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戬目光徒然转厉：“你是何人？”
他很确信, 刚才发出声音的人，并不是雪山的山神。
那道声音带着一丝怜悯，悠悠道：“我是雪神, 也是冷漠之神，我和权神、死神三人奉命在这里看守神斧, 只有过了我们这三关，才能拿到开天神斧。”
杨戬沉声道：“你凭何认为我过不了这一关？”
雪神道：“想要过我这一关, 就得融化山洞中的所有冰雪，而这里的雪，不是真正的雪, 而是由这三界中的冷漠凝结而成, 要想融化冷漠，就必须拥有一颗博爱的心，而你的心……”
冷哼了一声，继续道：“你的心比我这山洞里的冰雪还要冷上三分，刚才哮天犬都快被冻死了, 你非但不关心他，还觉得他拖了你的后腿，将他赶了出去，你也太无情了！”
虽然被判定为过关失败，但杨戬依旧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 天道无情即有情，众神无爱则博爱, 何况, 弱肉强食, 适者生存，一个人不想办法使自己强大起来, 拥有话语权，却想让其他强大的人有博爱之心，那与任人鱼肉有什么区别？
杨戬也不与雪神争辩，一挥下袍，盘膝坐了下来，他阖上双眸，默念法诀，使出了九转元功。
九转元功和□□玄功一样，都是三界内的顶级功法，就连见过功法无数的玉鼎真人都曾由衷的赞叹说，“修成九转玄中妙，任尔纵横在世间。”
可九转元功厉害是厉害，但却极难练成，就算练成了，也不会使用它。
只因为九转元功有一个致命缺陷，它对元神的耗损极大，稍不注意，就会神魂受损，而神魂作为神仙修行法术的根基，一旦有损，再想要修复，那是难如登天。
而□□玄功由九转元功演化而来，他也是靠元神施法，但□□玄功对元神的耗损程度比九转元功要轻上许多，所以它渐渐代替了九转元功的地位，以至于到今日，九转元功已经失传了。
但现在，杨戬的元神已至不灭不毁的境地，使出九转元功，也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当然，杨戬之所以使出九转元功，除了它比□□玄功更厉害几重之外，还因为九转元功代表着阳极之阳。
天地分阴阳，阴数最大为八，阳数最大为九，□□相乘为乾坤最大之数，故道门有九宫八卦、七十二候之说，当□□玄功大成之时，体内会经过八化九转之气，从而返还纯阳，而当九转元功大成之时，八化九转之气归一元，从而可以返还至阳极之阳。
阳气化外，即为热气，热气可融一切阴冷之气，唯一不可融者，即为阴极之阴，也就是雪神所说的冷漠。
而想要融阴极之阴，那只能用阳极之阳。
杨戬静坐凝神不久，缕缕金芒从他周身四散而出，朝四周的冰雪而去，金芒融进冰雪中，雪开始凝化成水，“滴答”“滴答”的从山壁上流下来。
没过多久，一洞的冰雪就全都融化了。
到后来，洞中甚至变得越来越热。
雪神觉得自己被强制上了一课，深吸了一口气，很不愉快的评价道：“杨戬，你这是作弊。”
杨戬收了功法，从地上飞身而起，站定后，勾唇笑道：“法之上者，无坚不摧，何来作弊之说？何况，你要的用博爱之心产生的热量，与我用功法产生的热量，都隶属于阳极之阳，既然同出一源，又有何区别呢？”
顿时，雪神不想跟他说话了。
其实杨戬说的一点儿没错，在道法中，心为本元，心冷则生阴极之阴，心热则生阳极之阳，这一洞的冰雪由心冷（也就是冷漠）凝成，其实也就是由阴极之阴凝成。
而想要融化冰雪，只有两个办法。
第一是心热，也就是像雪神要求的那样，用一颗博爱之心，去爱所有的人，这样，自然而然就会产生阳极之阳，融化洞中的冰雪。
但是，杨戬没有博爱，他的心热只会对某些特定的人引发，譬如他的亲人，他的师傅，譬如嫦娥。
所以他只能用第二个办法。
就是用法力凝成阳极之阳，然后直接去融化阴极之阴，显然，他成功了。
但他这样做，就和雪神要的完全背道而驰。
雪神沉吟了良久，开口道：“杨戬，这一洞的冰雪便罢，但你真的认为三界内的冷漠，也可以用你无上的力量摧毁吗？”
杨戬淡淡一笑道：“老前辈，说心里话，你这一关设置的很好，很有爱，我也相信，将来能拿到神斧的人，如果是一个有博爱之心的人，必然可以为三界造福。”
顿了顿，继续道：“但我却不行，遇到冷漠的人，兴许有人会想着用温暖融化他，而我只会想着解决掉那个产生冷漠的人。”
雪神听完，忽的笑了，道：“可你没有拿到神斧，不觉得遗憾吗？”
杨戬摸了摸鼻子，要说遗憾吧，确实有点。
毕竟是上古神器，就算留在他手里，没什么用处，但可以拿给阿姮看看，她虽然见过不少法器，但肯定没见过开天神斧。
他一时不说话，雪神便明白了，呵呵笑道：“我虽然不能答应你，让你拿走神斧，但你也确实融化了这一洞的冰雪，这样吧，你去后面两关试试，来个三局二胜，如果权神和死神都同意让你带走神斧的话，我也就没什么话说了。”
…………
如今的华山，没有奉命看守的梅山兄弟，沉香再想要进去非常的容易。
他从幽暗深邃的洞壁中通过时，不免想起了第一次来这里的场景，当时，步步都是坎坷，别说外头的结界有多难破，就是进来后，那一道道铁闸门都让他们费尽了力气。
可是如今，再回头看这一切，原本以为难如登天的，现在却能轻而易举的办到。
他想，前路再无人可以阻挡他。
沉香将金斧别在腰间，一路小跑进了水室。
杨琼纵然心里有事，看到沉香还是很高兴的，柔声道：“沉香，你怎么来了？”
“娘！”沉香喜滋滋道：“我过来是想看看，囚禁您的那道光柱还在不在？”
杨琼一愣，随即无奈的笑了笑，这孩子在说什么呢，难道他以为他舅舅设下的光柱到了时间就会自动消失不成？她用手指轻轻碰了碰，原本空无一物的水台上骤然升起一道白色光柱，她好笑道：“你看，这不是还在嘛。”
沉香脸上浮现出失望之色，坐到阶上，用双手撑着头，垂头丧气道：“唉，我就知道没那么简单！”
他看到眼前有一个石子，随手拿起来往水中一掷，叹道：“看来，还是要让天庭主动赦免您。”
杨琼望着沉香苦恼的样子，不解道：“沉香，到底发生什么了？”
沉香道：“我本来还以为，只要我们打败了杨戬，这道光柱就会自动消失。”
杨琼愣住了，她忽然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就像有一个什么东西在拽着她的心，一直往下坠，直到坠落到黑漆漆看不见五指的深渊中。
沉香刚才的一系列反应，所说的话，还有对于囚禁她的光柱的推测，都指向了一个事实。
她二哥很可能出事了！
可是，怎么会呢？
这是不可能的，她二哥那么厉害。
杨琼立即否定了自己的想法，捏了捏手心，迫使自己冷静下来，身体缓缓的坐直，问道：“沉香，你刚才说，你舅舅他怎么了？”
沉香没察觉出杨琼的不对劲，解释道：“娘，杨戬在积雷山阻挠我们营救百花仙子，我、八太子、哪吒、猪八戒、牛魔王、还有红孩儿联手把他打败了，至于他现在怎么样，是生是死，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杨琼脑子里嗡的一声，眼前一黑，瘫软在水台上，她胸膛急促的起伏着，好半晌，才能听到沉香唤她的声音：“娘！娘！您怎么了？……”
杨琼勉强撑起身子，她的身子颤抖着，脸色一片惨白。
她害怕极了。
在这一瞬，恐惧代替了前不久得知东海四公主被二哥杀死的痛苦。
那是她最亲最亲的亲二哥，数千年来，唯一的亲人。
她可以没命，但她的二哥一定得活着。
无论怎样，哪怕他再心狠手辣，再冷血无情，他也得活着。
杨琼深吸了一口气，道：“沉香，你快去找你舅舅，他不能出事……”
“娘，我……”
“快去！”
沉香不解的皱起眉头，正要分辩，杨琼已经打断了他的话，决绝道：“沉香，你记着，你舅舅要是死了，娘也不活着了。”
说完，背过身，默默的淌着眼泪，再也不看沉香。
沉香完全傻眼了，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明明之前他跟母亲说，杨戬如何如何的可恶，母亲也只是笑笑，并没有反驳他什么，怎么一说到杨戬出事，她母亲就，就……
他彻底明白，杨戬在母亲心里的地位了。
可能比他这个亲儿子，还要重要几分。
沉香顿了顿脚，咬牙道：“娘，您别着急，我这去找杨，找我舅舅回来。”
…………
从雪神关过去后，接着就是权神关和死神关。
权神这一关是用权利来进行诱惑，达到使闯关之人放弃取神斧的目的。
这一关，对于杨戬来说，可太轻松了。
毕竟，用权利来诱惑的前提条件是，闯关者可以通过权利来实现自己的欲望，但杨戬，他在现实中就已经是权势熏天了，这些年，玉帝暗暗的把权利都转移到了他手里，而他的欲望，靠权利是没用的。
嫦娥她不吃这一套。
过了权神关，就是死神关。
杨戬看着不远处那累累白骨还在出神，死神的声音已从虚空中缥缈而来：“杨戬，过了这一关，你就可以拥有开天神斧，但是你得放弃一些东西。”
杨戬对于“放弃”二字表现的非常谨慎，问道：“放弃什么？”
死神悠悠道：“放弃你的生命。”
杨戬眯了眯眼，目光不善道：“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
死神惋惜道：“看来你是不愿意了？”
杨戬一晒，道：“你觉得我像愿意的样子吗？”
死神劝说道：“可如果你的命可以救活无数的黎明百姓呢，有个地方发生了瘟疫，只有你的血才能救活那里的人……”
杨戬嗤之以鼻道：“百姓的命是命，我的命就不是命了？你不用花言巧语说那么多，我这条命宝贵着呢，放弃是绝对不可能放弃的，区区开天神斧我也不要了，你还是等下一个愿意放弃生命的蠢货吧。”
不待死神说完，他已飞身出了洞门。
雪山外，哮天犬、白鹤、水木都在等着他，见他进去了这么好一会儿，却手上空空的出来了，都有些惊讶。
哮天犬道：“主人，那神器呢？”
杨戬不屑一顾道：“那种神器，不要也罢。”
哮天犬便不在多说，众人一起往玉虚宫方向飞去。
杨戬的不甘
嫦娥不知道, 她的一系列反应，都被杨戬尽收眼底。
他静静的打量着她，她现在的模样乖极了, 乌黑柔顺的秀发垂落在肩头，眉眼被一尺宽的白绢遮住, 看不出她真正的神情，唯有她咬着下唇的动作泄露了一点情绪, 但因为她软麻穴被点，他也不用担心她会咬伤自己。
而这个咬唇的动作，使她的唇珠更加明显, 再加上微微露出的一点贝齿, 那红润小巧的软唇看起来格外诱人，杨戬喉结滚动了一下，他知道亲上去的感觉有多香甜美妙，只要稍一碰过就会上瘾，从此刻骨铭心, 再亲也亲不够了。
但是，她现在这副乖顺的样子，是因为被他点了穴道，一旦他解开她，她的眼神里就会流露出他不想看到的神情, 冷漠、愤怒、厌恶、憎恨……
无论是哪一种，都会让他浑身发冷, 将他推入无底深渊, 从此万劫不复。
他承受不住她的眼神, 也承受不住她冰冷绝情的话语。
她温柔悦耳，如泠泠清泉一般动听的声音, 本来是他爱极的，可他现在也恨极了。
她还回玉坠时，对哮天犬说的的那些托辞，都是他千年前对她说的话。
“……阿姮，这玉是女娲补天时剩下的天石碎片所化，佩戴在身上，通体生暖，有了它，就算远在月宫，也不会感觉到冷了……”
如今她把那些话还给了自己，每一字每一句，都像冰刃一般刺向他，将他周身都冻住了，冻僵了，动都动不了。
所以，还是不要听她说话的好。
杨戬用手指轻轻描摹着她的轮廓，抚着光洁白皙的脸颊，温柔道：“阿姮，你知道是我，对不对？”
嫦娥颦起眉头，往旁边躲了躲，试图躲开他的抚触，可因为被点了软麻穴的缘故，没什么力气，反而像是小猫在撒着娇蹭他一样。
这让她有些难堪，偏过头，倔强的抿紧了双唇。
这么简简单单的一个动作，却触发了杨戬现在极为敏感脆弱的神经。
刚才的柔情彻底被打消，恨意不知从哪里一股脑儿的钻出来，杨戬通红双目看着她，咬牙命令道：“你把脸给我转过来。”
等了良久，此话终究是成了耳旁风。
“好，你好得很。”
杨戬被气的胸膛起伏不定，仇人似的瞪了她半晌，目光凶恶的恨不得生吞了她，咬着牙撂下一句话，抓着她小巧的下巴，将她的脸硬扳过来面对自己，红着眼，恨恨道：“你现在是不是准备离我远远的，从此再也不见我？”
他的问题显然得不到回答。
他轻嗤一声，道：“你想的美，我既然今晚敢来月宫，就已经做好了万全准备。阿姮，你应该能猜到，我接下来打算对你做什么……”
“你猜的没错，不过你大约只猜对了一半。”
他一边用食指在她唇上暧昧的摩挲按压，一边凑近她耳畔，像说悄悄话一样，轻轻的，一字一顿道：“等我做完我想做的事，我就会对你种下追魂术，从此以后，你再也逃不开我的掌控，你说，这样好吗，阿姮？”
嫦娥的反应是一口咬住了他在她唇上作恶的手指，但因为身子软软的，没有力气，咬上去一点儿也不疼，反而有种微妙的□□。
杨戬不由被她逗笑了，但想到什么，唇边的笑意一闪即逝，很快就消失了，他坐起身，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嫦娥，两种极端而又矛盾的感情在他心里来回交织着，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女子，可爱至极又可恨至极，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牵引着他全部的情绪，让他恨不得为她疯，为她粉身碎骨。
