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第二天一早, 肖冶起床后拿起手一看,祁爵在半夜回复了一条消息:
【我跟他没在一起】
他没有回复,登陆校园论坛, 那个讨论他们三人关系的帖子被删了。
但是其他谩骂他的帖子依旧在,而且热度不减。
肖冶据此推断祁爵可能真的没有和顾竹年在一起。
那就说明这个人更恶劣了,和人家发生关系却不负责。
竟然还好意思骂白加黑是畜生,可笑,真是没有自知之明。
而谩骂他的帖子依然存在很有可能有祁爵的推波助澜,换句话说,顾竹年做的这些事是祁爵默许的。
目的是什么?
为了让他认输, 让他转身求饶,再次回到他的怀抱。
但是这样推断又有矛盾:顾竹年喜欢祁爵,怎么会甘愿让自己回到祁爵身边?
有没有可能是顾竹年借祁爵挽回自己的名义, 进行欺凌自己的事实?
按顾竹年的演技, 这个可能是存在的, 但是还需要印证。
参加生日会是个极好的机会, 祁家应该也会有不少人出席, 到时候一石二鸟, 他没准还能增加对祁家的了解。
朋友圈里顾竹年回复他:【哇!小野,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
如此激动的语气,仿佛手机屏幕另一端的人在激动地跳舞一样。
肖冶忍着恶心陪他演一出兄弟情深:【是你对我最好了!】
好到用各种方式诋毁。
学校里, 也许是因为朋友圈两个人又展现出相亲相爱的场面来, 今天的校园格外和煦,所有人都慈眉善目的,也没人找肖冶麻烦。
中午吃饭的时候, 顾竹年找到他。
“小野,我太高兴了, 这么多年,你终于要来参加我的生日party了,你都不知道我早上起来看见你的应约回复有多激动!”
肖冶笑笑:“我们是好朋友,应该的。”
听到回答的顾竹年明显一愣,热情洋溢的脸瞬间垮掉,他靠近肖冶:“你别想给我搞事情!”
肖冶淡淡弯唇,声音赫然增大:“年年,我是真心想要为你庆生的,我们的关系那么好,你还不相信我吗?”
顾竹年马上环顾四周查看有没有人注意这里,在看到有人打量的时候,他甜甜地朝那些人笑一下,然后转头对肖冶说:“小野,你果然是我的好朋友!”
说完,他在别人看不见的时候翘起一边嘴角,讥诮地笑着:“到时候别穿的太寒酸,不然别人还以为我是扶贫的呢。”
“放心,我一定会给你长脸的。”
没有得到预想中的反应,顾竹年脸上的表情险些控制不住,但这是在外面,他必须忍住,不能破坏维持已久的完美形象。
但是没能气到肖冶又让他很不舒服,所以在临走之前,他凑到肖冶耳边,小声说了一句:“对了,小野,祁爵的吻是薄荷味的,你一定不知道吧?”
“他可不会随便跟别人接吻的。”
留下这句话,他用一副胜利者的姿态施施然走远。
肖冶撇撇嘴,背上书包将餐盘放在回收处。
一个被扔在回收处的人而已,他的吻什么味道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不过从顾竹年得意洋洋的表情来看,祁爵肯定会去参加他的生日会。
而且,顾竹年似乎笃定他和祁爵的种种会让自己气急败坏。
那不如将计就计,做他认为自己会做的事情?
满足敌人的预期,让他放松警惕,这样自己才能做别的布置。
不过顾竹年的话提醒了他,他得准备一套参加生日会的礼服。
买一套的代价太高了,不如租一套划算。
但是转念一想,以自己的经济实力和周身气质,穿顶奢品牌也会显得廉价吧?
无论是买还是租,都会被那群人嘲讽自己不自量力,打肿脸充胖子,甚至可能还会说他穿的是假货。
与其那样还不如坦诚一点,以真实面貌出现,这样他们的嘲讽就是富人对穷人的鄙夷。
如果现场有媒体的话,这将成为最好的新闻素材:阶级对立是最好的热度。
肖冶做好了决定。
下午的课程结束后,许教授让他过去找他。
肖冶到达办公室后,许教授给他一个文件夹:“这里是这次参加全国大学生机器人比赛的名单,各个年级各个专业的人都有,怎么把他们组织起来就看你了。”
“好好干,我看好你。”
“谢谢许教授。”肖冶鞠躬离开。
研发机器人需要各个领域协同合作,尤其是智能机器人,外观结构、软件硬件、组织调度、资金支持等等更是缺一不可。
因此,参赛人员不仅有人工智能专业的学生,还有机械类、电气类、计算机类等各个领域的学生,甚至还有金融系的学生。
肖冶在空教室将名单仔细看了一遍,然后逐一联系他们到教室集合。
出人意料的是人来得很齐,不一会儿就到了。
但不巧的是里面有熟人——晁呈。
这人被祁爵打得现在脸上还有些青肿的痕迹。
所有人都在教室里坐下之后,他不忿地看着肖冶:“学校是没人了吗?居然让你领队?我看今年的比赛要完蛋。”
肖冶没有回应他的冷嘲热讽,他站在讲台上对着其他同学说:“感谢大家积极配合,我们先商定一个统一的备赛时间吧,大家都什么时候有空?”
所有人目光里全是审视,没有一个人回答他。
教室里安静得只能听见空调电机的声音。
晁呈笑了:“切,什么领队,你看看有人搭理你吗?”
肖冶瞥他一眼,冷静地站在讲台上等待着。
过一会儿,一个双手抱臂,头戴鸭舌帽的人问:“你真的学术造假了?”
肖冶摊手:“我说我没有你们相信吗?”
有人小声说:“可是听说有证据。”
肖冶反问:“证据就一定是真的吗?”
现场再次陷入安静。
又过一会儿,一个梳着高马尾,耳朵上戴着夸张耳饰的女生问:“那个帖子是你让删除的吗?”
肖冶再次摊手:“我要是有那个能量,校园论坛里还会有骂我的帖子存在?”
“如果我说的不一定是真相,那么别人说的就一定是真相吗?”
所有人都不说话了。
肖冶环顾一周:“既然是代表学校参加比赛,我们不如先把个人成见放在一边,等事情结束后再分辨。”
台下的学生们沉默着。
没有反对的声音,就是默认,肖冶自动理解为他们赞同自己的观点。
于是他拿出手机:“我们面对面建个群,如果你们不想添加我微信,可以直接在群里找我,正好大家也说说自己的空余时间,我根据你们的时间协调一下备赛安排。”
他说出一个建群号码,不一会儿,二十人的微信群创建完成,参赛人员都进来了。
“谢谢大家的配合,那我就不耽误你们的时间了。”
说完,所有人稀稀拉拉地离开教室,肖冶也跟着走出去。
晁呈是最后出去的,他盯着肖冶的背影微微皱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另一头,顾竹年暗中派人联系所有的奢侈品店和二手奢侈品店,拒绝接待肖冶。
他不信肖冶还能从别的途径租到衣服,他也不信肖冶能舍得花大价钱买名牌。
一身穷酸的样子出现在他的生日party上,虽然会影响自己的脸面,但那画面想想就觉得很好笑。
强烈的反差,备受宠爱的王子和落魄的乞丐,哈哈,越想越有些期待了呢。
虽然也有一些担忧,但是能亲眼目睹肖冶窘迫的样子肯定更有趣!-
肖冶晚上回到家后,根据队员们发来的日程表选出三个时间段,一个是周二16:00以后,一个是周五14:00以后,另一个就是周日。
他本以为开会的时候大家不说话就是默认会配合,没想到当他把时间发到群里后,每个人都找出了无数种理由让他重新选。
【每周日我都有约会】
【为什么没有周三下午?周三下午我没课啊,领队,你好好看我的日程表了吗?】
【周二下午16:00以后,等弄完天都黑了,你难道没有生活吗?】
【周五下午我要回家的,我每周五下午都回家】
【……】
肖冶看着那些回复一阵无语。
你们的时间表里明明没有说那些附加事项,现在又来马后炮,早干嘛了?
为了团队和谐,他叹口气,再次询问大家各种生活和学习日程,然后再次寻找出所有人都有空的时间。
晁呈盯着手机笑,他就知道事情一定会演变成这样。
他把这件事说给顾竹年听。
顾竹年在电话那头表现地很心疼:“这项工作这么麻烦,你到时候能帮着点小野吗?”
晁呈眉尾一挑:“帮?当然可以。”
不过我的帮和你的帮可就不一样了……
人一多,事情就很碎,众口难调,肖冶一直忙到晚上也没有找出合适的备赛时间。
他有些心急。
机器人比赛需要准备的东西太多,不能这么耽误时间。
不如分批备赛,把二十人分成不同的组,每个组负责不同的内容,这样一来人数变少,共同的时间就很好协调,同时还能提高效率。
于是他开始查看许教授给他的参赛人员资料。
他将参赛人员分成四个组——
设计组,负责设计外观和结构;
硬件组,负责各种零件的组装制作和调试;
软件组,负责编写程序;
外联组,负责宣发和拉投资。
这样一安排,基本上每个组都是一个学院的,肖冶很快找到各组备赛的时间,然后将信息发到群里。
等了一会儿不见回复,肖冶一看时间,已经晚上11:00了。
他洗澡、睡觉,等第二天再看回复。
翌日一早,微信群消息狂轰乱炸直接把肖冶吵醒了。
他拿起手机一看,群里正在吵架。
有人质问肖冶为什么把他和某某分在一组,另一个人马上回怼,于是群里全是他们俩互骂的内容。
肖冶摸摸额头,怎么状况频发?
他不能让这俩人继续吵下去,作为领队,维护团队和谐是一项基本任务。
坐进地铁之后,他添加那两人的微信分别私聊。
群里终于安静下来。
肖冶了解清楚那两人的恩怨情仇,颇有些无奈。
这两人是双胞胎,从小就开始互看不顺眼,因此任何一件事都能成为他们吵架的引信。
肖冶不明白为什么亲兄弟要这样剑拔弩张,有个哥哥或弟弟是件多幸福的事啊。
他给第一个人发:【中午一起吃个饭吧】
得到肯定的回复后,他又给第二个人发:【中午一起吃饭吧】
第二个人也同意了。
中午的时候,肖冶故意比约定的时间晚到十分钟,他想给这两人好好沟通的机会。
结果他进入餐厅,那兄弟俩双臂交叠在胸前,扬着下巴不忿地互相对视。
肖冶急忙走过去道歉:“哎呀,不好意思,我迟到了,你们这是巧遇?”
那俩人不约而同地看向他:“你别装了。”
肖冶笑笑,拉开椅子坐下:“我只是想给你们一个冷静沟通的机会…”
他话未说完,兄弟俩同时双手抱臂往椅背上一靠:“谁要跟他沟通!”
肖冶打量一眼他们相同的神态和动作,有些想笑,却不好意思笑出来,只能憋着。
“那我跟你们沟通,我来替你们说出心里话。”
他拿出手机,打开弟弟的聊天框对着哥哥念:“我知道他不是故意的,但是我就是想要生气看看他会怎么做。”
没等弟弟反应过来,他又打开哥哥的聊天框,对弟弟念:“我知道他就是想让我哄他,那我生气他怎么不来哄我呢?”
两个人忽然脸色一红,也顾不上抢肖冶手机了,马上低头:“他骗人!”
同样是异口同声。
肖冶端起餐盘:“嗯,我骗人,你们互相声讨我吧,我先走了。”
他离开后,那两人盯着各自的餐盘,忽然笑了。
“行吧,我原谅你了。”
“这次我就先放过你。”
肖冶回头看他们相视而笑的样子,松了口气。
麻烦解决。
他再次把分组名单发到群里询问大家的意见,这一次,再没有人发出不同的声音,连晁呈都很配合地回复了一个“1”。
肖冶高兴的同时心里隐隐有些担忧。
晁呈有些太配合了,事出反常必有妖,会不会在酝酿什么阴谋?
得万事小心,他提醒自己-
生活逐渐被学业和比赛填满,空闲下来的时候,肖冶还得为生日会做准备。
以他对顾竹年的了解,对方肯定会觉得自己会去各大奢侈品店租礼服,那他自然要顺着对方的猜测去吃吃闭门羹。
于是这天下课后,他就来到锦城最繁华的商圈。
果不其然,高档奢侈品店和二手店的店员不仅对他爱答不理,很多店铺甚至还会将他赶出去。
也多亏了顾竹年如此费心。
全部逛完一圈之后,肖冶的目的已经达到,他悠哉地走向地铁站。
身后忽然有人叫住他:“好巧,又碰见了。”
肖冶回头,是祁琰筠,他笑着打招呼:“祁叔叔好。”
祁琰筠点头:“来逛街?”
“嗯,您是来?”
“来定套衣服,过几天有个宴会,不得不参加,帮我参谋参谋?”
宴会?是顾竹年的生日会吗?
“我?”肖冶问道,“我可以吗?”
祁琰筠笑着说:“我相信你的眼光,来吧。”
“那我就献丑了。”
两人聊着天走进一家高定时装店,门口的店员彬彬有礼地朝两人鞠躬:“欢迎光临。”
一进入店铺,店长就赶上来迎接:“祁董,您怎么亲自来了,要定制的话我们可以登门啊…”
话没说完,他看见肖冶,迟疑着问:“呦,这位是?”
祁琰筠避而不答:“两套礼服。”
肖冶还在心里纳闷为什么店长说的和祁叔叔说的不太一样的时候,就被店长带到了量体间。
店长是个人精,很多时候不用客人说透就能明白对方的心思,再加上这是他第一次见祁琰筠带人过来,足以见得肖冶的重要性。
他殷切道:“哎呀小弟弟,你别担心,只是量体裁衣,我们店里的衣服那都是一人一版,纯手工缝制,你一定会满意的,来,把胳膊展开…”
肖冶不明所以:“是祁叔叔要定,不是我。”
他正要走出量体间,祁琰筠迈步进来,站定看着他:“是你定。”
“我定不起这个的,”肖冶直言,“而且我也没有穿这种衣服的场合,祁叔叔,谢谢您,不过不用,真的。”
祁琰筠肩膀靠着墙:“相信我,你会用得上的。”
“真的不用了,祁叔叔。”
祁琰筠无奈一笑:“过几天我有个私人晚宴,找不到人陪我去,你就当帮我个忙可以吗?”
见肖冶仍旧迟疑,他补充道:“一个人去得话会被别人嘲笑的。”
“真的?”
“真的,你也不想我被别人嘲笑吧?”
店长听见这番对话,更加确定眼前这位年轻人不一般。
祁董什么时候说话这么温柔风趣过?
表现的机会来了!
肖冶还在思考的时候,他见缝插针道:“现在很多晚宴都要求带伴侣陪同的,不然真的会被人嘲笑,就算是祁董也不例外。”
他说完,还讨好地看一眼祁琰筠,见对方表情没变华,放下心来。
“来,胳膊展开。”
肖冶顺从地伸直胳膊。
店长一边量体,一边记录尺寸,祁琰筠听着听着眉心越皱越紧:“太瘦了。”
肖冶微微一愣,旋即笑道:“长不胖。”
“不信。”
“真的,我很能吃的。”
“可是上次在法餐厅你并没有吃多少。”
第 23 章
肖冶抿了抿唇, 没有马上回答。
祁琰筠又问:“平时喜欢吃什么?”
突然的发问令肖冶反而想不起自己平常喜欢吃什么,他不挑食,只要能填饱肚子, 他什么都吃。
看着祁琰筠等待的目光,不知道为什么他脑海中突然冒出一道菜:“西红柿炒鸡蛋。”
闻言,祁琰筠微愣一下,然后笑了:“那我们今天就去吃西红柿炒鸡蛋,怎么样?”
想起两人的周五之约,肖冶提议道:“好啊,那我们今天就去我订的那家餐厅?”
祁琰筠不假思索:“你订的那家还是周五吃, 今天我们随便吃点。”
肖冶点头:“听祁叔叔的。”
祁琰筠会心地笑笑。
量完尺寸,店长拿出色板让两人挑颜色。
肖冶拿不定主意,看向祁琰筠。
对方接收到他的目光后似乎很高兴, 笑着走过来站在他身旁跟着一起看。
“喜欢哪个颜色?”
“没什么特别喜欢的颜色, 我穿衣服考虑更多的是耐久度, 所以基本上都选择深色的。”
祁琰筠伸手指向米色:“你皮肤很白, 穿什么颜色都很好看, 也许可以尝试一下浅色?”
肖冶对着色板, 有些犹豫,浅色系不耐脏啊。
祁琰筠深邃狭长的双眸注视着他,里面华光闪烁。
肖冶心念电转, 这套礼服是为了陪祁叔叔参加晚宴才订的, 当让要以对方的意见为准,既然祁叔叔喜欢米色,那就米色好了。
没等他说话, 店长又拿出几套样衣:“可以试试看的,不同版型搭配不同颜色会有不一样的效果。”
他拿出一件双排扣西装给肖冶穿上:“果然, 我就说小弟弟你的形象和气质穿驳领双排扣最合适不过了。”
肖冶照着镜子,祁琰筠正看向镜子里的他。
两人的视线在镜中相遇,肖冶笑问:“祁叔叔觉得怎么样?”
祁琰筠点头:“很好。”
“我就说嘛,那版型就确定了,再多选几个颜色吧。”
肖冶再次从镜子里看过去:“颜色就选米色吧,祁叔叔。”
祁琰筠唇角弯了弯,然后坐在沙发上:“都试一下看看吧。”
“好好好,那就都试一下。”店长喜笑颜开地安排店员把样衣架子推过来。
不等肖冶推脱,满架子不同颜色的礼服已经推到他跟前。
本想说些什么,但是看到祁琰筠唇边挂着笑意坐在沙发上,他忽然就说不出拒绝的话了。
既然祁叔叔高兴,那就试试吧。
于是店长亲自为肖冶更换样衣,祁琰筠认真地看着,不时发表一下看法:
“不错。”
“很显白净。”
“很衬气质。”
“别有趣味。”
“光彩照人。”
“更显小了。”
“……”
随着祁琰筠一句句评价说出口,肖冶的脸越来越红。
他很不明白这种奇异的感觉来自何处,从前也有不少人夸过他的长相和气质,他都没有任何感觉,但是在祁叔叔这里,他越听越觉得难为情。
羞涩,又带着些欣喜,还有些不知所措。
而祁琰筠坐在沙发上看着面色逐渐变红的肖冶,强忍着不断上翘的唇角。
得循序渐进,他告诫自己,不能把人吓跑。
到最后,所有样衣全部试完,店长问:“挑中那些颜色了?”
