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孩子是怎样一种体验?
先说好,哪怕是在我原本的世界,我也没听说过谁家孩子需要脖子上套个狗链牵着走——但我家孩子需要。
而且是非常非常非常需要,否则它几秒钟不盯着看就能自己扑扇着小翅膀飞到你看不见的角落里去,然后像你无论怎么大喊名字都不吭声的宠物猫一样销声匿迹。
——短短一个上午,我和盖尔就轮流找了这只金光闪闪的【皮猴】四次,直到我突然间从储物柜里翻出一个带皮带系扣的项圈,把我跟盖尔从永无止境的躲猫猫当中解救了出来。
“还没好吗?”发问的时候,我正坐在一楼的沙发里,旁边是跟空气里的假想敌搏斗的小龙,右边是优雅而端庄地坐在矮桌上的塔拉。
——怎么我突然有了种带着全家去旅游所有人东西都收拾好了只有丈夫迟迟找不到东西延迟全家人出发时间的错觉呢?
盖尔正在楼上打包他的研究资料和工具——还把所有他预想中能派上用场的书籍和典藏都塞到了背包里——那些砖头厚的大部头我多看一眼都想睡觉。
假如有路人经过,他们一定很难看出盖尔不是在卷款潜逃的路上,而是在为跟我一起前往蓝星做准备。
……
几个小时前,我在告知盖尔自己真实身份(保留了一些美好的误会,因为我并不想让盖尔继续打破第四面墙)后就为自己即将回到蓝星而和他做出了告别。
而其结果也完全不出我所料:盖尔坚持要跟我一起回到蓝星。
哪怕我把这种特殊传送门的特性告诉了他——如果传送门另一头没有需要你的人就会无法前往蓝星——盖尔也没有做出让步的意愿。
“我时刻准备着,”他说,“如果你如我所愿地需要我,我就会立刻跟你一起出现在传送门的另一端。”
我按着他肩膀、阻止他继续往背包里添加行李的手忍不住换了个方向,改为了轻轻贴着他的脸颊——他的胡茬摸起来微微有些扎手。
“你不必勉强自己离开你熟悉的环境——”我犹豫着说出了自己想到的第一条借口。
“有你在的地方才能叫做【家】,”他垂下头轻轻吻了一下我的手腕内侧,“我已经无法想象没有你的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
见我没有立即说话,他抬起双眼,用近乎恳求的目光注视着我。
“please,”他说,“请让我跟你一起。”
唉。
这双漂亮的眼睛能杀了我,真的——我就问问谁能看着他这双眼睛说出拒绝的话语?
我几乎能想象到盖尔会在我头也不回地踏入传送门后怎样夜以继日地等待我在传送门那一端对他进行的呼唤——就像只被主人亲自丢弃在马路边却仍然坚信主人会回来找他的小狗一样,看起来可怜得要命。
“我会是一个糟糕的妈妈,”我知道自己已经无法拒绝盖尔了,所以忍不住发出了叹息的声音,“我还会是一个糟糕的伴侣。我不觉得我在这之前做了任何准备……”
“没人能一上来就做到最好,”盖尔在我嘴唇上啄了一下,眉眼里满是对我让步了的喜悦,“顺便一提,你在我眼中已经完美无缺了。”
谁来一拳打碎我在盖尔眼里的5000米滤镜治治盖尔的【恋爱脑】?
“你早晚会后悔的。”我学着他刚刚的样子在他的嘴唇上啄了一口,不知道这其中到底有什么好笑的,竟然让盖尔在转身继续忙碌的时候留下了一串愉快的笑声。
我看着盖尔的背影,不是滋味的咂咂嘴,总感觉自己还没习惯有了一个恋人的感觉。
其他人谈恋爱的时候也是这么麻烦且吵闹的吗?