但她也着实的可恨，她明知道，他不能没有她，却还是在拿走他的一整颗心后，将它弃如敝履，扔在地上，任它化为齑粉……
可要说她是铁石心肠，也不是的。
她的心里装着那么多人，沉香、孙悟空、三圣母，随便拎出来一个都比他杨戬重要，随便一个都能成为她离开他的原因，他真想问问她，她心里到底有没有他？为什么总能轻而易举的说出离开的话？
杨戬眼眸幽深暗沉，带着骇人的气势，再想到为了让她消气，他连脸面都不要了，让一干手下帮着演戏，结果呢，她却把他给的定情信物给还回来了！
她狠狠抽了他一耳光，他还在担心她手会不会疼？
甚至到了这个时候，他还在心软，还在反思自己刚才的话会不会有些过分……
堂堂的一个司法天神、显圣真君，长相、权势、地位、本领、手段要什么没有？三界内人人景仰敬畏，到头来却在她面前，混得连狗都不如了。
杨戬越想越是恼恨，气起来，觉得自己付出的这一切，今晚必须在她身上连本带利的收回来，他俯下身咬住她的红唇，狠狠的吸吮啃噬，手也变得不规矩，顺着她完美的腰线划下去，去解她腰间的飘花冰蓝玉带，腰带轻轻一拉就开了，外面的白绸衬衣从她肩头滑落下去，露出雪白色的肌肤、玲珑的锁骨……
杨戬抬起头，不由得屏住呼吸，他眼中燃烧着火一般的炙热，沿着她的唇一路吻下去，下巴、脖颈、耳垂、锁骨，留下一串串红痕……
他犹不满足，又解开她最里面薄薄一层的贴身小单衣，大掌包裹住柔软，俯身含住了那抹挺翘的樱红，用力的一吸……
嫦娥不由得仰起头，发出一声惊喘，身子一阵轻颤。
她的反应，杨戬自然也发现了，他勾起唇角，抬头去看她，身子却忽然僵住了。
在那条素绢上，有一抹浅浅的湿痕。
她哭了。
杨戬倒吸了一口冷气，理智回笼的那一刻，他骤然反应过来，自己做了很多十恶不赦的事情，他慌忙拢好嫦娥的衣服，坐起身，呆坐了好半晌，转过头，缓缓的伸出手，解开了蒙住嫦娥眼睛的那条素绢，同时也解开了她的穴道。
从一片漆黑中回到现实，嫦娥犹有些发怔，她眨了眨眼，就看到坐在她旁边的杨戬，他正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她，想说什么，动了动唇，又忍住没说。
嫦娥心微微的发疼，像被密密麻麻的小针轻刺一般，她偏开头，固执的不去看他。
杨戬等了一会儿，等不到她说话，他垂下头，艰难的从堵塞的喉腔吐出几个沙哑的字节来。
“那……阿姮……我走了……”
说完，他欲要下床，就此落荒而逃，忽然听到身后嫦娥温柔好听的声音：“你等等。”
杨戬顿住身子，坐在床畔，背对着她，攥紧了拳头，等她的下一句话，即使是凌迟之语，他也认了。
可没想到，他等到的话却并没他想象中的那样可怕，嫦娥深吸了一口气，轻轻问道：“你总该给我一个理由吧？”
杨戬松开紧攥的双拳，尽可能的用平静的语气，轻声问道：“什么理由？”
嫦娥颦眉道：“打伤孙悟空和沉香的理由。”
好半晌，杨戬哑声道：“我若说我不是故意的，你会信吗？”
嫦娥怔了怔，她瞅着坐在床畔背对着的身影，用眼睛看过去，高高大大的，似乎无坚不摧，但她的心却告诉她，那道背影可怜而落寞，脆弱的不得了，只要她随便一句话，就能轻易将他击溃。
明明他很爱她、很爱她，为什么总要做一些让她接受不了的事？
嫦娥抿了抿唇，带着几分不高兴道：“你先解释给我听。”
至于信不信，是她自己的事，暂时他还管不着。
杨戬顿了顿，转过头来看她，目光带着一丝希冀，小心道：“我能躺在你旁边说吗？”
嫦娥怔了怔，往里挪了下身子。
杨戬眼神中爆发出巨大的惊喜来，他拉开被子，躺下来，顺势将嫦娥抱在怀里，温柔道：“阿姮，你真好。”
嫦娥皱了皱眉头，倒也没有推开他，冷着脸道：“你到底说不说？”
“我说，我说，”杨戬怕她真生气，慌忙道：“说了你可能不信，但这是真的，我的法力近来有些不太对劲，我也是今天失手打伤沉香后才意识到的，以前我和人斗法时，灌进兵器里的，大约有三四分，可现在不知怎么回事，我使出来的法力和应该有的威力完全不一样，明明只用了三四分的法力，使出来的却是以前成百上千倍的威力，按理说，我去昆仑山时，师祖也只帮我重塑了金身，法力不会有所变化……”
他话才说到一半，嫦娥便忍不住打断他，道：“好了，你别说了。”
杨戬苦笑道：“你不相信吗？”
也不怪她，这么离奇的事情，如果不是亲身经历，连他自己都不会相信。
嫦娥脸上热热的，她心虚的瞥了一眼杨戬，低下头，闷闷道：“是我干的。”
杨戬愣怔道：“什么？”
嫦娥咬了咬下唇，眼眸中带着尴尬和为难，道：“你在积雷山被打成重伤，性命垂危，结果一醒来，身上的伤势就不翼而飞了，你不觉得奇怪吗？”
杨戬轻轻咳嗽了一下，如实说道：“我一睁眼，就看到了你，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当时只顾着高兴和看你了，哪里还想得到其他？”
嫦娥道：“那之后呢？你也没想过吗？”
杨戬道：“想过，只是月宫里疗伤仙药数不胜数，有一些见效奇快，百灵散，天香丸、金花玉露膏，我猜你大概带了几种在身上，所以后来也没多问。”
嫦娥红着脸，呐呐道：“你应该问的。”
杨戬不解的看着她。
嫦娥有些愧疚，埋下头，小声道：“当时，我看到你时，你差点魂飞魄散，我有些生气，所以在黄松岭时，我故意没告诉你，后来就忘了这事，其实我当时救你，用的不是普通仙药，而是太上老君的仙丹。”
嫦娥伸出右手，让他看自己腕上系的红绳，道：“你还记得这个吗？”
杨戬点点头，他当然记得，只要是关于她的事情，他都格外关注，无论是吃什么、穿什么、戴什么、用什么，杨戬全都了然在心，数天前的一个晚上，他来到月宫，见到她手腕上系了一条漂亮纤细的红绳，上面还有一个精致小巧的葫芦型装饰，并非他送来的饰品，他自然是要问的。
当时，因为她说是太上老君送的，他也就没有再多问。
难道这里面还有什么名堂？
他握住她皓白纤细的手腕，看了看，问道：“上面串的那个小小的黑葫芦瓶呢？”
嫦娥无奈道：“你也不想想，我又不会算卦，怎么可能未卜先知，知道你会性命垂危，我要真知道，肯定一早就去阻止了，哪里会等到你昏死在黄松岭，才跑去救你？”
正说着，忽然发现杨戬握住她的那只手腕，指腹在她肌肤上轻轻摩挲，弄的她有些发痒，她抽了抽自己手腕，没抽出来，不解的看向他。
杨戬属于只要一碰到她，就舍不得放开了。
他见那手腕被红色的细绳缠住，衬得皮肤格外的白皙如玉，便喜欢极了，不由得拿过来，把她的手放在自己心口上，柔声道：“你继续说，我听着呢。”
嫦娥没太在意，继续道：“那天都已经晚上了，你还没回来，我就用耳环探查了你的行踪，从月宫一路追到了黄松岭，你命悬一线，哮天犬也受了重伤，我分身乏术，回月宫再拿仙药也来不及了，所以就想起了老君给我的黑葫芦。”
“那个葫芦里面装的是老君炼了数十万年的顶级仙丹，吃上一颗就能增长一千年法力，吃上九九八十一颗，即刻就能拥有和上古正神一样的无边法力，我一时冲动，就给你喂了八九十颗下去……”
杨戬挑了挑眉，揶揄道：“怪不得我去昆仑后，师祖说了一些无边法力什么的，奇奇怪怪的话，原来你才是始作俑者，但你不提前跟我说一声，我怎么可能想到呢？”
嫦娥反驳道：“我以为你很快就能发现的。”
杨戬好气又好笑道：“我是发现了，我发现一千多年不见，牛魔王的本领退步的厉害，阿姮，你告诉我，我要多臭美，才能说服自己，不是牛魔王太弱，而是我太强了？”
嫦娥往被子里缩了缩，不满道：“你现在是在怪我吗？”
杨戬一把抱住她，不许她躲开，咬牙道：“你知不知道，我失手把孙悟空打的筋脉尽断以后，我有多害怕？”
“我还没说你，你倒有借口了。”
嫦娥拧着眉头，忍不住抱怨道：”孙悟空是我义弟，你怎么能对他下那样的重手？”
杨戬苦笑一声，道：“沉香大闹蟠桃会，一斧子差点劈到玉帝王母身上，孙悟空那个搅局精，还要缠着我斗法，我急着回天维持秩序，寻思用宝莲灯把他震开，谁承想他竟然直接倒地不起，我以为他在装死，就又补了一枪，他便成了那副样子，我慌了神，不敢让你知道，就把他藏进了天庭密牢。”
嫦娥诧异道：“你说，你想用宝莲灯将孙悟空震开？”
杨戬不明就里，点点头，实话实说道：“我想，孙悟空已然成了佛，他肯定是受宝莲灯认可的仁慈的人，宝莲灯并不会真正伤害到他。”
嫦娥古里古怪的审视着他，道：“宝莲灯不会伤害仁慈的人？这话，你是听谁说的？”
杨戬认真道：“之前我在净坛庙，沉香他们运转宝莲灯，就没有伤害到我，只是将我震开了。后来哮天犬去净坛庙听壁角，听到沉香说，宝莲灯的法力是仁慈的。”
嫦娥听得有些傻眼，她没想到，聪明一世的杨戬，竟然会栽到这上头，宝莲灯虽然是上古神器，但它本质上也是法器，一个法器运转时会进行区别对待，还不伤害好人，只伤害坏人？亏他能想得出来！
她这副看大傻子的眼神，自然被杨戬发现了。
杨戬没好气道：“那你倒是解释解释，为什么那次宝莲灯没有伤害到我？”
“你还当司法天神呢？依我看，你还是卸甲归田算了！”嫦娥深吸了一口气，无奈道：“这还用想吗？你身上藏着的那只耳环，是女娲留给我的，而宝莲灯也是女娲的法器，正因如此，宝莲灯认为你是自己人，所以才没伤到你，换成孙悟空，他就倒霉了。”
杨戬：“……”
他好像真的犯了蠢，还是在他最心爱的女子面前，完了，他从此再也抬不起头了。
种下追魂术
嫦娥看他难得的吃瘪, 耷拉着脑袋，就像受到沉重打击的大型犬科动物一样，不由莞尔一笑, 双臂环上他肩膀，道：“怪不得我这几天看你不太对劲, 原来是因为孙悟空，我又不吃人, 你失手打伤他，跟我说一声不就好啦，干嘛要瞒着我呢？”
杨戬听着她悦耳动听的声音, 没有想象中的责骂, 只有无尽的温柔和包容，像柔柔的月光一样，洒落在他心上，让他的整颗心都化了。
明明他做了那么多不好的事，瞒她, 骗她，糊弄她，刚才那样欺负她，甚至他还恨过她。
实际上，她是全天下最好最好的女子, 上天把所有的优点都集结在她身上，她毫无瑕疵, 就连肺腑都是晶莹剔透的。
是他自惭形秽, 因为知道自己有很多不好, 所以在得到她的心后，才会那样的惶恐不安, 总害怕她不要他了。
这一瞬间，杨戬的喉腔像被堵住一样，鼻头有些酸涩，他眼里热热的，里面的热汽就快要凝结滴落出来，他把头埋在她颈间，声音沙哑道：“阿姮，对不起。”
“现在知道错了？”嫦娥哼了一声，忍不住数落道：“你刚才欺负我的气势去哪里了？不是要强迫我，还要给我种下追魂术吗？”
杨戬闷闷道：“我如果真那样做了，你会怎样对待我？”
嫦娥闻言一怔，她低垂着眼眸，长长的睫毛像蝶翅一样的颤了颤，良久，摇头道：“我不会拿你怎样的。”
她把整颗心都给了他，如果他对她不好，欺负她，伤害她，对她使坏，她也只好认了。
嫦娥抬眸看他，认真道：“只是，我会逼着自己对你死心，哪怕再痛苦……”
杨戬凝视着她漆黑如玉的眼眸，呢喃道：“知道痛苦，你还把玉坠还给我，你知不知道，你差点要了我的命……”
嫦娥听的难过极了，她不想再听他说话，环住他的脖颈，往下压了压，堵住了他的薄唇。
杨戬脑中犹如万马奔腾，登时一片空白，等感受到唇下那抹柔软清甜，他就彻底疯了，毫不犹豫的压下来，撬开她的贝齿，疯狂的亲吻着，越吻越深，恨不得汲取她所有的甜美，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唔唔……”
他实在太激动，力气很大，甚至有些粗暴，恨不得将她吞吃下去，弄的嫦娥难受起来，嘴巴舌头发麻发痛，她想要大声咳嗽，却咳不出来，他的分量也不轻，压在身上，像一座山一样。
嫦娥着实受不住，她用手去拍他，去推他肩膀，结果一点儿用都没有，他故意把她的动作解读为，她在催促他，反而吻的更凶悍了，直到嫦娥快要昏过去时，杨戬才松开她。
嫦娥缓了良久，才缓过神来，捂着又红又痛的嘴巴，看到身旁的杨戬就来气，瞪着他，凶凶道：“你给我走开。”
杨戬一脸的无辜，意犹未尽的叹道：“我还没亲够。”
嫦娥扭过头不高兴道：“我还没审问完呢。”
杨戬温柔道：“你是想问我沉香的事，对不对？他闯入真君神殿，又劫走密牢人犯，我总不能直接放他走吧？总得派人象征性的追一下。”
嫦娥反驳道：“你那是象征性的追一下吗？你派兵封锁九重天，就没给他留下活路。”
杨戬摸了摸鼻子，道：“那是梅山老二下的令，我是后来才知道，估计是因为沉香打伤了老六，所以老二才迫切的想要捉住他。”
嫦娥狐疑道：“梅山兄弟有这么大权利？”
杨戬解释道：“平时是没有，但我曾经说过，遇到特殊情况，他们可以私自调兵，不用来请示我。”
这就和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道理一样。
上回杨戬和哮天犬失踪，梅山兄弟便私自调了十万兵马下界搜寻，嫦娥也是知道的。
嫦娥想了想，道：“那你得答应我，以后不准再伤害他们了。”
“好，我答应你。”
