警方的注意。”

    他似乎不需要妻子回答什么,只是一个劲儿的宣泄自己的情绪:“寒栀,我不想杀人,我真的不想。但我又必须得做点什么,时至今日,我已经输不起了。”

    寒栀:“阿瑞……”

    “我爱你!”温瑞像是在惧怕她说出什么自己不想听到的话,拥抱的力道,几乎要将妻子的身体揉进自己的骨血:“寒栀,栀栀,不要讨厌我,不要觉得我冷血,不要离开我,我不能失去你们……”

    那个对外强硬到仿佛子弹都无法击穿的男人,现在抱着她瑟瑟发抖。这种脆弱,终究还是让寒栀妥协了,她咬了下唇,伸手继续轻柔地拍着丈夫的后背。

    门外,被轰出去的温慕寒眉头都拧成了疙瘩,突然接到这个莫名其妙的任务,他实在猜不透父亲要做什么。

    回头看了眼紧闭的门,他跟上了秘书的脚步。

    不远处的一株大型绿植旁边,罗摩看着温慕寒的背影,表情若有所思。见人走远,他想跟上去,北极光互娱的那位高总却突然用一种意外之喜的目光将人拦下:“罗先生!久闻不如见面。”

    罗摩:“您是?”

    高总递出了自己的名片,两人七拐八拐的聊着天,高总嘴里夸赞罗摩作为游戏制作人,第一款游戏就做出来《荆棘王座》,实力实在强横,接着又意有所指,说余缺这个上司似乎做得并不合格。

    怎么能一个副总的职位都不给?公司的一点股权也都不分呢?

    第 59 章 独(捉虫)

    耳边听着那些挑拨离间的字句,罗摩淡笑不语,心道:别说区区一个副总职位,余缺他人都是我的。

    说了半晌人也不接话,高总便明白自己没能说到心坎上。

    一般情况下,大家出来找工作都是为了钱,升职加薪永远是留住人的主动力,一个人挖不到,肯定是你给的薪资职位不及预期。不过罗摩好像的确有点特殊,他来参加这次仪式前,有先一步翻阅秘书搜集到的资料,除了明面上的,还有私下的:这人似乎是那位余总的追求者,且不是唯一的追求者。

    想到这里,高总话锋一转,开始明里暗里地打听两人的感情进展——这种关系看似牢靠,但假如另外一个人不钓着他了,肯定心灰意懒,辞职离开。

    罗摩:“……抱歉,我还有事,失陪。”马场属于公开场合,这里的监控还是挺多的,就在刚刚,那位温慕寒似乎被2247捕捉到了一点特殊字句。

    见人匆匆离去,高总面露思索后,给下属发去了一条消息。他好像真的找到这个对手的突破口了。

    闲聊不提,罗摩今天来是有自己的目的。

    此前在那起奇怪的死亡案中,余缺就和李警官那边通了气。天机楼相关事件特殊,警方不可能置之不理,万一再像之前一样发展成大规模的活动,不知道会损害多少人的性命。

    特事特办,此前被封存的一些资料再度重见天日,“气运”一说在警方眼里虽然还是有些玄乎,但没人出言否定,同时通过之前的资料,也侧面佐证余缺就是受害者之一。

    时至今日,上次那个被救助的婴孩依旧没能找到源头,也没在各大医院找到疑似偷窃孩子的证据,警方一方面加大搜索的力度,一方面也听从了余缺的建议:将目标扩大至一些突然“转运”的人身上。

    有些人手脚做得干净,有些人却并没能思虑周全。就比如被贵妇人们当乐子看的、那个“真假少爷”事件中的暴发户,警方就已经初步确认,他们也做过类似的手段,现阶段正在收集和整理证据中。

    与此同时,余缺也将自己的目光放在了温家身上。

    在外界看来,他们好像一直都是繁华的世家大族,但在他收集到的资料中,温家在自己出生的那几年,刚好是走过下坡路的。即使抛下这“东山再起”的情况不提,温慕寒的恶意,也近乎直白的告知了他们之间对立的关系。可惜暂且找不到温家的马脚,因此警方不能通过法律层面直接干预。