祁琰筠问肖冶:“你觉得哪个颜色好?”
肖冶全程都沉浸在羞涩的情绪里,根本没心思仔细看,于是便随意指着身上还没来得及褪下的样衣说:“这个颜色吧。”
“丝绒黑,也很好,低调又高雅。”
祁琰筠转头对店长说:“先做米色和丝绒黑,剩下的不着急。”
“好嘞,放心吧,肯定给您加班加点赶制出来。”
肖冶没有听懂祁琰筠的意思,以为只要了米色和丝绒黑两套礼服,他心里默默数着自己的存款,然后问:“多少钱?”
“你不用管,算我送你的。”
两人再次在镜子里对视。
“这怎么行,这么贵重。”肖冶脱下礼服,转过身面对祁琰筠推辞道。
“是我请你帮忙,行头自然得由我提供。”
祁琰筠微扬着下巴说完后站起来,安抚地拍拍肖冶的肩膀:“好了,时候不早了,我们去吃西红柿炒鸡蛋吧。”
肖冶还想再坚持坚持,祁琰筠却已经做出请的手势,他只能听话地跟着他离开-
他试衣服的这段时间,顾竹年在满世界巡找给祁爵制作礼服的高定店铺。
他问牌子,祁爵的回复是:“只有极少数人才能在那家店里定,不是我瞧不起你,你们顾家还不够格,就算我告诉你地址,你去了也只会被赶出来,有这功夫还不如去别的地方定。”
顾竹年不服气,他一定要找到那家店,然后定一套和祁爵同款的礼服,这样才能在生日会上让别人对他和祁爵的关系产生猜测。
有了风言风语,他才好继续推进自己的计划,嫁给祁爵。
虽然祁爷爷肯定会暴怒,但是他那么疼爱祁爵,怎么会忍心让自己的孙子放弃自己爱的人呢?
所以他一定会嫁给祁爵的。
顾竹年有这个信心。
不仅他自己在找,很多人也帮他在锦城各大商圈搜罗,结果全都一无所获。
最后他没了耐心,再次联系祁爵:“那家店到底在哪?”
“你是不是有病?一个礼服,在哪定不行?”
顾竹年一手叉腰:“我只想在那家店定,你要是不告诉我牌子,生日party那天你就别想看见肖冶!”
祁爵骂道:“有病!行,我告诉你,在…”
得到地址的顾竹年满心欢喜地赶过去,结果却看见店门口挂上了暂停营业的标识。
他恨恨地攥了攥拳,气愤不已地回家。
一进家门,妹妹顾兰泱跑过来抱怨:“二哥,你什么时候给我买那家蛋糕?”
顾竹年这才想起来他答应要给妹妹买私人烘焙工坊的蛋糕,结果因为祁爵的突然离开气性大发,忘得一干二净。
他马上道歉:“对不起,泱泱,二哥哥这几天太忙了,明天给你买行吗?”
“二哥,你总是忘,每次都忘,既然会忘,你为什么又要给我希望?”
顾兰泱小跑着登上楼梯:“我以后再也不要和二哥说话了!”
顾竹年本想追上去哄,但是现在他也很烦躁,根本没精力哄别人。
于是他没有管妹妹,回到自己的房间瘫倒在床上。
这几天唯一高兴的事就是肖冶被参加机器人比赛的队员针对了。
他打开微信问晁呈:【小野的领队做得很辛苦吧?】
没一会儿消息进来:【辛苦?那不是他应得的吗?】
顾竹年好言相劝:【你也别老对人家有意见,都是同学】
【我没有他这种同学】
【唉,算了,说不过你,反正你别太针对他了,小野也很苦的。】
不一会儿,对面打来电话:“跟你说个有意思的事,今天早上起来,我看见群里全是消息,你猜怎么着……”-
公路上,祁琰筠开着载着肖冶前往目的地。
“祁叔叔今天自己开车来的?”
祁琰筠修长的双手握着方向盘,目视前方:“怎么?害怕霸道总裁开车?”
“哈哈,”肖冶被逗笑,“不是,就是没想到霸道总裁也会自己开车。”
“霸道总裁确实不会自己开车,”顿了顿,祁琰筠唇角漾着笑意,“但是这不是有你吗?”
肖冶:“?”
他疑惑地看向左边。
祁琰筠转着方向盘:“开个玩笑,巧合而已。”
肖冶笑笑,问:“我们去哪?”
“去一家做西红柿炒鸡蛋最好吃的地方。”
肖冶眉眼弯弯:“我们学校餐厅做的就很好吃。”
“好啊,那有机会你带我尝尝学校餐厅的,今天我带你尝尝我吃过最好吃的。”
“好。”
肖冶忽然问:“祁叔叔喜欢吃咸口还是甜口?”
“我啊,我喜欢吃咸甜口的。”
“真的吗?我也喜欢吃咸甜口的!”
祁琰筠大拇指在方向盘上拍了两下,一副心情很好的样子:“这么巧?”
“真的很巧。”
不一会儿,墨绿色的欧陆停在一家小餐馆门前,两人下车。
餐馆平平无奇,不像是霸道总裁会来的地方。
肖冶诧异地看过去:“这里是?”
“小时候曾经吃过的餐馆,开了有…十几年?”
“来尝尝吧,看看我的品味如何。”祁琰筠笑着打开餐馆的门。
肖冶心中暗想:霸道总裁也吃过家常菜?
一进门,老板非常高兴地迎过来:“欢迎光临,里面坐,吃点什么?”
两人点了一盘西红柿炒鸡蛋,祁琰筠还推荐了干煸豆角和水煮牛肉。
饭菜一上,香味扑鼻,一看就很下饭。
“快吃吧。”
“那我就不客气了。”肖冶说完,拿起筷子开吃。
“唔,这个西红柿炒鸡蛋真的很好吃,比餐厅做的还好吃,咸中带甜刚刚好。”
祁琰筠笑着看他:“看来我的品味很合你胃口。”
“很合,超级合,干煸豆角也很好吃,麻麻的。”
“尝尝水煮牛肉。”
肖冶夹起一筷子:“好吃!味道好,肉质也好,祁叔叔你也吃啊。”
他本想着给祁琰筠夹一筷子水煮牛肉,但是又怕对方不喜欢,因此放弃:“没有公筷,我就不给您夹菜了,您也吃。”
祁琰筠笑笑说好,拿起筷子又放下:“其实我没那么多讲究的。”
闻言,肖冶打量他一眼,尝试着夹了几片水煮牛肉放到祁琰筠碗里:“祁叔叔多吃点。”
“嗯。”祁琰筠低头应一声,唇角的笑意收都收不住。
最后盘干碗净的时候,肖冶有些得意地说:“怎么样,祁叔叔,我不是吹牛吧?”
祁琰筠笑笑:“确认了,不是吹牛,确实很能吃,就是不长肉。”
结账的时候肖冶抢先拿出手机准备扫码:“今天这顿我来请吧。”
祁琰筠笑着挡住他的胳膊:“已经结过账了,今天纯属巧合,你周五请我就行。”
“那周五我请您。”
送肖冶回家的路上,祁琰筠问:“你上次纠结的问题有答案了吗?”
“嗯?”肖冶愣了一下才意识到他说的是什么,然后惭愧地笑笑,“有了。”
“是什么?”
肖冶看向前方:“坚守本心。”
祁琰筠唇角上翘:“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嗯?祁叔叔以为我是什么样的人?”肖冶侧头看过去。
祁琰筠在等红灯的间隙与他对视:“本心善良的…人。”
他本来想说本心善良的可怜人,话到嘴边又缩回去了。
肖冶这么努力地生活,不会愿意从别人嘴里听见“可怜”两个字吧。
如果可以,谁想当可怜人呢?
听见答案,肖冶笑笑:“祁叔叔高看我了,其实我也会有阴暗的想法。”
“那不重要,谁都会萌生阴暗的想法,重要的是你会不会把那些想法付诸实践,而你显然不会,不仅不会,你还会因为产生那些想法而觉得惭愧,这难能可贵。”
肖冶注视着不断流逝的路灯:“祁叔叔,谢谢您。”
车厢里一阵静谧,两个人各有心事,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到达肖冶租住的小区后,祁琰筠拿出一个手提袋:“几支祛疤的药膏,据说效果很好,你试试看。”
“谢谢祁叔叔。”
祁琰筠的手抬了抬,然后又放下:“别老说谢谢了,疼爱喜欢的小辈,这不是长辈应该做的吗。”
两人相视一笑。
分别后,祁琰筠目送着肖冶走进单元门,然后给助理打了个电话:“帮我在10月28日准备一个私人晚宴,不用邀请任何人…”
程一在电话那头回答:“好的,祁董。”
她刚想问还有别的要求吗,祁琰筠又说:“再准备一些礼物…”
“好的,明白。”
挂断电话,祁琰筠看着五楼一户窗户亮起昏黄的灯光后才坐进车里掉头离开-
肖冶进家之后打开手提袋,里面是好几支药膏,还有一个便签,上面贴心地写着注意事项。
他鼻头一酸,自己都不在意的事情竟然被祁叔叔这么关注。
从小到大,他几乎没体验过这种感觉。
祁爵根本就不会注意这些细节。
眼眶感觉暖暖的,下一秒,一行热泪划过脸颊,原来是哭了。
他拿出一盒药膏,将剩下的收进抽屉里,洗漱过后挤了一些抹在脸上,清清凉凉的,还带着些微刺痛感,也许是药物渗透造成的。
睡觉之前,他给祁琰筠发了一条消息:【药膏很好用,谢谢祁叔叔,晚安】
没过一会儿,聊天框显示“对方正在输入”,肖冶等待片刻,看见对方回复的【晚安】之后,他放下手机,进入梦乡-
之后的几天,肖冶忙着学习和机器人比赛的事,偶尔的空闲时间还要思考如何在生日会上让顾竹年激动得忘记伪装。
这是个不小的挑战,因为顾竹年的演技真的精湛到家了。
而机器人比赛备赛阶段也是矛盾频出,各个小组轮番出现问题,肖冶不停地奔波在各个小组之间解决问题,都快忙成陀螺了。
他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是这群队员的家长,每天不停地解决孩子之间发生的各种情况,心力交瘁。
虽然忙碌且心累,但也不是没有一点收获,至少队员们对他的信任感逐渐提高,这其中以贺参和贺商为代表。
经过那顿午饭,这俩人莫名对肖冶心生好感,一有时间就以各种理由找他。
其中最常见的理由就是吵架,这俩人的关系就如同参与商一样,只有相互隔开才能相安无事。
他们每次理由都出奇的一致:谁找肖冶的次数太多了。
肖冶在学校分拨出来的备赛教室查看各个组的进度,这俩人就在他面前针尖对麦芒地拌嘴。
“你没事吗?老找肖冶干什么?”
“你才没事吧?你老找肖冶干什么?”
“你管我?!”
“那你管我?!”
有时候肖冶不得不放下手头的工作劝他们:“你们来找我就是让我看你们吵架的?”
两人同时住口看向他:
“不是,是他要跟我吵。”
“明明是他要跟我吵。”
“我很忙,你们俩要是没事帮我看看这个线路图?”
“好好好!我来!”
“凭什么你来?肖冶,我来给你看!”
“我来!”
肖冶:“……”
他敲敲桌子:“好了,你们别争了,贺参你帮我看线路图,贺商你帮我看结构图。”
领了任务的两人互相瞪对方一眼,然后抢走自己要看的图纸一个在教室这头,一个在教室那头认真检查。
他们选的位置与肖冶之间形成一个等腰三角形,仿佛精准地测量过一样。
肖冶无暇关注到这些,他认真的查看其他模块的内容。
机器人比赛不仅需要专业知识,还要有足量的资金投入,这就是外联组存在的意义。
没有钱,一切都无从谈起,更何况制作机器人需要的钱只多不少,而且因为是作战型比赛,每一个机器人都面临被对手打坏的风险,因此这就成为一项非常烧钱的比赛。
其他几个组的设计思路基本出来之后,外联组拉的赞助资金就要到位了。
肖冶在群里圈了外联组的四个人:【图纸和材料基本上敲定了,还得辛苦你们继续拉赞助】
四个人里有三人回复:【收到】
一个人没有回复。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晁呈。
肖冶并不觉得意外,这个人要是不找麻烦那才是真的意外。
原本那几天的风平浪静他就觉得不太放心,果不其然,对方在这里等着呢。
他继续在群里圈晁呈。
许久都没有回复后,他放下手机思考对方这样做的用意。
他还没理出头绪的时候,手机响了。
是晁呈的回复:【前段时间不是刚拉过一笔赞助吗?这么快用完了?你没有贪那笔钱吧?】
第 24 章
群里面鸦雀无声。
教室里, 查看图纸的双胞胎兄弟俩大气不敢出,小心翼翼地看向肖冶。
一时之间,仿佛无论线下还是线上, 所有人都在等着看好戏,即使隔着手机也能想象他们吃瓜的表情。
爱看热闹是人的天性。
肖冶对此习以为常。
他其实很高兴,高兴对方平铺直叙的露出獠牙,简单直率,与顾竹年完全是两个风格。
这种质问可太容易解决了,幸好他早有防备。
制作机器人需要很多钱,凡事只要跟钱扯上关系那就要万事小心, 尤其是他们这个临时组建的团队,队员之间还处在磨合期,信任和默契更是无从谈起。
在这样的团队里, 一旦有人对资金的用途产生怀疑, 对团队凝聚力是巨大打击。
晁呈就是利用这一点才故意在群里质问他。
差不多整个锦城大学的人都知道肖冶是孤儿, 上学的学费全靠奖学金, 而他因为学术造假被剥夺奖学金资格的事更是公开的事实。
如此一来很多人就会产生一个合理的猜测:肖冶会不会私自挪用比赛经费?
质疑的下一步就是求证, 一旦找到证据, 就会成为压倒肖冶的另一根稻草。
不过没关系。
肖冶正要拿起手机,双胞胎说话了:“我们相信你。”
他朝两人笑笑:“谢谢。”
低头看时,群里有人发了一份文件并@晁呈:
【比赛经费有专门的账户, 支取流程和收支情况请查看文件, 另外为了避免你不看文案,特别提示一下:一个人是无法支取比赛经费的。】
发言的人是吴骁,外联组组长, 常年带着鸭舌帽,财经专业大三学生, 年龄比肖冶大一岁,队员们第一次集合开会时就是他冷冷地发出疑问。
肖冶没想到吴骁会主动站出来说明事实。
晁呈在锦城大学还算小有名气的,一般人都不敢或不会得罪他。
一方面这人是顾竹年身边的人,虽然脾气有些暴躁,但是顾竹年的朋友又能有多差?
另一方面这人家境优渥,也是锦城有名的富二代,说不定自己毕业之后还得去他家的公司当社畜,何苦得罪未来上司?
肖冶忽然不知道该如何在群里回应,感觉他说什么都会给吴骁带来麻烦,要是让晁呈认为自己和吴骁关系匪浅,恐怕又会增加一个可怜人。
手机那头的晁呈恐怕已经气疯了。
他正苦思冥想怎么巧妙地帮吴骁引开战火的时候,微信群里又出现一条消息。
还是吴骁发的:
【有些人占用参赛者的名额不干活,自然不知道领队从始至终没有参与过任何经费收支事项】
【建议这些人发言之前过过脑子,不知道的事情别乱喷,否则会显得我们外联组很菜】
这一下,肖冶更是吃惊地下巴微张:这吴骁也太勇了吧?!
他的对面,贺参和贺商早己经激动地捶桌子了:“6!这哥们儿真6!”
“太敢了!佩服佩服!”
不用说,群里其他人肯定也是吃惊的状态,但是他们的表情就不得而知了。
肖冶劝和的文字还没来得及发过去,晁呈发来好几条语音消息,每一条都是59秒,接连不断,一看就是气极了。
这也就是隔着手机,如果是在现场,估计早就开始动手了。
肖冶没听那些语音消息,想都不用想肯定是骂人的话,可能还会带着些威胁,警告吴骁在学校等着他之类的。
他将编辑好的文字发在群里:
【首先感谢吴骁同学帮我证明清白,其次都是同学,也是一起参加比赛的队友,我们还是要以和为贵】
消息发出去仿佛石沉大海,没有一丝波澜。
肖冶以为这事应该是翻篇了,没想到几分钟后群里又来消息了,是吴骁:
【你的嘴连着□□呢,说话这么肮脏。】
【有个词叫无能狂怒你听过吗?应该没有,我给你解释一下,意思就是只有无能的人才会愤怒,明白了吗?】
肖冶:“!”
这个吴骁骂人的功力真的是…心平气和地把人气死啊!
贺参和贺商都感叹:“这哥们真敢说。”
“强龙不压地头蛇,他这是完全把地头蛇的嘴了,以后的日子,危!”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怂?”
“你才怂!你全家都怂!”
“我看你不仅怂,你还傻,爸妈怎么生了你,直接拉低我们全家的智商。”
“你才傻,全家你最傻!”
在一旁被迫听着他们斗嘴的肖冶:“……”
为什么有一种自己是幼儿园老师的感觉?