杨戬想也没想，就一口答应了。
嫦娥扬唇一笑道：“那块玉坠呢？”
杨戬知道她要做什么，勾起唇角，从怀中取出那块粉色的冰花芙蓉玉来，亲自给她戴好，顺便嘱咐道：“以后可不许把它还给我了，听到没？”
嫦娥乖乖的点了点头。
和好如初后，两人都很高兴。
此时已经夜深了，嫦娥放松心神后，就有些困困的，她打了个哈欠，躺到杨戬的怀里，渐渐的睡着了。
…………
大地极南之处，是一片白茫茫看不见尽头的大海，名曰南海，海外有一处仙岛，名曰观音岛，是观音菩萨的道场。
这片岛很大，有山有水有林，但上面只有两种植被，一为竹、二为松，青松只长在平地上，翠竹只活在群山间。
而观音岛上的山也很特别，一共有一百零九座山峰，其中一百零八座山峰大小高度都一模一样，相连在一起，唯有第一百零九座山丘略高一些，位于群山中央。
从云头往下看，岛上的一座座山峰环绕成了一个圆圈，再加上青和翠两种颜色虽然相近，但翠比青略浅一些，看起来，就像一串翡翠菩提佛珠落在绿州中一般。
其中，相连在一起的一百零八座山峰，被称作珞珈山脉，而最中央的山被称为普陀山，观音菩萨就住在普陀山上。①
沉香第一次来时不认识路，在珞珈山脉处转悠了好半天，但最后遇到了守山的黑熊精，才得以进去见到菩萨。
而这回他不用带路，自己就找上了门。
观音菩萨正坐在莲花宝座上，手上拿着玉净瓶，正在闭目修行，旁边站着护法童子木吒，木吒看到沉香没有通报就闯进来，拿起兵器就要上前阻拦。
这时，身后观音悠悠道：“让他过来吧。”
木吒退了下去。
沉香背着孙悟空走到近前，将孙悟空放下，喘了一口气，道：“菩萨，求您救救孙悟空吧！”
观音菩萨掐了掐手指，叹道：“行了，你先回去吧。”
沉香不解的看向菩萨。
按照他想的，孙悟空有难，观音菩萨肯定不会坐视不管，如果能救肯定是会出手救的，那现在菩萨让他回去，到底是能救还是不能救呢？
观音无奈道：“孙悟空是金身佛陀，你以为治好他很容易吗？接上他的筋骨，至少需要九九八十一天的时间，之后还要打通他全身的经脉，到时候就需要一个法力高强的人来护法，万一被中途打扰的话，他就会魂飞魄散，再也救不回来了。”
沉香点点头。
菩萨的意思他已经明白了，
想要让孙悟空恢复如初，可以分为两步。
第一步，是接上筋骨，这个事情菩萨一个人就可以办到，他杵在这里没有用。
最关键的是第二步，帮孙悟空打通经脉，这个过程菩萨也能办到，但必须要有一个护法的人，保证中途不能出岔子。
所以他先忙他的事，在九九八十一天后过来就行了。
沉香想定之后，深施一礼，谢过菩萨，驾云离开了普陀山。
沉香身上确实还有一大堆事情要忙。
在离开普陀山后，他先去了一趟地府。
这是他第三次来地府了。
第一次是十六虽那样，误被鬼差勾来，差点被打入十八层地狱受罪；
第二次是变成哮天犬，来查父亲刘彦昌的下落，结果看到父亲受刑的场景，一时控制不住自己，掀翻了十八层地狱；
两次的遭遇都不算好，但他至少对地府的路已经很熟悉了。
沉香这次吸取经验，变成了一个普通鬼差的模样，跟着其他鬼差一路顺顺利利的进了阎罗城。
阎王近日很不好过。
当初杨戬还是川主时，天庭独李靖势大，阎王投靠了李靖；后来杨戬上天任司法天神，杨戬势强，阎王舍李靖投靠了杨戬；积雷山一役后，眼见杨戬惨败，李靖即将崛起，阎王又舍杨戬投靠了李靖。
但万万没想到，在蟠桃会上，杨戬居然好模好样的回来了。
如今就尴尬了，李靖被削去兵权，哪吒入了狱，杨戬依旧是高高在上，权势熏天的司法天神。
而他在蟠桃会上落井下石，将刘彦昌在地府受了四年的苦，故意说成是受杨戬指使的事，天庭的众仙都听到了，杨戬肯定也知道。
大约这几日事忙，杨戬没空搭理他一个小小阎王，可再过一段时间，万一杨戬想起这茬，他这个阎王恐怕就做到头了。
为此，阎王每天唉声叹气，饭也吃不香，觉也睡不好。
他手下的第一军师紫衣判官端着茶水走过来，将茶水放在桌上，侍立在一旁。
阎王压根无心喝茶，盘着两个黑珠子，忍不住抱怨道：“这天庭的水也太深了，想当个墙头草也不好当啊，还得会审时度势，当初那李靖明明说二郎神非死即伤，再无回天的可能，可结果呢，二郎神好端端的出现在蟠桃会上，还多了一个救驾之功，我这回，算是完了！”
紫衣判官似有不解道：“您这话怎么说？”
阎王摇头叹道：“四大天王的下场，你也看到了，堂堂的四大天王现在变成了四大鬼妖，你说说，我能落得个什么好？”
想到这里，瞥了紫衣判官一眼，骂道：“都是你当初给我出的好主意！”
紫衣判官小心翼翼道：“大王，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您得想一个抽身退步的计策才是关键。”
阎王心烦道：“能有什么计策？我只盼着二郎神千万别想起我，过一天是一天罢了。”
紫衣判官道：“依我看，您不如暗中联系四大天王，万一被撤了职，您也有个合适的去处。”
阎王细细一琢磨，他说的有道理，他是鬼身修成的神仙，品级本来就不高，如今再得罪了二郎神，一旦被撤了职，贬回鬼使或鬼差，想来日子更不好过，还是得留条后路，以他的身份，当不成神仙，只能当鬼妖了，四大天王在地界犹有势力，他不如早做打算，到时候去投靠他们。
想定之后，他立即写了一封信，交给紫衣判官，让他派心腹秘密送去佳梦关。
沉香隐匿身形，在旁边听了半天壁角。
积雷山一战后，哪吒和他说过，阎王托人给他爹李靖送了一份厚礼，还备下宴席，请他爹去喝酒，似有投诚之意。
如今杨戬官复原职，李天王自身难保，他当然会心有戚戚。
可是，四大天王好端端的，怎么会反下天去呢？
好像，自从蟠桃会上，他被四大天王打的节节败退后，就再没见过他们了。
他在南天门放弃法力时，众仙都在跟前，其中也没有四大天王……
看来，蟠桃会那天，一定发生了许多他不知道的事。
沉香按住心中的疑虑，趁着紫判出去的功夫，悄无声息的挪到了阎王身后，一个手刀劈在他的后颈处，将他劈晕了过去。
接着，从他腰间卸下了统管七十二司的令牌，变成鬼差的样子，向着往生司走去。
掌管往生司的，是一个蓝发红脸、双眼大若铜铃的司库曹官，看起来比罗刹还凶狠十分。
若搁到从前，自己说不定会被他吓的背过气去。
沉香心里暗叹一口气，走过去，亮出偷来的令牌，语气平平道：“大王命我来此巡查。”
那司库曹官上下打量着他，犹豫道：“负责巡查一职的，一向都是六案功曹……”
沉香冷下脸，直接打断了他，喝道：“大王派我来，自然是信任我，哪儿有你一个小小曹官说话的份？还不开门！”
他这副样子，倒有几分惊人的气势，一下子唬住了那个曹官。
进了架阁库，沉香按着上面的标注，一处一处的找过去，找了小半天，终于找到了存放万窟山一带生灵转世投胎卷宗的架子，他找到蟠桃会当天的卷宗簿，一页一页的翻开，直到翻到最后，都没有找到小钰的姓名。
他将卷宗簿放回去，又找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他翻的极快，却看的很仔细，一直将一年以来的卷宗全都翻完了，也没有找到小钰的姓名。
卷宗上没有出现姓名，便不会有鬼差前去勾魂。
这也就是说，小钰在千狐洞失踪之事，不是地府的鬼差干的。
沉香垂眸沉吟片刻，离开了地府，向华山飞去。
定计除杨戬
华山已经进不去了。
沉香在云头看到罩在华山顶峰上的钵盂时, 还没有想那么多，直到他落了地，想按照原来的记忆进去华山看望三圣母, 才发觉有些不对。
他进不去了。
那道金色屏障呈锥形，从顶峰处的钵盂散射下来, 将华山的最高峰整个笼罩住，他最多只能停在半山坡上, 只要想往前多走一步，就会被外围的金色屏障弹回去。
那个钵盂是从哪儿来的？
沉香运足法力，试图去破除眼前金光闪闪的屏障, 结果反而被弹飞出去, 摔到地上，差点扭伤了腰。
他揉着后腰，把另一手遮在额前，眯缝着眼，仰头往上看, 他现在相当确定，问题就是出在最上面那个金钵上，只是不清楚它的来历，不知道如何才能把它弄下来。
“娘！娘！”
沉香喊了两嗓子，没有得到三圣母的回应, 愈发确定这金钵的厉害，不但能隔住人, 还能挡住声音。
一转念, 他又有些焦急, 他很害怕那个金钵罩在头顶上，会伤害到他母亲, 他踱步想了想，将手中金斧变成了一把铁锹。
他开始在地上挖洞，沉香的计划是，从屏障的外侧挖洞，一直挖穿，到屏障另一头去，这样隔着一层地面，兴许能钻过去，见到他母亲。
他的想法很好，可才挖了没多久就发现，只要他挖的洞挨到屏障划分的圆周内，那道屏障在地底也会延伸出来，就算他挖穿了地心也没有用。
这个办法看来也不行。
沉香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他已经黔驴技穷，现在只能找其他人想办法了。
对了，还有孙悟空的事，猪八戒还在净坛庙等着呢。
想到这里，沉香一咬牙，又向净坛庙方向飞去。
猪八戒单听到孙悟空被关在天庭密牢里，都有些受不住，再听沉香说起孙悟空受的伤，他额上青筋暴跳，气的浑身都在颤栗，他忍了片刻，实在忍不了，拎起九齿钉耙就要去找杨戬算账，敖辛和丁湘急忙把他拉住了。
丁湘无奈道：“师傅，您现在去，不是等于送死吗？”
敖辛附和道：“现在最重要的是救活孙悟空。”
猪八戒闭了闭目，道：“都是我害了大师兄，等他好了，我一定要去找杨戬报仇。”
沉香试探道：“可是使者，您是出家人……”
猪八戒斩钉截铁道：“出家人也有心。”
沉香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道：“您一个人去，也斗不过杨戬，我这里正好有一个计划，只是不知道您愿不愿意？”
猪八戒诧异道：“什么计划？”
沉香变化出一块白色的绢布，他铺平放在案桌上，拿着一支细毛笔，蘸了蘸墨汁，在上面缓缓的依次写下几个名字。
第一个名字是他自己，第二个名字是敖辛，第三个名字是丁湘，第四个名字是猪八戒，第五个名字是孙悟空，第六个名字是牛魔王，第七个名字是红孩儿，第八个名字是铁扇公主，第九个名字是梅山老大康安裕，第十个名字是哪吒。
沉香写完后，放下笔，转头问猪八戒道：“您觉得这十个人加起来，能不能斗倒杨戬？”
猪八戒道：“别说十个人加起来了，只要孙悟空和牛魔王联手，肯定能把杨戬打败，但如果杨戬手里有宝莲灯就不好说了……”
丁湘笑道：“沉香也知道宝莲灯口诀，到时候可以和他比拼口诀。”
猪八戒心念一动道：“那你的意思是……”
沉香言简意赅道：“攻上天庭，打败杨戬，然后逼玉帝王母修改天条，释放我娘。”
猪八戒紧紧的皱起了眉头。
他是想找机会除掉杨戬，但他并不打算赌上自己的后路。
之前两次对付杨戬，一次是抓住了杨戬毁坏广寒宫玉树的把柄，想借天庭的手治他的罪，就算告状不成，他也能全身而退；一次是打着帮助天庭营救百花仙子的名头，和众人联手围攻杨戬，可那是因为杨戬抗旨在先，他帮天兵缉拿罪臣，即使到了凌霄宝殿，也无可指摘。
但攻上天庭就不一样了，一旦失败，身上立即会被打上反贼的标签，到时候连佛祖也保不了他。
不过，如果孙悟空和牛魔王全都加进来的话，胜算其实很大。
这一场豪赌，他是赌还是不赌呢？
猪八戒默了良久，最终决定把这个选择权交到孙悟空手里，孙悟空同样是佛门中人，地位又比他高出许多，孙悟空若愿意陪沉香反上天庭，那加他一个，也没什么。
猪八戒咬咬牙道：“如果孙悟空答应的话，我也答应。”
沉香又看向丁湘，丁湘自然没什么意见。
这段时间，她无时无刻都在恐惧二郎神的报复，但这种恐惧，又没有一个人可以诉说，每到晚上，她一闭上眼，就噩梦连连，被吓醒后，再也睡不着。
只有除掉杨戬，她的梦魇才能消失。
沉香又看向敖辛，敖辛垂下眼眸，沉吟道：“你跟我来。”他拉起沉香胳膊，向外走。
到了屋外没人的地方，敖辛拉沉香坐到走廊上，眼神中带着几分内疚，道：“沉香，这次，我恐怕没有办法帮你了。”
沉香不明白，在他写的那些人中，他以为他一句话都不用说，会直接答应帮他的人，只有敖辛。
可现实却恰恰相反，丁湘并未多想就直接答应了他，敖辛却一口拒绝了他。
敖辛往屋里瞥了一眼，叹了一口气。
沉香看到敖辛的眼神，问道：“是因为丁湘？”
自他回来之后，八太子和丁湘之间就怪怪的，他猜出来一些，但并不愿深想。
他总有一天是要离开的。
或是死在天兵的刀下，或是死在救母的途中，纵然侥幸能活的话，他还要去万窟山，小钰大概率凶多吉少了，他得查清她无故失踪的事，然后，陪着她。
沉香叹道：“八太子，如果是因为我的出现，你们才……你不用担心，我保证她还会回到你身边来的。
敖辛一怔，随即苦笑道：“沉香，你的心事我一直都明白，但这次，真不是因为丁湘。”
他站起身，看着院内的矮松，目光中带着追忆，道：“蟠桃会那天，你被押进南天门后，我和师傅、丁湘他们进不去，就在南天门外等你，后来，你出了事，带着小钰逃去万窟山，四大天王尾随后面追你们，我和师傅、丁湘怕你们出事，便去半路堵截四大天王，和四大天王打了一场，落了下风，只好飞去积雷山暂避。”
“到积雷山不久后，天庭传来消息，说你在南天门遇害，杨戬官复原职，奉旨平定积雷山，师傅是西天封的净坛使者，不好跟天兵直接起冲突，便先一步回净坛庙了，我和丁湘留在积雷山，帮助牛魔王对抗二郎神。”