    不过……

    罗摩走到了走廊的路口,温慕寒刚好打着电话从转角过来,两人迎面撞上,罗摩侧了一个身位。近距离下,温慕寒先是习惯性的点头致谢,接着脸上露出了疑惑,多看了他一眼后,皱着眉离去了。

    还真是熟悉的恶意啊。

    罗摩站在原地,看着温慕寒离去。

    这个人很特殊,具体哪儿特殊,一开始余缺有点说不上来。但现在换成罗摩,他就已经确定了:温慕寒的恶意,比之前杀死的毕泫还要强很多倍。甚至是换成马甲,只要近距离接触,依旧能感知明显。

    这种特殊情况,结合之前的种种迹象,让人很难不得出一个推论:他即使不是罪魁祸首,也该是最核心的“得利者”。

    因此,就在温瑞下达了所谓的“三个月死期”时,余缺也同时锁定了他们。现在,普通渠道收集不到情报,但既然已经锁定了具体的人,那就不必再去顾及所谓的“无辜”,可以直接使用特殊手段。

    窗外的雨淅淅沥沥,透明的雨丝,让整个城市带着一点冷灰色的质感。余缺站在窗前,静静看了一会儿玻璃上蔓延出的流动波纹后,转身走向书房。

    窗帘合上,室内打开柔和不刺眼的灯光,他随性地站着,手下熟练地打开系统面板。金色的光幕张开,又随着他的点击,浮现出系统的提示框。

    【系统提示:请选择您需要召集的角色】

    闪烁着光晕的卡面上,是某个山谷的一角。

    上面的时节似乎是春日,大片的湖水聚集成了蓝青色,四周萋萋芳草,绿树成荫。蝴蝶在微风中追逐,不知名的紫色和白色的花朵,沿着湖边长着青苔的石头盛放,可爱的黄鹂鸟声音清脆,扑着翅膀在追逐蜻蜓。

    画面安谧、祥和。

    余缺注视着这一幕,伸出手,触摸那像镜子一样平静的湖面。

    水面荡漾出浅浅的一圈波纹,金色的卡面就此翻转,但和前几次的画面不同,没有任何人出现。反而是余缺,他仿佛站到了这幅完美的画卷中,就站在春日的风光里,脚下是蓬勃的绿草,面前,是刚刚触及到的湖面。

    他看到了水面上的倒影。

    此刻,周遭的景物仿佛成了虚影,余缺就像是被水面上的自己迷惑了一般,伸手去触碰。

    水面中的倒影也随着他的动作抬手,两个不同的方向,同样的面孔,隔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思绪,指尖相触。

    就在此时,那平滑如镜的湖面上,倒映出来的形象,却忽然变了一个模样。暖阳春日变为了乌云遮顶,四周漂亮的花草在一瞬间枯萎,刚刚还在扑棱翅膀的小鸟和蝴蝶都不见了,周围变成了皲裂的黄土,以及干枯腐朽的荒草,树干褪去绿叶张牙舞爪,风声呼啸。

    水面上的人,唇角挑起了一个笑。

    【人物:沈玦(jué)

    骨龄:???(非常规生命体,当前检测结果出现异常)

    血脉:梦魇(虚无飘渺,附于人心,善于抓取并鼓动人心恶念)

    灵根:???(无法判定;似乎对全属性灵气具备亲和力)

    天赋:无形恐惧(罕见天赋:任何负面情绪都能对他产生百分之百攻击力加成/限定锁定对象生效)

    功法:修罗啖天[主](非主要功法均未显示,可手动矫正)

    境界:???(非常规生命体,境界随锁定对象境界而变化)

    异常状态:无】

    风声将四周枯败的树叶带进水中,他像是水面上的一个虚无的影子,身形是碎的,但余缺触及到了那只近乎镜像般的手,又带有很高的体温。

    这点温度已经足以让人清醒。

    可想收回手时,却反被抓住了手指。水下的倒影已在瞬间凝聚成实体,但那只手没有一点重量,顺着余缺指尖那点微末的力道,沈玦渐渐从湖水中站起,露出真容:鼻梁高挺,一双狐狸眼下坠着颗惑人的泪痣,唇薄而红。头戴莲花冠,身着红色锦衣,外袍松松垮垮,随性地露出一片胸膛。