……
我对盖尔在他深水城的住所里物品收纳的位置一无所知,所以行李全部都是他一个人收拾的,而我只在他突然跑到我面前问我要带哪条颜色的围巾等等无关紧要的小事上给出一点极具个人审美的建议。
我隔着天花板听见了盖尔在楼上的翻箱倒柜——很难想象他一个力量8的法爷是如何做到折腾那么长时间还能乐此不疲的,而我只是喂了两次小龙就感觉自己已经身心俱疲了。
我没有任何母乳可以给它食用,它也不具备能够喝母乳的嘴巴,而幼龙养育指南里也没说刚出生的龙就可以直接吃肉——
所以我在厨房里操着不熟悉的厨具折腾了一些煮熟了的动物肝脏,打成了软烂的肉糜,又混合了一部分塔拉帮我在架子上翻出来的(不知猴年马月的)羊奶,一勺一勺地喂给了小龙。
用的还不是普通汤匙。
我用的是煮饭用的最大号木勺——它舀起一勺就是一碗汤的量,小龙只需要咬着木勺翻转几下舌头就能把食物全部卷到肚子里。
它吃的快极了。
养龙指南上说幼龙一天需要像这样进食最少六次,而塔拉则说我应该庆幸它不会跟普通婴儿一样半夜哭闹。
“哎呀,人类的小孩极为吵闹,”她伸了个懒腰,然后用爪子逗弄似的扒拉了几下小龙的脑袋,“我更喜欢不怎么发出噪音的幼崽。”说话间,塔拉看似漫不经心又非常敏捷地躲开了小龙试图咬她一口的举动。
“你也认为盖尔跟我去蓝星是个好主意吗?”我问,“你和他母亲在这里不会想念他吗?”
“well,我们可能确实需要再适应一阵子,”塔拉歪头想了想,“只要知道他过得很幸福,他妈妈会感到高兴的。我也是一样。你不知道我们之前有多担心他会孤独到老……”
“塔拉,谢谢你亲爱的,没必要把陈年旧事再一次提出来了,”盖尔举着两个咖啡杯快步从厨房走过来,“我已经找到了一生挚爱,现在还有了我梦寐以求的孩子,已经跟你们的恐惧相差甚远了。”
他说完就亲了一口我头顶乱糟糟的发丝,把有点烫手的咖啡塞到了我手里。
“我给你做了点东西吃,mylove。”
他快速给我们做了份早午餐——介于我们没能吃上早饭,而现在的时间已经接近中午了——大块的煎蛋和培根,烤得刚刚好的面包片和滋味十足的炖豆子,淋满了肉汤又洒了枫糖碎的香醇土豆泥。
盖尔的厨艺比我想象中还要好的多。
我突然意识到,自己从来没注意过以前营地里的食材都是如何被盖尔拿去烹饪的(据说他是在营地里经常负责做饭的那个)——我通常都是随意地挑选一些蔬菜,肉类和酒类饮料,凑够40营地补给就快速地点击了休息按钮。
“hum……那些日子里每天都充满挑战,”盖尔回答了我的疑问,“但,在那种条件下有的吃就很不错了。”
他端起咖啡喝了一口,满足地叹了一口气。
“也向你致敬。”在注意到我的目光后,他回以一个wink。
我突然对自己那些随意的选择感到心虚:没记错的话,有那么几次,我选择的补给里全是胡萝卜或者卷心菜。
我们狼吞虎咽地吃完了这些食物——我意识到自己在经过一早上的折腾后已经非常饿了——就在我用面包去擦盘子上的半熟蛋黄液和培根油的时候,有人摇响了门口的铃铛。
刚好坐在外侧的盖尔起身去应门,而塔拉则是打了个哈欠,在躲过小龙的偷袭后顺势跳到了我身旁的垫子上,看上去是要在吃饱喝足后小睡一觉。
“呃,菲洛希尔?我觉得你有必要来看看这个。”
盖尔在门前侧身让开一块地方,让我看清了访客的脸——陌生人的面容被衣物和头巾遮掩得很严实,深灰色的长袍和白色的披肩被清理得一尘不染。
对方一看见我就举起了一个包裹,行动间发出一串叮里当啷的银器碰撞声。
我扫了一眼来访者的腰间,瞥到了一些记忆中只会在驱逐邪秽和不死生物时用到的被祝福过的银器——这个陌生人究竟是一个牧师?还是死灵猎人?