“过去的一年，我们过的颇为艰辛，杨戬虽不打算强攻，但命手下在积雷山外筑了一道风墙，我们想出出不去，梅山兄弟每天在山外叫阵，物资一天比一天紧张……”
“一个月前，杨戬率领手下亲兵来到积雷山，强行攻破了山门外的防御，牛魔王和玉面狐狸被擒，铁扇公主带着红孩儿逃去了翠云山，我和丁湘逃去了东海，到了东海后，我才知道我父王母后的日子也不好过……”
沉香声音艰涩道：“是因为你帮了我，对不对？”
虽然是疑问句，但语气却很笃定。
敖辛摇头道：“杨戬并没有下令对东海怎么样，但世上的人大多见风使舵，今年四海龙王中，只有我父王没有受邀参加蟠桃会，底下的神仙猜也该猜出来了，往日还亲亲热热的龙王长、龙后短，现在能不在背后使刀子就不错了，落井下石的，说酸话的，能欺你的欺你一把，亲朋好友也不往来了。”
“我和丁湘在东海住了一阵子，我还好些，丁湘本来就不是东海的人，处境更艰难，兴许是怕我也抛下她，她每日活的战战兢兢，我看那个样子，就和她商量了一下，来净坛庙投奔师傅，然后就遇到了你。”
他把手放到沉香肩膀上，叹了一口气道：“我想，她答应和我在一起，大约是得罪了二郎神，没处可去，并不是真的喜欢我，如今你回来了，她也算有个归宿。”
“你这次攻上天庭，如果有孙悟空、牛魔王一起的话，基本上是稳操胜券，我跟过去，出的力也有限，就不跟去凑热闹了，至于为找杨戬为我四姐报仇，其实积雷山那次后，我都已经放下了，如今有了时间，我还是想回去陪陪我父王母后。”
他话说到这里，沉香便已明白他的心意，敖辛不去，无外乎是两个原因，一是他和丁湘一起去，敖辛觉得尴尬，二是敖辛现在也得为东海考虑，四姨母死了，东海其他的龙族还活着，即使他们胜算很大，可万一呢？敖辛不想再因为自己的任性，去连累他们。
沉香也不打算说什么，握住他的手，互相碰了碰肩膀，所有的感情都在这一动作中不言而喻了。
这一路走来，他成长了，敖辛也成熟了。
离开净坛庙后，沉香往翠云山方向飞去。
他此去的目的不仅是为了说服铁扇公主和红孩儿，还是为了找牛魔王。
当日在真君神殿外，他听到梅山老大和梅山老六的对话，知道梅山老大私自将牛魔王放走了，牛魔王身受重伤，会去什么地方他不知道，但铁扇公主身为他的正妻，肯定是有线索的。
在他的计划中，牛魔王和孙悟空是最关键的两个人，牛魔王自身本领强大，又有妖界的势力，如果牛魔王不肯帮他，他的胜算就大大降低了。
而实际情况，比沉香料想的还容易一些。
牛魔王外头的女人虽多，但他真正信任的只有自己的发妻，从天庭密牢离开后，他拖着一身重伤，直接就飞回了翠云山老家。
芭蕉洞外，草色青青，沉香找了半晌，才找到洞门口，甫一敲门，一个穿着红衣服的侍女开了门，防备性的打量着他，道：“你来找谁？我们公主不在。”
沉香被噎了一下，倒也没有泄气，知道铁扇公主他们因为担心来的是天兵天将，所以才故意让侍女这么说的。
“我是沉香，来找红孩儿的，我是他的好朋友，找他有急事。”
那侍女往他身后看了看，道：“你一个人来的？”
沉香点点头。
“在这等着。”
那侍女进洞去了，过了一会儿，红孩儿出了门，看到沉香，半信半疑道：“你没死？”
沉香道：“我是差点死了。”
他将对猪八戒解释过的话，又对红孩儿解释了一遍。
红孩儿虽觉惊异，但也信了，领他进了洞门，又问道：“你过来的时候，可有见追来的天兵？”
沉香苦笑道：“我才闹完天庭密牢，天兵就算要抓，也是先来抓我，暂时抓不到你们。”
将在九重天营救孙悟空的事对红孩儿说了一遍。
又道：“我当时听梅山老大说，他偷偷把牛大叔给放了，也不知他能去哪儿？”
红孩儿往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道：“我父王现就在洞内，他怕被天兵追到，不让我们把消息透漏出来。”
沉香诧道：“怎么了？”
红孩儿叹道：“他琵琶骨被二郎神的缚魔锁给穿透了，身上也受了伤，正在闭关修养，我娘在照顾他。”
沉香关心道：“要紧吗？”
红孩儿摇摇头，道：“我想大概不要紧，但要全好，怎么也得十天半月功夫。”
沉香道：“那你们之后的计划吗？总不能一直躲着吧？”
红孩儿苦笑道：“我前几日受到了木吒的来信，菩萨的意思是，让我暂时不要回南海，等天庭那边不追究了再说。”
沉香皱起眉头，道：“菩萨不打算管吗？”
红孩儿道：“菩萨不是不管，她是管不了。百花仙子一事上，我父王虽不是主谋，但也是从犯，我在积雷山帮我父王攻打天庭，也成了从犯之一，她若收留我，岂不是明摆着和天庭对抗？道义上也说不过去。”
沉香道：“事情闹到了这一步，再想往后退，就难了。我这次来，除了看看你们有没有事，还有一件事，想请你们帮助我。”
顿了顿，道：“我打算攻上天去，逼玉帝王母修改天条，放出我母亲。”
红孩儿道：“修改天条？”
沉香颔首道：“你刚才不是说，道义上过不去吗？咱们这次攻上天庭，就是为了给三界造福，哪怕是闹到西天如来佛祖那里，也不怕。事情若能成，咱们就是推出新天条的功臣，有了这项大功在，还怕以往犯的那些小罪不成？”
他说的是很好，但万一失败了呢？
红孩儿面带犹豫道：“天庭那么多神仙，还有二郎神，他可不好对付。”
沉香从袖中拿出那纸素绢来，展在桌上，反问道：“你觉得凭这么多人，斗不过一个二郎神吗？”
红孩儿惊诧道：“斗战胜佛和净坛使者也去？”
沉香点点头，如实道：“孙悟空在杨戬手里吃了那么大亏，以他的性格，肯定不能罢休，等他伤好了。我就去跟他说，至于净坛使者，我和他已经说好了，只要孙悟空去，他就去。”
红孩儿想了想，咬牙道：“你要真能说动孙悟空，我也跟着你一起去，至于我父王，你放心，我要是去了，他肯定也跟着一起去。”
沉香举起茶杯，道：“好，我一定能说动他。”
唇枪与舌剑
沉香又跑了一趟梅山, 梅山老大已经不在那儿了，紧接着，他又跑去了佳梦关, 四大天王对他说的计划却有些犹豫，只说再考虑一段时间……
忙完这一切, 在他计划中的人，就只剩下了哪吒。
只是哪吒现在被囚在狱神宫, 要想救他出来，却是一件不容易的事。
…………
月宫。
今天早上有朝会，嫦娥朦朦胧胧中醒来, 迷迷糊糊的问道：“什么时辰了？”
杨戬将怀中人抱的紧了紧, 柔声道：“还不到卯时，早着呢，睡吧。”
卯时到巳时还有两个时辰，但杨戬是司法天神，他得提前回去准备。
嫦娥闭着眼, 嘟囔道：“你该回真君神殿了。”
杨戬一万个舍不得她，想也没想就拒绝道：“不用，今天没什么事。”
当司法天神了还这么懒……
嫦娥在他放在自己腰间的胳膊上推了推，催促道：“不要，你快走。”
她的声音虽然娇软, 但带着一丝不高兴。
杨戬没办法，叹了一口气, 只好起身, 帮她把被子盖好, 拉上床帐，轻手轻脚的离开了月宫。
他刚才说没什么事, 实际上事情还真不少。
真君神殿外，足足有一大群人，从凌晨开始就在门口等着他，见着杨戬过来，让开一条路。
杨戬兀自进了殿内，坐在主座上。
他抬头看了眼众人，把目光定格在站在最后面的，一个略有几分眼熟的，穿着紫衣官服的地府判官，淡淡问道：“你有什么事？”
紫判也知道自己属于越级觐见，所以一直站在人群最后面，听闻杨戬开口问他，忙走上前，行礼道：“真君老爷，小的来此，是因为阎王准备暗投反下天去的四大天王，这里有他写给四大天王的亲笔书信一封。”
从袖中取出一封信，殿中的值官拿了过去，交到杨戬手里。
杨戬大略扫了一眼，信后有阎王的印信，已是证据确凿。
他还没想起处置阎王，阎王倒自己送上门来。
杨戬收了信，道：“你是……”
他才开了个口，紫判忙道：“小的是第八殿审判因果报应的判官，名叫陆有。”
杨戬点点头，道：“陆有，阎王的事，本真君自会处理，你先回去吧。”
紫判道：“是。”他小心的退出了殿外。
现在站在殿里的，就只剩下哮天犬和梅山兄弟，梅山老大似有话说，其他人垂着头，眼观鼻鼻观心，噤若寒蝉。
杨戬瞥向梅山老大，眸光深不见底。
梅山老大知道这是要他先开口，一咬牙，道：“二爷，我是来请罪的。”
杨戬惬意的往后靠了靠，轻轻“嗯”了一声。
梅山老大道：“牛魔王和玉面狐狸，都是我故意放走的，牛魔王和我有故，我不忍心他就此被害，所以把他给放了。”
杨戬冷笑一声，道：“老大，你跟了我这么多年，应该知道我的脾气，知道我最不能容忍的，就是手下人的背叛。”
他一拍扶手，厉声道：“来人。”
两个天兵从殿外匆匆跑进来。
杨戬扬了扬手，吩咐道：“将梅山老大压下去，贬下凡间。”
梅山老六忙拱手求情道：“二爷，大哥他能来请罪，说明他知道错了。”
梅山老四跟着点头，附和道：“二爷，不如让大哥他将功赎罪，再将牛魔王抓回来。”
梅山老二道：“二爷，大哥他跟了您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您就饶了他这一次吧。”
杨戬背过身去，没有说话。
两个天兵压住梅山老大左右胳膊，就要动作，哮天犬凑过去，提醒道：“主人，沉香还没有抓到……”
杨戬一顿，抬了抬手，两个天兵得令下去了。
杨戬道：“既然众位兄弟都为你求情，就饶你一命，只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你自去领一百刑杖，回梅山守山去吧，以后没有我的调令，不得上天。”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敢再多话。
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梅山老大抱拳道：“二爷，兄弟去了。”
杨戬闭了闭眼，转身问道：“还有什么事？”
哮天犬道：“主人，我们埋伏在净坛庙附近的人传来消息，说沉香预备发动牛魔王、孙悟空、红孩儿、猪八戒等一干人，攻上天来，逼天庭修改天条，释放三圣母。”
杨戬眼睛猛的一睁，道：“消息可属实？”
哮天犬道：“是真的。”
梅山老四担心道：“二爷，这么多人联手，可不好对付啊，您得先拿个主意。”
确实得先拿个主意。
如果真能顺势改了天条，他就能和阿姮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了。
杨戬坐回主座，陷入了沉思。
半晌，道：“你们几个暗中跟着沉香，有什么消息立即禀报我。”
哮天犬、梅山老二、老四、老六领了命，立即下界去了。
杨戬从座上起身，来到了密室。
小钰盘坐在塌上，听到动静，抬起头道：“我的伤已经养好了。”
她昏迷了好久，好不容易醒来，现在一心想要出去，见见沉香。
杨戬道：“还不够，你得练成劈天神掌。”
小钰脸唰的红了，垂下眸子，小声道：“我之前已经练过四年有余，一直没能练成。”
杨戬道：“我可以帮你，劈天神掌即刻便可练成，但练成之后，你得帮我做一件事。”
这段时日，哮天犬常常来密室瞎掰，他演技高超，说起话来头头是道，小钰和敖红又生性单纯，被她骗的眼泪流了一箩筐，对杨戬是个好人的事情早已深信不疑。
因此杨戬这么说，小钰一点儿也没往坏处想。
她直接问道：“我能帮你做什么？”
杨戬道：“沉香正在联络各路人马，准备打着修改天条、营救三圣母的名头，攻上天来。我要你站在天庭这边，帮我去牵制沉香和孙悟空。”
小钰似懂非懂道：“那你呢？”
杨戬道：“这两个人，我不好对他们出手。”
小钰心念一动，道：“莫非，是因为嫦娥仙子？”
杨戬没说话，小钰顺着刚才的话题说下去，道：“可我莫名其妙的去对付沉香，他肯定不会信的。”
在养魂鼎里的敖红听到对话，出主意道：“你可以打着复仇的名义出山，你去找孙悟空报仇，沉香肯定会阻止你，到时候你对付沉香也有了合理的借口。”
小钰犹豫道：“可是我……”
她怎么下得了狠心，去对付沉香啊。
敖红沉声道：“小钰姑娘，儿女私情事小，三界众生事大。”
杨戬道：“天条修改后，你和沉香都是功臣，我会点化你们成仙，到时候你们就不必再人妖两隔，可以生生世世，永远在一起。”
小钰瞳孔一缩，哑然道：“可是，丁湘她……”
杨戬淡淡道：“她已经是个死人了。”
对于丁湘的结局，他早在积雷山一役后，就已经写好了，只是最近还未腾得出功夫来收拾她。
小钰敛下眸子，没再多说。
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吧。
至少在改天条这件事上，她已经和二郎神形成了统一意见。
劈天神掌作为妖界的一门上乘功法，之所以极难练成，是因为它和普通的功法有一个很大的区别。
凡是功法，都分为内功心法、和外功招式，普通的功法，想要练成，内外功的难度通常五五开，但劈天神掌不一样，它的内功心法比外功招式要难练的多，一个不注意，就有可能走火入魔。
除此之外，它对于法力是有要求的，要练到劈天神掌第十重，至少需要四千年法力。
小钰在法力上已经达到要求了，外功招式她也都练会了，现在就是内功心法的问题。
杨戬是武学奇才，三界之内的功法无一不精，库房里收藏的神兵利器也有许多，开山斧、两刃刀、三叉戟、金吾弓、斩魔剑、赶山鞭……基本上十八般兵器样样俱全。