    假如说苏西沉对外的感觉是永远克制,永远会隐藏所有情绪,一点凡尘气都无法沾染的“仙”,那沈玦就是他的反面——像是已经在红尘里滚过几遭,身上的每处皮肉,都浸润了人间的爱和欲。

    他是属于尘世的魔。【系统提示:是否确定将角色“沈玦”传送至您的身边?】

    刚刚从湖面上站起,但沈玦身上没有一丝的水汽,他的手也是干燥的,引导着余缺点下了上面的“是”。

    【系统提示:角色传送中……】

    金色的粒子开始按常规程序构建出男性的躯体,但在实体化的瞬间,沈玦的身体直接变成了一团黑色雾气。房间内,金色粒子完全消弭,魔气翻涌,所有光线都被遮蔽。

    余缺站在原地,伸出手,翻涌的魔气像是风一样吻过他的指尖。

    修真界的魔族很多,大类别上,首先分为先天魔族和后天成魔。

    沈玦的种族属于先天魔族,但本身又极其特殊。他的种族是世间所有开了灵智后,就会存在的梦魇,源自人类的恶念,广泛存在于民间传说,属于虚无缥缈之物,本该无形无体,诞生于恶念,又终结于恶念。但他被系统具现化之后,成了一个近乎BUG一样的存在。

    人总会有恐惧的事物,而一旦真正的恐惧起来,沈玦就拥有了和对方同等的力量,修为上遇强则强,意识上摧毁别人的心智。

    因为这点,他诞生后就曾被寄予厚望,可惜那个想杀的人心境无甚缺口,让余缺多次打算都落了空,后面还干脆流落到了蓝星。

    不过,眼下又成了极其适合沈玦的局面——他不仅是魔,种族的特性,还能让他轻易的接触别人心底的负面情绪。所以,温家到底藏着什么秘密,外部的证据找不到,那从心境上攻破便好。

    心里想着事,对眼下的情况就有些忽略。

    雪白的指尖上,翻涌的魔气宛如丝丝缕缕的飘带,顺着向上缠绕。沈玦的身影在魔气中浮现,单手按在了他的肩头,仿佛不满的声音落在耳尖:“余缺。”

    不知何时,四肢已经被魔气禁锢,沈玦用侧脸蹭了下本体的发顶,魔气纵横的整个空间里,有那么一缕变成了绸带一样的东西,蒙上了他的眼睛。

    “防备心怎么这么低呢,”淡淡的呢喃声里,混着一点模糊的笑:“我可是,一直在渴望你的恐惧啊……”

    视线被掠夺,原本用背部轻抚侧脸的那只手渐渐往下,拇指按在了下颌的位置。余缺顺着力道抬起脸,露出脖颈这个致命处,被微带凉意的魔气摩挲过喉结,不自觉地吞咽了一下唾液。

    背后紧贴的身体,胸腔中震动出了笑意。

    余缺和马甲的关系是极其特殊的,一方面,这是他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另一方面,马甲又在分别体现他从未对外表现的一部分自我:他的傲慢,他的贪婪,他的色/欲,他的逃避。

    他的恐惧。

    沈玦诞生之初,第一次得到的滋养,就是本体的恐惧。

    别人的恐惧会带来力量,但本体的恐惧会带来甘甜。他们之间独特的连接,已经足够令人目眩神迷,本体的恐惧,又进一步催化了这种外人无法理解的亲密。

    沈玦脸上露出极度迷恋的神情,侧过脸,嗅闻余缺发丝上的香气,又无法克制的,手缓缓向下,扼住了他的喉咙。

    伴随着手指收紧,可摄入的空气渐渐稀薄,余缺脊背不自觉地后弯,身体也在此时渐渐腾空,他想要喘息,但张开唇舌只是徒劳。窒息感和轻微的疼痛,让他的腿忍不住在空中虚踢了踢,难受地“呃”了一声,身体颤抖着泛起一层红晕。

    在本体濒死的体验中,沈玦脸上也浮现出潮红,他贪婪地注视着从余缺额头滚落的汗珠,注视着那昂起的脖颈、起伏的胸膛。心里莫名生出了一股古怪的热意,他觉得干渴,又觉得焦躁,手指终于松开。

