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如果流氓有段位, 徐荼一定会把徐又焉排在前三甲的位置。
长了一张矜贵华丽的脸,拥有着根本无法计量的富贵和旁人莫及的地位,竟然还三天两头的来调戏她, 把自己放在一个很委屈似的位置上。
这世界上就是有天大的委屈, 他徐又焉也一定是那个给旁人委屈的人。
就像现在, 没有开灯, 把自己隐在窗户外月光投下的暗影里, 虽是说着徐荼前一晚啃着他, 也不忘加了一句。
“你这里也没个阿姨, 我一晚上没睡照顾你。”
听听这话说的,他徐先生招招手,徐家老宅的阿姨任他差遣, 就是彭宇都能上来打扫卫生洗衣做饭当个二十四孝好总助, 什么时候用得着他亲自出手。
徐荼懒得应他,“啪”的一声开了灯。
徐又焉果然把头底下, 手臂挡住眼睛,昨晚她紧紧抓着的衬衣袖子褶皱一团, 平日里一丝不苟的长裤此刻也起了皱褶, 怎么看都不是平日里冷清疏离的徐先生。
更别说眼睛从胳膊下面偷偷瞄出, 那一脸卖惨的模样。
别说徐荼这里有徐又焉的衣服,就是他平日里惯常用的车后面, 都备着几身符合各种场合的套装, 徐先生素日里一天两身衣服都能换上, 这一整晚不换衣服,摆明了故意的。
徐荼心底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蹭的窜上了上来, 若不是顾念他当真照顾了自己一晚,一定冷声让他少演点。
徐家这爷孙俩不愧是血本同源的存在。
人前有模有样, 人后跟她使性子的能耐是一顶一的。
可到底是自己把人拖累成这样,能让徐先生这样狼狈,徐荼饶是知道他这骨子里的毛病,也还是干巴巴的说了句,“辛苦四哥了。”
得了这句话徐又焉反而不扭捏了。
心情颇好,长腿一迈,径直起了身,伸手就探了探徐荼的额头,在确认她确实不烧了之后,吩咐道:“你去给我找身衣服。”
瞧瞧,资本家的面目瞬间暴露。
徐荼撅着上嘴皮,无声的吐槽了一句“扒皮”,可人还是老老实实的去客房。
就像徐又焉的每一套房子里都会有一间她的房间一样,徐荼的家,哪怕是赫尔辛基那套徐又焉只去过一次的公寓,其实也有一个属于他的大衣柜。
很难说是属于兄妹之间的默契,还是这么多年他们彼此依靠生活下的习惯反射。
徐荼看了眼时间,想来一会儿他肯定是要回家或者赶飞机,于是取了身相对舒适的常服。
黑色夹克和牛仔长裤,手一顿,又取了旁边的一套西服套装。
他这么个时间按秒算的人,谁知道下一步有没有工作安排。
还不忘给他拿了两双鞋。
徐先生衿贵,这鞋自然也要一天一换的。
两身衣服一起递给徐又焉。
他眼眸扫了一圈,伸手拎了前一套过去。
进房间换衣服之前,突然回头看向徐荼问了句,“这是我的房间?”
徐荼脑门子有点懵,愣了一下下意识的回答道:“算是吧,也没人住过。”
“好,”徐又焉顺势点了点头,“我今晚睡这。”
“什么????”徐荼几乎是下意识的把嘴长大,合都合不上似的。
他在京市的房子多如牛毛,住她这么个不足一百五十平的公寓干嘛。
却没想到,徐又焉单手解着扣子向她走来,眼看着衬衣的前三颗已经全部解开,手指落在胸前的第四颗时,另一只手捏住徐荼的鼻子,在她挣扎想要逃出的瞬间,又敲了下她的额头。
“我照顾了你一晚上,你还想撵我走,徐小五,做人不要太没有良心。”
资本家谈良心,当真是太阳都要从西边出来了。
徐荼的眼睛往上看,对上徐又焉的眼,往下看,对上他若隐若现的胸,当真是前狼后虎,气得她咬着牙一跺脚直接转身。
“你爱睡哪睡哪。”
泼皮无赖如果有具象,可不就是徐又焉这种的。
却没看到,徐又焉看着她那副模样,嘴角的笑意渐满,颇有几分诡计得逞的少年气。
徐又焉换了衣服出来,自然的拍了下徐荼的后脑勺,“走吧,我饿死了。”
徐荼实在不想跟他出去吃饭,人赖在沙发上,随手抱了个抱枕在怀里。
“我不饿,浑身疼,不想动。”
“就这点出息?”徐又焉人走过来,拎了个椅子,高了她一截的坐了下来,“当初不是跟他恋爱谈的火热,怎么还能让人几句话吓成这样。”
“你这么说话我就不想跟你聊了。”徐荼使着性子,满脸的不乐意。
不知道是不是从他嘴里听到,她昨晚高烧之下还有心情抱着他乱啃这件事情的冲击力太大,已经彻底打破了她对自己的认知。
总之徐荼有了一种破罐子破摔,再上去踩两脚也无妨的错觉。
现在就是让她勾引他滚床单,徐荼都不觉得是个问题。
男欢女爱而已,谁知道徐又焉有几个性伴侣。
都已经到了这种无法挽回的关系了,那就做自己最想做的事情好了。
徐又焉好像偏爱她的小性子似的,那双不老实的手又在她的耳垂上揉了揉,只不过没揉几下,就被徐荼恶狠狠的眼神打了下来。
却也不恼,笑着说,“我跟你说过,想做什么可以提前问问我,有些事情我是知道的。”
“祁芸绒的墓已经迁走了,墓碑里什么都没有,你大可以安心。”
“我没有不安心,”徐荼别扭的嘟哝了两句,昨晚的梦像一剂解药,让她疏解了大半的恐惧。
而后想到什么似的,突然眼睛一亮,问道:“祁安跟我说,他姐姐是冲着你去的,你是不是把人睡了,所以她男朋友才一气之下跑了的。”
毫不例外,徐又焉的手指再次敲上了徐荼的额头,这次明显用力了些,甚至能看到微微泛红的印子。
“我还不至于如此。”
“那是为什么?”
徐又焉闻言微微俯身向前,恰好鼻尖落在徐荼的眼前,她能看到他嘴角微微上扬的弧度,和唇启唇闭时,红润柔软又带着几分撩着人的模样。
“你问这话,是因为好奇还是因为吃醋?”