但那些兵器都没有三尖两刃枪好看，所以后来杨戬便不怎么用其他兵器了，一直将三尖两刃枪带在身边。
外人都以为他只有枪法了得，而像梅山兄弟等人，跟在他身边多年的，才知道杨戬基本上没有不会使的兵器，不过，梅山兄弟的了解也只是冰山一角，唯有哮天犬知道，他家主人的拳脚功夫，在三界中，没有人比得过。
当初杨戬在金霞洞初学功法时，暂时没有趁手的兵器，所以刚开始练的都是掌法、拳法之类的。
对于劈天神掌这门功法，它的内功心法怎么理解，法力应该往哪里导，招式怎么运用……
杨戬堪称一清二楚。
他跟小钰说的，即刻可以练成劈天神掌，没有任何夸大，真的是即刻可以练成，无外乎就是引导她身体的法力在经脉丹田中流动一遍。
从第一重到第十重，整个练成的时间，还没花一炷香功夫。
小钰全程都像做梦一样，等杨戬离开密室后，她还在看着自己的手心发怔。
她现在完全相信了哮天犬的说辞，如果二郎神真的有心要杀沉香的话，沉香早就死了一万回了！
而她现在也真切的感受到，杨戬能当司法天神，手握三界权柄，他的实力和能力真不是盖的，人和人的差别真的很大很大，有时候说直接一点，就是天壤之别。
算一算，也确实是这样。
杨戬与人对战，一不用法器，二不用法术，三基本都是单兵作战，常常还是一对多。
而她和沉香，就真的只是普通人了，因为她吃了宝莲灯的灯芯，沉香吃了老君的仙丹，他们才有和杨戬交手过招的机会，否则他们连哮天犬都打不过。
世上又有几个宝莲灯灯芯呢？
老君的仙丹又有几个人吃得起呢？
如果没有这些机缘，他们修行至死，恐怕连杨戬的衣袂一角都碰不到。
小钰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说真的，她连嫉妒都嫉妒不起来。
…………
令沉香没想到的事，他刚刚酝酿到一半的反天计划，还没开始进行，就已经被天庭知道了。
今晨一大早，瑶池就接收到了来自兜率宫的奏禀，说是今早开炉时，发现不知何时，人犯沉香已经不在炉中，现在早已不知去向。
紧接着，就有下界的天差上来奏禀，说是沉香在下界大放厥词，声称自己在炼丹炉中，不但没被炼成灰烬，还炼出了一身通天彻地的法力。
没过多久，又有一个真君神殿的值官过去瑶池，秉奏说，沉香闯入天庭密牢，劫走了牛魔王、玉面狐狸等一干死囚，和他们一起逃往下界去了。
这一连串的消息，炸的玉帝王母有些晕乎，也导致今天的早朝比之以往，提前了整整两刻钟。
嫦娥罕见的有些心虚，当日在南天门，是她和老君临时打了一个配合，才将沉香救下，本以为他从此以后就在下界隐姓埋名，当一世凡人了，谁知此事还有波折。
沉香的法力怎么回来的，她是真不知道。
昨晚也忘了问杨戬。
嫦娥暗暗的看向老君，难道说老君将自己最近新炼出来的仙丹，偷偷塞给沉香吃了？
可是，这不像老君一向的做派啊。
太上老君抚了抚胡须，作出痛心疾首的样子，叹道：“看来，从老道这炼丹炉炼出来的，倒是越炼越强啊！”
上首的王母半信半疑道：“孙悟空也就罢了，可沉香是肉体凡胎，炼丹炉怎么可能炼不化他？”
太上老君无辜道：“娘娘不会以为，沉香是老道故意放出来的吧？当初将沉香投入炼丹炉，二郎神可是旁证，您要不信，问问他便是。”
他一番话，直接将自己身上的嫌疑甩给了杨戬。
杨戬被噎了一下，随即缓缓道：“微臣以为，问题不是出在沉香身上，而是出在他吃的那么多仙丹上。”
他有样学样，又把球踢回给了太上老君。
太上老君颔首道：“老道觉得，司法天神的推测有道理，沉香吃了仙丹，那些仙丹就融进了他的血脉中，经炼丹炉的火这么一炼，仙丹的威力被激发出来，所以他的法力比之前还要强，说到这个，老道倒有一计，可保天庭永享太平。”
顿了顿，继续道：“既然炼丹炉是越炼越强，不如将司法天神投入炼丹炉中，炼上个三五天……”
杨戬轻飘飘道：“若真有此良策，老君何不先让座下的两个童子金银二角先试试？”
…………
他们一个师伯祖，一个徒侄长孙，在凌霄宝殿里你一言我一语的打起了机锋，你坑我，我坑你的，其他的神仙也不插嘴，只在旁边瞧热闹。
别说他们，就连玉帝都觉得新鲜。
王母看不下去了，轻轻咳嗽了一声。
玉帝忙坐直身子，道：“好了好了，现在追究这些也没用，还是想想怎么对付沉香吧。”
这和他老道没关系。
老君一挥拂尘，入了列。
杨戬道：“启禀陛下娘娘，臣接到下界消息，说沉香正打算鼓动孙悟空、牛魔王、四大天王等人来攻打天庭，逼天庭修改天条，释放三圣母。”
王母忙追问道：“消息可确定属实？”
杨戬点了点头。
玉帝沉声道：“孙悟空已经成了佛，他要真敢造反，朕一定去西天如来佛祖那里和他评理。”
令哪吒咋舌
王母冷冷一笑道：“本宫记得, 孙悟空当初和陛下您击掌，发誓不教沉香法术，若违誓约, 便被人打的筋骨尽毁、经脉尽断，说的比唱的还好听, 可后来呢？沉香还不是学了一身本领，闹上天来。”
玉帝道：“那依你的意思呢？”
王母道：“佛门若想管, 早就管了，他们到现在还没动作，要么是不想管, 要么是管不了, 您去西天找如来评理，也是白去。”
“话不是这样说，”玉帝笑道：“佛道两家一向交好，就算要拿孙悟空，咱们也要先礼后兵, 免得让如来佛祖的脸上太不好看。”
李靖听到孙悟空的名字，在旁暗暗瞥了一眼杨戬，托塔出列道：“陛下娘娘，臣听闻，孙悟空确实被人打的筋骨、经脉尽断, 现正在南海普陀山治伤。”
李靖的二子木吒是观音菩萨座下的惠岸行者，天庭一众神仙都是知道的, 他说的听闻, 想必也是木吒从菩萨那里传过来的消息, 自然是可靠的。
此话一出，玉帝王母、天庭众仙都面面相觑。
孙悟空可是斗战胜佛, 谁能把他打成那样？
一时间，所有人都暗暗的瞄向了杨戬。
如果他们没记错的话，蟠桃会上，最后见过孙悟空的可是杨戬，他们二人出去斗战，结果杨戬回来了，孙悟空却没回来。
杨戬当时还信誓旦旦的说，孙悟空和他打了一阵子，打累了，便提议休战，各回各处。
如果孙悟空真是被杨戬打伤的，在某种意义上，杨戬可是犯了欺君之罪。
玉帝王母显然也想起了这茬，王母道：“如果沉香真能发动那么多人的话，他势必会成为天庭最大的威胁，杨戬，你将追踪牛魔王、红孩儿的人马都先调回来，全力以赴追踪沉香。”
“是。”杨戬拱了拱手。
玉帝清了清嗓子，道：“只要孙悟空没有明摆着要和天庭作对，就不要再去找他麻烦了，以免引来佛道两家关系不和。”
这话显然也是对杨戬说的。
散朝后，杨戬被单独留下，跟着玉帝王母去了瑶池。
约有小半盏茶的时间，杨戬从瑶池出来，他的心情显而易见的很好，一边想着事情，一边踱着步子缓缓的往真君神殿方向走。
才转过瑶池外，到了通天金柱处，杨戬余光一扫，忽然看到金柱后面有一抹紫色的衣角闪了过去。
她躲到金柱后面想做什么？
他勾起唇角，装作不知情的样子，将周围巡逻的守兵屏退，接着，悄无声息的走到了嫦娥身后，趁着嫦娥不备，从后面一把搂住她。
“啊……”
嫦娥被吓得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慌忙推开杨戬，环顾四周，发现没人看见，才暗中松了一口气，紧接着黛眉竖起，怒瞪着杨戬道：“你疯了！”
杨戬不在意的笑了笑，道：“你在这里等我吗？”
他上下打量着嫦娥，看她虽然披着云纹紫氅，但站的这个地方是风口，还是担心她会冻着。
“有什么话回去再说，走，我先带你回月宫。”
说着，要去拉她的手。
嫦娥不肯在这种场合和他太亲密，往后退了一步，躲开他的触碰，固执道：“我不回去，我待会儿还有事呢。”
“什么事？”
她往瑶池方向看了一眼，红着脸，小声嗫嚅道：“刚才陛下娘娘找你，可是说沉香的事？”
原来她是来探听消息的，看她着急的样子，如果不是自己在这里恰好发现她的话，恐怕她就会去找瑶池里的仙官。
杨戬心里暗笑，故意逗她道：“陛下和娘娘跟我说的话，都是天庭秘辛，不能让外人知晓。”
嫦娥立刻垮下脸，不高兴道：“不说就算了。”转身就想走。
她原本的计划也不是找他。
杨戬一把拉住她胳膊，笑道：“别走啊，你又不是外人，让你知道也没什么，”
主动抛出话题，道：“刚才玉帝王母提了沉香，也提了孙悟空，你想听哪一个？”
嫦娥闷闷道：“我不是要探听什么事，今晨朝会上不是说，沉香想要联络下界各路人马反上天庭，逼天庭修改天条，释放三圣母嘛？”
顿了顿，瞥了一眼杨戬，道：“我就是想知道，如果他真成功说服了孙悟空、牛魔王等人帮他，打上天庭，陛下娘娘那儿有没有备用计划？”
比方说当真修改天条，释放三圣母……
如果这样的话，就太好了。
杨戬笑意从黑玉般的眼眸漾出，低头看着她，暧昧的问道：“阿姮，你就这么迫不及待想嫁给我？”
嫦娥楞了一下，忽然反应过来他的意思，这都什么跟什么嘛，她在意的明明是三圣母能不能得到赦免，他却把关注点挪到改天条上。
弄的她偷偷摸摸来探听消息，都是为了他一样。
嫦娥脸颊热起来，想要辩解但又无从辩解，索性负气道：“我再不管这事了。”
哼了一声，轻挥衣袖，转身离开了。
杨戬看着她的背影，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
不周山下，芳草萋萋。
“多谢太白前来搭救。”
哪吒对着太白金星抱了抱拳，随即又问道：“只是，王母罚了我五千年面壁之刑，怎么现在又那么好心的放过我？可是天庭发生什么事了？还有……沉香！”
他肚子里一连串的疑问，恨不得一口气全问出来。
还没说完，就见眼前白眉白须白袍的太白金星摇身一变，变成了沉香的样子。
“哪吒大哥，是我。”
哪吒傻眼半晌，艰难道：“你假冒圣旨，变成了太白金星的模样，来狱神宫救了我？”
沉香点点头，道：“哪吒大哥，当初是我连累了你，现在，我依旧是玉帝王母点名要抓的头号犯人，我想，只有你用捆仙绳把我绑起来，送去天庭，玉帝王母一定能赦免你的面壁之刑……”
他话还未说完，哪吒脸上的怒气就已经抑不住了，他把手中长枪往地上一磕，梗着脖子，大声道：“你把我哪吒说成是什么人了！”
说完就想走，他环顾四周，忽然发觉，自己这会儿竟没地可去。
他被沉香使法救出来，但身上五千年的面壁之刑还是真真切切的，回狱神宫，回天庭，回天王府，回太子府，哪里都不合适。
押送沉香上天，是可以免他一时之困，让他成功脱罪，但他又不可能那样做。
哪吒有些生气，对着沉香，发脾气道：“谁让你来救我了！”撂下火尖枪，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发愁。
沉香坐到他旁边，笑道：“哪吒大哥，你要是无处可去的话，不如还是跟我混吧？我们一起反上天去，将天庭搅它一个天翻地覆。”
哪吒斜他一眼，道：“我已经好些年不干那种事了！”这相当于变相的拒绝了。
沉香点点头，半晌，若无其事的问道：“你是不是害怕二郎神？”
哪吒眼皮一跳，转过头，皱眉道：“你说什么？”
沉香道：“杨戬的本事，你一定最清楚，刚才你一口拒绝，一定是觉得就凭我们两个，打不过他。”
“胡说！”
哪吒就算有这种想法，此刻也绝对不会承认。
沉香诧道：“不是杨戬，难道是李天王？”
哪吒想了想，道：“我爹确实不会同意，我要跟你反天的话，他一定会拿玲珑塔收我。”
“依我看，倒不见得，”沉香摸着下巴道：“发生了这么多事，李天王心中肯定也积蓄着许多对天庭的不满，不如我和你打个赌。”
哪吒道：“赌什么？”
沉香道：“就赌今晚我们去天王府盗塔，能不能成功？”
哪吒嗤笑道：“我爹向来塔不离身，你要盗他的塔，简直是做梦。”
沉香道：“李天王要知道前来盗塔的人是你和我，肯定不会动手。”
哪吒扬了扬下巴，道：“那好啊，我跟你赌了，你若真能盗得我爹手中的玲珑宝塔，我就跟着你反上天宫。”
事实证明，哪吒对于父亲李靖的了解还是浅了。
他看着沉香手里熟悉的七窍玲珑塔，一脸复杂。
“你是说，我爹在床上睡着，你潜入天王府，惊动天兵天将，发出这么大动静，都没能吵醒他？”
沉香道：“不但如此，我进李天王房间的时候，还不小心打碎了高脚凳上的一个瓷器。”
哪吒瞠目结舌道：”他还是没醒？”
他记得他爹的睡眠质量没这么好啊。
沉香把手中玲珑塔塞进哪吒手里，无奈道：“不但没醒，全程还打着呼噜，我早说了，李天王心里对天庭早有不满，只是装作若无其事罢了。”
所以说，他帮沉香反天这事，他爹算是默许了？
那他爹还成天把忠君挂在嘴上，他真以为他爹是天庭首屈一指的忠臣。
…………
沉香和哪吒说定之后，哪吒去陈塘关调自己手下的私兵，届时好帮沉香助阵，沉香独自往南海普陀山飞去。
今天正好是第八十一天，孙悟空的筋骨应该已经接上，接下来到了菩萨帮孙悟空打通筋脉的时间，他得去帮菩萨护法。
刚至南海，就见观音菩萨的莲花台下，有一熟悉的粉色身影，正背对着他，和猪八戒说什么。
沉香楞在了原地，猪八戒见到小钰身后的他，急步走过来，没好气道：“她要杀孙悟空，你管管吧。”
猪八戒甩了甩袖子，背过手到菩萨那边去了。
在场的空地上，只有小钰、沉香、丁湘三人遥遥相望。
准确的来说，是小钰和沉香都在看对方，丁湘在旁静静的观察局势。
小钰心里有事，即使看到沉香，神情也无太大波动，更多的是探寻和审视，她紧盯着沉香的神情，不放过一丝一毫的变化。