    大量的空气涌入肺腑,余缺禁不住呛咳起来,那只束缚在他眼睛上的绸带自动变为虚无,露出微红的眼眶,和带着水色的瞳孔。

    沈玦欣赏着这一幕,又挟制住下颚,让本体露出被掐出深色指印的、慢慢地浮现出红色指印的脖颈。这里的皮肤太薄了,薄到血管脉络都隐隐约约地透出一点,现在印上了指痕,更加能激发心底的那股施虐欲和毁坏欲。

    他呼吸彻底乱了下来,低下头,试探性地在滚动的喉结上舔咬了一下。

    余缺还处于神智未清醒的状态,脆弱的喉结被咬,让他不自觉地发出一声惊喘。但他此时依旧是不设防的状态,眼睛里的神情带着些许迷蒙,经历过窒息,让他此时格外渴求氧气,嘴唇虚张着,在喘息中露出了淡粉色的舌。

    淡粉色的……

    咽了咽发干的喉咙,沈玦不经思考,直接按着他的后脑吻了上去,如同沙漠里渴求水源的旅人找到了绿洲,急不可耐地伸出舌尖入侵本体的口腔。

    这种猝不及防的举动,让余缺闷哼一声,脸和脖子骤然红了一片,紧接着他便单手扼住了沈玦的脖子,挣脱的同时,手心浮现出刀柄,黑色的长刀自虚空之中抽出,在转瞬之间,直接插进了他的心口。

    两人从空中跌落,余缺喘着气,眼神已经恢复了冷静,他跨坐在沈玦的腰腹上,刀锋处血液溢出,顺着衣服渐渐濡湿了地面。然而沈玦却像是完全感知不到痛一般,仍旧是盯着本体被咬得红艳艳的嘴唇看,看着看着,视线还轻佻的往下,仿佛试图用目光将本体身上凌乱的衣服全剥下来。

    黑色的长刀又进了一寸,这次,几乎将人钉在了地板上。

    “别生气,我只是……”沈玦仍旧是笑,见余缺还在喘气,他脸上浮现出了些许的餍足,懒懒地用手去摸本体的腰:“想回到你的身体里。”

    想再次融为一体。

    ******

    之后的几天,余缺上班都有些明显的低气压。偶尔有路过的员工注意到老板脖颈上久久不散的指痕,也下意识地低着头,装作眼瞎看不见,不过心里嘀咕几句老板玩的花,那肯定还是没得跑。

    老板心情不好,几个新来的员工报告时都有些战战兢兢。老员工倒是没觉得有什么,该报告什么就说什么。

    宁海生就照例去敲门,说起最近的怪事:“莫名其妙的,感觉这两天游戏里一些芝麻大点的小事都在被引导着带节奏挑刺。”比如说新的福利兑换码写错了日期的,只是外面文案写错,后来修改了,不影响游戏使用,这也值得玩家吵吗?不是说几声就算了的事?

    余缺“嗯”了一声:“我知道是谁,不用理会。”

    “啊?那,就这样放着不管吗?”

    “平时怎么做现在就怎么做,我几天之内就能解决,不必担心。”余缺继续翻着手里的文件:“帮我通知一下,《成仙》各项目部负责人开会。”

    手上的游戏,比收拾他们要重要得多。

    第 60 章 发

    会议室内座无虚席。

    淮市正式迈入盛夏后,新游戏的制作进度已经有了阶段性的成果,余缺照例坐在主位,聆听各部门报告工作的进度。

    由于2247已经和游戏接驳,技术上最难实现的部分先一步攻破,他对于游戏世界的设想也再次扩宽:既然普通的npc都能实现高智能化,那游戏世界的版图也要尽量贴近于“真实”。

    基于此,《成仙》的地图设计上不仅非常辽阔,各势力互相接壤,还被做成了类似星球一样“首尾相连”的形式,假如玩家有能力,是可以从一个点御剑直行,直到再次返回原点的。

    而游戏版图的不同,也意味着不同的资源产出,这也是各方势力纠缠不休,一直以来摩擦不断的根源——谁都想要争得更好的资源,谁都想得道飞升。

    在上一次的正魔大战后,多位魔道大能或被斩杀、或被封印,之后便以玄天剑宗的那一片山脉设下结界。实力强悍的大魔被囚于禁魔渊,再往北,无数魔族被阻隔在了沼泽死地,这里灵气稀薄,物资奇缺,除了风险系数极高的无尽海,皆无出口。