见他一言不发,兄弟俩这才停止斗嘴,眨巴着眼睛看着他。
“你们继续查图纸吧。”
两人坐回位置上之后,肖冶给吴骁发了条消息:【谢谢】
吴骁很快回复:【你不用感动,我不是为了你,我只为事实】
肖冶打字:【无论如何都要谢谢你,以后晁呈会找你麻烦的,如果有需要我会全力帮你】
那便没再回复,肖冶放下手机。
许教授说的没错,整个锦城大学肯定存在很多明辨是非的人,自己确实应该走进人群里,让大家亲眼见证事实,而不是从别人嘴里听到虚言。
这一刻,暗黑的大海仿佛被阳光穿透,丝丝缕缕的光照在肖冶身上,温暖而明亮。
希望重新燃起。
只要自己不放弃,未来还是会来的吧…
他心里满怀希冀的时候,捏着手机无处发泄怒气的晁呈几乎要疯了。
晁呈原本想要通过这种方式让肖冶再次烂大街,他好借此机会在顾竹年那边卖好,谁知道半路杀出来个吴骁,坏了他的计划不说,居然还把他损了一顿!
这口气憋得他猛地把手机往墙一扔,“嘭!”一声,手机被磕得边角凹进去,屏幕也跟着碎裂。
他还是不解气,从椅子上站起来狠狠踹一脚椅子,却忘了椅子是带轱辘的,撞墙之后又被弹回来,直直地冲向他!
晁呈又一脚踹开,然后猛地摔门离开。
肖冶、吴骁,他咬牙切齿地想,一定要让这两人跪着向他求饶!-
时间很快来到周五。
上学的路上,肖冶给祁琰筠发了餐厅定位,然后说【到时候见】
消息刚发出去,对面就回复【我去学校接你】
【方便吗?我坐地铁到那里很快的】
祁琰筠回复【很方便】
肖冶便没有再推辞。
他其实很怕亏欠别人,再加上祁爵和顾竹年的经历,会让他自然而然地拒绝别人的示好。
但是在祁琰筠这里,他下意识的拒绝会让对方皱眉。
肖冶不想让祁叔叔不开心,他偶尔也会莫名生出想要靠近对方的想法。
于是他就会任由自己接受祁叔叔的好意。
接受帮助后,会产生亏欠。
因为亏欠,所以会想尽办法报答;因为报答,所以会增加二人之间的相处。
理智告诉肖冶要提高警惕,但感情却让他不由自主地靠近这份温暖。
祁叔叔给他的感觉很温暖,宽宏有力,仿佛蕴藏着无尽能量,不仅给予他生活上的帮助,还给他人生上的指引。
睿智而温柔,与平常冰冷肃杀的气质判若两人。
能被这样的人欣赏,真的是一件极为幸运的事吧……
下午的课上完,距离他们约定的时间还有好几个小时,肖冶决定去实验室看看机器人的制作进度。
锦城大学人工智能学院有几栋专门的实验楼,根据功能不同分成大大小小几百个实验室。
学校给他们安排有两个实验室,一个是软件方面的,里面有许多电脑和一组小型的服务器;另一个是机械和电气方面的,里面分门别类放置着各种工具,宛如一座小型的机电工坊。
肖冶走向机电实验室。
巨大的空间里只有一个梳着高马尾的女生头戴护目镜,手拿电焊枪进行零件的组装。
女生名叫高杉,是电气类专业的学生,今年大二,是系里有名的“系花”。
之所以带着引号,是因为高杉在学习和各种活动中,比男生厉害得多。
长得漂亮,能力还强到无人能出其右的程度,因此这“系花”两个字就带上了无人敢亵渎的意味。
放下电焊枪检查焊接效果的时候,她瞥见肖冶的身影,扬扬下巴算作招呼,然后低头继续忙碌。
肖冶走过去拿起电焊枪准备帮她:“你没回家?”
高杉又抬头看他一眼,嚼着泡泡糖,面色有些不悦地拿走电焊枪:“你不是也没回?”
肖冶手里一空,也不好再去跟她抢电焊枪,只能用工具帮她固定住部件:“我记得你说你每周五都要回家。”
高杉无所谓地耸耸肩,递给他一个护目镜,然后打开电焊枪:“不能临时改主意?”
“…能。”
整个过程中,高杉对肖冶一直没有什么好脸色,但是又会在该注意的地方给他护具。
等到时间来到17:00后,肖冶道别离开,高杉也只是点点头就继续干活了。
离开实验室后,肖冶终于明白为什么高杉被称为“系花”了,不仅仅是因为不容亵渎,还因为高杉自带一种高岭之花的气质。
系花的全称应该是“系的高岭之花”。
他往外走的时候,祁琰筠发来消息【在正门】
肖冶回复【好】,然后脚步轻快地往正门走去。
快到的时候,远远地就能看见祁琰筠站在车前朝他招手。
这个时间点学校里的人不算多,但周围依旧有不少人打量。
豪车和帅哥,永远是吸引目光的一大利器。
肖冶笑着举起手,刚要超过肩膀,旁边的教学楼里走出来一个人。
是祁爵。
看着他的双眼明显一亮,刚才还紧皱的眉心逐渐舒展,露出笑容。
“小野,你是来找我的吗?”
肖冶还没完全举起的手瞬间落下,目光看向祁爵身后。
祁叔叔会不会回避?
如果回避,是不是就能说明祁叔叔知道他和祁爵曾经的关系?
说明祁叔叔心里有猫腻?
但如果不回避,也不一定能证明他心无旁骛,万一是伙同祁爵演戏呢?
肖冶状似无意地观察祁琰筠的反应。
对方仍旧站在原地,安静地看着这里,坦荡无比。
那祁叔叔究竟有没有认出祁爵的背影呢?
是没认出来,还是无所谓?
肖冶摸不透,他又看向祁爵。
如果祁爵知道自己的叔叔来找他,会是什么反应?
是像平常一样震怒,还是会像在后台那样不敢说一个字?
见他看着自己,祁爵明显心情更好了:“小野?你是来找我的对吧?”
肖冶后撤一步,拉开两人的距离:“不是。”
说完他又往祁爵身后瞥去:“我要去…”
话还没说完,祁爵的手机铃声响了,他双眼猛地睁大,急忙掏出手机:“程姐姐…”
肖冶的后半句话就这样被打断。
算了,以后有的是机会。
他略过忙着讲电话的祁爵,继续朝正门走去。
不远处,祁琰筠依旧微笑着站在车旁。
也许是自己多心了,肖冶心里想,但该确认的事还是要确认的。
走到门口,他甜甜地笑一下:“祁叔叔。”
祁琰筠点点头,拉开副驾驶的门:“上车吧。”
“谢谢祁叔叔。”
“还是这么客气。”
语气中带着些无可奈何的宠溺,仿佛是长辈拿孩子没办法一样。
肖冶呵呵一笑,转而问道:“今天也是碰巧自己开车?”
“今天不是。”
祁琰筠手握方向盘,在车子启动前看向右边:“今天是特意自己开车的。”
见肖冶不明所以的表情,他目视前方,踩下油门:“有时候也想要自己掌握方向盘。”
“司机叔叔不是会送您去您想去的地方吗?”
祁琰筠微微叹口气,然后轻声一笑:“有些事情是不允许有第三个人在场的。”
肖冶满脸问号,但还是应和道:“也对。”
“呵呵,你现在肯定还不懂,以后就会明白了。”
大约30分钟后,两人抵达目的地。
吃饭的地方并不高档,但厨师的手艺很高,在锦城小有名气,很多人慕名而来。
两人下车后径直走进饭店,正是晚饭的时间,里面坐满了人,空调的风都吹不散那蒸腾的烟火气。
站在门口的两人瞬间吸引了不少目光,喧嚣声都跟着变小。
祁琰筠眼眸中寒光一凛,向前迈一步站在肖冶身前,打量的眼神这才悻悻而散,氛围却仍旧沉浸在低气压中。
肖冶拽了一下身前人的衣角,凑到耳边:“祁叔叔如果不习惯,我们可以去别家。”
祁琰筠身体微微向后倾,摇摇头:“不用换。”
门口的服务生觑着脸色带两人走进肖冶提前订好的包间,门一关,外面又恢复喧嚣。
包间的布置很简单,一张圆桌几把椅子,圆桌中间摆着一捧假花。
祁琰筠坐定之后环顾一圈:“挺不错的。”
“祁叔叔喜欢就好。”
肖冶从服务生手里拿过菜单放到祁琰筠面前:“您看看吃些什么?”
两人正一起看菜单,一位四十岁左右的女人敲门进来,看见肖冶就开朗大笑:“小野,你都多久没来了?终于想起来看看你张姨了?”
肖冶笑着站起来:“张姨,好久不见,您这里生意还是这么好。”
张姨摆摆手:“嗐,瞎忙呗,吃点什么?这位是?”
“这是祁叔叔,祁叔叔,这是张姨。”
祁琰筠站起身点了点头:“幸会。”
“幸会幸会。”
张姨的目光在祁琰筠和肖冶身上来回扫视几轮,最后道:“小野啊,最近收银机总是出故障,你既然来了就帮张姨看看呗?”
肖冶没有觉出异样:“好啊,那祁叔叔您先点菜,我去去就来。”
张姨带他来到柜台后面,一进去就有些警惕地问:“那是谁?干什么的?怎么认识的?”
肖冶听着这一连串的问题,知道张姨担心他,于是笑着解释:“是一位对我很好的长辈,生意人,机缘巧合下认识的。”
见对面仍旧秀眉紧拧,他又急忙安抚:“张姨您放心,他不是坏人。”
张姨看了看他,语重心长道:“小野,不是张姨多心,实在是防人之心不可无,你这模样就注定少不了被人盯着,所以,你得小心任何一个靠近你的人,尤其是这种…”
她手敲一下太阳穴,思考半天也没想出合适的形容词,最后随口说道:“尤其是这种西装革履的老男人!”
肖冶:“……”
幸好祁叔叔不在这。
见张姨满脸担忧,他露出一副烂漫的笑容:“谢谢张姨的关心,不过您放心吧,祁叔叔不是那种人,他就是一位对后辈很友好的叔叔。”
张女士上下扫量他一眼:“年轻人多了去了,他为什么只欣赏你?当然,你是个好孩子,还长得特别好看,但是他那种…对,他那种老油条吃人都不吐骨头的,你能信他的话?”
第 25 章
肖冶像孩子一样认同地点点头:“张姨, 我知道了,我会注意的,放心吧。”
“行了行了, 去吧,”张女士对乖巧的肖冶完全没有招架能力,挥手让他离开,“记住我说的,擦亮双眼。”
“好。”
肖冶走进包间,门一打开就看见祁琰筠一手支在桌子上托着脸颊,另一手随意地转着饭店的笔, 目光仅仅盯着门口,似乎在焦急地等着什么人进来。
见他推门而入,祁琰筠手中的笔掉到桌面上, 另一只手也不托着脸颊了, 朝他笑笑:“聊完了?”
“聊完了, 点了些什么菜?”
肖冶在旁边坐下。
低头的瞬间, 自己脚上的普通休闲鞋与旁边那双油光铮亮的高档皮鞋形成鲜明对比。
张姨的话瞬间浮现在心底:这个人会像张姨说的那样, 是别有用心接近自己的吗?
她的话也有道理, 年轻人这么多,祁叔叔为什么只关照自己?
但话又说回来,他又怎么确定祁叔叔没有关照其他的晚辈?
自己的怀疑加上别人的提醒, 很容易让他产生探究的想法。
该信任这个人吗?
思考间, 祁琰筠将菜单推过来:“点了白灼菜心和干锅花菜,你再看看别的?”
肖冶笑了:“祁叔叔也喜欢菜心和花菜?”
“嗯,喜欢这两种烹饪方式, 一个清淡,一个麻辣。”
“两个极端的口味。”肖冶翻看菜单, 在番茄牛腩的旁边写了个“1”。
“再次印证了我们的口味——”
祁琰筠的话还没说完,肖冶忽然冷不丁问:“祁叔叔结婚了吗?”
琥珀色的眸子寒芒一闪,紧紧盯着对面那双深邃而狭长的双眼,仿佛猫科动物瞪着猎物随时准备发动致命攻击一样。
旋即,那道寒芒便消失不见,速度快得让人怀疑是不是自己幻视了。
肖冶是故意这样突然发问的,一个人即使伪装得再好,也会在突如其来的情况下暴露自己的真实想法。
语言和表情都会说谎,但紧急关头的反应骗不了人。
这是肖冶被祁爵和顾竹年欺骗之后临时学到的识人技巧,从前他没想着用这种方法试探祁叔叔,既然今天张姨也那样提醒了,那就姑且一试。
他目光一错不错地落在祁琰筠脸上,等待对方的答案。
包间的冷气开得很足,可他的手心却起了一层薄汗。
祁琰筠视线与他交汇,先是出现错愕,之后双眼不躲避,不闪烁,目光柔和,唇角微微上翘,眼尾现出些细小的笑纹,神态放松而自然:
“没有结婚,也没有恋爱,怎么突然关心我的私事了?”
闻言,肖冶反而尴尬。
冲动了。
这个问题问得突兀而失礼,自己不应该这样的。
怎么突然就头脑一热做了这样的举动?
他局促地将手掌放在大腿上擦汗,呵呵一笑:“我是不是问了不该问的?抱歉啊,祁叔叔。”
祁琰筠注意到他的动作,毫不在意地摆摆手:“我反而很高兴。”
肖冶擦汗的动作停住,纳闷地看着他:“?”
祁琰筠将烫好的餐具放在他面前:“高兴你终于对我有些好奇心了。”
肖冶:“…?”
服务生的到来及时缓解了他的尴尬,他忙不迭地将菜单递给服务生,然后端起杯子喝了口茶。
祁琰筠看着他的动作,眉眼间的笑意更浓了,他主动转移话题:“你和老板很熟?”
“嗯,福利院离这很近,小时候来这里刷过盘子。”
放下水杯,他才注意到眼前散发着热气的碗碟,一看就是用开水烫过。
祁叔叔烫的?
他眼睛看向祁琰筠面前的碗碟,同样的摆放方式,同样冒着热气。
“谢谢祁叔叔。”
听见他突然道谢,祁琰筠一时没反应过来,顿了顿才说:“客气什么,我比你大很多,照顾你是应该的。”
他的话随意而平常,肖冶听了却心里满怀愧疚。
祁叔叔对自己这么细致,他还要怀疑对方的用意,是不是有些不识好歹?
这可是祁氏集团的董事长,去哪里不是无数人前呼后拥地伺候着,结果到他这里一点善意都被曲解为别有所图?
不应该,太不应该。
也许是自己被祁爵和顾竹年伤怕了,以至于对任何温暖都抱有警惕心。
可是仔细想想,从接触到现在,祁叔叔除了和祁爵是叔侄关系外,还有其他值得怀疑的地方吗?说的话和做的事有破绽吗?
没有。
这个答案意味着两个可能,祁叔叔确实没有别的心思,或者祁叔叔是个顶级的伪装者,以自己的道行根本看不出来。
事实究竟会是哪一种呢?
肖冶肯定是期待第一种的,可是,自己真的值得拥有不求回报的真挚温暖吗?
服务生敲门送菜打断了肖冶的思考,两人开始用餐。
祁琰筠给肖冶盛了一碗西红柿牛腩:“你多大就开始打工了?”
“谢谢祁叔叔,初中的时候就开始了。”
说完,他又补充道:“不算童工,张姨给我布置的任务很少,就像在家里做家务一样,不多的。”
祁琰筠笑笑:“放心,我不会说什么的。”
肖冶放松下来,喝了一勺汤,然后幸福地微微眯起眼睛:“还是原来的味道,祁叔叔你快尝尝。”
说着,他盛了一碗汤端给祁琰筠。
“谢谢,终于轮到我说谢谢了。”
两人相视一笑。
“确实很不错,”祁琰筠尝了一口后夸赞道,“看来这位女士对你很好。”
肖冶点头:“特别好,张姨经常给我开小灶,我小时候个子很矮的,能长这么高全是张姨的功劳。”
祁琰筠试探着问:“福利院吃不饱?”
“也没有,主要是我青春期的时候太能吃了,比现在还能吃。”
说完,肖冶不好意思地笑笑,然后又给祁琰筠夹了一筷子干锅花菜。
祁琰筠道过谢又问:“那你小时候打工是为了?”
“为了买学习资料,那些需要另外的钱。”
饭桌上忽然没了声音,两人安静用餐,似乎各有心事。
期间祁琰筠去了一趟卫生间,回来后提议:“今天的学习任务完成了吗?要不要去海边散散步?”
听见这个问题,肖冶有些惭愧。
上一次祁叔叔这样问的时候,他借口要学习,其实是为了调查祁氏集团的事,不成想祁叔叔竟然将这个借口信以为真。
他低头擦了下鼻尖:“完成了,去散散步吧。”
祁琰筠笑着说好,然后又给他喝空的茶杯里添茶。
两人边吃边聊,到最后三道菜吃得干干净净。
肖冶有一个习惯,那就是但凡吃饭,必定光盘。
也许是因为小时候挨过饿,所以他总是会担心吃完这顿没有下顿。
因此每一次吃饭,他都将这顿饭当成最后一顿吃得津津有味、盆干碗净。
祁琰筠全程看得心疼不已,为什么没有早点遇到肖冶,为什么没有在他最艰难的时候帮助肖冶?
亏欠和自责的情绪早已在心里扎根,如果早点遇到,会不会一切都不一样?
如果能早点遇到,肖冶应该会成为真正乐观开朗的孩子吧,而不是像现在一样,明明在笑,眼睛里却含着泪花。
看着肖冶瘦弱的胳膊,他心里更加酸涩了。
吃完饭,肖冶去柜台结账,张女士却说账早就结过了。
“哎呀,小野,刚刚我试探了一下你带来的那个人,看着冷漠,倒是蛮有礼数的…”
“不过你还是不能掉以轻心,男人的嘴那可真的是骗人的鬼,该提防还是要提防。”
肖冶在心里庆幸还好祁叔叔没有跟他来,不然真不知道他会怎么想。
“张姨,我知道了,你放心吧,我会注意的。”
张女士会心一笑:“这就对了,这样我也就放心了。”
两人吃完饭刚好是晚上七点,祁琰筠驱车带肖冶去往海边。
锦城三面临海,海边还修建了漂亮的步行道,每到傍晚就会有很多人来这里跑步或是散步。
每次肖冶在打工途中路过这里的时候,都会羡慕这些人闲适的生活,快乐自在,不用为生计发愁,朝气蓬勃的脸上展现出对未来的期待和信心。
肖冶只会偶尔产生这种期待,最近更是时时担忧不已,仿佛身边定时炸弹环伺,随时准备着把自己炸成血沫。
什么时候能真正拆除那些炸弹,什么时候他才能真正放松下来享受生活。
祁琰筠的车越开越快,到最后直接上了高速。
肖冶疑惑地朝窗外打量,然后又看向左边。
祁琰筠感受到他的目光,笑着问:“害怕吗?”