徐荼刚刚还小鹿乱撞的心因为这句话越发跳的快了,脸颊到耳际绯红一片,她战术性的轻咳了两声,而后向后一撤,让自己维持在一个清醒的距离。
她万不能离徐又焉太近,不然美□□惑,她总想吻上去。
“哈哈,”她干笑了两声,“四哥还真是好笑,我吃哪门子醋,我又不是你女朋友。”
“也是,”徐又焉点了点头,“这么隐私的事情我就不告诉外人了。”
气得徐荼一口气出不来,险些要捏着人中自救。
“你不是要吃饭嘛,快走吧,别在这了,我要继续睡觉了。”
说着,长呼了一口气,努力平息掉刚刚脸上的热气,起身就把人往外轰。
徐又焉被推着走了两步,到达门口时,还贴心的问了句,“你想吃什么,我带回来。”
徐荼连连摆手,只想说您老人家快走吧,不需要带饭回来,也不需要把你自己带回来。
说着还不忘在他背上推了一把,径直把人推出了门。
最后“啪”的一声,一把关上了门,毫不留情。
留下徐又焉看着紧闭的门,当真是哭笑不得。
还真是个没良心的丫头。
人送走了,徐荼的肚子也恰如其分的“咕嘟”了起来。
昨晚就没有吃饭,一场高烧下去,更是没了半条命似的,现如今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她赤着脚小碎步跑到冰箱前面,企图想寻找到食物,却发现家里别说鸡蛋,就是泡面都没有,空空荡荡的冰箱里只放着几颗牛油果。
打开手机,所有的外送都显示40分钟以后送达。
天知道如果让徐又焉推门看到自己在家吃外卖的景象。
光是想想徐荼都能抖一抖。
长兄如父,他在这方面,当真是有他的威严的。
徐荼只能把自己躺回到床上,想着人家都说睡着了就不饿了。
可闭上眼睛,反而满脑子都是好吃的。
什么水晶肘子、蒜末猪蹄、琉璃糖挂山楂小排、翡翠珍珠白玉丸子汤,甚至还有一碗热乎乎的阳春面。
口水和肚子的咕噜一同分泌,徐荼一瞬间委屈的都想哭。
怎么这么可怜,高烧之后还没有饭吃。
“呜呜呜呜呜,徐又焉你个大坏蛋。”
“呜呜呜,你不来我现在什么好吃的都吃到了。”
“呜呜呜呜,你还我大肘子,还我小排骨,还我阳春面。”
嘴里碎碎念念的叨叨着,还煞有介事的抹了把眼泪。
若是有上帝视角,徐荼一定会发现,这装可怜的本事,当真是徐家的一脉相承,到她这里也没有落后半分。
只不过她叨叨着,就听到门响的声音。
时间显示着徐又焉才出去了15分钟。
有她家钥匙的,这个时间来得,徐荼眼眸瞬时一亮。
“我的宝贝小怡是不是来给亲亲小图送温暖……”
话还没说完,她就看到徐又焉那张笑得灿烂的脸,以及他手上拎着的,刚刚从超市里买回来的鸡蛋青菜和挂面。
“你的宝贝小怡没有来,宝贝四哥来给你送温暖了。”
第四十二章
徐又焉一身黑色皮夹克, 配上刚刚从屋外回来,吹得有些许凌乱的头发,拎着她刚刚心念的食材, 俨然是亲自洗手做羹的姿态, 像是轰然心动, 撞得小鹿蹦跳。
徐荼努力克制着自己心内的波动, 想让自己看起来根本不在意似的。
梗着脖子硬是挑起毛病。
“四哥, 你不适合这种风格, 换一个, ”主动拎过他手里的东西,又加了一句,“有点腻, 配上你这张脸也不太行。”
这话说的太自然, 像是当真这么觉得。
徐又焉不仅没恼,反而眼眸溢出笑容, 周身舒展,尽是愉悦。
徐荼十七八岁的时候, 曾经有一款换装的游戏风靡全国, 给主角小姑娘搭配各种各样的服装来获得前进的积分。
虽然有一段时间大家都在吐槽游戏的氪金属性, 但徐家有钱,徐荼不甚在意, 自然充的也多。
很多个夜晚, 徐荼晚上做完作业, 就会在徐又焉的身边,他工作, 她刷游戏,说的最多的话经常是, “这个不行,衣服不好看,别说真人了,配上你的脸也不行。”
“这个不错,徐又焉,你可以做个服装品牌,专门给你做衣服。”
大名大姓,颇为嚣张。
后来徐荼选择专业的时候,一度考虑过所谓的服装设计、珠宝设计这类富家小姐最常学的,装点门面又颇具逼格的专业。
可还是徐又焉还是委婉的给她说了自己的意见,“你如果不是真的热爱,我建议你学一门你真正用得到的,可以在任何时刻任何情况下拥有生存力的专业,不论是我手里的,还是徐家的,或者日后你有创业的打算,我都希望你可以做一个真正的管理者。”
许是知道自己的出身,所以徐又焉对她的所有培养,都更多的倾向于一个独立完整的人,而非漂亮的世家花瓶。
徐又焉拍了拍她的头,算是对她没大没小的回应。
单手解着大衣外套,去卫生间洗了手,就走到了徐荼那个轻易自己不开火的厨房。
徐又焉会做饭,以前玩极限运动的时候,经常会在野外生火自给自足,后来养了徐荼,如果她晚上嘴馋,便会亲自给她做营养餐。
厨房是开放式的,巨大的白色岛台配上同色系的餐具,徐又焉穿着浅灰色的居家服,袖子挽到小臂,鲜明的肌肉膨胀感。
单手握刀,又快又利落的切菜备菜。
徐荼连忙小浮动的摇了摇头,把头偏了过去。
以前也不是没有看他做过饭,怎么现在定力这么差!!!
徐又焉做饭干净利落。
煮面、炝锅、卧蛋一气呵成,最后还放了三根微烫过的青菜。
面香味氤氲,带着一种家的烟火气。
徐荼的肚子恰到好处的“咕噜”了一声。
颇为尴尬的嘿嘿一笑,立刻坐到了白色的大理石吧台前,舔了下舌头,咽了口口水,“谢谢四……”
哥字还没等说出来,就听到徐又焉浅笑着说道:“你说不吃,我就只做了自己的份。”
瞧瞧这小心眼的男人。
徐荼在心里暗暗的腹诽,可面上还是配合着他,故意装作失望的向下弯了嘴角,“哦。”
顺势再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一副作势要起的模样,就感受到了徐又焉捏着自己的小鼻子,“下次再因为这种事情把自己伤害成这样,我就真的不管你了。”
徐荼立刻笑得灿烂如花。
“谢谢四哥。”
徐又焉这一手的好厨艺,若是开个餐厅,也一定是顶级私厨的水平。
不过是超市里最普通的挂面,却软硬适中,过了冷水,还带着Q弹感。蛋是溏心蛋,戳破皮,金黄流汁的蛋黄就溢了出来,挂着每一根面都金灿灿的。
大抵是徐又焉自己调制的秘制底料,口感是鲜香里带着鲜甜,仿佛吃的不是阳春面,倒像是什么让人咋舌的高汤似的。
徐荼连面带汤吃了个精光,最后拍着自己鼓鼓的肚子,打了个暗嗝。
只不过舌尖还砸吧着,觉得不够过瘾似的,眼睛瞟着,想再找点什么。
转头就看到徐又焉已经把苹果梨子洗净切块,取了叉子,放在瓷白的碟子上,推了过来。
“只能再吃点清口的,你的肠胃受不了一次吃太多。”
“哦。”徐荼老老实实的把眼神收了回来。
托着腮,一边吃着水果,一边看着徐又焉把她刚刚吃完的碗筷清洗干净。
那份酸涩又跳跃的膨胀感再次溢出,这是她的四哥,也是一个叫徐又焉的男人。
从小到大她感受过的所有爱意与温暖,全部都来自于他。
从他把她从徐培恒的家里带回来开始,明明是高高在上金灿灿的大少爷,却做了多少根本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
爷爷的爱是爱,徐又焉的爱,更拿得出手。
那一瞬间,昨晚恐惧万分只想抱紧他的本能求生与这一刻心跳怦然而出,无法按捺的爱意混杂,让她不由的踮脚下地,脚尖落在冰凉的地板上,透过肌肤传来,引得心脏产生了瞬间的酥麻与悸动。
她径直走到了徐又焉的面前。
人没有说话,只是一愣不愣的看着他。
徐又焉手上还沾着水,架在半空中,眼眸里带着询问的看向她,“怎么了?”
却只见徐荼踮着脚,一把揽过了他的脖子,把唇落了上去。
慢且温柔,还学着看过的小片子,用舌尖扫过他的唇瓣,一圈又一圈,最后落在牙齿前,微微用力,就敲开了徐又焉的唇。
舌头虽是没有章法,却也并不冒失,一点点的,打着圈的撕磨。
是最青涩的撩拨。
徐荼没有接过吻,只凭着生/理的冲动,但她到底没想多做些什么。
眼看着徐又焉的眼眸越来越红,喘息声越来越粗,徐荼嘴角的笑意也越来越浓。
就在他喘息不迭的档口,徐荼猛地又把唇移走,大步向后一撤,掐着腰,笑得有几分嚣张的得意,“这个算不算有章法?”