    没有魔道大能引领,其他活下来的魔族,有实力便盘踞下一方领地,没实力便被同类吞噬。

    从正道视角看,他们为了活下去,消耗残余力量应该是好事,但实际上,这更像是强行聚集出了一个“养蛊地”,此外,恶劣的环境也倒逼着魔族进化。

    直到玄天剑宗处的封印被攻破。

    魔族卷土重来,消息很快向外蔓延,距离玄天剑宗较远的中州,在得知此事的时候,已经是盛夏时节。

    太阳高悬,照得地面发烫,空气被蒸腾到扭曲。

    中州是凡人和修士混居,城镇繁华,有实力强横的大能坐镇,修士只要进城就不得御物飞行、不得私自争斗。集市街道上熙熙攘攘,普通人在烈日下满头大汗地忙于生计,修士则个个衣着光鲜、云淡风轻。

    正午时分,悦来客栈里走进了一个戴着纱笠的少女,她身上是方便行动的黑色劲装,看着是经过打斗,袖口处有些破损。掌柜的是个有着两撇翘胡子的中年人,筑基期修为,人到跟前,一眼就看出只有练气,似乎还受了伤。因此笑眯眯地拿出来算盘,推销起隔壁商户可以送到房门的伤药。

    霍雪在中州已经停留了几天,对此见惯不怪,从善如流地点出自己要的份额,给出灵石后,便拿着牌子往自己订下的房间走去。

    脚踩在木制的楼梯上,大堂里大家的议论声也传入耳朵。

    “哎,听说了吗?玄天剑宗那事。”

    “现在都传遍了,谁还能不知道。”

    满脸络腮胡的汉子,正毫无形象的单脚踩在长凳上,深棕色的桌面上放着凉茶,他饮下一大碗,脸上露出了明显的不屑:“不是我说,那劳什子玄天剑宗能做出这事,怨不得被别人血洗!”

    那么大的一个宗门,为了供养出“无情道”大能,竟然想出人造“情劫”的招数,还被反杀。现在整个宗门完全覆灭,甚至直接成了魔族们新的据点。这事让整个修真界都为之震动,外界不仅对这个宗门的做法感到匪夷所思,处处抨击,同时也对闻月厌本人生出了极大的忌惮。

    ——她进阶的实在太快了。

    因为过于强大,现在外界对魔族的应对方式都争论不休,闻月厌倒是没有着急带着魔族大肆进攻,仅仅是接受了众魔的追随,得到了新的尊号:血罗魔尊。

    现今局势不明,怕就怕这些魔族不由分说的突然进攻。一个青衣修士摇头道:“再次开战,恐怕又是生灵涂炭……”

    那络腮胡的汉子表情不忿:“他们搞出来的事,结果是我们所有人背负后果,这是哪里来的道理?真是气死老子了!”说着再次大口饮下凉茶。

    听到这里,霍雪压了压头顶的纱笠,脚步加快。

    现今玄天剑宗已经没有口碑可言,她离开得早,得以留下一条性命。但在完成任务的途中,还是因为身上穿着宗门的服饰被人围攻,境界跌落,差点身死。

    对此霍雪倒没有怨天尤人,自己之前享受过宗门的庇佑,在大家态度转变后,自然也会受到鄙夷。外人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是不会认为他们这些围观者无辜的。她自己也不觉得。

    但即使如此,霍雪对闻月厌的感受还是不免有些复杂,她想过对方或许能活下来,但没想过能在那种情况下反杀,甚至整个宗门都因此倾覆。

    昔日的同门,成了今日的魔尊。倒是自己,修为跌落到了练气,本命剑也折了,只能一边想办法养伤,一边寻找新的门路。好在中州繁华,但凡是有手有脚的,都不至于缺一口饭吃。

    短暂的休憩后,霍雪再次出门,在附近的交易楼寻找自己能接的任务。她现在只有练气修为,还带着伤,之前那些触手可及的任务都变得遥远,能接的只有收集低阶灵草、低阶妖兽毛皮等基础任务。

