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我精神相连的替身突然在我试图压碎一些蒸熟的土豆时传来了新消息,告知我克拉克已经洗完澡了。


    为了避免克拉克因为我本人在场而感到尴尬,我留了一个幻影替身,负责在二楼指引克拉克该去哪个房间沐浴更衣,如果他有需要,这个幻影甚至还可以带他参观一下他的房间。


    “晚饭差不多已经准备好了,”我把刚刚压好的土豆泥放在桌子上,身上的围裙在我的揭开系绳的瞬间就“噗”地一声消失了,回到了它原本的挂钩上,“我要去确认一下克拉克的情况,如果一切都照常,我们就开饭。”


    守墓人仍然坐在那把扶手椅里面,沉闷而缓慢地嗯了一声,示意他听见了。


    虽然他很总是在督促我要按时准备食物,但守墓人本身并不需要进食,所以我怀疑他只是想消耗掉这十多年来我游历各地带回来塞满了全部可用仓库的食物。


    尽管守墓人听了这番话会对我投来一个“没救了”的眼神,但我坚持认为没人能忍得住收集食物的诱惑——特别是我这种在玩游戏时就到处搜刮食物,然后回到营地精心分配当晚长休要吃什么的人。


    它们总是能派上用场!


    比如今晚,我就在为克拉克准备大餐的时候用上了仓库里的贮藏。我亲手制作了一大锅土豆炖肉,备好了一盆浇满了肉汤的土豆泥,烤了新鲜出炉的三十个马芬蛋糕。


    守墓人准备的六个猪头全部被我剁成小块、烤成了漂亮的焦糖色,猪皮焦脆的肉块摆满了整整十一个盘子,让这间无比豪华的厨房瞬间爆满成了某个酒馆的后厨。


    我不确定这是不是相互影响,但在游玩时酷爱存档的我在成为“菲洛希尔”后也患上了疑心病,哪怕只是离开这么一小会的时间,我都不放心我刚刚准备好的这些食物。


    但事实上没人会轻易来到这个从守墓人的力量之中诞生的休憩所,哪怕是只小小的老鼠,也得经过那个老爷子的同意才能冒冒失失地闯进我储藏芝士的地方——


    可我依然放不下心。


    在我新变出来的一个粉色弹力球严严实实地笼罩住了所有菜肴之后,我才长舒一口气,迈着轻快的步伐往楼上走去。


    虽然这个房子不具备任何现代科技,没有什么声控灯光的概念,但墙上的蜡烛会随着我走进而自动点燃,又在我走远时自觉熄灭,非常的环保——我住了这么久,都不记得自己有哪次添加过新的蜡油。


    我站在走廊尽头,远远地看见走廊另一段的某扇门没有关好,门口隐约透出了一些紫色的光,吸引了我的注意。


    那不是克拉克的房间。我给他安排在了我的隔壁,所以现在这个亮着灯的房间属于我:


    一想到自己的房间里乱七八糟地堆着各种克拉克能看的和不能看的书籍,我就感觉汗都要从后背的毛孔里冒出来了。


    然而当我推门进去的时候,却发现克拉克披着一件浴衣坐在我的椅子里,看着墙上的一幅画像,若有所思地想着什么。


    我瞥了眼墙上那副早已被我忘记是什么内容的画,这一看才惊恐地发现,那居然是一副菲洛希尔的半裸图——


    什么时候画的?谁画的?为什么会被挂在墙上啊这鬼东西!


    我强压下胸口里的惊涛骇浪,假装自己没发现克拉克在看什么一样出声叫他。


    “晚饭做好了,生日男孩。”我说着解散了那个乖乖站在一旁守护克拉克的幻影。


    这次轮到克拉克吓了一跳。


    “抱歉!我其实没想随便乱跑的!”他手忙脚乱地从我的椅子里站了起来。


    克拉克肩膀上披着湿漉漉的头发,那些张牙舞爪的体毛全在特制洗澡水的冲刷下被彻底脱去了,导致他的全身现在都非常光滑,像刚刚从水里冒出头来的美人鱼,形象也更接近我记忆中的克拉克。