她记仇得很,谁家都发高烧了,还能知道怎么亲人。
她原本以为,这一次的亲吻会跟过往的每一次一样,停止在她按下暂停的这一刻。
却没想到徐又焉的眼眸猩红,被她吻得泛红水润的双唇微微轻启,还带着水渍的双手什么都不再顾及,径直握住徐荼的腰,一把就把她架到了岛台上。
唇迅速落了下来。
恰到好处的位置,徐又焉的唇宛如火星似的,燃着她身体的每一个部分。
是她从来都没有经历过的,仿佛周身都被抽空似的,从脚尖到上颚,极致的酥麻。
徐荼蜷缩起脚趾,感受着徐又焉的唇从她的唇畔挪到脖颈,甚至继续向下。
是潜藏在身体最深处,最本能的欲望,像陡然爆发的火山,轰的岩浆四溢。
徐荼觉得自己像溺水的鱼,挣不开挪不动,特别是当他温热的口腔包裹住自己最白嫩的肌肤时,她几乎是仰头大喘。
根本无法呼吸。
不可以。
不可以这样。
如果真的发生了什么,那她和徐又焉,可能永远都没有回头路了。
脑海中唯一的理智还在叫嚣,身子却是越来越软。
就在她试图拼劲全身力气就挣扎的时候,徐又焉停了下来,人伏在她的身上,喘息声和心跳声与徐荼的混杂在一起,谁也分不清谁的更快速和响亮。
可很快徐又焉便起了身,手指捏过徐荼的外套,给她迅速的整理好,而后转过身去,努力平息着自己的欲/望。
脖子后方露出的一截白皙的皮肤,现在也已经泛红,和他的耳朵,脸颊一样,燥热难耐。
空气里只有彼此雷如鼓的心跳声。
还是徐又焉最先起身,倒了两杯水,一杯递给了她。
“我知道你还不想。”这是徐又焉说的第一句话。
徐荼小口啜着水,最后只能憋出一个“恩”字。
脑子里一片混乱,也说不清自己的具体想法。
徐又焉也半响没有在说话。
滴答滴答的走表声让人觉得尴尬。
徐荼使劲揉了把头发,豁了出去似的,“那什么,谢谢四哥的面,你,那个早点睡吧,我也要休息了。”
说完,就想往自己的房间里冲。
天知道说出这句话徐荼耗费了多大的勇气。
撩拨人的也是她,拍拍屁股不认账的也是她。
就像之前跑了四年不联系他,被孙载怡说是个白眼狼的也是她。
徐荼长呼了一口气。
太难了。
徐荼原以为徐又焉是生气了,亦或是和她一样觉得尴尬,才持续如此长时间的沉默。
可等到她听到他说的话的时候,她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
老房子着火的男人,果然都是不要脸的。
“阿图别误会,我刚刚反应比较大,压得比较困难,”说罢,他还特意向某个部位看了眼,生怕徐荼思想太过纯洁,体会不到。
眼看着徐荼要暴躁,眉眼带着愉悦的笑意,红唇和眼睛里隐退后却仍留有的微弱的猩红,给他竟然平添了几分诱人的媚意。
又加了一句,“若是主动亲我会不好意思,下次你示意一下,我来主动。”
徐荼瞬时瞪大眼睛。
天知道徐又焉这个男人,最真实的一面竟然是泼皮无赖!!
第四十三章
徐荼第二天和徐又焉一起回了海城。
还是徐先生奢侈腐败的做派, 徐家的专机停在机场的特殊停车坪上。
机务人员少且安静,仿佛偌大的飞机上只有他们两个似的。
徐又焉这趟来来京市就是因为公务,徐荼耽搁了他不少的时间, 原定的会议被迫拖延, 只能改为飞机上的视频会议。
时间不短。
徐荼已经很多年没有看过他工作时的模样。
只穿了最简单的棉质衬衣, 双臂交叉在胸前, 人靠在椅背上, 面色无恙。
大部分都是倾听, 偶尔几句话, 犀利又不留情面。
到了他这个地位,如果在所谓繁荣的汇报里听出问题和症结,是最关键的。
徐荼端着耳朵认真听了许久。
以至于她对徐又焉浮浅的爱意好像多了几分更为深邃的意味。
那些在她眼中当真毫无破绽的预算计划, 创新的市场分析, 数据详实的调研报告,以及在她认为, 到了徐又焉这个职位完全不可能每一项都清楚的项目分支。
他竟然全都可以立刻洞悉出需要重新考量改进的地方。
甚至,可以一眼断明, 看似蒸蒸日上下的亏损项目。
也不过才一个小时, 从他手里过掉的资金数额, 已然是让人瞠目结舌的地步,是幔京酒店最大化收益百年都抵不住的流水。
怪不得所有人都在说, 幔京不过是个毛毛雨。
徐荼听得乏了, 脑子转的远不及他的速度, 累的不由得睡了过去。
中间被沈凌的信息吵醒。
爷爷去世之后,沈家安静了许久, 听沈浓的意思,她大妈一直在等着徐家遗嘱的公布。
不确定徐荼这个坊间传说的养孙女能否真的像传的那样拿到最大的部分。
所以遗嘱迟迟未公布, 沈凌也就迟迟没有动静。
特别是又听说她从幔京酒店卸任,一时间圈子里的风声不断。
若非再看到这个名字,徐荼都快忘了,自己还有这么个未婚夫了。
当下皱着眉头点开来。
沈凌:【小图,听说你今天和徐先生一起返江,不知道是否有幸可以为你接风。】
徐荼的嘴角微微一抖,突然想到什么,偏头看向一旁的徐又焉,“四哥,我什么时候去改名?”
徐又焉正托着下颚在看数据分析,头都没有抬,“你想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
这话说的像个废话,徐荼努了努嘴,“这么重大的事情,我可不敢说了算,而且爷爷应该有自己的考量吧,那个陈阿姨,让我以什么身份落到她的名下,孙女?”
徐荼琢磨着,自己这身世都可以写成一本小说了。
祖国西南边缘贫穷寨子里的小姑娘一转眼变成了京市徐家的孙女,现在又即将落在汴安寺净源师傅的孙女,四海为家,四海无家。
徐荼的问题太多,徐又焉只捡了自己最想回答的一个,“爷爷的考量不重要,你开心就好,你若是不想改,就不改。”
听听,这话说的,当真是非常有徐先生的风范。
爷爷才去世不足两个月,徐家的诸多事务就已经有人直接来请示他了。
遗嘱虽未明,但从各大资源的流向,各种人脉关系的维系来看,毋庸置疑,徐家的接班人是徐又焉。
徐荼原本非常抵触改回陈姓。
不论是她作为陈灵荷的孙女,还是陈广传的女儿,这个姓氏,都让她产生了非常强的不安。
可她现在,一点点剥开她对徐又焉的感情,一点点去认同自己的放纵。
从徐家抽离出来,是最快也是成本最低的方法。
若她不再是徐家的小孙女,便不会有人拿着这些所谓的教条伦理来诋毁徐家。也不会成为徐又焉亦或是徐存礼背在耻辱柱上,任人指摘的点。
所以这一刻,她反而希望快一点,再快一点去更改她的姓名。
徐荼猛的想到什么,别有深意的看了眼徐又焉,不怀好意的问了句,“四哥,你什么时候喜欢我的,不会是当初对我一见钟情才把我带回来的吧。”
说这话的时候,她还挑了挑眉,颇有几分女流氓的气质。
徐又焉眼眸终于从屏幕上挪到了她的脸上,长臂一伸,就在她的额上敲了一下,徐荼皱着眉,“你天天敲会把我敲傻的。”
“你自己说话不长心,我自然要给你一点提醒。”
“我哪有,”徐荼撇了撇嘴,“你把我带回来之后就对我挺好的,难保你当初不是起了歪心。”
“呵,”徐又焉冷笑了一声,“你也知道我对你不错。”
徐荼嘴硬,“我从来没说过你对我不好,快说,你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是不是一见钟情。”
“不是,”徐又焉颇为无奈的回答道:“我没有恋/童的嗜好,而且你那时候又瘦又小,看起来也就八九岁的样子,我能对你起什么心思。”
“那你为什么救我?”