    这些低等任务每日需求的量极大,基本都在中州附近区域能找到,有些甚至在免费传送阵旁边,没什么难度可言,基本就是用修士的时间和精力交换的“苦力活”。当然,越简单的任务,相对给予的报酬也就越低。

    霍雪所在的位置是交易楼的一楼,全是这种低阶任务,聚集在这里的也都是练气期的修士。任务过多,怎么从中筛选到“性价比”最合适的任务都是一门学问,还有人以此牟利,做这个中间筛选人,从而获得抽成。

    她算是个老手了,这些中间人看得出来,就没往她身边凑,倒是一个穿着粗布僧衣、面容稚嫩的小和尚,被几人盯上了,都想赚他手里的那份抽成。

    出门在外,霍雪还是自身难保的状态,没有要出手帮忙的意思,她只瞟了对方一眼,就和四周事不关己的修士一样,去寻摸自己要接的任务。

    但最后两人在同一个地点相遇了。

    任务地点是一个偏远的山村,交通闭塞,练气期修为的修士在抵达最近的传送阵后,只用御剑飞行的法术,约莫需要三个时辰左右才能抵达。一来一回,时间相对长了些,需要的修为还是最高的练气后期,报酬虽然还算可观,但要算上时间,到底不如那些近处的划算,因此一直没人接取。

    霍雪抵达时已经是黄昏。

    山里天黑的早,茂密的树木中已经起了雾。她有些气力不继,快抵达时直接停在了小路上,从乾坤袋里拿出了丹药服下后,也没再次御剑,而是用“缩地成寸”的法术前行。

    蜿蜒的一段山路上去,石头砌成的阶梯上爬了些藤蔓,四周的虫鸣“滋滋哇哇”,越靠近目的地,倒是越安静起来。

    直到走到路程的最高点,往下一看,山坳中云雾缭绕,灰黄色的土地干涸出一个大圆弧形,依稀可见里面坐落着一些破旧的茅草屋。靠近房子的树木几乎都是枯萎状态,就像是被火燎过一样,枝丫都干成了炭色,一群乌鸦密密麻麻地站在树叉上,偶尔两声凄凉的鸟鸣,听得人心里都有些瘆得慌。

    这情景似乎透着些古怪,霍雪心中思量,沿着路下行,周围的雾气却渐渐浓厚起来。

    天好像更暗了,能见度变得极低,四周静悄悄的,只能听见自己被路边野草打到腿上的“唰唰”声。在发现眼前的景物好像隔一段时间就在重复时,她皱起了眉。正想用上一枚符纸,就听见一声“阿弥陀佛”。

    浓雾在瞬间退避了三丈左右。

    抬眼一看,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个小和尚,正站在前面几步远的地方。此时对方远比她狼狈得多,僧衣上带着很多草屑,下摆处还被露水打湿了些,脚下的鞋子沾着泥土,明显是一路用腿走过来的。

    霍雪做了个修士的常见礼节:“多谢道友。”

    “施主多礼,”他回了个单手礼:“贫僧观真。”

    观字辈?霍雪开口问道:“敢问道友……”可是出自大乘佛宗?

    话未说完,观真先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两人一起往路前方望去,是山脚处叮咚作响的小溪,几个大些的青石被依次摆放,供人跨越,溪水清澈,底下石头都被冲洗得格外干净。扎着辫子的小女孩蹲在溪水旁边,手里拿着根不知哪儿折来的青草,正拿着草逗溪水里的小鱼玩。

    很平常的一幕,假如小孩背后,那个满脸横肉的男人,没有面目狰狞,做出打算推那孩子一把的姿势的话。

    眼看着那双大手越来越近,霍雪当即厉声呵斥,脚下几个起落,站到了小孩的身边。那男人像是突然惊醒了过来,也被自己的动作吓了一跳,面前明显又是个修士,他慌不迭地下跪,叫着“仙人饶命”,接着涕泗横流的解释道:“您别误会,我不想的!这是我女儿啊,我刚刚就是魔怔了!”