她也清楚的看到，沉香看到自己那一瞬间，眼里爆发出的巨大惊喜，然后被猪八戒一句话击的粉碎。
她平生还是第一次，看到沉香露出这样傻眼的表情。
小钰抱着双臂，静静的等着。
她很想知道，经过一年多的生离死别，沉香对她说的第一句话，会是什么。
小钰不知道的是，在确定真的是她后，沉香隐在广袖道袍下的双手都在颤抖，他纵然能想到她的失踪有异，但她当时受着重伤，命垂一线……
他心里抱着一丝侥幸，但又不敢仔细去想，怕最后发现的事实让他无法接受，这一年多以来，他的心在反反复复的煎熬着，所有的喜悦和期待都随着她离去了，只有这一刻，他才真正的活了过来。
沉香紧盯着小钰，生怕她又无缘无故的消失，她的变化很大，头发长长了，盘成了两个发髻，用紫色的发带固定在脑后，眉眼长开了，变得更加的艳丽，杏眼眼尾往上挑，愈发勾人心魄。
不过，她还是那么喜欢粉色，粉衣、粉裳、粉鞋，粉紫色的披风，真好看。
沉香看的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
直到猪八戒的一句话在耳畔炸响。
猪八戒说，她要找孙悟空报仇，这是什么意思？
沉香猛然回神，忽然发现小钰有点不太对劲。
她看他的眼神，为什么带着一丝陌生？
沉香微微皱起了眉头，问道：“你要找孙悟空报仇？你不是已经放弃报仇了吗？”
小钰这下彻底确定沉香全程都在状况外了。
丁湘下死手打她那一拳，大约从始至终都没敢给沉香说。
她有些生气，明知道不该对沉香撒，但还是忍不住，她抿了抿唇，瞥了一眼丁湘，又看回沉香，冷冷道：“我是放弃了，但我因为放弃报仇，而被你们害死，从前那个小钰已经死了，现在活着的只有一心想要报仇的小钰，废话少说，快亮出你的兵器吧！”
说完，从腰间抽出一把寒光闪闪的短匕来，将利刃率先指向了沉香。
沉香反射性的看了一眼横在自己颈间的匕首，又不可置信的看向小钰。
他的眼神中满是受伤，看起来可怜极了。
小钰心中一颤，手不禁抖了一下，赶紧拿稳匕首，作出十分冰冷无情的样子。
沉香深吸了一口气，他的心、他的命早都给她了，她既然要，就拿去吧。
反正他也不在乎。
“你要杀就杀吧，但杀了我之后，你不能再找孙悟空报仇。”
“你……”
小钰气结，道：“我要找谁报仇，不是你说了算的！”
她收回匕首，反手一拍，将沉香震开，大步朝着孙悟空方向走去。
才没走两步，丁湘就拦在了身前，眼中含着泪，道：“小钰，当初是二郎神控制了我的心智，我才……对不起，你要杀，就杀我好了。”
她的样子，看起来又无辜，又委屈，又可怜。
如果小钰不是在真君神殿被杨戬救活的话，恐怕还真信了她的邪。
“好啊，那我就成全你。”
小钰冷笑一声，直接一掌将她拍飞。
沉香吃了一惊，当初在万窟山千狐洞的时候，小钰给他看了劈天神掌的功法，他自然知道这门功法有多难练，可没想到，短短一年不见，她居然练成了劈天神掌，还对丁湘下这样的狠手……
简直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那她说的，要找孙悟空报仇，恐怕也是真的。
南海起争端
“小钰, 你等等……”
沉香来不及细想，急忙拦在她身前，伸手欲拉住她, 小钰不肯和他拉扯，反身一避, 一掌拍向他，这次沉香学聪明了, 他往旁边一躲，接着又要去拉她胳膊，却被她又一掌拍开了, 因为害怕伤着小钰, 沉香只好边闪避，一边急声道：“小钰，你先听我说……”
话才说了一半，再一掌迎面劈来，沉香闪身避开, 接着道：“小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总该告诉我……”
又是一掌打断了他的话。
“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再一掌劈了过去。
小钰怕自己露出破绽，根本不让沉香有发问的机会。
两个人纠缠在一起，一个出招，一个拆招, 看的人眼花缭乱。
也不知打了多长时间，杨戬带着哮天犬驾云赶来, 落在竹林中, 梅山兄弟看到了, 忙抱拳行礼道：“二爷。”
杨戬微一摆手，轻轻拨开遮挡视线的竹叶, 看到外头的情景，最上首是坐在莲花宝座上的观音菩萨，她身前有一张石床，上面躺着昏迷不醒的孙悟空，观音菩萨正手持杨柳枝对着孙悟空施法。
守在观音菩萨宝座下方的是手拿兵器的猪八戒和木吒，两人一左一右，将她护的密不透风。
沉香和小钰正在莲花池上的曲廊处纠缠争斗，看似沉香处处在躲避，可他却躲的游刃有余，再加上小钰根本狠不下心出杀招，所以这场打斗从刚才一直打到现在。
到了这会儿，小钰已经全无打斗的心思，一心只想要脱身离开，可是沉香却缠着她，不肯轻易放她走。
这种牵牵绊绊、黏黏糊糊、磨磨唧唧的打法，就像两人剪不断理还乱的感情一样。
杨戬微微皱眉，问道：“他们打了多长时间？”
梅山老四道：“足足有两三个时辰了。”
哮天犬跟着瞧了半晌，摇了摇头，忍不住嘀咕道：“像他们这种假模假式的打法，估计打上两三年，也分不出胜负。”
梅山老六观察着杨戬脸色，小心道：“二爷，沉香和小狐狸如今本领皆非同以往，如果他们不主动停手的话，就凭我们几个，即使趁机进去拿人，也会被他们法力余波给伤到。”
看来，他要不出手制止，他们真能打到明年去。
他早该想到，凭小狐狸对沉香的感情，肯定下不了狠手。
这个时候，犹犹豫豫的，反而坏事。
杨戬深吸一口气，飞身起至半空，趁着他二人打个没完没了，随手一枪冲着沉香后心击了过去。
沉香被银芒击中，身体往前趔趄了一下，当场喷出一口血来。
一时间，所有人都静止了。
猪八戒站在远处，来不及帮助沉香，刚想扬声说出“小心”二字，结果“小”字才到嘴边，已经晚了，他只好又收了回去。
丁湘捂着隐隐发痛的胸口，才赶过来，看到杨戬站在远处，急忙把自己隐藏在草丛间。
小钰看到沉香受伤，差点没崩住，条件反射性的去看杨戬，动了动唇，刚想说什么，对上他冷如寒冰的眸子，又缩了回去。
沉香虽未转身往后看，但对于是谁偷袭了他，心中早有预料，他不肯在杨戬面前示弱，也不愿让小钰看到他这个样子，更不能让孙悟空出事，凭着一股傲气，狠狠擦去嘴角的鲜血，化出金斧，余光瞥了眼右后方那双熟悉的白金盘龙靴，朝着杨戬直击而去。
杨戬挥枪挡开他的攻势，看了眼楞在一旁，正满脸紧张的看着沉香的小狐狸，没好气道：“我帮你挡住沉香，你去找孙悟空报仇。”
小钰回过神来，想起正事，信步朝着观音菩萨的方向走去。
刚走到白玉石阶下，猪八戒拎着九齿钉耙挡住了她，小钰和猪八戒无仇无怨，并不想同他多做纠缠，用匕鞘轻轻一挥，将猪八戒击倒在地。
又走了几步，木吒提着吴钩双剑挡在了她的面前，厉声喝道：“妖孽，竟敢擅闯佛门净地，还不引颈受死！”
小钰颦起眉毛，她虽不认识眼前的童子，但听到他口中所唤“妖孽”二字，心里还是很不舒服，索性一掌拍过去，直接将木吒拍晕了过去。
她如闲庭散步一般，继续往前走，眼看着就要到孙悟空跟前了。
丁湘见状，一咬牙，提起佩剑冲着小钰后心刺去，还未至跟前，小钰如有所感般，往后一挥衣袖，再次将她击飞。
接着，小钰就走到了孙悟空跟前。
沉香打老远看到的那一刻，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他顾不得细想，飞身而起，掌中凝聚着重重法力就要朝小钰背后打去，等到了跟前，忽然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立即就要收手。
可已经迟了，他刚才法力震起的余波已经惊动了小钰，她偏过头，看到身后沉香的动作，整个人一愣，随即恍然大悟，他以为她要杀孙悟空，所以他是来……杀她的。
他要杀她。
小钰脑子里“嗡”的一声，气血翻涌而上，刚才还瞻前顾后，生怕伤到沉香，这会儿却恨他恨的要死，她想也没想就发起一掌冲着他打了过去。
这一掌携带着万钧之力，肉眼可见的厉害，沉香丝毫不敢大意，赶紧运行法力抵抗，两股法力相撞的那一刻，普陀山上山石滚落，佛面竹齐齐被震倒。
沉香和小钰避开山石，飞身停在莲花池上空，遥遥对峙。
两个人的眼神都带着对彼此深可见骨的恨意。
爱有多深，恨就有多重。
小钰恨沉香刚才居然想“杀”她，沉香恨小钰居然帮着二郎神来对付他，让他伤透了心。
“劈天神掌第六式！”小钰挥出一掌。
“五行齐出！”沉香打出一拳。
掌风对上拳风，两道罡风撞在了一起，两人齐齐被震飞了出去，不知所踪。
最惨的是底下的莲花池，就在两股法力相对的一刹那，一道数十米高的水墙从中升起，发出“砰”的一声巨响，水花炸开，迸溅下来，曲廊、亭榭、水台被击裂成几百上千块，从空中砸落下来，沉在水中。
既佛面竹被毁之后，莲花池也被毁了。
杨戬闭了闭眼，深吸了一口气。
事情再一次失控了。
按照他的原计划，小狐狸去找孙悟空报仇，千钧一发之际，却被沉香阻拦，小狐狸佯装不敌，然后被他救起，在其他人眼里，他和小狐狸顺理成章的达成同盟。
可谁承想沉香无意的举动竟激怒了小狐狸，小狐狸开始下死手，沉香也开始下死手。
两个人感情用事，竟什么都顾不上了。
观音虽然脾气好，但也不是泥捏的性子。
南海被毁成这个样子，沉香是来给孙悟空护法的不用多说，那这笔账，肯定是要记到小狐狸头上了。
她一个小妖怪，哪里得罪的起观音菩萨？
何况，她是自己带过来的，不该让她承担这份后果。
如果换做是他，倒无所谓了。
得罪佛门就得罪佛门，顶多被玉帝说几句。
杨戬挥动银枪，飞身朝着观音菩萨和孙悟空方向而去。
此时，孙悟空的救治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扫尾阶段，崖边香炉里的三炷香只剩下了最后冒头的一点。
观音菩萨紧闭双眼，手中挥动着杨柳枝丝毫不敢大意，她身边已无一个护法之人。
而地上的哮天犬和梅山兄弟，他们是杨戬的手下，怎么可能会阻拦杨戬？更何况，他们都以为杨戬要对付的是有反天趋势的孙悟空。
但实际上，杨戬手中的银枪却直冲着观音而去。
杨戬要的结果很简单，孙悟空被救，观音插手此事。
从此，佛门记他一笔，兴许还会出手帮沉香来对付天庭，那就更好了。
那一枪相当的逼真，携带着万钧法力，似乎一枪下去就能要人命，哮天犬和梅山兄弟看的都惊住了。
可是，就在杨戬那一□□出的同时，一抹紫影从天际划过，嫦娥忽然飞身出现，挡在了观音的身前。
寒光凛冽的枪刃正好抵在了嫦娥的脖颈上。
差一点，只差一点。
杨戬三魂快被吓去了七魄，拿着三尖两刃枪的的手都在不停的颤抖，他上下看着嫦娥，看她还好好的，平平安安的没有受伤，心才略微定了下来，恐惧之余，就是因为后怕而产生的极度气愤。
她到底知不知道，如果他真的下杀手的话，她就完了！
怒火熊熊燃起。
“你不要命了！”杨戬几近于咆哮。
有生之年，他头一次完全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胸膛强烈起伏着，脱口而出，因为怕的厉害，所以脸色难看的要命，语气也非常的重。
嫦娥转过头，拼着一丝气力，面容惨白的看向杨戬，声音微弱的像一缕随风而散的轻烟般。
“杨戬，你答应我的那些话，都是骗我的吗？”
她看他的眼神已经没有了情愫，只有心灰意冷，和一层浓浓的烬灭和绝望。
就好像……她要彻底放弃他了。
杨戬就像被一桶冰水兜头泼下来一样，他忽然意识到，在嫦娥眼里，自己到底做了什么。
他昨晚才答应过她，不再伤害沉香和孙悟空。
然后今天就被她抓了个正着。
乾坤钵的事，他可以说因为沉香反天，害死无数天兵天将；重创孙悟空的事，他可以说因为不了解宝莲灯的用法；失手打伤沉香的事，他可以说因为不知道自己吃过仙丹，拥有了无穷法力。
但这件事，他要如何解释呢？
如果他说，他刺出的那一枪是假的，就算她不来，他也会及时收手？
问题是，嫦娥会信吗？
她信了，然后问他为什么要虚晃一枪，他又该怎么解释？
说他想要改天条，但沉香力量不够，所以他想趁机逼佛门插手此事？
可他曾经答应过嫦娥，绝不去动改天条的念头。
无论解释与不解释，结果都是一样的。
他骗了她。
杨戬僵了好半晌，动了动唇，干巴巴道：“我是奉陛下娘娘的旨意……”
嫦娥别开脸，垂眸看着脚下一片狼藉的莲花池，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冷冷道：“司法天神既然要秉公执法，不如拿了小仙回去交差吧？”
杨戬心里难受的要死，恨不得时光回溯，自己给自己来两枪。
他想不通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事情总会走到这一步？
明明他最珍视的就是她对他的感情，数千年来，他小心翼翼的维护着，像对待自己的眼珠子一眼，捧在手上，不敢有任何差池，可到头来，还是摔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一次欺骗，他尚可以解释，去祈求她原谅，可两次、三次、四次呢？
他没法解释，也没脸去求她原谅自己了。
杨戬蓦然想到自己在真君神殿毁掉的那把八方梅花镜。