徐又焉当真哭笑不得,“你威胁我,我那时候连命都难保,别说养你个小姑娘,你就是管我要上千万,我都会给的。”
“哦,”徐荼怂着嘴角应了句,她还以为自己有泼天的魅力迷惑了徐先生。
“我说不上什么时候喜欢上你的,我这人年轻的时候有些浑,后来意识到要承担些责任,也不清楚是你激发了我这份责任,还是你恰好出现在了我的这个时候,一开始的确是把你当妹妹,大概久了,就有些变质,真正意识到自己对你存了别样的情绪,或许是你高考结束。”
“为什么?因为成年了?”徐荼睁着幼圆的眼睛问道。
徐又焉轻笑着摇了摇头,“因为那时候你第一次喝醉,躺在我身上,明明应该为你醒酒,我却只想吻你。”
天啊,不知道是徐又焉的段位太高,还是这句话当真是他内心深处的表白。
这一刻徐荼的脸烧的几乎难以自持。
心跳如鼓,让她愣是深呼了几口气才勉强抑制住自己。
太犯规了,徐又焉这种男人说情话,到底谁能抵抗得住。
徐荼琢磨着,有时候小姑娘的恋爱脑都是被他们的深情眼惯出来的,看人的神情仿佛是这辈子最挚爱的人,能够溺死人的宠溺感。
等到有一天徐又焉把她踹了,估计就真的可以两根清静搞事业了。
徐又焉大概不知道小姑娘脑子里胡思乱想的什么,只看到她绯红的脸颊和双耳,颇为满意的捏了捏她的小耳朵。
手指磋磨着耳垂,轻轻柔柔的。
“我说的是实话,不是情话。”
得,徐荼好难得平缓的一颗心越发活跃,愣是把自己的头转向窗外,用手堵住耳朵,做了个不听不听的示意,这才让徐又焉笑着,把精力又投入到了工作中。
等好难得平复下来,徐荼猛的意识到。
什么时候他俩这对话跟小两口一样了!未免也太亲密了些。
==
徐荼还是应了沈凌的邀约。
一来此前见面时,徐荼便应下要请他吃饭,更何况他们俩的事情复杂,彼此都揣着别样的心思,总要想个折中的办法解决。二来受沈浓所托,来打听打听她所谓的大妈家对她和倪匡生订婚这件事情的看法。
地方是徐荼订的。
海城一顶一的法餐。
不论是放眼望去可以囊括整个城市和江面的璀璨夜景,还是优雅的管弦乐队驻场,都徒增了不浅的浪漫色调。
她特意换了身不论是价位还是造型都分外契合的连衣短裙,在高跟鞋和矮靴之间纠结了数秒后,果断放弃了更好看的高跟鞋,穿了双黑色的平底短靴。
不是那么匹配,却胜在舒适。
没有过分提前也没有迟到。
比约定的时间刚好早了五分钟抵达。
沈凌已经坐在了那里,手指敲击着屏幕,不知道在跟谁聊着些什么。
徐荼远远看过去,倒还是上次见他的模样。
无框眼镜,浅色衬衣,西装被侍从收走,熨帖的挂在一旁的衣架上。
像是微微做了造型,头发带着卷,眼窝也被勾勒出了弧度,只是人看起来还是那副斯文温柔的模样。
徐荼端详了数秒,这才带着笑的走上前去,“让你等了,不好意思。”
沈凌被突然响起的声音惊了一下,抬眸看到是徐荼,这才把椅子一撤,起身。
“没有没有,我也刚到,徐小姐坐。”
“好,”徐荼笑着落座,示意了一下侍卫准备备餐。
这家店是预约制,为了确保食材的新鲜,必须要提前三天预定菜品,确保可以在开餐前3小时,食材送达,再进行处理。
徐荼最早还是跟徐又焉来过这家店。
作为她十七岁的生日庆祝场地。
一开始只觉得食物本味明显,比惯常的法餐厅鲜一些,听到制作流程,不由得啧了啧舌,“徐又焉,我还以为以你的风格,会直接飞去食物本源地去吃,省的运输的过程了。”
“好,暑假带你去吃。”
徐荼摇了摇手指头,“我的舌头实在不够精细,品不出这其中的精华,若是哪天我请别人来吃这家餐厅,或许是我做作的恋爱了。”
现在想想,她已经记不得当时徐又焉的神情。
可这话却命中了。
虽不是恋爱,但到底是她名义上的未婚夫,孙载怡给她列的餐厅清单她扫了一圈,最终还是定在了这里。
味道不一定是顶好的,但一定是一个有诚意,不出错的地方。
沈凌的笑一直挂在嘴边。
“之前听说了徐老爷子的事情,感觉以我的身份,不论说什么做什么都是唐突,又怕你心里难过,没有心情去考虑男女之情,所以才拖了这么久,从付坤那里听说你要回来,这才斗胆约了一下。”
徐荼也挂着笑,“之前确实比较忙,爷爷的事情,酒店的事情,好在现在解决了大半,我就回到海城来偷闲了。”
“偷闲好,若是徐小姐最近不忙,不如我带你出去逛一逛,春末夏初,很适合踏青。”
沈凌总有这么一种文气在身上,说起话来平和,让人如沐春风。
徐荼不由的把他在心里和徐又焉对比了一下。
若是不曾遇到过他,沈凌一定是个不错的结婚对象。
当下应着,“好,先谢过沈先生了。”
“我的荣幸。”
而后的一顿饭吃的愉悦。
沈凌问了问她关于幔京酒店的事情,徐荼捡着不重要的说,强调了自己没太有的管理能力。
“比我设想中要复杂不少,我做不了这样的事情,就怕交给我,钱没赚到,酒店全部赔进去,爷爷托梦都会骂我的。”
这话说的娇俏,惹得沈凌笑得宠溺。
“徐老爷子那么宠你,一定不会介意。”
徐荼就这他这句话,吃了口白松露淡口烟熏薄切火腿,不由的扁了扁嘴,果然山猪吃不来细糠,都这么多年了,她还是不能适应这种所谓精致菜品的味道。
叉子放下,喝了口红酒。
“我听说沈浓要订婚了,是很好的事情。”
沈凌故作惊讶的问道:“你和我妹妹认识?”
“对,我们是赫尔辛基大学的同学。”
徐荼没有戳破他。
她相信,沈凌早就把她能公开的信息全部调查清楚,不可能不知道她和沈浓就读同一所学校。
只不过,他可能并不知道,她们的关系会如此亲厚。
“我们还真是缘分,”他笑着,“家里会稍微操心一点,倪先生毕竟家世比较大,小浓性子娇气,这些年被家里养的,小姐脾气也比较重,所以最近一段时间我母亲都会教导她一些。”
徐荼煞有介事的点点头,“倪家的确家底丰富,只不过听说倪先生还有个孩子,我在学校时候接触过几次她,不像是会给人做后妈的人。”
沈凌苦笑了一下,“让徐小姐见笑了,我们也是没办法,小姑娘主意正,非要嫁过去,我和妈妈劝过的。”
这话说的,明显和沈浓的反馈相互矛盾。
原来沈家对外是这么界定这次联姻的。
徐荼心底冷笑了一下,却并未表现在脸上,而后话题一转,两个人又聊了些旁的无伤大雅的内容。
一顿饭毕,徐荼一直在边缘打圈,始终没有聊到感情。
沈凌多少有些沉不住气。
两个人走出餐厅,沈凌绅士的就打算把徐荼往车上引。
“我送徐小姐回家好了。”
“不麻烦沈先生了,”徐荼笑着拒绝了他,“司机在车上,哦对了。”
她站定,握着手包,浅笑嫣嫣。
“沈先生应该知道,我本就不是徐家的孩子,爷爷心疼我,将我收养,现在爷爷去世,按照他老人家的遗嘱要求,我会改回本姓,落回到奶奶陈灵荷的名下,我想,我们目前的关系,还是需要告知一下沈先生。”
说完,蒋毅恰到好处的把车听到了她的身前。
徐荼笑着挥手坐进了车里,却能从后视镜中,看到沈凌陡然惨白的脸。
第四十四章
从京市回来后, 徐荼先是和孙载怡去了一趟荣和堂。
她衣柜里那些动辄五位数起的成衣和五颜六色的各类冲锋衣都无法满足她的上班需求。
必须从上到下全部置换。
用孙载怡的话说,“你的定位既然是管培生,肯定会从最基础工作做起, 置装费的预算就必须控制在单件三位数, 全套四位数封顶, 不过曼甯酒店的定位摆在这里, 几个五位数的包包凸显家境, 可以不让人小瞧了你。”
明明没上过几天班, 理论却是一套一套的。
徐荼倒是没太介意服装的价格。
衣服总大差不差, 没有标志,旁人也就不知道你是商场专柜的货品还是淘宝随意购买的通勤装。
衣服和鞋包的价值是身份给予的,而非真是的物品价格。
她若是给自己立个穷人家的人设, 只怕拎个铂金去, 都有人问她要高A的购买链接。
但也还是参考了孙载怡的意见。
荣和堂胜在大,各种价位一应俱全。
两个人逛了足足一天, 洋洋洒洒买了七八个大包,放眼望去, 全都是单一色系的西装和款式相差无几的白衬衣。
不由得相视一笑。
孙载怡揶揄她, “还不如让容姨给你一口气做上二十件, 你啊,就是不会享受你姓氏的福利。”
容姨是徐家的老裁缝。
小到刚出生的小宝宝, 大到以前徐延国参加正式活动的中山装, 都是容姨亲自做的。
比起商场里精致华美的成衣, 徐延国和徐又焉爷孙俩都偏爱这种裁量得当的自家手作,只不过徐又焉因为工作需要, 部分款式还是需要米兰的老师傅手作,因而这些年, 容姨也算是半退休的状态。
“容姨都快七十了,稔针都已经不行了,我何苦折腾她老人家,再说了,”徐荼一顿,从包里抽了个东西出来,在孙载怡面前一闪。
孙载怡皱着眉看她跟耍宝似的,“你在逗我玩吗徐小五。”
“没有,”徐荼这次把东西规整的放在掌心里,递给了孙载怡。
是一张她的身份证。
只不过姓名一栏,赫然显示着“陈荼”。
“卧槽,这是什么个情况,你被四哥给踢出家门了?”