我打了个响指,让手里的皮带自动缠绕在桌腿上,拴住了对陌生人感到好奇的小龙,同时以一副戒备的姿态走到门口,站在盖尔身侧。
“……”
陌生人沉默着双手递交给了我一个包裹,然后又在我犹豫着伸出手拿取包裹以后,分别对我和盖尔都深深鞠了一躬。
“这是什么东西?”面对这个可疑的访客,盖尔表现得有些紧张——他无意识地在没人能看见的地方用被我挡住的那只手紧紧抓住了我的衣服后摆。
在盖尔出声询问的同时,我也在默默打量这个陌生人。
从我现在所处位置来看,盖尔的家并不是在闹市中心,而是位于一条安静的小巷,很少有船只从这里经过——和当初盖尔试图通过精神世界展现给我的一样,这栋房屋的窗外即是海岸,临近海湾的这数排房屋之间就像威尼斯一样需要通过走一段水路到达通往大门的阶梯。
来访者的小船就停靠在几阶台阶下面的不远处,船侧的刻痕吸引了我的注意——那是用尖锐的器具在船身木板上精心刻下的标志,由一只骨手抓着的天平——我不止一次在守墓人的居所当中从书籍和羊皮纸上看见过它。
——那是克蓝沃的圣徽。
“……克蓝沃的牧师。”我用确信的语气说道,同时将目光重新移向访客,“你的来意我已经明白了,谢谢。”
一部分克蓝沃的牧师既是战斗牧师,又被现如今的人们敬畏地视同为死灵猎人——我面前这位神秘的访客很可能就是侍奉克蓝沃的战斗牧师中的一员。
神秘访客刚一离开,盖尔就开始用一种复杂的目光打量我——和我手中的包裹。
“what?”我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
“没什么,”他缓慢地在我身后关上门,“只是把你和克蓝沃联系在一起对我来说有点困难……是你在某个我不知道的时刻里答应了他的信徒要为他奉献些什么吗?”
“你太紧张了,”我说着在一旁的架子上找到一把能够用来拆开包裹的小刀,“我没和他们做过任何可疑的交易。这其实更像是一份礼物。”
费伦神系的神明们似乎在费伦大陆受到艾欧更为严苛的律条约束,大约是连化身也不方便随意放置到下界的程度,除非他们有一个足够合理的理由来实施这一举动。
我用脚指头去想克蓝沃都不可能本人亲自来给我走这个后门——他能想到叫自己家信徒来做场外外援已经让我受宠若惊了。
“那听起来就更奇怪了,mylove,班恩,米尔寇,巴尔——直到去年我们还在和曾经的死亡三神为敌,而你现在和现任死神克蓝沃的信徒又有了交集。”盖尔抱着双臂,换上了一副忧虑的神情,“我开始担心你又被卷入了一个新事端。”
我对他微笑,没有立即出声安抚他,而是决定先拿出包裹里的东西,用实物来证明盖尔此刻的担忧是多余的。
假如我没有认错,这个轻巧而迷你的包裹里面只放着一张传送卷轴。
“一个传送卷轴?”盖尔下意识问道,随后很快就发现了这张卷轴的不同之处,“不,这好像不是一个普通的传送卷轴,等等,这些字符……”他伸出手,仔细地在纸面上用五指摩挲了一番,“不可思议——我应该还没在书里见到过。”
hum。连盖尔都不认识的魔法奇物。
但它只是一张卷轴。
所以用的时候,我只需要把它从中间撕开……就好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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