那天晚上，他从嫦娥手里要来镜子后，总共问了两个问题。
第一个问题是：
怎样才能和嫦娥长长久久的在一起？
心愿镜给的回答是：改天条。
接着，他又问了第二个问题：
怎样才能改天条？
镜子给的回答是：放弃嫦娥。
两个问题绕在一起，成了一个魔咒。
他一怒之下，直接毁掉了那把镜子。
可这个魔咒似乎还在如影随形的跟着他。
从他动了改天条的念头起，他和嫦娥就开始反反复复的冷战、误会、争吵……
时至今日，就好像冥冥之中，天道在逼他做出选择一样。
选择嫦娥，他们永远无法光明正大的在一起。
选择更改天条，他就得放弃嫦娥。
可那又如何呢？
他根本不会去做选择，他不信天道，只信自己。
他要嫦娥，要定了。
即使她恨他，讨厌他，误会他，他也要永生永世的霸占着她。
绝不放手。
诸多想法，实际不到片刻。
杨戬闭了闭眼，等他再睁开眼时，所有的情绪已尽数被敛去，他的神色古井无波，眼底暗沉的如潭水一般，骤然之间，就像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仙子若无事，还是早些回月宫吧。”
他的语气客套而疏离，就像她完全是一个陌生人一样。
话毕，他又静静的看了她一眼，旋身飞离此地。
嫦娥不由得咬紧下唇，她心里很乱很乱，完全不明白事态为什么会发展成这个样子，杨戬为什么要这样做？他为什么要骗她？他让她回月宫，是什么意思？
还有，他最后看她的那一眼，为什么那样冰冷？
他既然不做解释，那……
他们两个，是不是要走向绝路了？
…………
但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嫦娥强逼自己定住神，再等转过身来，观音已从莲花座上缓缓起身，念道：“阿弥陀佛，大功告成。”
她看了眼四周被毁坏的景象，叹了口气，指尖轻轻一弹，山石树木各回各位，一切恢复原状。
嫦娥竖掌行了一礼，道：“阿弥陀佛。”
观音菩萨叹道：“让你见笑了。”
嫦娥摇摇头，看着孙悟空，问道：“圣佛他怎样了？”
观音菩萨道：“已经没事了，一会儿就能醒来。”
嫦娥松了口气，道：“我过来是想看看，这里有没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
她环顾四周，看到了晕倒在阶下的猪八戒和木吒，不由有些担心，转头看向观音。
“他们没事。”
观音挥动了一下手中的杨柳枝，晕倒的猪八戒和木吒扶着额头，悠悠醒转，观音看了眼猪八戒，又看向嫦娥，道：“你快回去吧，这里有他们就够了。”
嫦娥和观音是多年好友，所以一下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大约是猪八戒还没断绝那种念头，所以她在这里多有不便。
“告辞。”
嫦娥冲着站在阶下的猪八戒和木吒点了点头，轻挥衣袂，向着九重天飞去。
对玉兔不利
嫦娥坐在月宫门口的花藤椅上, 手里拿着几封金色的信笺。
这几封信都是下界的神仙寄来的。
一封来自蓬莱山，南极仙翁五月初一过十万岁寿辰，邀请她去参加寿宴。
一封来自三仙岛, 碧霄仙子养的花翎鸟生了一窝鸟蛋，问她要不要挑一颗去养。
一封来自苏州百花园, 牡丹仙子培植出了新牡丹花品种，一朵牡丹花上可以长重色花瓣, 说过阵子培植技术成熟了，遣人给她送几盆来。
…………
类似的信，每天都能收到几封。
她三界内的朋友数不胜数, 但大家都是神仙, 在自己道场清修，不方便打扰，有什么事，都会先写一封信来。
平日嫦娥看完信后，会立刻施仙法回信, 可是这次，她看完信后，却不由得叹了口气。
朋友再多又有什么用？
她的心事，没有一个可以诉说的。
她已经有些看不透杨戬了。
从前，他那么在意她对他的信任, 对她说的每一句话都那么认真，可现在, 他却一次又一次的骗她。
她是神仙不假, 但她也有和凡人相同的地方, 她没有读心术，她不知道杨戬心里是怎么想的。
他说, 他去找孙悟空麻烦，是奉了玉帝王母旨意，这话是可信的，下早朝后，玉帝王母确实把他单独留下了，至于具体说了什么，他在瑶池外见到她时，并没有告诉她。
所以在那时候，他就决定欺骗和隐瞒她了吗？
玉帝王母的旨意在他眼里就这么重，比她还要重？
嫦娥半倚在花藤上，着实想不通。
“阿姮。”
一抹玄色的衣袂映入眼帘，嫦娥抬起双眸，看到杨戬，又立即瞥向一边，道：“你来做什么？”
语气里带着十二分的冷漠。
杨戬深吸了一口气，反问道：“你说呢？”
听到这话，嫦娥已经不想和他多说了，微抿双唇，正欲起身离开，可杨戬看出了她的意思，忽然伸手扶在藤椅两边，将整个藤椅都挡住了，嫦娥又是坐着，这下子，完完全全被他笼罩住，想走，除非把他推开。
可是这样，就有了肢体接触，而且她推不推得开他，还是一个问题。
杨戬力气很大，性子又霸道，到时候搂搂抱抱的，更加不堪。
她这次便是不动声色，她就不信，他敢用强？
嫦娥一咬下唇，身体往后靠了靠，别开脸，露出几分倔强，道：“你什么意思？”
杨戬俯身看着她，皮笑肉不笑道：“我能有什么意思？不过是想跟嫦娥仙子说说话罢了。”
嫦娥听到他直呼她的名字，因为摸不清他的用意，莫名觉得有些危险，但又有些烦躁，觉得他这是在故意装神弄鬼，接下来就可以像从前一样哄骗她，她紧捏住衣服下摆，冷冷道：“你有什么话？快说吧。”
杨戬看到她一系列反应，忽然呵的笑了一下，伸手要去抚摸她的脸颊，嫦娥往旁边一偏，他便只有指尖触到了那洁白细腻的皮肤，杨戬也不在意，手往下划，食指勾起她垂落在肩头的一缕长发，在指尖若有所无打了个圈，道：“嫦娥仙子，你怕我做什么？”
“你给我滚！”
嫦娥气起来，胸膛都剧烈起伏，忍了好半晌，终究没忍住，握紧拳头，嚯的一下从藤椅上起来，将杨戬一把推开，提步就要往月宫走。
才走了没两步，杨戬忽然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将她拽进怀里，牢牢抱住，冷笑道：“你跑什么？”
嫦娥脸都气红了，抬起手，想也没想，就要给他一巴掌，却被杨戬拿住手腕，拦住了她的动作。
“放开我！”
杨戬哪里会放开她，嫦娥越挣扎，他越用力，咬牙道：“你对着别人都那么温柔，唯独对上我，只要我做的稍微一点不合你心意，你要么就不理我，要么就要和我绝交，你到底有没有心？”
他一番话说的又快有急，掷地有声的批判她。
嫦娥红了眼，气的什么都顾不上了，大声道：“我没有心，所以才会让你骗了一次又一次，我现在才知道，权势和地位在你心里的分量有多重！”
杨戬铁青着脸，道：“你什么意思？”
嫦娥道：“没什么意思。”
杨戬道：“你把刚才那话说清楚。”
嫦娥执拗道：“我不想说。”
杨戬恶狠狠的磨牙，道：“你不说，我就把玉兔扔出月宫。”
嫦娥瞪大眼睛道：“你敢？”
杨戬冷哼一声，没说话，抬步往偏殿而去，嫦娥愣了一下，急忙追了过去。
等到了偏殿，嫦娥正好看见，好好睡在床上的玉兔，已被杨戬用两指捏住了后脖颈，整只兔子都被提了起来。
不过因为玉兔因为当初的事，要沉睡两三百年，即使杨戬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她还是醒不过来。
嫦娥气愤极了，怒骂道：“你混蛋，你快放开她！”
说着，她冲过去，就要救玉兔。
杨戬手臂往高一抬，躲开她，道：“你刚才那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本来个子就高，手臂又长，嫦娥完全够不到，快被他气死了，口不择言道：“你何必装听不懂呢？当初你自己说的，说上天当司法天神完全是因为我，不想和我离那么远，但现在呢？你已经被权欲迷了心智，在你心里，恐怕司法天神这个位置比我重要多了！”
杨戬听到一半，就已经忍不住了，皱着眉头，没好气道：“胡说八道！”
“你把玉儿放下来！”
“你要是愿意随我回灌江口成亲，我现在就辞去司法天神之位。”
“你先把玉儿放下来！”
嫦娥只顾着玉兔，急的额头冒了一层细汗，哪有心思跟他争辩这个，她踮起脚尖，就要去拉杨戬的胳膊，就快够上时，杨戬手中白光一闪，玉兔忽然凭空消失了。
嫦娥愣了愣，不可置信的看着杨戬道：“你把她怎么了？”
“你放心，”杨戬老神自在道：“我只是把她收到了一个虚幻的空间里面，只要你跟我好好的，她就不会有事。”
言下之意，她要是不跟他好，他就会对玉兔做出不利的事。
嫦娥被气的几乎倒仰，神色冷厉道：“我数三个数，你赶紧把她给我放出来。”
“三……”
“二……”
眼见杨戬依旧无动于衷，嫦娥转身就要走，杨戬忙往前跨一步，拦住她，道：“别急，我只是和你开个玩笑。”
说着，轻轻一挥衣袖，道：“你看，玉兔在那儿不是好好的吗？”
嫦娥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玉兔已经出现在床上，刚才的事似乎一点儿没惊动到她，她依旧乖乖的睡的很香。
嫦娥瞥了一眼杨戬，从偏殿走出去。
杨戬紧随其后。
等到了宫内，嫦娥坐在外间的软塌上，杨戬跟过去，坐在她对面，观察着她的神色，小心道：“阿姮，你还在生气吗？”
嫦娥这下彻底明白了，他整这无赖的一出，就是为了把南海的事情揭过去。
原来他也知道，说话不算数有多不体面？
那他还这样做。
嫦娥顿了顿，正色道：“杨戬，我跟你认识几千年了，你应该知道我的性子，有很多事，我根本不在乎你骗我、瞒我、或者是暗地里使手段，但前提是，那些事不能触及到做人的底线。”
她平日无论怎样都是温温柔柔的，能说出这种话，已经很重了。
但因为面对的是杨戬，刨除男女感情外，三界之内，嫦娥最亲信的人只有四个，太上老君、东华帝君、玉兔、还有就是杨戬。
就连云华、杨琼、百花、敖红等一干好友都得往后排。
人的心真是偏的，即便是嫦娥，她的心能容纳得下三界众生，但也有自己的私心私情。
她早就把杨戬划进自己人的范畴里了。
所以对他的包容也不由自主的提高，有些事，她虽觉得不好，但尚不至于上纲上线，跟他较真。
像他刚上天当司法天神时，正要立威，便算计哪吒了一笔，用杖父诫子的手段对付李靖；
像蟠桃会时，他趁沉香反天的功夫，逼反四大天王，将自己的政敌打入谷底；
像九幽门被毁后，他着意将地府一分为二，重心迁入四川丰都，似要逐步蚕食阎王势力，直至将地府彻底掌控到自己麾下。
…………
她不去掺和这些政治上的博弈，也不会给他人情上的压力。
她在三界中朋友诸多，各个年龄段的都有。
有亲近杨戬、对杨戬赞不绝口的，像南极仙翁，他本身就是杨戬的师叔，但也是她多年的好友；
有畏惧杨戬权势、提起杨戬三缄其口的，像雷公、电母、夜游神、文昌神、福神、禄神等等，他们位于天庭众神仙的中间梯队，和杨戬这个空降的上司没什么交情，但和她的关系都不错；
也有憎恶杨戬、咬定杨戬心狠手辣、冷血无情的，像百花仙子她们，因和三圣母交好，所以从知道杨戬把她压在华山下后，就对杨戬有了意见。
杨戬的身份地位特殊，她不能要求他跟她一样，和她的所有朋友都和睦相处，她也不会在朋友面前，刻意去说杨戬的好话，很多时候，她都不会在背后去议论任何人。
他们两个的朋友圈完全分开，但又有几个彼此重合的地方。
就像是箭靶一样，上面有一环、二环、三环、四环……一直到最中心的红点就是十环了。
在嫦娥的心里，从亲近熟悉程度去划分，最里面的红点上赫然是杨戬，再往外，就是玉兔，还有她的两个长辈，太上老君和东华帝君，再往外一圈，是她视为后辈亲人的，有杨琼、孙悟空、还有沉香。
而在她圈子里的这几个人，和杨戬的关系亦是匪浅。
杨琼是她的妹妹也是他的三妹，孙悟空是她的义弟也是他的师弟，沉香是她的外甥也是他的外甥。
嫦娥认为，都不用她说，杨戬就应该知道，不能伤害这几个人。
可现在，她着实无法确定杨戬的想法。
她已经有些怀疑，或许在杨戬心里，权势和地位、以及对天庭秩序的维护，已经超过了亲情的位置。
但她真的很难很难去相信，他会突然变得如此麻木冷酷。
她和他认识数千年了，他们从来都是无话不谈，他心里想的，也都会跟她说……
然而，在这段时间，一件又一件的事突然爆发了，几乎让她措手不及。
嫦娥直接道：“沉香的事，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真的要治他于死地吗？”
她话虽不急，但清清冷冷的样子，气场格外迫人。
依着嫦娥的本意，她是想要和杨戬开诚布公的谈事。
但杨戬显然不是这样想的。
他听到沉香名字时就拧了拧眉。
沉香，又是沉香，不是沉香，就是孙悟空。
在她心里，这两个人就这么重要？
杨戬随口敷衍道：“我怎么想并不重要，不是我要治他，是玉帝和王母要治他，我也不过是奉命行事。”
嫦娥反问道：“你答应我的事，就这样不算数了吗？”
“我……”
“你要真把沉香和孙悟空怎么样，我和你的交情差不多也完了，你要奉玉帝王母的旨意，和我绝交吗？”
“我……”
“沉香联合各路人马反天，我支持他，你要维持天庭秩序，擒拿反贼，就先把我打入天牢，你现在选吧，你是站在玉帝王母那边，还是站在我这头？”
“我……”