“滚滚滚,”这话听的徐荼不乐意,把身份证收了回来,“爷爷的遗愿,希望我改姓陈,落在一个故去的奶奶名下。”
孙载怡做了个夸张的表情,“这多好啊,你和四哥就不用当苦命鸳鸯了。”
徐荼觉得自己可以找个胶带把孙载怡的嘴给封上了。
“话说,我还以为徐老爷子一生刚正不阿,不会搞这种婚外情,私生子一类的事情,你不会真的就是你爷爷和那个什么奶奶的孩子吧。”
徐荼哭笑不得,“陈奶奶去世的时候已经七十多岁,我那时候还不到十岁。而且爷爷和她是晚年自由恋爱,不存在第三者。”
“这事你知道就好,什么时候对外公布,或者是否要对外公布,要看爷爷完整遗嘱的安排。”
她之前一直以为,她送去瑞士银行的那一份遗嘱和徐又焉手里的那份是相同的内容分了两个版式。
后来才知道,他们互为补充,共同组成了一份完整的遗嘱。
只不过徐荼本就没有看过她手里的那份,徐又焉的,也只是听他偶尔提及几条内容,到现在都不知道爷爷具体想要做什么,她的那份到底要何时取出。
孙载怡不以为意的耸了耸肩,“永远不说才好,这年代大家拜高踩低的很,知道内情的当你还是徐家小五,不知道的或者道听途说的,肯定会对你不友好。”
“就说沈家那个二公子,要是知道了不姓徐,分分钟退婚你信不信。”
徐荼一想到沈凌那张惨白的脸,不由得也跟着笑了起来,“我信。”
“所以啊,”孙载怡煞有介事的做了个闭嘴的动作,“徐荼徐荼徐荼,你就是徐荼,陈荼难听死了。”
徐荼被孙载怡的话逗笑,伸手就捏了捏她的鼻头。
孙载怡惊呼,“徐小五,你把我的粉底液和修容都捏没了!”
她突然意识到,她连下意识的动作,都和徐又焉一样了。
=
四月初,徐荼正式去海城的曼甯酒店任职。
正式入职的前一天,曼甯酒店中华区的人事总监特意找她谈了话。
对方是个看起来不过三十出头的女性,自称叫Zoe。
一丝不苟的盘头和系到最上面一颗扣子,没有一丝褶皱的西服套装,带着银色框架的圆形眼镜,手腕处是一块六位数的江诗丹顿。
挑不出任何毛病的职场精英装扮。
相比而言,徐荼则简单的多。
一身最简单的浅灰色西装,搭了一件小V领的丝质白衬衣,没有任何LOGO,手腕处干净白皙,临来之前特意取了木枝下来。
酒店行业,饰品是大忌。
言辞客气,一看便是知晓她身份的人。
“了总之前有交代过,我本人也清楚徐小姐的身份,但既然您的初衷是为了锻炼,我个人认为,替您隐藏一下身份会好一些。”
徐荼自然点头应允,“我也是这么想的。”
“虽然不太知道徐小姐打算在这边工作多久,但是按照酒店行业的运转岗位和职责,想要基本了解整体的运转流程,我个人建议每个岗位至少工作两到三个月,作为管培生,先从最基本的前台做起。前台、餐饮、调度、管理这四个大项的岗位每个岗位轮三个月,为期一年,当然,我无权干涉徐小姐的去留,只是个人的建议。”
徐荼含笑,“我来海城曼甯便是为了学习,很感谢Zoe给我这个机会,也非常认同这份规划。”
“合作愉快。”Zoe第一次露出笑容。
徐荼自然伸出手去,回握住她,“合作愉快,宗总监。”
换了称呼,就意味着从这一刻开始,她要以一名最普通的管培生的身份入职海城曼甯了。
徐荼从人事部领取了自己的工牌和工装,在Zoe的带领下见过了前厅部经理Rosy,但由于实在太过忙碌,也只是打了个招呼。
徐荼最后谢过了Zoe,转身走出了海城曼甯。
她出门的第一件事便是找地铁。
作为基本的前台,再让蒋毅接送是绝对不合适的。
工作安排虽然还没有出来,但夜班肯定必不可少,徐荼琢磨着,从海城曼甯到融园的距离,除了5站地铁,大概还要步行七百米。
好在她在赫尔辛基时沉迷过一段时间的徒步,当下琢磨着,是放一双平底单鞋在换衣间还是专业的徒步运动鞋。
一路上走走停停,脑子里想的东西多,考虑的东西也多。
走后走到融园楼下时,她突然意识到,自己今天穿了细跟高跟鞋,这一路走来,脚后跟已经磨出了个不大不小的水泡。
之前没有感觉,现在反而生疼。
徐荼下意识的就打算俯身去看。
却在瞬间,感受到腰间被围了一圈厚实的衣物。
吓得徐荼一个踉跄,高跟鞋一扭,人险些歪倒在地。
一双大手扶住她的腰,徐荼这才没有摔倒。
徐荼刚想回头去看是谁吓唬她,可还未等转身,就听到身后颇为无奈的熟悉声音响起,“徐小五,你若是记不得你穿的是短裙,就给我换上长裤。”
徐荼一哆嗦,这才意识到自己穿的是裙装,刚刚那样俯身,只怕会走光的一塌糊涂。
不由得吐了吐舌,转身对上他的眼睛,嘿嘿笑着岔开了话题,“四哥怎么这个时间过来了?”