    谢天谢地。


    我快速偷看了一眼他的浴袍,发现那里没有任何奇怪的东西撑起来——虽然十八岁了还没开窍有点奇怪,但我宁可他是个感情迟钝的白痴,也不想他染上中世纪男女关系格外混乱的坏毛病。


    “这是你的家,”我安慰他说,“门也没锁,你可以随便逛逛的。”


    “谢谢,但……我在这里听不见任何声音,”克拉克的表情看起来有些不安,“就好像……我独自被隔绝到了异世界一样。”


    “你是想说隔音效果很好吗?”我轻轻把手搭在椅子的靠背上,“我猜这是因为爷爷喜欢安静——有时我会在房间里吵闹一些,大概是从那时候起所有房间都开始变得隔音了。”


    任何超级听力在魔法面前都不值一提。


    “我想象不出你失去冷静的样子,”克拉克扬起一个微笑,他本该看起来很英俊,但头发还在可笑地滴答水,“你无论什么时候看起来都游刃有余。”


    啊哈,这又是一个被我欺骗了的年轻人。


    “如果你再不下楼吃饭,我很乐意让你见识一下,年轻的小伙子,”我的手上凭空出现了一条毛巾,“在那之前,我要把你的头发擦干,坐下来吧,克拉克。”


    他拘谨地重新坐了回去,原本宽敞的椅子一下就显得有些狭窄了。


    我从现在这个角度可以清晰地看见克拉克肩颈上的肌肉纹路——没有堵塞的毛孔,没有伤疤,目光所及之处的肌肤全部细腻得像奶冻一样吹弹可破。


    但就是这样的一具钢铁之躯,找十个人将椅子拍碎在他身上,克拉克都能做到毫发无损。


    “如果你觉得长发碍事,我可以随时帮你剪个短发,”我尝试忽悠克拉克换个发型,以此避免他走在路上因为容貌和长发被当成希腊神话里的某个雕塑活过来了,“我的魔法镜很擅长给人做造型。”


    “你是在说,你有一面镜子可以帮我剪头发?”克拉克的脑袋在我的揉搓下左摇右晃,我很少给别人擦头发,因此有种很新奇的体验,面对他好奇宝宝似的一个接一个的问题也难得地多了很多耐心。


    “我不介意你把我当成十万个为什么,但我这里秉持着实践出真知的原则……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我丢掉了手里的湿毛巾,拍了两下手,让一摞换洗衣服掉到了克拉克的膝盖上。


    “这是我现在能找到的最大号了,”我说,“如果连哈尔辛的外套你都穿不进去……”


    哈尔辛的体型是我的队友之中最大的:不知道出于什么理由,伙伴们曾经的衣服出现在了收纳衣服的盒子里,守墓人并没有对我的疑问做出解释,依然谜语人般地说些命运使然之类的听了等于没听的废话。


    如果克拉克连这些都穿不进去……


    那我就真的要怀疑一下中世纪的生活环境里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细菌促进了氪星生物的过度生长,导致克拉克·肯特变成了一个行走的超级双开门冰箱。


    “不,它们看起来挺宽松的,”克拉克的声音拉回了我跑远的神智,“谢谢你。”


    我松了一口气。


    “我在门外等你。”我说着退出了房间,在身后关上了门。


    如果有一天我真的以这幅模样回到了费伦大陆,我很好奇曾经完成过的旅行会以什么样貌继续进行——不要再来一次被夺心魔蝌蚪寄生了,真的,那种东西在游戏cg里看看就好,如果是我自己的眼睛里进了那种东西……


    “呕。”意识到的时候,我已经捂着嘴先一步干呕了起来,眼睛传来一阵幻痛。


    ……


    晚餐进行的很顺利——哈尔辛的衣服对于克拉克来说腰部过于松了,但我用一根漂亮的宝石腰带解决了这个问题。


    我原本以为守墓人准备四人份的食物实在是过于夸张了,但克拉克的表现着实吓到了我。


    十一盘的猪肉当中他吃了六盘,还有半盆土豆泥,七个小蛋糕,一大锅的土豆炖肉也基本是被他吃完的。


    我真担心他会不会因为一次性吃太多而撑坏了,但克拉克的反应很平常,他只是拍着依然扁平的肚子说了句:“我感觉自己还能吃更多,但我觉得还是吃的适量一些比较好。”


    他居然管这个量叫做适量!