    但他身上并没有魔气侵染的迹象。

    霍雪眼神狐疑,倒是扎着辫子的小女孩,嘴巴一瘪,吓得直哭。那男人也顾不得会不会被“仙人”怪罪了,一把抱住了自家孩子,呵斥说不许对仙人不敬,还惊疑不定地盯着她看,像是生怕她会因此动怒。

    “好了,骂孩子做什么?”霍雪眉头皱得更紧,但这种反应反而正常了些,便压下了心里的不快,从怀里取出了交易楼接取订单的牌子:“你把她送回去,再召集村里的大人出来,我有事要问。”

    稍后一步的观真没有动用修为,不疾不徐的顺着大石跨过来。走到最后一步的时候,他忽然抬头,在村里最中央的空地里,立着一个用来观察时间的日晷。在最后一丝光线顺着地平线落下时,两只立在树杈上的乌鸦扑着翅膀,落到了日晷上,空气中飘落了几片黑羽。

    天色暗下,村民们很快燃起了火堆,“毕波”的声音中,他们拘谨地奉上了自己所能奉上的最好的食物。

    刚刚那个被吓哭的小女孩,现在挂在自己父亲怀里,眼巴巴的看着那些吃食,渴望的小表情已经溢了出来。霍雪只是来做任务的,不想打扰普通人的生活,看见孩子这样,便随手拿出一粒灵石,要当作膳食费用。

    但在场的所有人都不肯收,推拒着推拒着,一群人忽然就跪了下来,求她能帮忙杀死山里的那个怪物。

    “仙人,仙人,我家孩子已经消失三天多了,生死不知。”头上蒙着布巾的老人眼中流出两行清泪,颤颤巍巍的往地上跪:“老婆子给你磕头了,老婆子给你磕头了啊——”

    “仙人,现在村里已经没有几个孩子还在了,我们实在是怕啊!”

    哭嚎声此起彼伏,霍雪扶起这个,那个又跪下了,头疼得不行。观真则端立在火堆旁边,全程不曾参与。橙色的火光照在他的身上,将僧袍印出起伏的光,他面庞稚嫩,低敛眼睛的神情却很是慈和,手里转动着念珠,口中念诵着字符不清的经文。

    实在不想把时间浪费在劝人上面,霍雪赶紧打住了大家的阵势,询问起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群人七嘴八舌,有人说自己的孩子突然就不见了,有人说自己突然就魔怔了,把孩子往水里推。但具体是什么时候发生这些奇怪的事,大家给出的时间并不统一。

    相关线索需要再次统计,眼见着时间越来越晚,大家眼里都出现了恐慌,头发花白的村长先站出来,说带仙人去休息。

    修士哪里需要休息?他们格外恐惧黑夜才是真。但很奇怪,村里家家户户都没有点灯,只有外面的空地上燃着火堆,在漆黑的夜色下看,低矮的房子简直像是一座座坟冢。

    此时要强行留人询问,无疑是强人所难,霍雪便和观真一起,被村长领着往一处房屋走去。路上村长提着一盏点亮的灯笼,嘴里不停地说着“招待不周”,烛光照亮了那张刻满了皱纹的脸,上面满是慈祥和希冀的笑。

    让他们住的地方是一处无人的空房,里面被打扫得很干净,有客厅,有两间卧房。推开院门,老人将他们送到了最里面,殷勤地要忙上忙下,点灯擦桌。霍雪看出他有些着急,直接让人回去。

    叠声告辞后,提着灯笼的老人转身离开。离开小院,村长顺手将院门合上,橘色的烛光将他整个人笼罩着,略微凌乱的白发在夜风中飞舞。随着房门合拢,他脸上那种的慈和开始慢慢回落,直至面无表情。

    手里的灯笼被高高举起,挂在了院门旁边。夜风吹过,摇曳的烛火照在他脸上,画面无端多了几分阴森。

    屋内,两位修士显然不准备前往卧房休息。观真坐着拨动念珠诵吟经文,霍雪随性地拿出乾坤袋里的茶具,缓缓将茶水注入杯中:“说是求救,但这些村民,似乎把我们当做了供奉的祭品。”

    观真拨动念珠的手指停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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