肖冶摇摇头:“不怕。”
“这么相信我?”祁琰筠看一眼右侧的后视镜,微不可察地挑起一边眉毛。
“嗯,相信。”
肖冶有些心虚,饭桌上自己还在猜测对方靠近自己的目的,现在却在说这种话。
但无论如何,他倒是真的不担心祁叔叔会把他带到什么危险的地方。
这是一种莫名而来的信任,肖冶根本想不清楚,但他选择遵从本心。
他托着下巴:“不知道为什么,您给我的感觉很温暖,就像…”
祁琰筠握着方向盘的手突然用力,手背上青筋凸起,苍劲而有力。
他控制着声音,平稳地追问:“像什么?”
“像…”肖冶一时半刻找不到恰当的形容词,最后只好说,“像温厚的长辈。”
祁琰筠:“……·”
抓紧方向盘的手瞬间放松,内心激荡的情绪也归于平静,甚至有些消沉。
还是长辈。
不过没关系,有的是时间,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取得信任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慢慢来。
他唇角一弯:“其实我也一样,不知道为什么一看见你就心生欣赏,想要更多地了解你,了解得越多越就越欣赏你,甚至想要把我心底的秘密分享给你。”
肖冶不好意思地搓着手:“我也没有那么好…”
祁琰筠挑眉:“你在质疑我的眼光?”
“哈哈,”肖冶被逗笑,“不敢不敢。”
他话锋一转,问道:“祁叔叔心底有什么秘密呢?”
“太多了,”祁琰筠目视前方,“以后有机会慢慢说给你听,到时候可不要嫌我烦。”
肖冶看着他:“怎么会呢?只要祁叔叔说,我洗耳恭听。”
语气说不清道不明,似喜似悲,似期待又似惭愧,纠结得如同他的心一样。
汽车又行驶一阵后离大海越来越近,肖冶看着窗外:“我还以为是去沿海的步行道散步。”
祁琰筠转动方向盘驶入匝道:“双脚不接触沙滩和大海,怎么能叫海边散步呢?”
片刻后,车子驶入一个类似庄园的地方,大门识别车牌号后自动打开。
祁琰筠一直往离开,直到停在距离沙滩最近的地方。
他们下车后,等在一旁的一群人低头鞠躬,领头的中年男人向前迈一步后说道:“先生,都已经准备好了。”
祁琰筠点点头,然后手伸向沙滩的方向对肖冶说:“这边。”
海风轻轻地吹来,带着抚平一切的魔力,肖冶亦步亦趋地跟着对方走。
不到一百米就走到沙滩,椰子树底下有个提前支起的遮阳伞,伞下并排放着两张沙滩椅,中间有一张精致的小圆桌,上面摆着饮料和水果。
祁琰筠率先坐在沙滩椅上:“把鞋脱了吧,不然会进沙子。”
肖冶便听话地坐在另一张沙滩椅上脱鞋:“这里是?”
“我个人的一片度假海滩,你要是喜欢可以常来玩。”
祁琰筠将高档的皮鞋随意放在一边,然后问:“会游泳吗?”
肖冶一边脱袜子一边摇头:“不会。”
“有机会我教你。”
祁琰筠低头,皙白而漂亮的脚冲破袜子的束缚,完完全全地落进他眼睛里。
完美的希腊脚,瘦而薄,左脚脚背上一颗鲜明的痣摄人心魄。
肖冶继续脱另一只袜子,心里闪过一丝异样,祁叔叔是不是呼吸凝滞了一下?是心脏或呼吸有问题吗?
应该不会吧,祁叔叔才三十岁,看起来也很健康,应该是自己听错了。
也许是海浪的声音吧。
下一秒,祁琰筠弯下腰,卷起了肖冶的裤脚…
第 26 章
苍劲有力而指节分明的手指小心翼翼地卷起肖冶的牛仔裤裤腿。
动作轻柔而谨慎, 没有任何肌肤接触,整个行为显得既虔诚又认真,不带丝毫亵渎或玩弄的意味。
一切自然得仿佛理所应当, 肖冶都来不及反应,等他意识到的时候,祁琰筠已经为他卷好了一边的裤脚。
肖冶常年身着长裤,下半身几乎没晒过太阳,所以腿上和脚上的皮肤比脸上的还要白很多。
微微擦黑的夜色里,纤白劲瘦的小腿仿佛在发光,脚踝处仅仅被一层皮肤包裹, 骨骼的轮廓分外明晰,给人一种很锋利的感觉。
突然,祁琰筠的手顿住, 空气一瞬间仿佛凝固, 耳边只有海浪和飞鸟的声音。
“怦怦!”
“怦怦!”
心跳声从胸腔传来, 莫名加快的律动让肖冶血色上涌, 脸颊逐渐红晕, 连带着眼尾的朱砂痣都变得鲜红欲滴。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静止, 两人都没有动,也没有说话,仿佛被施了定身咒。
过一会儿, 祁琰筠率先反应过来, 站起身来,却因为动作太迅速而有些头晕。
他扶着额头,等眩晕缓解后马上道歉:“不好意思, 失礼了。”
肖冶抿抿嘴唇,弯下腰卷起另一边的裤腿, 带到心跳声没有那样剧烈后才说:“祁叔叔也是好意。”
之后两人默契地都没再说话,不约而同地将这件看似不起眼的小误会遗忘。
祁琰筠对着大海站了一会,然后转身面向肖冶:“来吧,让双脚感受一下海浪。”
肖冶站起身走向对方,两人并肩走在沙滩上。
十月的锦城天气仍旧是热的,好在晚上气温会稍稍降低些,再加上海风的吹拂,反而让人觉得惬意自在。
脚底的感觉很微妙。
如果肖冶说自己之前从来没有来过沙滩,很多锦城人肯定是不会信的。
但这是事实。
成年前他在福利院忙碌,成年后他为了生计奔波于各个打工场所,根本没有时间像今晚这样闲适地在沙滩上散步。
沙子细软而发白,表面微凉,踩到深处还能感受到里面贮藏的太阳的热量。
越往海边走,沙子越湿润,渐渐地偶尔会有海浪轻拂脚面。
祁琰筠走在靠海的那侧,转过头看他:“是不是感觉很舒服?”
肖冶笑着侧头:“非常舒服。”
海水带着洁白的泡沫,不断欢闹着冲向沙滩,笑呵呵地轻挠行人的双脚,仿佛在与人做游戏。
肖冶不由自主地露出一个微笑,在不胜浓郁的夜色中,这抹微笑比天边的圆月还要闪亮。
祁琰筠忽然就晃了神。
他很少有这种控制不住失神的时刻,但是在肖冶这里他总会控制不住,总是需要更多的理智才能克制住自己的冲动。
他都想要轻轻拍拍对方的肩膀,给予他安慰和鼓励;
他都想要告诉肖冶,无论有什么需要他都可以来找他,他一定会帮忙解决;
他想要直抒胸臆告诉对方自己的想法,问他能不能接受他……
但是他知道这样不行。
从短暂的接触和了解中,他知道肖冶是个受过很多伤、经历过很多苦,哪怕现在心里也有很多苦衷的人,他坚强,但也敏感,他会对一切靠近的人抱有警惕心。
被那样背叛过,谁还会相信别人突如其来的好意?
所以祁琰筠什么都不能说,他只能等肖冶对他产生信任之后慢慢向他展开心扉。
现阶段,他只能默默站在肖冶身边,在暗中给予他力量,在背后保护他。
他知道肖冶很要强,他也相信他能够自己解决问题,他愿意成全肖冶的报复。
这种成功向曾经欺凌过、背叛过自己的人复仇所带来的成就感是别人无法给予的。
所以他会站在肖冶身后,成为他最坚实的后盾。
对待肖冶,祁琰筠有一种极为复杂的情感,进一步他怕吓跑对方,退一步他怕两人再也没有交集。
因此,他只能每天想尽办法出现在对方的身边,让他先习惯他的存在,让他知道有个人全身心地欣赏他,愿意倾其所能帮助他。
祁琰筠看着肖冶明媚的笑容,状似平常地吐出一句:“我帮你拍点照片吧。”
“谢谢祁叔叔。”
在肖冶要从口袋里掏手机的时候,他晃晃自己的手机:“用我的就行,拍完发你。”
“好。”
于是,夜色中的沙滩上,一天一海两轮明月遥遥相望,一如肖冶和祁琰筠。
一个羞赧地摆着各种pose,一个不停地找角度拍照。
肖冶在祁琰筠的指导下各种凹造型,而祁琰筠则西装革履地在沙滩上光着脚,宛如专业摄影师一样不停地摁着快门。
到最后数不清拍了多少张照片,肖冶只记得自己的脸都要笑僵了。
回程的路上气氛依旧融洽。
从海滩到肖冶租住的地方要一个小时车程,两人在车里聊着天,音响里放着节奏欢快的法语歌曲,浪漫的语调仿佛在车内铺满粉红色的泡泡。
晚上十点,车辆抵达城郊的老破小区。
临分别前,祁琰筠主动道:“晚上我会把照片发你,如果你允许的话,我想保留一张我们的合照,其余的都可以删除。”
“嗯?”
肖冶不明白祁琰筠为何会这样说,在他印象里朋友之间互相有对方照片是很正常的事。
朋友…
这个词令他震惊,他从什么时候起将祁叔叔当成朋友了?他们两个人无论是身份还是年龄,都无法成为朋友吧?
心里忽然有些怅然,他垂头看着自己的鞋尖:“祁叔叔可以自行处理,我没意见。”
“好。”
两人分别后,肖冶晃晃脑袋驱散自己心中不合时宜的想法。
什么朋友,明明是董事长、是长辈、是…祁叔叔。
他定下心神,从快递箱里取出这几天买的猫咪用品。
一共好几个箱子,摞在一起分量不算轻,他小心翼翼地抱着,手臂上的肌肉都绷紧了。
五楼的楼道口,白加黑心有灵犀般守在门前,见他来了热情地蹭他的裤脚,发出欢快的呼噜声。
肖冶眉眼一弯,将快递箱子放在地上,空出手开门,仅仅一个小缝,白加黑就飞也似地窜进去。
肖冶又是一笑,随即将快递一件件搬进屋。
锁好门后,还不等他张罗,白加黑自动围在猫罐头的纸箱周围,身姿婀娜地蹭蹭纸箱又蹭蹭肖冶。
没人能拒绝猫咪的撒娇。
肖冶无奈地笑笑,取出一盒猫罐头打开放在地上。
白加黑瞬间就将自己的头埋进罐头盒里大快朵颐,一边吃还一边发出幸福的呼噜声。
肖冶被逗得不行,轻轻拂几下它的头,然后才恋恋不舍地收拾其他快递。
猫粮、猫砂、简易玩具,东西不多,但每一样都是他精心挑选的高性价比好物。
其实白加黑更多的时候都是待在户外,猫砂也许都用不着,但是稳妥起见,肖冶还是准备了一些。
他把猫砂倒在卫生间空置的大盆里。
接着,又从厨房取出一个碗碟放在书桌旁边,倒些猫粮进去。
最后,他将剩余的物品封好口,全部收进柜子里后,白加黑已经将一整盒猫罐头吃得干干净净,正在地上餍足地舔自己的爪子。
肖冶揉揉它的肚皮:“还真是谁养的随谁啊,吃得这么干净。”
白加黑朝他叫一声,不知道是赞同还是不满意。
肖冶笑着去浴室洗澡。
另一边,回到家的祁琰筠盯着手机,斟酌再三还是没有删掉那些照片。
是肖冶让他自行处置的,那么他就可以留着。
看着久久没有回复的微信对话框,他发了两个字【晚安】,然后就放下手机准备休息。
过一会儿,消息提示音响起,祁琰筠从床上坐起,拿过手机。
是肖冶发来的【晚安】,他盯着那两个字,唇角微翘,终于安心睡觉。
远郊的出租屋内,肖冶放下手机,转脸一看,白加黑优雅地躺在床上,好像在等他一样。
他开心地笑出声,抱着猫咪钻进被窝-
之后几天无论是学习还是生活都平静无波,让一直以来时刻保持警惕的肖冶都有些不适应。
直到有一天贺商神秘兮兮地来找他,带着些试探问:“肖冶,你…你和吴骁?”
“我和吴骁?怎么了?”
肖冶看着他一脸为难的样子更觉得奇怪,“有什么话你直说就好。”
贺商打量一下周围,见附近没人后才不好意思地问:“你跟吴骁是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啊,怎么了?”
“那个,我不是那种喜欢在背后说别人八卦的人,所以我就当面过来问你,你别介意啊。”
提到八卦,肖冶首先想到的就是校园论坛,这几天的风平浪静终于还是迎来了暴风雨。
“是不是校园论坛又出新帖子了?”
“对对对!你之前不知道吗?”贺商急忙点头。
肖冶拿出手机:“我很少看这个,全是些捕风捉影的内容。”
闻言,贺商感觉自己脸颊有些烫:“我,我也很少看,这次完全是因为帖子热度太高了…”
校园论坛里果然又出现一个高楼叠起的帖子,标题是【机器人比赛领队卖身外联组组长侵吞比赛资金!】
楼下自然是各种不堪入目的鄙夷和谩骂,连带着将肖冶曾经的“丰功伟绩”都被人重新提起。
贺商小心地安慰:“你放心,我们都不信的。”
肖冶笑笑:“没事,我早已经习惯了,你们找过另一位主人公没有?”
“吴骁?”
“对。”
贺商摇头:“他这个人冷冰冰的,谁敢去找他啊。”
肖冶迈开步子:“关于这件事我有个主意,但是得先问问他的意见,先走了。”
第 27 章
贺商在后面喊他:“那个…你, 你真的和…算了,我和你一起吧。”
肖冶不懂他的欲言又止,但见他执意要跟着, 便也随他。
路上,贺商又问:“你知道是谁发的帖子?”
“不知道,”肖冶摇头,“看我不顺眼的人太多了。”
气氛一时间有些消沉,贺商急忙安慰:“你也别这么想,还是、还是有人欣赏你的。”
欣赏。
两个字让肖冶想起那位温柔的叔叔。
他目光变得柔和,笑着看向贺商:“谢谢。”
有人欣赏, 有人相信,这就足够了,足够他有信心去对抗那些反对他的力量。
两人在财经学院找到吴骁说明事件始末。
吴骁听后满不在乎:“无所谓, 清者自清, 随便传。”
贺商面色不虞, 但又不太敢反驳, 只好小声嘟囔:“你是无所谓, 肖冶可是被抹黑最多的那个…”
吴骁正一下帽檐, 冷冷看他一眼:“那你说怎么办?”
“你——”贺商语塞,他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也在帖子里为两人辩解过,但是很快就被人嘲讽说他是肖冶的小号, 然后底下一大堆人就认定肖冶心虚了, 所以才来帖子里解释。
结果就是越描越黑,气得他开始举报帖子,可是无论他以什么理由举报, 管理员都以证据不足驳回他的删帖请求。
贺商简直无语,论坛的规矩都是摆设吗?
他正要吐槽, 肖冶插入话题:“你们听我说,这件事确实不能听之任之。”
两个人都看着他。
“虽然不知道发帖人是谁,但是联系前几天的事情和帖子内容,我很容易就想到一个人…”
吴骁冷嗤一声:“不用想也知道是谁。”
贺商来回看看两人:“谁啊?”
“你们搞人工智能的把智商都给机器了?”吴骁上眼皮微微耷拉着看向贺商,给人一种轻蔑的感觉。
说完这句话,他又抬起眼对肖冶说:“No offense.”
“None taken.”
“你!”
肖冶继续从中调和:“无论如何,他们可能会想办法伪造证据,到时候别说我,你也会受到牵连…”
“所以你这边需要把比赛资金的每一笔收支上报许教授,先让他收到真实资料…”
吴骁点头:“这个没问题,然后呢?”
“对,然后呢?”
肖冶看向吴骁,斟酌着词句:“然后,我得跟你借个东西…”
三人商定之后,吴骁着手处理比赛经费收支报表的事,肖冶这边则准备开启第一次试水。
从前他一直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要顾竹年和祁爵别再虚情假意地对待他,他甚至可以祝福他们百年好合。
可是顾竹年仿佛打定主意要把他往死里整,身后还有祁爵的纵容。
兔子急了也会咬人。
校园论坛是学生们畅所欲言的地方,但很多帖子都容易石沉大海,比如说肖冶曾经发过的澄清帖,不仅没有掀起一丝水花,还直接被删帖封号。
而那些造谣、抹黑他的帖子却在每个恰当的时候出现在论坛里,并且每一次都被顶成热贴。
巧合出现的次数多了就绝对不是偶然。
监管校园论坛的人很可能与顾竹年或祁爵有关系。
要想证实就需要在论坛里发帖,但肖冶的账号直接被封,而校园论坛又是一人一号,不能重复注册的制度。
如此,他只能借用别人的账号,最好还是跟事件相关人员的,否则就会有炒作的嫌疑,影响帖子的可信度。
因为他并不想法什么正经地澄清帖,恰恰相反,他要发的是自己的瓜。
经过他连日以来的观察,只要是八卦相关的帖子,都会在发布之后的几分钟内成为热贴。
枯燥的学习生活似乎让学生们无比渴望瓜的滋润。
于是肖冶借用吴骁的论坛账号发布了一个帖子:【拒绝了富二代追求,结果富二代抹黑我和别人有一腿,还涉及权钱交易,怎么办?】
标题醒目,关键词吸睛,这种猎奇的内容已经曝光就迅速成为热帖,热度瞬间盖过所有帖子。
再加上另一个说肖冶【卖身】的帖子,很容易激起人们的探究欲,于是马不停蹄地点进去看,结果里面不光有文字说明,还有微信聊天截图。
一个有理有据的瓜,还是当事人之一帮忙发出来的,绝对是真的啊!