“蒋毅说你11点就从曼甯出来,拒绝了他的接送,两个小时都没有回家,我自然要来看看。”
他这么一说,徐荼才意识到,自己这一路可当真是七拐八拐,走的复杂,现下都已经快要三点了。
也不怪蒋毅等不到她,急的告诉徐又焉。
“我这不研究研究明天上班要走的路线,四哥没什么事就回公司吧,我挺好的,这就上……啊……”
徐荼的话还没说完,就感受到脚步悬空,整个人突然被徐又焉给打横抱了起来。
惊呼声卡在嘴边,险些没有喊出来。
“四哥,我能走。”
“打算把脚磨烂,明天再去站上十二个小时的走吗?”徐又焉冷着脸,话语生硬。
听得徐荼老老实实把话憋了回去。
也是,她如今脚这个样子,明天若是当真再要站上十二个小时,人只怕就要废了。
所以乖巧的把自己窝在徐又焉的怀里,想了想,又长臂一伸,搂住了他的脖子,“四哥别误会,这样省力。”
徐又焉低眸就能看见她眼珠子打着转,还故作尴尬的不去跟他对视的模样。
又主动吻自己,又天天让他不要误会。
还真是个口是心非且没良心的小丫头。
进了门,徐荼被他轻轻放在了沙发上,刚想说“自己可以”,就看着徐又焉已经去找棉签和碘伏。
只一件简单的浅色衬衣,俯身时,背脊的线条被勾勒分明。
是只想一下就让人血脉喷张的好身材。
徐荼背对着他,咽了口口水。
徐又焉很快走了过来,半跪在地上,把徐荼的鞋子和丝袜取下,脚后跟果然起了两个黄豆大小的脓泡。
他取了针头,单手把徐荼的头挪向了一边,“别看。”
徐荼赶忙搂了个抱枕,把自己埋进了枕头里,然后感受到他的大手扶住她的脚面,继而脚后跟短暂的刺痛。
没有想象中的可怕。
徐又焉给她做了消毒,又贴好了创可贴。
顺手就把她的一双高跟鞋扔进了垃圾里。
“我晚一点会让人送几双好一点的过来。”
徐荼眼看着自己和孙载怡费劲挑选的鞋被扔了,想说的话还是咽进了嘴里。
如果每天穿着这双鞋上班,的确不是扔鞋就是扔脚了。
徐荼穿了拖鞋,人乐呵呵的站了起来,对着徐又焉挥手道:“四哥,你快去忙吧,你的时间金贵。”
说完,还笑着冲他挥挥手。
主打一个没什么良心。
徐又焉被她气笑,人向前一个大步,一手就把她的腰捞了过来。
徐荼瞬间就撞到了他的腰腹上。
明明没有任何过分的触感,她却莫名想到什么,刷的一下脸就红透。
徐又焉对她的反应还算满意,低头在她唇上狠狠亲了一口,这才放开了她。
“就这么把我打发走了,我总要讨回点什么来,”说完不过瘾似的又亲了亲她,好难得克制着自己放开了人。
“晚上等我回来吃饭。”
“哦,”徐荼一顿,愣愣的回答了个,“好。”
眼看着徐又焉管关上门消失在眼前,她突然意识到。
怎么两个人现在的相处,越来越像情侣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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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过这顿晚饭到底没有吃成。
裴怔找到徐又焉的办公室,说晚上有一个公务场合。
“不去。”
“今晚是海大的校长和学术委员会的人。”
“余丞博从京市过来,攒的局,你若是想神不知鬼不觉的把赵重赞办了,今晚是个好机会。”
徐又焉静默了半响没有说话。
文人自然有文人的风骨。
赵重赞这些年虽然手段不少,在学术上也并不干净,但胜在的确是有才华有能力,所以院方一直在保护着。
背后又有徐卿或明或暗的护着。
虽是感情虚无的中年夫妻,但或许是年轻时到底真心爱过,所以徐卿到现在都不肯放手。
徐又焉的人脉关系不在学术圈,想要不动声色,今晚的确是个机会。
余丞博是京大的前院长,爷爷的老朋友,徐又焉喊他一声余伯伯。
有他牵线,很多事情就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裴怔见他还在犹豫,递了个信封过去。
厚厚的一叠,像是照片。
徐又焉只随手取了其中两张出来。
是赵重赞和一名年轻漂亮的小姑娘。
“这是他目前带的研究生学生,但是两个人非常谨慎,我的人跟了很久都没有拍到一张亲密照片。”
“那你给我的是什么?”
“转账记录。”
徐又焉闻言,把照片全都拿了出来,果然,除了一部分两个人在学校里同进同出的照片,剩下的多是些大额转账记录。
多的十万,少的几千。
导师给自己的女学生转账这件事情,可大可小,若是赵重赞咬紧了这是研究经费也说得通。
但徐又焉明白,这事不是为了证明赵重赞与女学生有什么。
而是要让徐卿认为,他们之间有些什么。
徐又焉的这个姑姑,虽平日里不过问徐家大小事情,只领着分红过着阔太太的生活,但唯独对这个老公,护的紧。
特别是父亲的去世,让她越发依赖赵重赞。
徐又焉可以从最近她的往来动向以及常住京市中窥探出些许内容。
她打算帮她的丈夫立一番事业。
“不够,不能打草惊蛇。”
“我当然知道这些不够,所以今晚才让你亲自出马,扳倒赵重赞好说,别让你姑姑在中间搅局不是最重要的嘛。”
徐又焉闭眼后仰,手指揉了揉眼角处,而后沉声应着,“好,安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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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荼收到徐又焉信息的时候,江一一正在群里嚷着,要给她贺上班。
一江水:【让咱们今晚高举酒杯,庆祝一代大小姐步入打工人生涯】
沈能能:【咱们从明个起,都去曼甯住套房啊,给小图开单!】
徐清源:【我积极响应,在家里快憋死我了】
载歌载舞:【响应!】
一江水:【@大耳朵图图人那!】
沈能能:【@大耳朵图图你跟我哥约会去了?】
载歌载舞:【??小图跟你哥还有联系啊?】
沈能能:【之前不是吃了一次饭嘛,那之后我哥看起来魂不守舍的,我以为小图把他拒绝了,这两天看着又斗志昂扬了,这不想问问她,又给我个希望了?】
载歌载舞:【@大耳朵图图】
每@一次她,徐荼脑门子就突突一下,正琢磨着怎么拒绝了姐妹们才能不伤害感情,听到徐又焉给她的信息。
X:【今晚临时有事,不好意思,我会进来早回去】
吼,徐荼几乎兴奋的要跳起来。
大耳朵图图:【好哒,四哥你忙】
光从文字上,都能感受到愉悦之情。
以至于徐又焉看到这条回复的时候,不由得自我质疑了一下。
他原以为徐荼会难过,却感觉她好像格外如释重负。
难不成,她是真的不喜欢他?
江一一把地方还是定在了付坤的S。
特意开了几瓶好酒。
付少爷亲自作陪,只不过还没说上两句话,就被一群人哄了出去。
“付坤,隔壁三桌有美女总看你,快去快去,我们这没什么好呆的。”说着,江一一就把人推了出去。
徐荼翘着个二郎腿吃水果,眼睛扫在徐清源身上。
她有一阵子没见他,觉得他人看起来清瘦了些,不由得揶揄道:“怎么还开始减肥了,打算追姑娘?”
“别提了,”徐清源烦闷的挥了挥手,闷了一口酒,“我家最近不太平,我爸天天在家里骂人。”
“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嫌我妈搞不定爷爷的遗嘱呗,非觉得她身为唯一的女儿,现在连个话语权都没有,事情都掌控在四哥手里,自然是不愿意。”
徐荼撇了撇嘴,想起赵重赞威胁自己的模样,是有些精神不太正常似的。
“四哥不是说在找另一份了吗?小姑不会拿少的,有什么好不放心的。”
“谁知道,”徐清源耸了耸肩,“我觉得现在这样就很好,我们全家都不是经商的料,吃着分红就可以过得舒服,为什么非要去折腾。”
徐荼眼眸微微一变,拐了个弯,“话说,他又不是第一天在家闹,你怎么会瘦这么多。”
“我爸非要离婚,说我妈搞不定遗嘱就不过了,我妈你又不是不知道,外公去世之后整个人恨不能挂在我爸裤腰带上,一哭二闹三上吊,我晚上都别想睡觉,就现在我出来,我妈都不太愿意,生怕我也不要她似的。”
徐荼静默了数秒后,笑着端起酒杯,“父母的事情父母解决,喝酒。”
“可不,”沈浓插话进来,“离婚结婚多正常,我都要给人去当后妈了,来,走一个,敬这操蛋的人生。”
大家瞬时碰杯,干酒。
江一一揶揄徐荼,“明天我去住酒店,记得给我免费升房。”
“升升升,我把海城曼甯的顶层都包给你,包一年,让你去住个痛快。”
这话说完,她突然意识到点什么,“段严章那?”
好像上一次他就没有出现,这一次徐清源都来了,他还没来,属实不正常。
孙载怡也意识到了问题,下意识打开手机,才发现,群里已经没有了他。
“艹,怎么还退群了?发生了什么?”
江一一半响没有说话,拎着酒瓶给自己满了一杯的酒,而后一饮而尽。
“他找了个小女朋友,对方不让他和我们走得太近。”
“什么?!”
“艹!”