    “你之前也是吃这么多吗?”


    “抱歉,”克拉克局促不安地看着我,放下了手里的叉子,看着好像一个做错事情的小孩,“我对饱腹感没有什么概念……难道我刚刚吃的太多了?”


    “不,你吃多少都可以,我只是担心你吃得太多伤害了身体。”我连忙解释我不是在担心他吃太多,但新的疑问也逐渐浮出水面。


    氪星人会因为吃得太多而撑死吗?这可就触及到我的知识盲区了。


    我突然想到,我一直把克拉克当成一个普通人对待,忘了他的生理构造可能跟地球人不太一样,而我现在又没有他父母留给他的生存手册研究该如何照顾一个氪星小孩。


    ……真是前路漫漫啊。


    “你就按照自己的感觉来,好吗?”我说,“只要对你的身体没有害处,我全力支持你吃任何你想吃的食物。”


    备受感动的克拉克采纳了我的意见。


    他吃光了桌子上剩余的全部食物,包括所有配菜,沙拉和马芬蛋糕,还有剩余的全部土豆炖肉——在此期间,我始终都在吃自己最开始拿到盘子里的那一份食物。


    我光是看着克拉克吃东西就感觉自己已经吃得很饱了。


    克拉克放下刀叉的时候恋恋不舍地看向厨房里剩余的五盘烤脆皮猪肉,然后问我可不可以把它们当做明天早上的早饭。


    第一次带这么能吃的孩子,我感觉自己快晕过去了。


    如果每天都要在厨房不得不泡上五个小时,只为了喂饱这么一个胃口巨大的年轻人,我会直接疯掉的——


    必须从明天早上开始就让克拉克学会帮忙做家务,直到天球交汇的日子到来!


    话虽如此,虽然外面已经很晚了,但我不放心就这么让克拉克回去睡觉——按照地球人的常识来说,这对他的身体很不好。


    虽然克拉克不是地球人,但考虑到他以后会在蓝星上生活,在那里结交朋友和爱人并且最终创建自己的家庭,我认为他很需要把那些常识灌输到脑袋里面牢牢记住。


    “这里就是二楼的书房,”我引着他和我一起拐过二楼的一条走廊,推开了一扇双开门,这里的书架和天花板一样高,房间整体因为被书淹没而没有窗户而显得很昏暗,但壁炉前那一块地方却是足够明亮,足够用来阅读了。


    我打算让他在这里看看书,打发一下睡前的无聊时间。


    我在座椅附近挂了很多盏星星点点的小灯,还有非常明亮的一盏油灯,天花板上有四个透气的通风口,长时间看书也不用担心缺乏新鲜空气流通——是的,虽然它们的造型看着很像陷阱,但它们的确是安全的。


    “我注意到书架上有很多塞伦涅相关的书籍,还有莎尔,密斯特拉……这些都是人名吗?”克拉克轻柔地摩挲着一排排的书脊,视线在字符上快速划过,


    “是神的名字,叫这些名字的书大部分都是和某种信仰相关的书籍,”我示意他到书架的另一半来,“你可以多看些和神无关的书,学习一下基础的药理知识什么的……我是无神论证,你也可以是,但如果你坚持要信仰他们中的哪一个……”


    蓝星和费伦大陆在两个完全不同的位面——在费伦大陆上受到崇拜的神,真的会回应克拉克的祈祷吗?


    我对此毫无头绪。


    克拉克在专注地盯着我看,等待着我的回答。


    “……也不是不行。”我做出的让步让克拉克露出了一个微笑。


    “我可以用一周就把这面墙上的书架上的书看完,而这些全部……也许会需要三周时间,”克拉克随手拿起一支被我遗留在壁炉前的羽毛笔在空白的纸上开始规划他的行程,“我打算把这些拿到晚上来做,你肯定有需要我在白天帮你做的事。”


    自律,自觉——想不到克拉克才十八岁觉悟就已经高到了我自愧不如的地步。


    “我想带你去见几个朋友。”我说,“在我们离开这里之前,我们应该给出一个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都可能会不在家的信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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