肖冶知道这是一个险招,同时还有些自恋和妄想症的嫌疑:谁会为了造谣自己和别人的绯闻连夜P图啊?
那不是有病吗?
但是,除了用一个谣言打败另一个谣言,肖冶再也想不出别的方法来对抗层出不穷的造谣了。
他想看看能不能用这种方式让对方放弃这种泼脏水的龌龊做法。
只是第一次尝试,结果还未可知。
帖子经过一上午的发酵,肖冶发现事情果然不怎么顺利。
帖子里虽然高楼迭起,但基本上没有谩骂晁呈的内容,学生们忽然变得很克制,只是单纯地讨论八卦——
【原来他喜欢男的…】
【虽然是强制爱,但是有点好嗑怎么回事?】
【浪荡富二代和清贫学霸,唔…这很难不让人嗑】
【y1s1,who上who下?】
【这还用问吗?肯定是富二代上啊】
【可是你们不觉得学霸在上更好嗑吗?!】
【美人攻和暴躁受…同学,你有点东西666】
【……】
之后底下就是层出不穷的猜测,什么说法都有,还有人脑补出两人的相识过往、相处片段,到最后甚至开启了剧情接力。
看着论坛里逐渐诡异的画风,肖冶:“……”
为什么事情朝着无法预料的方向发展了?
想到晁呈的家世以及各种霸凌行为,肖冶大致明白了原因。
学校里有不少人被晁呈欺负过,但是对这种八卦帖子声讨他不仅不解决问题,保不齐还会被晁呈盯上,后面的日子更不好过。
所以,大家只能图个乐呵,开开心心吃瓜。
帖子的热度高居不下,很快就被有关人士注意到,没过多久,那个帖子就被管理员以“传播不实信息”为由删除了。
通过这个,肖冶确认校园论坛里肯定有顾竹年或祁爵的人。
同时,帖子被删反而印证了内容的真实性——富二代晁呈因为心虚发挥了钞能力。
越否认的事往往越有可能是真实的。
帖子虽然被删,口耳相传的人却越来越多,一时之间学校里但凡知道晁呈和肖冶的人都在讨论这件事。
“那个晁呈看起来确实像会搞强制爱的。”
“好可怕,得不到就毁掉?”
“这种人好极端,被他盯上的肖冶好可怜。”
“唉,连吴骁都被泼了脏水,富二代真的是…”
“你们说前几次肖冶被冲会不会也跟晁呈有关系?”
“这还真说不好。”
“……”
吃过午饭,肖冶找到吴骁:“谢谢。”
吴骁严肃地看着他:“从这件事中你学到了什么?”
肖冶被突如其来的问题问住:“学到了什么?”
吴骁轻点下颌:“对。”
“学到了什么…”肖冶向后靠在椅背上,托着下巴思考。
片刻后,他身体向前:“控评!”
“没错。”
肖冶赞叹:“你怎么会知道这个?”
吴骁面无表情,丝毫不觉得这有什么了不起的:“因为我们财经界有的是瓜。”
肖冶:“……”
好像也是。
而另一端,晁呈快要气疯了。
好不容易想出来的整肖冶的方法滑铁卢了不说,自己竟然还搭进去成为瓜主了!
最过分的是,那群人是闲的没事吗?一个个地编他和肖冶的故事?!
喜欢他?!
我呸!
强制爱?!
去他大爷的!!
爱个锤子!
最最最令他气愤的是,有人竟然认为他是下面那个?!
还有好多人赞同?!
他们的眼睛怕不是瞎了吧?
他?晁呈?下面的?!
他们是怎么把这三个词联系在一起的?!
他气得再次举起手机往墙上仍,却在即将扔出去前停了手:先给年年说一下……-
第二天是机器人比赛的小组会议,大家聚在一起汇报各组的项目进展。
开会的地点是会议室,除了晁呈,所有人都到齐了。
肖冶决定不再等,先开始。
他刚说几句话,“嘭!”一声,晁呈踹门而入,气势嚣张地朝他喊:“我来了吗就开始?你这个领队也太不尊重队员了吧?”
许多人都被震得一惊。
肖冶冷冷看着晁呈:“开会时间是下午四点,你迟到了。”
吴骁瞥晁呈一眼,唇角露出一抹讥讽:“该不会是表坏了吧?”
“你他妈放屁!老子几百万的表能坏?”
晁呈龇着牙,向所有人展示他的腕表。
吴骁轻描淡写地说:“噢,那就是脑子坏了。”
“你!”
会议室里,贺参与贺商悄悄朝吴骁竖了个大拇指。
“你他妈别以为我不会动你!”
吴骁轻蔑一瞥:“你当然会了,你可是得不到就毁掉的富二代。”
这话一出,肖冶明显能感觉到会议室响起吸气声,然后是尽量控制的呼气声。
晁呈几步走到吴骁面前,居高临下地攥着对方衣领,另一手举起拳头:“你他妈住嘴!”
肖冶急忙跑过去阻拦:“晁呈!你放手!这里是会议室!”
吴骁微微一笑:“领队,你不用管。”
晁呈却瞬间放开他,一步步地靠近肖冶,边走边威胁:“姓肖的,你有手段啊。”
肖冶一边后退,一边迎着他的目光讥笑:“怎么?只许你发帖子污蔑别人,不允许别人发帖子说实话?”
“实话个屁!我看你是皮痒了吧?嗯?脸上的伤刚好你就忘记自己曾经的怂样了?”晁呈揪着肖冶的衣领举起拳头。
会议室里,除了高杉百无聊赖地嚼着泡泡糖,其余人都胆战心惊地围过来劝解。
“你他妈真是有病!”
说完,晁呈恶狠狠地环视一圈:“你们谁敢靠近,我就打谁!”
然后他的拳头就超肖冶捶去!
许多人惊恐地睁大眼睛,胆子小地担忧地惊呼,胆子大一些地伸手阻拦。
肖冶做好了挨这一劝的准备。
会议室有摄像头,如果能拍下这个画面将会是晁呈校园霸凌最好的证据。
他闭上了双眼。
然而想象中的拳头却没有落到脸上,千钧一发之际,高杉四两拨千斤地反制住晁呈,直接将他的手臂拧向后背!
“好好说话,别动手动脚,你要喜欢人家,就用正常的方式。”
晁呈痛苦地皱眉,愤怒嘶吼:“我他妈不喜欢他!”
高杉满不在乎地转身回到自己的位置:“嗯,你不喜欢他。”
眼见预想的情节没有发生,肖冶虽然有些失落,但更多的却是感激。
在场的这么多队员,所有人都很关心他,连平时对他爱答不理的高杉都伸出援手。
心里暖融融的。
“谢谢,谢谢大家。”
“没什么。”众人摆手,高杉毫不在意地吹爆一个泡泡。
晁呈揉着酸痛的手臂饭狠话:“我告诉你,这事没完!”
“我等着。”
这次的尝试结果虽然不太尽如人意,但至少给肖冶提供了一个宝贵的经验,那就是利用论坛舆论反制对方的想法是可行的,当然前提是控制好舆论风向,不然就会发展到难以预料的方向。
同时还得找出论坛管理员的真实身份。
不过虽然对方会删帖,但人的记忆他们删不掉,只要帖子内容够猎奇就会有热度,有热度就会引起人们的讨论,讨论的人多了事情就会传播的越广。
如此一来,孰真孰假就很难分辨,自己的那些黑料反而会因为对方删帖的行为而变得不那么真实。
反噬在任何场景都存在,利用舆论的人终将被舆论所利用。
既然现在已经埋下怀疑的种子,那么接下来就是浇水施肥的时刻-
在肖冶不知道的地方,他这次的行动还取得了另一个效果。
当天下午,准备开车回家的晁呈被一伙人用黑布蒙住头拖进车里。
他长这么大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身上的冷汗爆出:“大哥,你们谁啊!要钱吗?直说啊,别这么吓人行不行?”
车里静谧非常,没有人回应他。
安静有时候是最可怕的,尤其在这种被蒙住眼睛不知道自己要被带去什么地方的情况下。
晁呈觉得自己的膀胱都要炸了:“大哥,我求求你们,你们到底要什么?”
依旧没人理他。
车子在路上平缓行驶,然后进入一段颠簸的路程,坑坑洼洼的路令车子弹来弹去。
晁呈在车后座上躺不不是躺,坐不是坐,膀胱还越发肿胀,再经这么一颠簸,很快就控制不住,一股暖流缓缓冲出体外。
车里闻到味道的其他人:“……”
晁呈:“……”
别让他知道是哪个孙子这么整他,不然有他好果子吃!
一会儿之后,汽车停下,一伙人三步一拽、两步一踹地将他往不知名的地方带,然后把他绑在椅子上。
“你…你们…你们究竟要做什么?说话啊!说话!”
他惊恐地大喊大叫,却依然没人回应他。
片刻后一串皮鞋声音响起,然后是一句满含怒意和嘲讽的话:“什么玩意儿这么骚!”
头上的罩子被人揭开,忽然的亮光令晁呈睁不开眼睛,适应好一会儿才看清自己在什么地方,以及眼前的人是谁。
废旧的工厂亮着惨白的灯光,祁爵叉腰站在他面前不远处,眉头紧拧,满脸嫌恶。
晁呈诚惶诚恐:“祁少!祁少你这是干嘛啊!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得整这出?”
祁爵走过来一脚踩在他腿上:“我跟你好好说话?凭什么?你谁啊?嗯?”
“艹,真他妈骚!”
然后,他猛地踹一脚,晁呈直接带着椅子被踹翻在地,头“咚!”地一声撞向地面,瞬间有些眩晕。
旁边站着的几个人把他扶起来。
祁爵捏着鼻子:“就你这种怂货还玩强制爱?你他妈也配?”
晁呈满脸都是泪痕,哭求:“我不配,祁少,我不配,我没有啊,那是肖冶他自己发的帖子…”
“他为什么发这种帖子?谁会给自己身上泼脏水?他有病啊?”
祁爵拿起一根棒球棍:“说小野卖身的帖子是不是你发的?”
晁呈泪眼汪汪,忙不迭点头:“是,是我发的。”
“你他妈当我不存在啊!”祁爵猛地一挥棍,晁呈再次连人带椅子翻倒在地。
“你胆子倒是不小,不知道我不允许小野和别人牵扯在一起?嗯?”
晁呈疼得直发抖,恐惧令他的声音打颤:“不是您允许的吗?我发帖前特意问了的…”
祁爵双眼微眯:“问了?你问谁了?”
“问…问…”晁呈看着对面的脸色,心里想着自己的承诺,不想说,又不敢不说。
祁爵可没时间等他,拍打着棒球棍又问一遍:“谁?”
单单一个字却比一句话更有震慑力,仿佛下一秒听不见答案,那根棒球棍就会落在他脑袋上。
晁呈觉得自己的膀胱又开始发胀了。
他吞咽一口唾沫,对疼痛的畏惧终于战胜遵守诺言的决心,低下头小声道:“年年。”
“谁?”祁爵没听清楚,又问一遍。
晁呈将头垂得更低了,声音略微加大:“年年。”
“呵。”
祁爵发出一声轻笑,用棒球棍托起晁呈的下巴,嘲弄道:“你还真是顾竹年的狗啊。”
“你知道他平时怎么跟我形容你的吗?”
晁呈双眼中闪烁着恐惧的光芒,生怕祁爵一个不乐意就用棒球棍敲他的头。
“不…不知道。”
祁爵歪起一边嘴角:“他说你是puppy啊。”
说完,他将棒球棍往地上一扔:“以后别让我看见小野和你扯上任何关系,不然…”
他回头看向晁呈潮湿的裤子,“不然我让你尿三泡,puppy。”
晁呈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尿了,脸上顿时羞臊无比。
但是不等他纠结自己的脸面,那群人再次蒙住他的头,三拖两拽地将他拉进车里,然后又驶上一段颠簸的路。
车后座上,晁呈心里无比悲愤地想,年年为什么要骗他?-
之后的日子又进入平淡期,仿佛之前的波涛汹涌都是一场梦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晁呈对肖冶的态度变化很大,从上次的剑拔弩张变成了冷漠相待,一副停战的模样。
肖冶还等着他说的“没完”呢,却没想到没了后文。
他虽然不懂晁呈为什么突然好像变了个人,但对方不再给他找麻烦他也不会主动去招惹。
毕竟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准备。
10月28日是顾竹年举办生日会的日子,也是肖冶第一次近距离观察顾氏和祁氏两家关系的时候。
那天刚好是周六,生日会晚上八点开始,肖冶刚好可以给祁婧上完课再过去。
想起生日会,他就联想到祁叔叔说的晚宴。
不知道晚宴是什么时候。
他曾经问过祁叔叔,但是却没得到具体的时间,反而是模棱两可的回答:“到时候我会提前接你。”
这个回答很奇怪,就好像祁叔叔笃定自己到时候肯定有时间一样。
但是肖冶不是刨根问底的人,在加上祁叔叔一直给他很可靠的感觉,他也就安心等着。
周六晚上给祁婧上完课,两人一同下楼时,他在一楼看见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祁叔叔。
他还在诧异的时候,祁婧直接走过去打招呼:“表叔。”
表叔?
祁叔叔是祁婧的表叔?那祁先生就是祁叔叔的表兄?
他的目光在三人中来回打量。
虽然他也曾这样猜测过,毕竟祁先生家不是一般的富贵,很有可能就是祁氏集团的人,但是他从来没有机会知道祁先生的姓名,于是一直不敢确定。
谁知真相竟然这样猝不及防出现在眼前。
肖冶有些错愕。
一直以来想要了解的家庭关系就这样突如其来地掀开了迷雾的一角?
虽然只是一小部分,那也是很大的收获。
不远处,祁琰筠正面带微笑地看着他:“好巧,你怎么也在这里?”
祁婧狐疑地看一眼他:“表叔,原来你会笑啊。”
坐在一旁的祁琰桢急忙站起来:“哎呦我的闺女,你怎么敢这么跟你表叔说话?”
“我实话实说而已。”祁婧瞥他父亲一眼,坐在沙发上。
肖冶笑着上前打招呼:“祁叔叔。”
祁琰桢和祁婧父女俩观察他们两人的表情,同时问:“你们认识?”
两人同时点头:“认识。”
“有缘有缘。”祁琰桢点头叹道。
肖冶向所有人道别:“祁先生,祁叔叔,你们聊着,我就先告辞了,再见。”
他还没转身,祁琰筠就阻止道:“等等,礼服做好了,说来也巧,晚宴刚好在今晚,我就在这遇见你了,你换好礼服我们一起出发吧。”
第 28 章
加长的迈巴赫缓缓驶入一座庄园酒店, 停在恢弘的门廊前,门童笑着拉开车门:“欢迎光临。”
下车前,祁琰筠侧过头叮嘱青年:“祝你成功, 晚点我来接你。”
“谢谢祁叔叔。”
肖冶下车,等车子开远后他才意识到对方说的话有些不对劲,参加生日会为什么要祝他成功?不应该是玩得快乐吗?
祁叔叔是说错了还是?
但是现在来不及思考其中的深意,他要在祁叔叔的晚宴开始前结束今天的任务。
几个小时前,他在祁叔叔、祁先生和祁婧的强烈要求下,让祁婧的御用造型师做了个造型,并在客房更换了礼服。
在交谈中, 肖冶得知他们也收到了顾竹年的邀请,但是祁叔叔从来不会参与这种活动,祁婧也不喜欢这种场合, 因此他们都婉拒了邀约。
“你怎么会和他做朋友?”做造型的时候, 祁婧坐在一旁不解地问道。
“命数吧。”肖冶没有解释太多。
现在, 他穿着纯手工定制的高档礼服, 发型也经由造型师的双手焕然一新, 甚至脚上还有祁叔叔提前为他准备好的皮鞋。
恰好是他的尺码。
很神奇, 但时间紧任务重,肖冶没有来得及细问。
双脚踩在红色地毯上逐阶往上走,楼梯两边穿着礼宾服的工作人员们微笑着向他打招呼。
来来往往全是人。
这场生日会俨然一场名流派对, 足以可见顾家对顾竹年的疼爱。
也能在侧面说明顾家在锦城的财富和地位, 虽然不及祁家,却依然有着让人望尘莫及的影响力。
走进电梯抵达82楼,肖冶走向01号宴会厅。
被花团缠绕的拱门前, 几位身着燕尾服的礼宾双手交叠在身前,礼貌地向每位来宾微笑:“您好, 请出示一下邀请函。”
肖冶顿住脚步:邀请函?
顾竹年并没有给他邀请函,但是却专门把举办生日会的地址发给他。
又是这种小伎俩。
表面上邀请他出席生日会,实际上却等着他来吃闭门羹,而他的缺席刚好又能让顾竹年借题发挥,哭天抹泪地控诉:“说好的朋友呢?我的生日会你怎么没来?”
肖冶都能想象到照片里那滴欲坠不坠的眼泪。
又是这种暗地里的算计。
无聊至极。
给礼宾看顾竹年的朋友圈吗?