这些问题，他一个也答不上来。
“铛……铛……铛……”
三重天那边，忽然传来行事钟的声音，连敲三下，停了之后，再敲三下，停了之后，再敲三下，一共敲九声，是天庭出现危机的预警。
这阵子出现危机预警，大概率是沉香攻上天来了。
嫦娥见杨戬起身要往宫外走，心里一惊，拉住他胳膊，道：“不许去！”
杨戬看着她有些无奈，放柔了声音，道：“阿姮，别闹。”
他握住嫦娥的手腕，试图拉开她。
嫦娥愈发急了，她双手索性牢牢锁住他腰身，抱住他，仰着脸，固执道：“不行，我不准你去。”
她一边说，一边拖住他腰身，想要把他房间里面拖，但废了老大劲儿，他仍旧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杨戬低头静静的看着她，目光里宠溺溢出，良久，微叹了一口气，额上流云纹处白光一闪，嫦娥渐觉困意，很快便坚持不住，软倒在他怀里。
杨戬打横抱起嫦娥，到了卧房里间，动作轻柔的将她放在床上，盖好云被，刚转身要走，忽觉衣襟下摆一股小力，低头去看，嫦娥在睡中也不安分，犹记得要阻止他的事，坚持拉住他一小片衣服料子，不肯撒开。
杨戬握住她纤细小巧的手腕，将她的手重新放回被子里，轻轻帮她盖好被子，站在床边，喃喃道：“阿姮，别生我的气。”
接着，便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了月宫。
集三界之力
自嫦娥离了南海之后, 孙悟空于寒玉石台上悠悠醒转。
他的记忆尚停在和杨戬交手的时候，他见杨戬不敌，从天界追了出去, 正志得意满，欲要重创杨戬之时, 杨戬忽然从袖中祭出一样眼熟的法器，接着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孙悟空往周围看去, 青山生霞彩，碧岩绕祥风。翠竹生紫气，琪花壮元精。
所有的景致都熟悉极了。
孙悟空心念微动, 看向高处莲花座上的观音菩萨, 挠了挠头，咧开嘴一笑，拱手道：“菩萨，多谢你出手救俺老孙。”
“你这猴头，”观音摇头嗔责道：“都成了佛, 还这般毛手毛脚。”
孙悟空笑道：“佛家有言，法不孤起，仗境方生，道不虚行，遇缘则应。俺老孙当年为保唐僧取经, 欠过三圣母的人情，如今帮助沉香救母, 是为息缘, 亦应因果之说, 菩萨怎的反怪罪俺老孙？”
“息缘不成，反以为灾。”
“灾难乃天地定数, 人力岂能改之？”
观音菩萨说不过他，微微一笑，改口道：“你提因果之论，可知今年七月十五盂兰盆会，佛祖宣布闭关潜修，闭关前，给众弟子留下二十四字箴言，因因果果，果果因因，善因善果，善果善因，恶因恶果，恶果恶因。”
孙悟空眉头一皱，反驳道：“菩萨提此箴言，莫非是想说，俺老孙这次差点一命归西，是自己曾经种下的恶因？可俺老孙与那杨戬过往虽有几次不愉快，但并无深仇宿怨，他这次用宝莲灯偷袭俺，将俺老孙打成这样，才正该一报还一报，自食恶果。”
观音菩萨看他着急，勾起唇角，打趣道：“当初你保唐僧取经，本该经历九九八十一难才能成佛，可你到底只经历了八十难，还缺一难，如今遭此横祸，你的劫难方满，也正是佛门讲说的涅槃。”
菩萨虽说的是玩话，但孙悟空只经历了八十难却是真的。
当初在五行山下，菩萨告诉孙悟空说，唐僧命里有八十一难，无法自渡，孙悟空答应说，唐僧若能救他出五行，他愿替唐僧过劫难。
但在西行途中，孙悟空替唐僧过的，数来数去也只有八十难，其中第四十三难，女儿国国王那一难，是唐僧自己过的。
但问题是，那一难是情劫。
孙悟空揣着手，不自在道：“俺在取经路上欠下了一难不假，可如今都不取经了，怎的又报应到这里？”
菩萨掐指算了算，但笑不语。
孙悟空哪里肯吃亏，分辩道：“俺老孙在取经路上斩妖除魔无数，自认问心无愧，除了有两次失手，一次是在万窟山的时候，错打死了一只母狐狸，一次是在号山的时候，错打伤了玉兔。皆与杨戬无关，如今俺老孙却被他打成这样，若以此事讲因果，岂不是前因不搭后果？”
观音菩萨见劝不动他，无奈道：“你是打定主意，要管沉香这桩事了？你可知道，他正联系各路人马，欲要打上天去。”
孙悟空挑了挑眉，怪不得他一醒来，菩萨就在劝他莫要记仇，原是怕他一怒之下，去帮沉香反天，挑起佛道两家的冲突。
孙悟空笑道：“菩萨多虑了，俺老孙这次上天，只对付杨戬，不管他人。”
正说着，猪八戒和丁湘扶着沉香从不远处过来，沉香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的，沾着星星点点的血迹。
观音见状，朝木吒做了个手势，木吒点点头，往紫竹林方向走去。
孙悟空皱起眉头，道：“这是谁干的？”
沉香摆摆手，撑起一抹笑容，道：“不碍事的圣佛，你醒了就好。”
孙悟空又看向猪八戒。
猪八戒叹气道：“大师兄，刚才二郎神和小狐狸在南海闹事，意欲阻止菩萨救你，若不是沉香和嫦娥仙子，恐怕你这会儿都魂飞魄散了。”
孙悟空疑惑道：“你说的是万窟山的小狐狸？”
他当初和小狐狸交过手，她法力虽然高，但本事并不大，按理说不是沉香的对手。
猪八戒感慨道：“从前她是不怎么样，但现在嘛，人家都已经练成劈天神掌了，正要找你来报仇呢。”
丁湘附和道：“刚才我在昏迷的时候，听到哮天犬他们说，小钰已经决定跟二郎神联手了，他们……”
还未说完，木吒捧着一身崭新的乾坤道袍从紫竹林走过来，递给沉香道：“你先换身衣服再说。”
沉香谢过菩萨，去后面换衣服去了。
这一会儿功夫，猪八戒将这段时间发生的所有事大略跟孙悟空讲了一遍。
等到沉香出来，众人辞谢了观音菩萨，一齐朝翠云山方向飞去。
到了翠云山芭蕉洞，牛魔王的伤势已经好了，正和红孩儿、铁扇公主在洞中等着他们。
之前积雷山兵败，牛魔王麾下一众大小妖怪死的死，逃的逃，这几个月，有一部分跟了牛魔王多年的，已经转道来翠云山投奔铁扇公主了，这次反天正好能用上这部分妖族势力。
红孩儿翻完记名薄，抬头道：“各洞妖王约有三百余众，麾下大小妖怪共记三万六千余众。”
牛魔王摸着下巴道：“孩儿，点齐一万小妖，随我们上天。”
孙悟空拍拍牛魔王肩膀，笑道：“牛大哥，你也太吝啬了，一万小妖哪里够呢？”
铁扇公主解释道：“总得留一部分来守山，万一失败了，也有一条退路。”
正说着，一妖从洞外来报，说是哪吒带着手下兵将来了，牛魔王忙道：“快请。”
哪吒风风火火的进了洞，放下火尖枪，坐在石椅上，道：“我这次，把我的私兵从陈塘关全带过来了，一共三千兵马。”
猪八戒皱眉道：“加起来不过一万三千人，这哪里够？气势上就输了，天庭那边，就光是杨戬麾下，至少也有一百万天兵天将。”
哪吒摆摆手，道：“那都是对外说的，实际上根本没那么多，就是有那么多也养不起，我听我父王说过，杨戬总领十五万兵马，还有天庭六万守将也归他调度，不过上次蟠桃会，王母褫夺了我父王的军权，他麾下的十万兵将现在也隶属天庭，还有之前四大天王统领的八万水军，也遗留在天庭……算起来，总共三十八万兵将，至于暗处的就不知道了，但也绝对不过五十万。”
但就算不到五十，三十八万的一个零头也够受的，至少从阵势上就输了。
但阵势又很关键，沉香的目的不是反天，而是逼天庭修改天条，释放三圣母，所以此次怎么也得把表面功夫做足了，至少得唬住玉帝王母才行。
猪八戒转头看向孙悟空，道：“大师兄，你不是会撒豆成兵、化羽为将之术吗？”
孙悟空轻轻跳到石凳上，对众人道：“南天门处有照妖镜，什么东西从那儿一变都会现出原形，总不能打到南天门就不往里打了吧？俺老孙记得，杨戬当年同天庭谈和，是率兵包围了瑶池，所以咱们这次也得打进瑶池才行。”
可如今的天庭，已不比杨戬治水当年了。
当时的天庭，自杨戬砍死九大金乌后，能排的上数的，不过是小金乌、天蓬之辈，唯一能称得上杨戬对手的，是王母借来的五极战神。
可自封神一役后，三界局势已定，天庭神仙光是人数，就翻了好几十倍。
而如今，瑶池在三重天的正北侧，从南天门打进去，一重天倒没什么，有的只是星官府、披香殿、灵雀宫，接引殿……都是天官与下界交通办差的地方，二重天由各路雷神掌管，天兵天将的大营就在那里驻扎着，是最麻烦的，等到了三重天，一路过去，是天庭各路神仙的府邸，到时候，各路神仙肯定会拿着自家法宝法器阻止。
沉香、哪吒、孙悟空、牛魔王、红孩儿等人再厉害，也只是单兵作战能力强，那些法器千变万化，谁知道会遇上哪一种的。
孙悟空当年在西天取经路上，就吃过不少亏。
孙悟空深深看了沉香一眼，提醒道：“反上天去不比之前，之前你虽是天庭通缉犯，但因你是三圣母的儿子，其他神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了，所以你可能以为，和你作对的只有杨戬和四大天王，但这次，你得做好和天庭所有神仙作对的准备。”
沉香皱紧眉头道：“这样……咱们的胜算就变低了！”
而且，他并不想和天庭所有神仙作对啊。
哪吒亦是道：“要真闹到那份上，恐怕沉香以后，在三界内也成了人人得而诛之的存在了。”
猪八戒道：“沉香是为了救母、造福三界，天庭总有通明大义的神仙。”
红孩儿道：“那也得让他们知道咱们的目的，要造成误会就不好了。”
孙悟空道：“你们先去，等你们在南天门外搦战时，俺老孙偷偷潜入三重天，找那些神仙们说一说，他们和俺老孙也是多年的老相识了，总该卖俺老孙一个面子。”
猪八戒和红孩儿对看一眼，纷纷摇头。
他们二人就是因为孙悟空敢反，才跟着反的，要是孙悟空藏在暗处，他们还反什么。
沉香道：“干脆在旗号上写明得了。”
猪八戒忙道：“我去写。”
过一会儿，猪八戒拿出三把旌旗来，上面一一写着“替天行道、造福众生”，“营救三圣母”，“斩邪媚、诛佞臣”。
沉香看着最后一把旌旗，不语。
猪八戒解释道：“其他神仙看到了，也便知道咱们此次行动是正义之举。往小了说，不过三圣母家事，与他们无关；往大了说，只不过逼玉帝王母修改一下天规，也不会妨碍到天庭安定。”
牛魔王竖起拇指，赞道：“写得好，写得好。”
孙悟空也连连点头，应和道：“这样也不用俺老孙费事了。”
猪八戒想到什么，笑道：“大师兄，你与东海一向交好，何不前去东海，借几万虾兵蟹将，以状声势？”
孙悟空笑道：“你说的俺老孙早就想到了，除了东海，俺老孙还打算去一趟阎罗殿，阎王与杨戬不睦久已，只是受固于形势，若知道俺老孙打算对杨戬出手，阎王必反，借几万罗刹不成问题。”
商议完毕，牛魔王、红孩儿等在翠云山整治旗鼓，打磨军械，沉香陪着孙悟空去游说借兵，不过半日，孙悟空和沉香便带着从东海借来的一万虾兵蟹将，从地府借来的一万罗刹回到了翠云山。
同时过来的还有敖辛，以及四大天王，和四大天王部下的一万兵将。
猪八戒见到四大天王，有些吃惊，拉过沉香，小声问道：“他们之前不是不答应吗？”
沉香笑道：“我师傅孙悟空答应他们，等此事一了，就举荐他们进入佛门，任四大护法之职，四大天王知道我师傅在佛门地位，自是欣然，毕竟……当佛门护法要比当鬼妖好太多了。“
原来是利益驱使，怪不得。
猪八戒点点头，没再多说。
而敖辛纯粹是临时改了主意，东海都愿意出兵加入战局了，他留在东海，还不如跟沉香上天，就算他力量微薄，但多一个，到底多一份力嘛。
至此，反天的大军，正式集结完毕。
牵头的是沉香，打的旗号是救母，为首的一共有三大阵营，分别是沉香、孙悟空和牛魔王。
以沉香为首的是他的一干兄弟，主要是丁湘、哪吒、敖辛，以及哪吒部下的三千精兵，敖辛部下的一万虾兵蟹将，共计一万三千人；
以孙悟空为首是佛门阵营，主要是猪八戒、四大天王，以及孙悟空借来的一万罗刹，四大天王部下的一万兵将，共计两万人；
以牛魔王为首的是妖族阵营，主要是红孩儿、铁扇公主，以及牛魔王麾下的一万小妖。
总共四万多人，虽和天兵天将比起来微不足道，但远远的看过去，黑压压一片，用来擂鼓助威是足够了。
本来神仙打架靠的也不是底下的小卒子。
…………
南天门。
在沉香众人相距甚远时，就听到轰隆隆如雷鸣般的声音，邓忠辛环看过去，见下界一股冲天杀气正朝南天门逼近，忙命人去禀报玉帝王母。
玉帝王母正在瑶池下棋，池台上仙乐声声，玉帝听有急报，命撤去棋盘，皱眉问道：“为首的是何人？”
那兵将抱拳道：“为首的有沉香、哪吒、孙悟空、牛魔王、红孩儿等人，更有兵马不计其数。”
王母倒吸了一口冷气，道：“快传杨戬前来护驾。”
“是。”
刚出去，又一兵将进来，跪地报道：“启禀陛下娘娘，沉香等人已攻陷南天门，正往瑶池方向打来。”
王母不可置信道：“这么快？南天门处的守将都是干什么吃的？”
那兵将擦了擦额头冷汗，回道：“陛下娘娘，别说那么多人，就单是一个孙悟空，天庭兵将也根本挡不住啊！”
王母一拍御案，喝道：“让各路神仙尽施其法，有一个抓一个，还有，命太白金星速速前往西天，去请如来佛祖过来，本宫倒要问问，孙悟空已经成了佛，哪来的胆子再敢闹天？”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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