“女朋友??!”
“……”
几乎是异口同声的,所有人的下巴都快惊掉了。
全世界的人都可能找男女朋友,他段严章也不可能啊。
从七八岁就追在江一一身后的男生,发誓非她不娶,饶是江一一从来没有承认过他是自己的男朋友,但始终在她身边的段严章,怎么会谈恋爱?
就算谈恋爱也是应该跟江一一啊。
“对,女朋友,他找了个十八岁的,嫩的都能掐出水了。”
“所以,来,干杯,”江一一举起酒杯,“敬这操蛋的人生。”
这一晚几个人喝的都有点多。
徐荼陪着,饶是酒量最佳,也还是喝了不少。
没了段严章,徐荼自然是让蒋毅去送江一一和孙载怡。
倪匡生的司机来接走了沈浓。
就在徐荼打算打车的时候,徐又焉的那辆宾利已经停在了她的面前,车窗落下,是他那张矜贵清冷的脸。
“上车。”
徐荼喝的有点多,人还有几分恍惚,把脸凑到他的面前端详了几秒,这才裂开嘴笑了起来,“四哥,你是哆啦A梦吗?”
徐又焉眼看着徐荼喝的迷迷糊糊,东西南北都不分的样子,干脆下了车,长腿迈出,笔挺的西裤垂下,单手随意的挽了衣袖,半俯身的打横就把徐荼抱了起来。
屈膝把人放进车里,刚想自己坐进去,却没想到,徐荼竟然扒着自己不放,像个树懒似的,牢牢抱住了他的腰。
徐又焉轻声哄着,“乖,松手,我先进去。”
“我不,”徐荼一听让松手,立刻抱得更紧了些。
以至于徐又焉上车的动作,是从未有过的狼狈。
好难得坐了进去,就看到她一双圆瞳乌亮,眼下红扑扑的一片,越发衬得眼睛水汪汪的。
“徐又焉,你现在还想吻我吗?”
他说过,他心动的最初是“明明应该给你醒酒,我却想吻你”。
还不等徐又焉回答,徐荼就笑灿烂着,闭上了眼,“现在我允许了。”
第四十五章
闹钟连环夺命call的时候, 徐荼下意识的就要把闹铃摁死。
可接连不停响起五次铃声,徐荼刚想闭着眼骂人的瞬间突然意识到,今天是她上班的第一天。
她昨晚趁着尚且清醒的时候一连订了十个闹铃, 就怕出现今天早上的情况。
当即猛地睁开眼睛, 蹭的一下就从床上坐了起来。
高速晃动让她呲着牙的晕了几秒, 眼前都爆了星星似的。
挂表赫然显示着已经七点十五, 今天她的到班时间是八点。
徐荼几乎是飞一般的起床, 洗漱化妆。
昨天Zoe有点过她, 前台工作, 淡妆是基本的仪容仪表要求之一。
她那点拿不太出手的化妆技术,只能保证粉底和口红,眼窝随意打了个大地色的不出错眼影, 刷了把腮红, 找了瓶宝格丽的白茶,据说最适合酒店的味道。
徐荼对香水没什么研究, 江一一热衷于这些东西,以前读书的时候, 钱多的花不完, 看到漂亮的瓶子就会随意买一些, 以至于徐又焉只要带着徐荼住过的房子里,都有她的不少香水。
后来去了赫尔辛基, 天寒地冻的情况下, 嗅觉仿佛都跟着消失了些, 冰雪融化和树木燃烧的味道足以填补气味的空白。
再去挤地铁已经完全来不及,徐荼干脆去到徐又焉的衣帽间, 那里挂了满满一排的车钥匙。
徐荼从上到下看了个遍,长叹了一口气。
许是最近在融园住的多, 彭宇把常开的商务车都开了过来,加上几辆徐又焉平日里喜欢的超跑。
最便宜也要七位数,若是停车被发现,徐荼这班也就不用上了。
可她已经提前跟蒋毅说过不用接,这个点海城的的堵车程度,等他再赶过来,自己就等着明天被辞退吧。
徐荼只能眼一闭,挑了个其中最便宜的一辆路虎,拔腿就往地库里冲。
好在融园离酒店不过七八公里的距离,海城曼甯的停车场大,徐荼找了个最角落的位置,临下车前,还鬼鬼祟祟左顾右盼了许久,确保没有人注意这才下了车,小碎步就往大厅跑去。
抵达的时间,刚好八点。
前厅部经理的表情已经很是难看。
上班第一天卡点,算是大忌。
好在徐荼脸上尚且看不出宿醉的痕迹,姿态谦卑,不停地道歉,说没想到路上会堵车,下不为例,Rosy这才没有太过难为她。
带着她,把整个酒店转了一圈,
“前台的工作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直面客人的第一道门面,不论遇到什么情况,都要做到沉着、冷静……”
Rosy的年纪不大,不过三十岁左右的模样,已经做了海城曼甯2年的前厅经理。
作为全国都数得上的顶奢酒店,可以在这样的年龄做到这样的位置,有的绝不仅仅是能力。
背后必然是有人脉资源的。
徐荼一点点的记着,听着,手机开着录音,重点的内容都会单独录上。
Rosy为她简单演示了一下Opera的操作使用,不算太难,但想要在满负荷载客量的情况下流畅使用,是个经验活。
同班次的小姑娘年纪都不大,有的甚至比徐荼还要小上一两岁,大学毕业应聘到这里,把能进入海城曼甯作为人生颇为荣耀的事情。
“前台是24小时轮值的工作,目前酒店加上你共有15名,三班倒,每班4人,这是你的领班,你可以叫她玲姐。”
徐荼脆生生的喊了声,“玲姐”。
对方是个三十余岁的利落女性,与Rosy的利落不同,玲姐的眼眸中带着一种兢兢业业的踏实感,很好相处的样子。
同班的另外两个姑娘,一个叫田若雨,工牌上就直白的写着Rain,另一个姑娘自我介绍便是Moko。
徐荼还是用了她在国外时的英文名。
“我叫Joy,之前在幔京酒店做过一段时间的行政,很高兴和大家一起共事。”
“Rosy姐说你是管培生,就是说你在前台做三个月就要轮岗的意思?”田若雨凑上来,小声的问道。
徐荼点了点头,“应该是这样的。”
“真好,”小姑娘把下巴垫在大理石的台面上,一脸的向往,“你肯定非常优秀,我竞聘前台都费了很多的力气。”
徐荼被逗笑了,安抚道:“你很棒啊,我刚才看你用全英的软件用的非常流畅,问题都可以自行解决,这是非常厉害的业务能力。”
“是嘛?”田若雨的眼睛迅速亮了起来,“你真的是人美心善,下午交班后我们去吃火锅啊,我知道北门新开了家超好吃的川味火锅,拍照也特别好看!到时候去出几张片。”
徐荼完全没想到友谊来的会这么突然。
她和孙载怡沈浓她们的友谊,都是带着学生时期的单纯情谊和相同家境背景下存在下来的,但是对于其他人,徐荼很少会敞开心扉去接纳。
可田若雨的眼睛晶晶亮,看着徐荼有些犹豫,一双不大的眼睛四处偷瞄,把手机放在桌子下面摆弄了一番后,伸手拽了拽徐荼的衣袖。
“你过来看,是不是很好看,超级出片,特别是这个熊猫头的小甜品,妈啊,可爱死了,”说着,还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我技术绝对ok,你这么美,360度无死角,我保证把你拍成氛围系大美人。”
徐荼原本想说我不需要拍照,可话到嘴边又改成了,“我拍照不算很好看怎么办?”