不太妥,顾竹年肯定会让一群人把自己赶出去,估计还会闹出不小的动静吸引所有人的注意。
吃一堑长一智,他不会再让对方的轨迹得逞。
肖冶站在一边拿出手机,点开了一个沉在最底下的聊天框。
【在哪?】
刚好可以试试祁爵对顾竹年的态度。
消息一发出去马上就收到回复,然而肖冶任提示音狂轰乱炸也不看手机。
过一会儿,一个步履焦急的人走出来,在看见肖冶的那一刻,表情明显放松:“小野,我就猜到你应该在这里。”
“想来道声祝福。”
祁爵朝他招手:“快跟我进来吧,马上就要开始了。”
肖冶略过他的手走在旁边。
路过门口礼宾的时候,有人恭恭敬敬道:“您好,请出示一下邀请函。”
不等肖冶说什么,祁爵直接开骂:“没长眼睛啊?看不见他是跟着我来的吗?”
礼宾急忙低头道歉:“对不起客人,是我眼拙,对不起”
肖冶转脸看祁爵一眼,堵住他接下来要说的脏话:“先进去吧。”
祁爵马上讨好地笑着:“好好,先进去。”
进入宴会厅的一瞬间,肖冶再次感受到上流社会的奢靡。
宴会厅里造型精美的水晶吊灯光芒熠熠,四周的餐点台上摆满了各种糕点和酒饮。
厅内大概能有三层楼那么高,最里侧是一个宽大的楼梯,延伸到二楼的走廊,尽头有一个欧式风格的门。
肖冶观察环境的同时,宴会厅的人却在观察他。
谈天说地的声音渐小,只剩下轻快的古典音乐在厅内回荡。
门口的青年身量高挑瘦削,身着一套黑色丝绒礼服,一看就是精挑细选的高档面料,垂坠感十足的同时还保有完美的廓形,极为精巧地勾勒出青年匀称修长的身姿。
面料反着光,却远不及青年吸睛。
那样优秀的体态,那样出众的样貌,任何人都想多看几眼。
浅棕色的头发柔顺亮泽,向后背着露出宛如雕塑一般的额头,双眼灵动而皎洁,再加上琥珀色的瞳孔,很容易给人一种猫的感觉,右眼眼尾的朱砂痣又为青年增添一抹媚而不骄的诱惑力。
这是哪家的矜贵少爷?怎么之前从来没听说过?
很多人心里发出猜测,双眼舍不得从肖冶身上挪开一秒。
祁爵见状自然是八百个不乐意,他上前一步站在肖冶身前,警惕地盯着宴会厅里的所有人。
好像在宣誓领地一般。
众人这才注意到这位矜贵的少爷是祁爵带来的,慌忙将视线移开,自顾自地聊一些不相干的事,双眼却总是不受控制地往肖冶身上打量。
祁少的…什么人?
祁爵回头,脸上满是嗤之以鼻:“你别介意,这帮人没见过什么好东西。”
肖冶嗤笑一下:果然,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我倒是见过不少坏东西。”
祁爵不明所以,肖冶也不解释,继续说:“帮我个忙。”
对面马上喜不自胜:“小野,你是不是原谅我了?”
肖冶抬手挡住他想要靠近的动作:“那个再说,忙帮不帮?”
“帮帮帮!你跟我还客气什么,你直接说你要什么,天上的星星我都能给你摘下来。”
管不住自己的人,说得话却那么好听,真讽刺。
肖冶压抑着心里的鄙夷看着对面:“那你就假装我不在这里,也别告诉顾竹年我来了。”
祁爵毫不犹豫:“没问题,我不会告诉他的,但是怎么假装你不在这?”
“很简单,”肖冶笑笑,“你陪着他就行。”
祁爵:“……”
“你是不是还没原谅我?不然为什么不让我站在你旁边?你知道这里有多少人盯着你呢吗?我们说话的每一个瞬间都有好几个人看过来。”
肖冶歪头:“所以你不想帮忙?”
对视片刻,祁爵无奈摇头:“想,你等一下,我马上过去找他。”
他打了个电话,宴会厅进来几名保全人员,叮嘱几句后,他又不放心地对肖冶说:“你别走远,不然我会担心的。”
肖冶摆手:“快去吧。”
祁爵走后,果然有不少人看他的目光更加肆意 ,还有人直接走过来递给肖冶一杯香槟:“新到锦城来的?”
肖冶摆摆手拒绝:“不好意思,我不会喝酒。”
那人悻悻收回手,却又不离开,继续聊其他话题:“你和祁少是朋友?”
“不好意思,您和祁少是什么关系?”
来人被问住,没有回答,刚要说些别的,肖冶又问:“那您和顾少是什么关系?”
“顾少?你是问老大还是老二?”
“当然是今天的主角。”
“我和老二没交集,但是我认识老大,我们这个圈子嘛,朋友的弟弟就是自己的弟弟。”
“那顾家的大哥一定很疼弟弟吧?”
那人喝一口香槟:“那肯定啊,从小就宠着惯着,他弟弟也可爱,当然,悄悄一说,跟你没法比。”
“您过誉了。”
肖冶笑笑,不再说话,那人将两杯香槟都喝了,再找不到其他继续待着的理由便离开了。
过不一会儿,又有人走过来和肖冶攀谈,他借此了解到很多顾家的事,有的人甚至还不等他发问就主动披露顾家和祁家的事给他。
说得话多了,肖冶觉得有些口干,于是从饮品台上拿了一瓶矿泉水。
他看一眼包装,虽然没有售价,但这个矿泉水牌子是祁爵经常喝的,几千块一小瓶。
别的饮料肖冶不敢喝,开了瓶的酒水,万一里面有什么不该有的东西怎么办?
还是包装完好的矿泉水安全些。
等了一会儿后,生日会终于正式开始。
乐队开始演奏欢快的音乐,二楼走廊尽头的房间里依次走出来几个人。
都是肖冶熟悉的,晁呈、谢翱和盛轩。
他们三个人西装革履神采奕奕地走在前面,不断地朝一楼欢呼。
一楼的众人听见欢呼声也跟着鼓掌欢呼,宴会厅内满是欢闹的氛围。
在一片期待而欣喜的欢呼声中,生日会的主人公顾竹年终于在祁爵的陪同下从二楼的门内走出,一边笑着朝一楼的众人挥手,一边步履轻快而缓慢地往一楼走。
瞬间掌声雷动,还有不少人吹着口哨大声呼叫顾竹年的小名。
肖冶在远处冷眼看着,还真是一派人见人爱的模样。
他扔掉手中的空瓶子,缓缓地从人群最后面往前走。
宴会厅很大,从最后面往前走需要不少时间,肖冶并不着急,他走得很缓慢。
一路上似乎有一种拨云见日的感觉,好像越靠近顾竹年,很多潜藏在深处的事实就越发清晰。
不着急,等待最佳时机,等待能让顾竹年瞬间变脸的最佳时机。
楼梯上,顾竹年梳着精致的发型,脸上还化了淡妆,身上穿着一套白色礼服,完美地勾勒出他纤细的腰肢。
他脸上的笑容亲切而纯善,如同那洁白的礼服一样不沾染一丝污浊。
他挽着祁爵的手臂是那样得意,仿佛在向所有人宣誓自己的身份。
但是他身边的祁爵却不断在人群中搜寻肖冶的身影。
顾竹年春风得意的笑容微顿,但是在众人面前他尽自己最大所能保持住微笑,状似随意地问祁爵:“你看什么呢?”
祁爵皱着眉头,语气充满不耐烦:“没什么,你快点,走那么慢干什么?”
顾竹年耐着性子,撒娇道:“今天是我生日,你说过都依着我的。”
“你快点的吧,我还有事呢!”
两人小声说完,继续缓慢地拾阶而下。
一楼的楼梯口,侍应生推来一人高的巨型蛋糕。
另一边,一对中年夫妇笑着朝楼梯上的人看,他们身边各有一男一女陪着。
肖冶认出来那是顾竹年的父母和兄妹。
这一家人倒是很好辨认:除了顾竹年父亲外,其余人都是浅棕色头发和琥珀色瞳孔,特征非常明显。
他们笑津津地看着楼梯上的顾竹年。
在经久不绝的欢呼声中,先是晁呈、谢翱和盛轩走下楼梯,然后才是打扮得宛如王子一般的顾竹年挽着祁爵的胳膊走到一楼。
欢呼声在这一刻到达顶峰。
顾竹年笑得肆意,向所有人挥手,然后从侍应生手里接过刀。
刀接触蛋糕的刹那,“嘭!”一声,礼花在宴会厅绽放,无数彩色的飘带飘向空中又徐徐落下。
众人齐声唱起生日快乐歌,顾竹年跟着节奏笑着舞动身体。
侍应生将蛋糕推到一边,由专门人员切好再分发给宾客。
楼梯口便出现一片空地,然后所有人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位身着黑色丝绒礼服的漂亮青年忽然出现在顾竹年面前。
一直笑脸相迎的顾竹年仿佛吃了一惊,笑容直接僵在脸上。
猝不及防间,祁爵扯掉了顾竹年挽着他的胳膊,面色有些紧张地看着对面的青年。
顾竹年的眉心仿佛皱了一皱,速度很快,让人无法确定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下一秒,会心的微笑重新回到顾竹年脸上,他笑着拥抱面前的青年:“小野!你真的来了!我太高兴了!”
语气欢欣雀跃,仿佛是得到心爱礼物的孩子。
肖冶忍着心里的恶心回抱他,然后开心地大声说:“生日快乐,年年,这么重要的日子你怎么能忘记给我邀请函呢?要不是祁爵我还真进不来,还是不是朋友了?”
顾竹年的脸此刻正面向一众客人们,纵使心里白眼翻得再厉害,他也不能在面上显露出来。
于是他松开肖冶,勉强挤出一个微笑:“哈哈哈,也许是我忘了?不过你能来就好。”
另一边,顾氏夫妇看见肖冶后倒抽一口凉气,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说话。
祁爵站在肖冶身边,用有些求饶的语气小声说:“小野,你别误会,他就是挽着我胳膊,礼节而已。”
肖冶并不看他,直视顾竹年笑着说:“年年,我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礼物送你,既然你一直暗恋我的男朋友祁爵,那我就把他送你好了,你说说你,早告诉我你喜欢他不就好了,何必安排一场让我抓奸的戏码呢…”
话没说完,宴会厅内却已经满是轩然大波。
这一席话足以引发祁、顾两家的关系发生难以估量的动荡!
谁都知道祁老爷子最宠爱自己的孙子,谁都知道祁老爷子最厌恶同性恋,谁都知道祁老爷子对自己的孙子抱以厚望。
结果祁少不仅是个同性恋,还周旋在青梅竹马和前男友之间?
听这意思,顾家二少爷早就对祁少芳心暗许了,甚至还勾引祁少恋期出轨?
顾氏夫妇听了之后更是惊恐地张开嘴巴。
苏溪扶着额头差点晕过去,全靠顾兰泱及时拖住她。
事出突然,所有人都没有料到这个情况,连顾竹年都愣在原地没有及时作出反应。
宴会厅依旧华光璀璨,只是现在,耀眼的光芒反而映衬出人心的丑恶。
在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的时候,肖冶微微一笑,转身往外走。
人群自觉给他让出一条通道。
顾竹年盯着他的背影,心里的恨意如果有实质,早就能把肖冶撕碎。
祁爵迈开步子要追过去,却被顾竹年一把拉住手腕。
他脸上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还去干嘛?没听见吗?他把你送给我了。”
祁爵眉毛下压:“顾竹年,你松手。”
顾竹年依旧紧紧攥着他的手腕,没有一点要松开的意思。
祁爵再次咬牙切齿道:“都是人,别怪我不给你面子,最后一次,松手。”
他们说话的时候,晁呈、盛轩和谢翱更是满脸诧异地看着这两人。
他们想不到完美无瑕的年年竟然会知三当三。
这种事在他们这个圈子虽然不是什么稀罕事,但是一个堂堂贵公子知三当三还真是让人觉得辣眼睛。
更何况还被对方捉奸在床。
想到顾竹年曾经对他们说的话,三个人心里五味杂陈。
晁呈:妈的老子还真他妈是个puppy!所以顾竹年是故意让自己抹黑肖冶的?
谢翱:虽然如此,但是家世在这摆着,管它真相是什么呢。
盛轩:我他妈就是个舔狗啊!
另一边,肖冶的步子越走越快,渐渐地直接跑起来,直接冲出宴会厅。
在推门而出的那一刻,有个人出现在他面前,拉着他的胳膊进入电梯下行到10楼。
然后,肖冶又被那人带到28号宴会厅。
里面布置得像是另一个生日宴会。
屋顶上只亮着射灯,无数的气球飘着彩带吸在上面,将射灯洁白的光变换成各种绚烂的颜色。
宴会厅正中的电子显示屏上展示着“祝肖冶19岁生日快乐”几个字,前面不远处,是一个精致的生日蛋糕,上面插着1和9两个数字型的蜡烛。
蛋糕旁边摆满了大大小小的盒子,上面用多种多样的彩带绑着蝴蝶结。
肖冶呆呆地看着这一切,有些不敢相信。
“祁叔叔?”
他琥珀色的瞳孔流出欣喜和害怕两种情绪,既激动于眼前看见的一切,又害怕这一切不过是镜花水月。
祁琰筠的手直到现在还在拉着肖冶的人手腕。
他唇角上扬,另一只手拿出打火机点燃蛋糕上的蜡烛:“生日快乐。”
短短四个字,肖冶却觉得自己听见了世界上最动听的话。
生日快乐。
有多久没听见这四个字了?
似乎是很久很久了,久到他自己都忘记自己的生日竟然也是今天。
眼眶中泪光点点,他微微仰起脸看向对面:“谢谢,谢谢您。”
祁叔叔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好?
他感激又惶恐。
这份亏欠似乎有些太过宏大,宏大到肖冶不知道应该怎样去偿还。
或者以后为祁叔叔养老?
祁琰筠不知道他心里的想法,他松开肖冶的手腕,端起蛋糕:“许个愿吧。”
肖冶抹净眼泪,开心地闭上眼睛,双手握拳在胸前默默许愿。
然后他睁开眼,祁琰筠正笑吟吟地看着他:“快吹蜡烛。”
肖冶点头,深吸一口气,然后轻轻吐出,吹灭那两根代表他已经19周岁的蜡烛。
祁琰筠又将刀递给他:“可否有幸品尝到寿星切的蛋糕?”
肖冶瞬间笑得开怀,切了一块表面画着小猫的蛋糕给他。
“这么大方把你喜欢的猫给我?”
“嗯,喜欢的东西可以分享给祁叔叔。”
祁琰筠瞳光一晃,最终温和地笑笑:“我不会忘记你这句话的。”-
他们在10楼其乐融融地吃蛋糕的时候,82楼01号宴会厅却乱成一锅粥。
因为顾竹年执意不松手,祁爵直接在众人面前甩开他直奔向外面。
这些许多人更是通过这种行为判断他们二人的关系真的如那位青年所说,顾家二少爷喜欢祁少。
但是祁少貌似不怎么喜欢顾二少?不仅不喜欢,甚至还带着些嫌弃?
客人们端着香槟津津乐道这个八卦的时候,顾常锋发话了:“今天谢谢大家来参加爱子的生日宴,因为事出突然,今天的宴会就到这里,改日我顾常锋会再次宴请大家,届时还请大伙儿给我个面子。”
所有人要离开的时候,顾竹年却很快调整过来,脸上的表情瞬间从憎恨变得开朗:“Surprise!刚刚那是肖冶在逗弄大家,可能是他既羡慕我又嫉妒我吧,他说的都是假的,大家都别当真…”
宾客们疑惑地看向顾竹年。
亲眼见证自己的二哥瞬间变脸的样子,顾兰泱觉得自己的世界观受到了冲击。
她一直觉得自己的二哥是个喜怒都行于色的人,从来没有任何遮掩,今天却看见对方脸上的表情瞬间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从前的笑容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
他笑着答应自己各种要求的时候是不是心里极其不耐烦,所以才会多次食言?
顾兰泱拽着大哥的衣袖,呼吸都有些不通畅了。
顾梅寒急忙拍妹妹的后背顺气:“别想那么多,说不定是误会呢。”
顾常锋忍着怒意打断顾竹年,然后让顾寒梅将顾竹年带走。
“今天就辛苦各位将此事保密,我顾常锋会给祁家一个交代,慢走。”-
另一边,祁爵在酒店里面外面疯了似地找肖冶。
没有人看见他往哪个方向跑了,也没有车开出停车场。
在收到保镖们的汇报后,祁爵抽着烟,将目光转向眼前这间他唯一没有检查过的宴会厅:1028。
第 29 章
门内, 祁琰筠递给肖冶几个盒子:“既然是新宴会,介不介意换一身新礼服?”
深邃的眉眼满含笑意地看着对面的青年。
肖冶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礼服,又看看祁琰筠手中的盒子, 最后伸手:“祁叔叔稍等。”
他走进宴会厅里的化妆间。
打开纸箱,赫然入眼的是那套米白色礼服,角落里还有个精巧的首饰盒。
肖冶打开一看,是一对宝石袖口,上面的宝石他不认识,但是看起来润而亮,油而透, 绝对不是凡品。
另一个箱子里是和礼服同色系的皮鞋,用料也是极其考究,尺码依然异常合脚。
他换好礼服和鞋子后迟迟没有出去, 他很惶恐。
祁叔叔怎么知道今天是他生日?又为什么要给他庆祝?真的只是因为欣赏?
还有这两套礼服和尺码出奇合适的皮鞋, 为什么有一种对方早就知道他要做什么的感觉?
那天在商业区的碰面真的是偶遇吗?
当时祁叔叔说的是有一个晚宴必须要两个人出席, 难道说的就是这场晚宴?
可是祁叔叔又怎么料到自己今天会出席顾竹年的生日会呢?
而且, 在自己冲出宴会厅的时候, 为什么祁叔叔恰好就在门口, 还拉着他的手腕跑进电梯,就好像他知道那个时候自己急需离开一样。
巧合出现的次数多了就不得不让人怀疑这究竟是天意还是人为故意。
如果是天意,那只能说明两个人真的很有缘份, 但如果是人为故意, 祁叔叔这样做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只是因为欣赏?还是…像张姨说的那样动机不纯?
脑海中各种纷繁复杂的思绪纠缠在一起,越缠越紧。
算了,不猜了, 直接问吧。
宴会厅外,祁爵掐灭香烟, 迈步走向紧闭的大门。
门口站着好几个西装革履的保全人员,祁爵看也不看,直接将手伸向门把手。
下一刻,有人拦住他:“不好意思先生,里面是私人晚宴,非请勿入。”
祁爵斜眼看过去,桀骜道:“私人晚宴怎么了?这世上还有我不能去的地方?”
声音陡然拔高,透出一股不容置喙的威严。
拦住他的人却并不胆怯,依旧礼貌道:“不好意思先生,请您配合。”
其余保全也围拢过来,直接将祁爵圈住。
跟着祁爵的保镖一看情况不对,马上冲上前去想要切开那个圆圈:“祁少!祁少!”
祁爵怎么会怕这种情况?
他抬手握拳,照着面前的人就是一拳!
那人却在即将被拳头击中的时候将头微微一偏,完美躲过拳风。
而祁爵却在惯性的作用下往前踉跄了一下,顿时更加愤怒,血色从胸膛一直上涌到额头,头发似乎都竖了起来。
“你哪的?叫什么?老子的事你也敢管?你上面是谁?把他给我叫出来!”
祁爵整个人宛如一头发怒的猛兽,嘶吼着,咆哮着,一副要将猎物撕碎的样子。
他的保镖趁机把他拖到后面,然后派出代表与那群保全人员交涉。
“还他妈说什么?!直接上去干啊!”
祁爵在后面气得叫嚣。
宴会厅的大门厚重,又用隔音材料包裹,因此无论祁爵在外面叫得如何嚣张,门内的人一丝声音都听不到。
两队保镖仍旧没有交涉出个所以然来,一方执意让祁爵离开,另一方不断要求让祁爵进去看一眼。
而祁爵在后面气得来回踱步,恨恨地咬牙。
眼见双方僵持不下,一个人拿起手机拨打了一通电话。
祁爵直接开骂:“你他妈早打电话不就行了?非得找骂是吧?!”
那人看一眼他没有回应,小声地与电话另一头的人交谈。
片刻后,他挂断电话,生硬却礼貌地对祁爵说:“不好意思这位先生,上面的人说了任何人都不能进去。”
祁爵直接飞起一脚冲过去,照着那人面门就踹!
然而还没等他的脚碰到对方,他整个人就被自己的保镖们抱着后退。
“他们他妈的!!”
祁爵直接用手肘撞击身后的人。
就在这里闹腾的时候,一阵铿锵有力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所有人包括祁爵都安静地看过去。
来人身着一身时尚又得体的职业装,面带微笑地走近他们。
祁爵嚣张的气焰顿时被熄灭,向对方打招呼:“程姐姐。”
程一红唇一弯:“您抬举我了祁少,我哪能当您姐姐呢?”
祁爵端正站好,往宴会厅瞥一眼,然后问:“里面是小叔?”
程一点头:“祁董正在里面举办私人晚宴,您要进去看看吗?”
闻言,祁爵慌忙摇头:“不不不,不了。”
他轻蔑地瞥一眼那群保全人员:“你们早说是小叔在里面啊,还非得把程姐姐请过来!”
程一低头鞠躬:“实在抱歉,祁少,他们只负责不让外人进去,不知道具体情况,稍后我会跟他们沟通的,那我现在让人送您离开?”
祁爵摆手,迈步转身:“不用了,我自己回去。”
他走后,程一给祁琰筠发消息:【祁董,祁少出现在门口,沟通过后离开了。】
宴会厅内,祁琰筠看过后回复:【好】
抬眼,换完礼服的肖冶从化妆间走出来。
米白色虽然不如正白色明亮,却给人一种自内而外的澄澈感,反而衬得青年更加纯白。
祁琰筠忽然觉得今天很幸运,见到了两个不一样的肖冶。
穿黑色礼服时,是衿骄清冷的贵公子;穿米白色礼服时,则变成了轻逸脱俗不沾染任何杂质的温润王子。
祁琰筠少见地怔在原地,心中涌出这四个字。
白玉无瑕。
他再次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早点认识肖冶,如果能早些时候认识,他一定会成为人见人爱的温润王子。
明明是个极其纯善漂亮的人,却因为人生际遇变成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
谁看了会不心疼?
见他不说话,肖冶还以为是自己的穿着有问题,急忙低下头仔细检查。
扣子没问题,袖扣也没问题,鞋子也穿对了。
那为什么这么看着他?
他试探着询问:“祁叔叔觉得如何?”
祁琰筠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轻咳一声:“很好,来拆礼物吧。”
肖冶走过去站在他对面:“好,不过祁叔叔,拆礼物之前我有话想要问您。”
祁琰筠端详着他的表情,并没有见到明显的对抗和敌视情绪,因而说道:“问吧。”
“那祁叔叔可一定要说实话。”
“一定。”
肖冶不错眼地看向祁琰筠:“祁叔叔,您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咚!”
平静的湖面上忽然落进一颗石头,石头很小,根本没激起什么浪花来,很快就沉入湖底。
但是只有湖心知道,它一向平静的表面因为这颗石子荡起多少涟漪。
祁琰筠有些不知所措,他没想到肖冶会直接发问。
他要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实话实说还是找个借口?
肖冶能接受真实的答案吗?
现在和盘托出会不会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他脑海里推演出无数种可能,其中大部分答案都告诉他现在还不是时候。
刚经历过一段令人失望的感情,受的伤还没愈合,自己怎么能再扯肖冶的伤疤?
更何况自己还是那个混账的叔叔。
祁琰筠更加痛恨自己身上另一半的血脉了。
他目光柔和地看着对面琥珀色的瞳孔,那里面仿佛天上的星河一般微光闪闪,右眼的朱砂痣好像一滴欲泣不泣的血泪。
血泪啊…
他轻叹一声:“也许是因为爱…怜吧。”
肖正色道:“祁叔叔,我知道您很同情我,但是我真的很满意现在的生活,有欣赏我的叔叔,有信任我的同学,还有陪伴我的白加黑,已经很幸福了。”
“所以,祁叔叔,您不要对我这么好了。”
祁琰筠拿出一个小盒子递给他:“这是出生礼物,你为什么要拒绝我对你的好意呢?”
手中的盒子很小,肖冶本来是想婉拒的,但是他又想到这是祁叔叔给他准备的生日礼物…
用心为别人准备的礼物被拒绝,任何人都会失落吧?
他不想让祁叔叔失落。
于是肖冶接过盒子,打开蝴蝶结:“因为我不知道我该怎么报答这份的恩情。”
盒子打开,里面是一个小小的奶嘴。
肖冶:“?”
祁琰筠:“…不喜欢吗?小朋友都有这个的。”
肖冶直接笑出声,眉眼弯弯地:“喜欢。”
祁琰筠又拿起另一个礼物给他:“一岁的。”
趁着肖冶拆礼物的时候,他又将话题接上:“我不需要你的报答。”
拆开粉色的蝴蝶结,盒子里装着一套天蓝色的婴儿服。
肖冶:“…?”
祁琰筠很淡然:“小朋友都有的。”
“谢谢。”
肖冶再次发出笑声,没想到祁叔叔会送他这么有趣的生日礼物。
祁琰筠倒是饶有兴致地看着他笑,然后又拿给他另一个盒子:“2岁生日快乐。”
这次肖冶带着些期待地接过盒子,打开蝴蝶结,一套色彩绚烂的七巧板赫然映入眼帘。
这个礼物倒是没有前两个那么引人发笑。
肖冶又开始继续他们的话题:“我知道您不求回报,但是我会觉得很亏欠。”
“3岁礼物,”祁琰筠再次拿给肖冶一个盒子,“你不用觉得亏欠,也不用诚惶诚恐,我对你好是因为我想对你好,不是因为我想要你的回报…”
“我想向你证明,这个世界是存在不求回报的爱…怜的。”
肖冶打开礼盒,里面是一套发条小汽车,小时候曾经看别人玩过。
他拿起一辆红色的小汽车,在桌子上往后转动几圈车轮,然后松手,小汽车就飞速向前驶去。
肖冶开心地拍着手大笑。
祁琰筠看着他的笑容,终于确定自己的礼物选对了。
他原本想把这世界上最昂贵珍重的礼物送给肖冶,他也确实买了,但是在最后关头,他改了主意。
肖冶不是贪图奢侈品的人,同时也不愿意欠人情,如果自己送了那些昂贵的东西,以对方的性格肯定会想尽办法回赠价值差不多的礼物。
那些办法肯定是节衣缩食、疯狂打工。
如果事情演变成那样,自己送的礼物就是罪魁祸首,送那些礼物的自己就是罪人。
幸好自己的选择是对的,肖冶对这些礼物毫无顾虑,笑得很开心。
礼物一件件拆完,肖冶笑得肚子都有些痛,他实在想象不到尊贵的祁叔叔竟然会知道这么多有趣可爱的小物件。
奶嘴、七巧板已经不算稀奇了,竟然还有洋娃娃和超轻粘土,最最令他吃惊的是,竟然还有一小箱手工串珠礼盒!
肖冶抹着笑出来的眼泪:“祁叔叔,您真的太让我意外了。”
祁琰筠表面跟着他笑,心却揪着。
要不是小时候没有玩过这些,谁会在19岁生日的时候看见这些不起眼的小物件笑得这么开心?
“好的意外还是坏的意外?”
肖冶笑着说:“当然是好的意外,不过您对我这么好…”
迟疑一下,他还是说出心中的想法,“我真的有些诚惶诚恐。”
祁琰筠认真地看着他:“你不用觉得惶恐,小冶,我为你做这些是因为我想让你开心,你的笑容就是对我最大的回馈。”
肖冶呢喃:“真的吗?”
“可是我还是觉得亏欠,我不能给您同等价值的回报…”
祁琰筠终于忍不住微微弓着肩背,将双手放在他肩上,目光真挚而严肃:“这世界上并不是什么事情都需要等价交换的,比如…”
肖冶微微仰头看他,双眼又圆又亮,瞳孔中光华闪烁:“比如什么?”
“比如…”祁琰筠双手松开他,视线落在一旁的礼物上,“比如我对你的…欣赏。”
“它不需要等价交换,这是我单方面对你的欣赏,你不用回馈给我,你甚至可以讨厌我…”
“可是我也很欣赏祁叔叔。”
“…什么?”祁琰筠的视线从礼物上移开。
“我说我也很欣赏祁叔叔,”肖冶坦诚地述说自己的内心,“我欣赏祁叔叔的为人,表面冰冷但内心温暖,很宽厚,很让人安心…”
“祁叔叔是我的人生榜样,我以后也想成为您这样的人。”
祁琰筠专注地看着肖冶,久久没有说话。
最后,他叹息一声:“我送你回家。”
他带着肖冶离开宴会厅,保镖拿着礼物跟在后面。
车库里,坐在车里抽烟的祁爵抬眼一扫,看见自己的叔叔带着一个身穿白色礼服的人坐进车里。
那人是谁?怎么背影有些眼熟?跟小叔是什么关系?-
另外一边,在19岁生日会上颜面尽失的顾竹年一进家门就不管不顾地往楼上冲,将自己锁在房间里,任顾梅寒如何敲门都不理会。
“年年,你开门,有事情我们好好沟通,你把你的苦衷说给哥哥听。”
顾竹年靠着门板屈腿坐在地上,一言不发。
还说什么?有什么好沟通的?
完了,一切都完了。
十几年来他苦苦经营的形象一下子全完了!
不仅形象没了,连他和祁爵的那点事都被肖冶那个贱货广而告之了!
现在参加生日会的这群人怕是早就把这件事传开了吧?!
没什么可说的了,全毁了…
肖冶…
肖冶!
他忽然急匆匆地跑到卫生间照镜子,然后对着镜子擦干净脸上晕乱的妆。
不会的,不会的,一定不会的。
自己不会被这点小麻烦打倒,一定有解决办法,一定有解决办法…
他跌跌撞撞地从卫生间出来,拿出一根烟叼在嘴里,双手颤颤巍巍地好不容易才点着烟。
烟雾迷蒙中,他渐渐变得冷静。
要想办法……
他将自己锁在房间里不出来,顾家的其他人都要急坏了。
苏溪被顾常锋扶着坐在沙发上,夫妇俩满面愁容。
“年年怎么会?”
顾梅寒从楼上下来,听见自己的母亲这么说,急忙开解道:“爸妈,你们也别相信那个人的话,我们等等年年的说法。”
苏溪扶着额头靠在沙发里:“寒寒说的对,我们得问问年年究竟是怎么回事。”
顾兰泱坐在一边撇嘴:“事情还不明显吗?”
顾梅寒摁住妹妹的肩膀:“泱泱,无论如何,我们应该先相信自己的家人。”
“对,你大哥说的不错,”顾常锋递给苏溪一杯蜂蜜水,“我们是一家人,我们得先听听你二哥怎么说。”
说完,他让管家去叫顾竹年。
顾梅寒摇头道:“先别叫了,让年年冷静冷静吧,生日会被搞成这样,他肯定很难过。”
“我刚刚上楼去找他,怎么敲门都不开,也不回应。”
苏溪忽然坐直身子:“他不会、年年不会?”
顾梅寒急忙安慰:“不会的,妈,你放心吧,年年是个坚强的人,不会因为这点小事轻生的。”
话虽这么说,他自己心里其实还是很担忧的,因此没说几句话他就找了个借口返回楼上。
“年年,你开门,有什么话跟哥说。”
“年年?”
“你再不开门我找人把门卸了啊!”
正要联系管家拿备用钥匙的时候,顾竹年打开门,双眼通红,一看就是哭了很久。
“哥…”
话音未落,两股热泪就从眼眶里涌出来。
顾梅寒急忙抱住他:“没事的,年年,没事的,有什么你和哥说,我都会帮你的。”
他吸吸鼻子,房间里有一股淡淡的烟草味:“年年,你、抽烟了?”
顾竹年哭得更伤心了:“哥,我太难过了,真的…”
“好好好,没事没事,抽烟也没事,”顾梅寒慌忙轻拍他的后背,“只要少抽点就行,别伤害身体。”
抽抽嗒嗒地哭了好一会儿后,顾竹年才终于止住眼泪。
“跟哥下楼?爸妈和泱泱都很担心你呢。”
顾竹年点点头:“好。”
一楼。
苏溪看见顾竹年哭红的双眼后,眼眶跟着一红:“年年啊…”
她想问问究竟是怎么回事,自己的宝贝儿子为什么好端端地要去当别人感情里的第三者,还被人捉奸在床,可是这种话她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她既觉得丢人,又害怕万一事情不是这样,那得多伤孩子的心?
顾常锋拍拍妻子的手,耐心地等着顾竹年自己把来龙去脉说清楚。
另一个沙发上的顾兰泱则冷眼瞧着楚楚可怜的二哥,心里不知道为何始终徘徊着一个字——假。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顾竹年抽一下鼻子,开始讲述另一个版本的故事。
他和祁爵是地下恋,和肖冶是朋友。
肖冶喜欢祁爵。
顾竹年为了不伤害友谊,没有把自己和祁爵的恋情告诉肖冶,反而支持对方追祁爵。
然而没想到肖冶偶然看见他们亲热的画面,笃定是他们背叛了他。
故事的最后,顾竹年声泪俱下:“我,我真的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我是为了保护他的感受才瞒着他的,早知道这样…”
顾梅寒拍拍他的膝盖:“不是你的错,你是为他好,是他恩将仇报。”
他皱着眉头,另一只手紧紧攥在一起:“他在大庭广众之下这么抹黑你,我们不会善罢甘休的,年年,你放心,哥哥会给你做主的。”
顾常锋也说:“对,年年,爸爸也会为你做主的,敢污蔑我顾常锋的孩子,这事没完!”
苏溪拍了拍他的手:“冷静点,对方还是个孩子,批评教育就行了。”
她问顾竹年:“你那位朋友家住哪里?我们去找他父母谈谈。”
“爸妈,他是孤儿,你们别找他了,我会跟他解释清楚的,这件事是我引起的当然得由我解决,你们放心吧。”
苏溪和顾常锋对视一眼,最终点点头:“好,你们年轻人的事你们自己解决,有困难了再找我们。”
顾梅寒转脸看向顾竹年:“哥哥帮你吧,你这个人总是说不出狠话,关键时刻还是得让对方看看你的厉害。”
“…行,”顾竹年低头想了想,然后将头靠在对方肩膀上,“哥你对我真好。”
顾梅寒揉揉他的头发:“我是你哥,我不对你好对谁好?”
坐在一旁的顾兰泱忽然问道:“那为什么生日会的时候祁哥哥抛下你去追那个人?”
“嗯?”
她这句话一问出口,方才其乐融融的氛围瞬间消失,除了顾竹年外,其余人都面露疑惑。
“对啊,那个时候小祁确实去追那个孩子去了,年年,这是怎么回事啊?”
顾竹年坐正身子,面露难色道:“可能是因为我们今天吵架了,他刚好借着那个理由出去安静安静吧…”
“吵架?今天你生日他还跟你吵架?”顾梅寒第一个不乐意。
“他想跟祁爷爷公开我们的关系,但是我怕气到老人家,一直不同意,所以就…”
顾常锋叹气:“祁老爷子,确实棘手啊…”
第 30 章
祁老爷子的光辉事迹在富豪圈几乎等于传说的存在, 他对同性恋的厌恶程度更是所有人的共识。
退一万步讲,就算祁老爷子接受同性恋,他也绝对不会允许自己的宝贝孙子和男人结婚。
一个带把儿的怎么生孩子?
“豪门多种马”这句话并不仅仅是调侃, 更是一个现实,越富贵的人家越在乎血脉传承,正妻要生,正妻生的不够那就找外面的女人生。
多子多福,枝繁叶茂财富才能源远流长。
像祁家、顾家这种从来没被爆出私生子丑闻的家庭已经算是一股清流了。
在这个前提下,祁爵作为祁家年轻一代唯一的嫡系子孙即使能和男人结婚,婚后肯定也得找几个女人完成传宗接代的任务。
“那祁叔叔为什么可以不结婚不生孩子?”
顾常锋看向自己的女儿:“泱泱, 你还小,别听这些,去学习吧。”
顾兰泱梗着脖子:“我马上就17岁了, 不小了。”
“那也还是16岁, ”顾竹年刮一下她的鼻子, “听话。”
顾兰泱反射性地皱皱鼻子, 然后看看自己的二哥, 不情不愿地站起来:“知道了。”
她一走, 顾常锋就接着说:“那位祁董可不是好惹的,不然怎么才30岁就接手了整个祁氏集团,要知道他上面还有个哥哥呢, 他想不想结婚和谁结婚祁老爷子哪管得了?”
顾竹年搓着手:“爸妈, 我不会让祁爵惹祁爷爷生气的,我…我可以等…”
“等?等什么?”苏溪语重心长道,“年年, 妈妈还是要劝劝你,你们两个不可能, 就算那孩子真的爱你,他真的能抵抗住家族的压力吗?再说你们现在都年轻,谁知道他是不是三分钟热度?你得想清楚,妈妈不想让你当一个在家抹眼泪的人。”
顾常锋附和:“对啊年年,你妈妈说的有道理,你得好好想清楚,爸爸妈妈都不是老古板,只要你喜欢,男人女人无所谓,但是对于祁爵这个孩子你得慎重,你们两个要是谈恋爱一定会遇到非常大的阻力,先别说两家实力,单单考虑到未来,你觉得祁爵会娶你当正妻还是会娶一个女人当正妻?”
“爸妈,你们别这么说,”顾梅寒听不下去了,出声劝阻,“万一祁爵就是认定年年了呢?年年这么优秀能嫁给他那是他的福气,还身在福中不知福,妄想家里一个外面好几个?他做什么美梦?!”
顾竹年高兴地搂住顾梅寒的胳膊:“谢谢哥,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
顾常锋和苏溪互相对视一眼,摇头叹气:“我们是你的父母,难听的话该说就得说,年年,忠言逆耳利于行,爸爸妈妈不会逼你,但是,你得自己想清楚。”
“爸妈,我知道的,你们放心吧,我会幸福的。”顾竹年腼腆地看着父母。
回到房间后,他站在窗边燃起一支烟。
倒是多亏了肖冶,现在不仅知道了爸妈的态度,还获得了大哥的支持。
谁才是第三者,还不明显吗?-
通往锦城远郊的汽车上,车顶如银河一般群星闪耀。
肖冶和祁琰筠并排坐在后座。
“今天开心吗?”
“开心,很开心,谢谢您祁叔叔。”
“又在说谢谢了。”
肖冶眉眼弯弯:“因为我真很感谢您,不过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祁琰筠柔和地笑着:“什么问题?”
“您是怎么知道我生日的?”
“很简单,祁氏集团在锦城大学设立了奖学金,学校会把奖学金获得者的资料同步给集团。”
“啊,原来是这样。”
“那祁叔叔也会这样对待其他获得奖学金的学生吗?”
祁琰筠声音变得愉悦,一副心情很好的样子:“怎么?担心我对其他人也这样?”
肖冶耳上一红,摇头:“没有没有,就是问一下。”
短暂地安静片刻后,祁琰筠认真地看着他:“我欣赏的人只有你。”
闻言,肖冶不知道是他自作多情还是确有其事,他总觉得这句话里暗含深意。
但是他不敢细想。
有些东西就像潘多拉魔盒,不打开永远不知到盒子里的东西是好是坏,既然无法预料,还不如让它保持原状。
他笑着回复:“我欣赏的长辈也只有您。”
这是句心里话。
虽然有质疑,但欣赏的感觉也是真的。
车内忽然陷入静谧,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肖冶转头看向窗外的婆娑树影,祁琰筠则转头看着车窗上倒映出来的人影。
同一条路上,明黄色的迈凯伦呼啸驰过,很快连残影都看不见。
祁琰筠从玻璃窗上收回视线,发了条信息给助理。
在路上飞驰电掣的祁爵心里说不出的憋闷。
明明小野都说要原谅他了,怎么又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把那点破事说出来?
他倒是不担心自己那点风花雪月被众人知道,关键是爷爷。
爷爷是绝对不允许自己和一个男人搅在一起的,所以自从初尝禁果之后,他都是偷着来,从来没让爷爷听见过一点风声。
这下好了,那么多人听见,保不齐哪个不想活的把这件事告诉爷爷。
倒也不是怕挨打挨骂,爷爷根本舍不得动他,主要是会不自由。
从小到大,只要他犯了错事,爷爷就会增加安排在他身边的保镖数量,看管的也会更加严密。
他们明面上是保镖,实际上是爷爷的眼线,专门看着他的。
现在就经常有四五个保镖跟着他,要是再增加人手,他还怎么随心所欲地找小野?
等红灯的间隙,他看一眼副驾驶上放着的礼物。
原本在酒店找不到小野之后他就打算去城郊找的,结果当他把手放在方向盘上的一瞬间,他赫然想起今天是小野的生日。
幸好想起来了!
他就说小野今天怎么打扮得这么出挑,原来是因为这个。
他立马让人买了一份礼物送过来。
拿着礼物过去,再说说好话,小野就一定会投入自己怀抱的。
这可是普通人做梦都不敢梦见的东西。
绿灯亮了,他踩油门直冲出去。
迈凯伦驶出去没几秒,电话铃声响了,祁爵瞬间感觉有些头大。
这通电话耽误不得,他马上挂上蓝牙耳机:“程姐姐,什么事?”
“好,我马上过去准备。”
妈的,怎么又是投标,回回都在这种关键的时候让他改标书!
怎么就那么寸!
他咬一下牙,踩着油门继续往前。
先把礼物放在门口,不然就要错过今天的时机了。
生日礼物不能拖到第二天再送。
油门轰鸣,车子迅速飞远。
没几分钟,迈凯伦抵达肖冶租住的小区,他拿着礼物下车,然后快步跑进单元门,又三个台阶一步地爬上五楼,将礼物放在肖冶家门口。
放完之后,他环视一圈,感觉就这样放在门口有些危险,万一被别人拿走怎么办?
于是他从楼道堆放的杂物里翻东找西,结果一个黑中带白的身影突然窜出来,伸着爪子就直冲他面门!
祁爵被吓一跳,猛然向后一撤躲开猫咪的利爪:“他妈的!”
白加黑蹲在地上朝他呲牙,样子凶狠无比。
“滚!别等我踹你!”祁爵伸出脚佯作踢腿的动作。
白加黑依旧不为所动,浑身的毛发竖起瞪着他。
见它这样,祁爵忽然觉得礼物不会被偷走了。
他把盒子放在门口,然后对白加黑说:“看见没有?我送小野的礼物,你看着点,谁要是要动它,你就得像现在这样挠他知道吗?”
白加黑依旧呲着牙,不悦地晃动着尾巴,一副随时准备进攻的样子。
祁爵反而放下心来:“交给你了。”
他走下楼梯,然后坐进车里返回来时的路。
一来一往的两条马路上,劳斯莱斯与迈凯伦擦肩而过。
同时,祁琰筠收到助理发来的消息:【已处理】
他收起手机,再次看向车窗上的剪影。
那辆迈凯伦是祁爵18岁生日的时候祁老爷子送的定制款,全球只有一辆。
幸好被他看见了,不然好好的生日就会变成修罗场。
等汽车平稳抵达小区后,祁琰筠给肖冶拉开车门。
“礼物有点多,我帮你提到门口吧。”
很克制很守礼的一句话,不是送到你家,而是送到门口,既打消了肖冶对他目的不纯的怀疑,又可以避免肖冶一个人提这么多东西。
肖冶没有意识到这句话中隐含的信息,道谢着说好。
两人一人手里拎着几个袋子并肩往单元门走。
楼道很窄,没办法并肩,他们只能一前一后地上楼。
肖冶作为主人自然是走在前面,祁琰筠跟在后面。
越往上走,他就越心疼肖冶现在的生活,恨不得现在就告诉对方:我来帮你吧,你不应该这么辛苦的。
但是他知道不能这么说,肖冶性格坚韧要强,绝对不愿意做别人家里的金丝雀。
他也不愿意以那样的身份看待肖冶。
在他心中,两人是平等的,是并肩而立的,不存在任何依附关系,以后也不会存在。
他知道肖冶要成长,他愿意见证对方的成长,痛苦和伤痕是成长必须经历的过程,他会心疼,但是不会干涉。
他要做肖冶即将摔落高空命悬一线时的翅膀,做肖冶深潜海底求生无望时的浮木。
他恨自己不能做更多,又怕自己做得太多。
等来到五楼,肖冶忽然笑出声:“白加黑!你在外面玩够了知道回家了?”
祁琰筠低头看去,精瘦有力的奶牛猫:“还真是个黑猫警长。”
肖冶把猫抱在怀里,有些骄傲地回头:“是吧,我就说很像。”
刚露出笑脸,他又猛然道:“啊,祁叔叔,这套礼服不能沾上猫毛吧?”
祁琰筠忍不住拍拍他的发顶:“想什么呢?衣服那里有人和动物矜贵?”
“可是…”
“不要在意这些,今天你穿着它出席宴会就是它最好的归宿,也算它完成了使命。”
说完,他朝门的方向看看:“不赶紧开门让黑猫警长进去?”
肖冶这才意识到对方手里还提着好多袋子,慌忙掏出钥匙开门:“不好意思,祁叔叔,家里很小,您别嫌弃啊。”
“不会。”
门打开,肖冶顺手摁下门口的电灯开关。
圆盘形的白炽灯瞬间照得房间亮如白昼,屋内空间虽然不大,但是布置得井井有条。
放眼望去,各种家居用品都很精简,没有一件冗余的东西,台面上除了电脑和书本文具,再没有别的杂物。
肖冶进门之后放下白加黑,转身:“祁叔叔进来坐会儿吧,不好意思,我这里没有多余的拖鞋,您直接进来就行。”
祁琰筠将手中的袋子放在地上:“没关系,我可以光脚。”
“不用不用,真的,”肖冶急忙阻止,“不用脱鞋,地面并不干净,毕竟有黑猫警长在,随处都是猫毛和灰尘,直接进来就行。”
祁琰筠这才缓缓走进来。
肖冶要关门的时候,白加黑忽然从门口叼出来一个东西,他好奇地蹲下去:“这是什么?”
他揉揉白加黑,把东西拿在手里关上门。
家里很小,没有沙发和茶几,本就高大的祁琰筠站着这里显得更加高大。
因为是一个人住,肖冶的所有东西都是单人的,根本没有会客用的东西。
“让祁叔叔见笑了,您坐床上吧,或者椅子也行,随便挑。”
祁琰筠打量一番,最后走向书桌。
“不看看那是什么?”他拉开椅子坐下。
肖冶到一杯水放在他面前后坐在床尾端详着那个小盒子,表面方方正正,像是个首饰盒。
肯定不是自己的东西。
他蹲下身问白加黑:“这是你从外面叼回来的吗?”
白加黑没理会他的问题,反而瘫倒在地上露出肚皮等他抚摸。
肖冶笑着撸猫,扬脸回道:“不是我的东西,我就不打开看了,明天问问是不是小区里哪家人丢的。”
祁琰筠眼前浮现出那辆迈凯伦,心里对这个盒子的来历猜得七七八八。
不拆也好。
他没有再说什么,反而看向书桌上两台电脑:“一台不够用?”
肖冶不好意思地笑笑:“一台还真不够用,大部分时候我会左右开弓。”
“可以一心二用,怪不得是学霸。”
肖冶撸着猫腼腆一笑。
祁琰筠看一眼手表,已经快晚上11:00了,他站起来:“我先回去了,你早点休息。”
“不再待会儿了吗?”
“不了,年轻人还是要早睡早起啊。”祁琰筠走到门口,说了句玩笑话。
肖冶跟过去:“好,那祁叔叔也早点休息。”
“嗯,再见。”祁琰筠推门出去,在楼道里道别。
“再见。”肖冶站在屋内向对面笑着挥手。
祁琰筠点一下头,往楼下走去。
肖冶伸出头看着对方的背影,一直到祁琰筠拐到下一层后,他才关门进屋。
靠在门板上,他拍着自己的胸口,为什么今天总是有些心动过速呢?
奇怪。
他摇摇头,开始收拾祁琰筠送他的那些礼物。
因为住的地方小,他准备的很多家具都有很强的收纳功能,也会保留比较结实的快递纸箱,为的就是装东西。
他从架子上翻出一个大箱子将这些礼物全部放进去,然后用胶带封好箱子,最后用马克笔在箱子正面和侧面写上“祁叔叔送的生日礼物”几个字。
看着箱子上歪歪扭扭的字迹,他莫名觉得好笑。
白加黑走到他脚边,娇滴滴地叫个不停。
肖冶猜他又馋小冻干了,于是从罐子里倒出来两个,一个一个地放在手心里喂。
小猫的舌头带着刺,每舔一下手心里就痒一下,肖冶笑得不行。
喂完白加黑之后,他起身去卫生间洗澡。
临睡前,他再次打开那本笔记本,在顾竹年和祁爵那里扩充自己今天得到的信息。
不一会儿,手机弹出消息,他猜测应该是祁叔叔到家了,拿起手机查看。
【到家了,早点休息,生日快乐。】
肖冶笑着回复:【谢谢,祁叔叔也早点休息,sweet dreams】
退出聊天框,还有几条未读消息,其中有祁爵的:
【小野,迟到的生日快乐,最近太忙了,所以没来得及在零点给你唱生日快乐歌,也没给你办一场像样的生日会,对不起】
【我给你买了一块腕表,是定制款,价格你就别问了,戴着就行,绝对适合你的气质】
【对了,你今天太让我惊艳了,为什么我从前没看见这样的你?以后多这样打扮打扮】
【还有,我跟顾竹年就是发小,没有你想的那些关系,我也不喜欢他,我现在越来越觉得他烦】
【今天你干嘛要说那些呢?虽然也不是什么大事,但是也算是给我捅了篓子吧,我还得跟我爷爷去解释,不过没关系,只要你回来我身边,这都不算什么…】
【……】
肖冶白一眼,没再往下看,直接把联系人拖进黑名单。
眼不见为净。
再退出,还有几条消息,是顾竹年的狗腿子们发来的,内容基本上都是问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肖冶也没回复。
真真假假,全看他们想要真还是想要假了。
他放下手机,继续梳理今天得到的信息,然后上床睡觉。
另一边,祁爵在公司里好不容易按照程一的要求改完标书,见时间刚过凌晨,刚想去找肖冶,却接到爷爷打来的电话。
“在哪里?”
爷爷跟他说话从来都是慈祥和善的,这次竟然只有冷冰冰的三个字?!
这说明爷爷非常生气!
在老爷子说出第二句话之前,他马上卖乖:“爷爷,我刚弄完给小叔的标书,这就回去看您。”
“嗯。”老爷子只淡淡地应一声就挂断电话。
祁爵不敢再耽搁,开着车飞速向祁家老宅驶去。
祁家有很多房产,祁老爷子年纪大了之后就喜欢在老宅住着。
老宅建在半山腰上,无论从宅子里还是从花园里都能看见海,景色特别宜人。
祁爵赶到的时候,灯火通明的祁家老宅却笼罩着一股令人畏惧的低气压,上至管家下至佣人,全都大气不敢出。
他把车子交给佣人,马不停蹄地跑进去。
“爷爷,我来了。”
主厅内,须发皆白却不掩威严气度的祁晟霆半躺着坐在金丝楠木沙发椅上,一手黏着佛珠,似乎是闭目养神,从脸上完全看不出生气的样子。
但祁爵知道这样的爷爷是真的生气了。
越平静,气得程度越高,后果越严重。
他跑着半跪到老人旁边:“爷爷。”
祁晟霆睁开眼,双瞳中精光毕现,只淡淡一扫,祁爵就觉得自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你还知道回来啊。”
“爷爷,我知道错了。”
祁晟霆从沙发椅上坐起,面带淡淡微笑:“错哪了?”
“错,错在,”祁爵觑着老爷子的脸色,“错在不应该和顾竹年搞在一起。”
“还有吗?”
祁爵低下头:“不应该跟别的男人搞在一起…”
“能断吗?”
“爷爷…”祁爵又抬起头,语气中带着哀求,“我不会耽误大事的。”
“不耽误大事?你知道今天这事多棘手吗?!”
祁晟霆忽然猛地一拍沙发扶手,佛珠被巨大的力道拍散,噼噼叭叭地滚落一地。
“你以为你的婚姻仅仅就是为了传宗接代?啊?!”
祁爵肩膀瑟缩一下,忙安慰道:“爷爷,您别生气,消消气。”
“消气?我怎么消气?我从前和你说的那些话都喂了狗吗?祁爵,我们这种人家做事前要考虑什么?”
“…利益最大化。”
“你还记得啊?那你告诉我,你跟男人乱搞的事情如今人尽皆知,你的婚姻还怎么利益最大化?!哪个家世相当的千金会愿意嫁给你?啊?”
祁爵的头越来越低:“我知道错了爷爷。”
祁晟霆靠回沙发背上:“能断吗?”
“爷爷…”
“你要是想让我消气,就给我个准确的答复,别吞吞吐吐的。”
两道精光射在祁爵脸上,他不得不咬咬牙:“能!”
“这就对了,”祁晟霆的声音瞬间变得慈祥,一手轻轻抚着祁爵的头,“这才是我的好孙儿,乖,爷爷一定会给你找个门当户对的漂亮姑娘。”
祁爵趁着对方心情转好,央求道:“那爷爷,您撤两个保镖呗,天天一群人跟着我,烦都烦死了。”
“撤?没问题,那群人我会全部撤掉…”
“爷爷,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
祁晟霆微笑:“别急着高兴,爷爷会给你换一批更称职的保镖,好好保护我的宝贝孙子…”
“还有那个大闹生日会的孩子,他的好日子到头了。”
祁爵猛地站起大声喊:“爷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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