这话多少带了些自谦的成分。
徐荼拍摄的布达佩斯夜景,曾经获得过国际新人摄影师大奖。
她那时候无聊,除了课业,剩下的时候便是自娱自乐,旅行滑雪露营,摄影便像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习惯性的去捕捉大自然最美的时刻和城市里最绚烂的光影。
不过人像,她当真是拍的少些。
也就只有沈浓,偶尔扭捏着非让她拍上几张。
还总会吐槽她,过分追求背景的美而忽视了她的美丽。
田若雨却丝毫不在意,笑嘻嘻的做了个神秘的表情,“没关系,我会P,你就负责给我直出,我能修成我喜欢的样子。”
“就这么说定了,一会儿换了衣服你在北门等我。”
“好。”徐荼笑着应允了。
还不忘给徐又焉发了条微信,告诉他今晚不回去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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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比想象中的要琐碎。
许是清明节假期刚过,酒店的人流相对稳定,但五一的预订单却飞涨。
徐荼一整天的时间,都是在看着玲姐处理各种投诉事件,看着田若雨和Moko处理各种订单中度过的。
她在观察中对比幔京酒店和海城曼甯在这方面的差距。
很大。
幔京是老牌酒店,现在所用的PMS系统还是五年前做的升级,虽然依旧可以使用,但明显效率已经不足以满足大量人员涌进时的需求。
前厅经理的精神面貌也有非常大的差距。
Rosy虽然并未处理具体的事务,但她几乎大半天的时间都出现在前台或是行政走廊。
优雅、利落、高效,仅从一个人身上就能反映出整个酒店的气质。
而幔京目前的前台经理已经超过四十五岁,最近一段时间困束于家庭事务中,眼神中的疲态尽显,没有了从前的那份飒爽。
招人和培养人,才是最难的。
以至于已经到达了交班的时间,徐荼也还在研究Opera。
考虑着引入新系统的成本和培训方式。
还是田若雨走过来,一把架住了她的胳膊,“快走,下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你刚上班第一天卷很正常,等你上两个大夜,你就再也不想多在这个台子里呆一秒了。”
徐荼硬生生的被她架着,不到五点就抵达了火锅店。
用她的话来说就是,吃饭之前的时间都是拍摄时间。
半个小时拍摄,半个小时等菜,六点吃饭刚好完美。
中间徐又焉给她打了个电话,徐荼只捡了时间地点告诉他,以及补充了一句,“我和同事在一起,你不用来接我。”
直接堵死了他想杀来这里的心。
田若雨挑着眉贱兮兮的问道:“男朋友?来嘛,一起来吃,虽然我母胎solo,但是我从不介意看别人谈恋爱。”
徐荼下意识的就拒绝,“是我哥。”
“哇哦,”田若雨夸张了一下表情,“看来是个好哥哥,这么关心妹妹,不过我要是有你这么个妹妹,我也担心,生怕你被坏小子拐去。”
徐荼真的很久没有接触过这么直白爽利的人,说话又像相声似的,包袱抖了一个又一个,一晚上被逗得哈哈大笑。
难得不会吐槽她的人像技术,还不停竖着大拇指夸她有天赋。
“Joy,我觉得咱俩zei般配,我看看,你把我拍的这么美,我把你拍的更美,是不是友好的探店搭子。”
徐荼点头应着,“恩,很好。”
“所以……”田若雨拉长了音,还冲她挑了个眉,“明天还是这个班,咱们再约个下午茶,我看到一个超美……”
后面的话她还想说,徐荼径直取了一块牛肉,塞进了她的嘴里。
“明天不可以,后天我陪你。”
却只见田若雨摇了摇手指头,一口咽下了牛肉,“后天我们是四点到十二点的班,下了班我大概就只想睡觉了。”
徐荼这才对她的新工作有了更进一步实质性的认识。
两个白班,两个晚班,最后还有一个大夜,Rosy提过,她每个月还有四天调休的机会。
两个人从火锅店里出来,已经临近九点。
好在火锅店离地铁口近,两个人去向相反的方向,挥手再见。
一路上许是田若雨闲来无聊,p好一张图,就会给徐荼发一张,零零散散,竟然能凑齐一个九宫格。
三张她的,三张徐荼的,还有三张两个人的合影。
小雨:【我要发微博和小地瓜了,你快看看自己够不够美。】
哪里能不美,就连徐荼下巴上那颗尚未冒出,但隐隐泛红的小痘痘她都给修的平整自然。
大耳朵图图:【很美。】
徐荼到家的时候,徐又焉还没有回来。
她冲了澡,敷了个面膜,等坐到地毯上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脚当真肿了。
站了一天,现在已经一戳一个窝,像个包子似的。
不由得把腿立起,整个人仰面躺在地毯上,闭着眼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身体。
中途天若雨还给她发来了自己的微博和小x书链接,徐荼点了进去,果然就看到小女生惯用的内容。
@不是暴雨不是大雨只是像雾又像雨:【今日份ootd
新认识的美女陪新开的火锅店,还有什么比这更美好的吗?】
徐荼笑着,给她点了个赞。
而后手机放下,再次把眼睛闭了起来。
困意席卷而来,隐约中徐荼好像听到了开门的声音,想挣扎着起来,但又想就这么睡过去吧。
然后,就感受到有一个温热而柔软的唇落下。
浅尝辄止的轻碰而已。
有一双手把她的脚接了过去,大而干燥的掌心和手指揉在她滑嫩的脚上,是让人昏昏入睡的触感。
徐荼舒服的不由的轻吟了一声。
脚上的力度瞬时消失。
徐荼闭着眼皱眉,不乐意的摇了摇脚,“继续啊。”
而后,她突然感受到,自己的双脚好像触碰到了某个坚硬的东西。
第四十六章(后面丰富内容)
海城曼甯的节奏比徐荼想象中的还要快。
最初几天的学习适应期过去, 玲姐就开始给徐荼压更重的工作。
最开始独立负责房间的,后来便开始有意识的让她去协调处理突发情况和负责礼宾工作。
海城曼甯的前厅部并没有作细化的职能区分,GSA的同事也会做一部分Concierge和Executive lounge的工作, Rosy会根据每个人的能力以及工作状态来进行调整。
徐荼上手快, 抗压力也强, 许是因为这些年跟着徐又焉, 各种身份地位的人见得多了, 便越发的松弛。
接触了多年的奢侈品, 很多人从进门的那一刻, 她就已经对对方的身份地位有了大概得了解。
那些没有明显logo,质地裁衣精良的,才是最需要妥帖注意的。
更何况她的英语好。
四年的欧洲留学经历给了她极大的工作便利, 她可以根据不同国家客人的生活习惯调配不同的房间, 做出不同的旅行或者会务规划。
几乎只用了半个月,徐荼就迅速脱颖而出。
收到的表扬函几乎是旁人一年的量。
田若雨托着一双星星眼大喊:“Joy, 你到底是做什么的,你也太牛了, 做管培都屈才好嘛!”
徐荼一边处理着最新的投诉单, 协调服务部赶快对顶层的套房做着清理, 一边接收着最新的预订信息,排布会务需求。
还不忘捏了捏Rain的小脸, “我就是做酒店的, 跟你说过, 我有一点点的经验而已。”
“这哪里是一点点的经验,”Rain夸张的瞪大眼睛, “就刚刚走的那个西班牙的客人,口音那么重, 我就听懂了bad一个词,你是怎么做到把他安抚的那么好的。”
徐荼想了一下,“西班牙人的就餐时间普遍会晚一些,但是咱们酒店的餐厅只营业到晚上九点,对他们来说结束太早了,我态度温和的做了升房,给他提供了附近几家24小时营业的地道餐厅。出来旅行的人,不论何种国家,诉求大多都是住得舒服、吃的愉快,若是再附赠妥帖的旅行建议,就可以解决大半的问题。”
田若雨听得瞠目结舌,“你可以听得懂他们说什么吗?”
徐荼想起来自己那个英语说的仿佛加汤带水的导师,笑着点了点头,“只要听重点词就好了,和我们中国的方言一样,差别不会太大。”
田若雨把脸再次贴到台面上,“完了完了,我这辈子注定跟前厅经理这个职务无缘了。”
徐荼笑着,先是把手里的工作稳妥处理完毕,这才趁着没有人的当口,坐在了Rain的身边。
“因为我有留学经历,所以大部分的欧洲英语口音我可以听的懂,因为家里有从事比较高阶工作的亲属,所以在对人方面我会有一点经验,这些全都得益于我过去的经历,我年长你两岁,你若是丰富了这两年的经验,到时候一定会做的比现在的我好的多。”
小姑娘仰着头,一脸的期许,“会吗?Joy你觉得我可以吗?”
“我觉得你非常棒。”
“你觉得我棒,那我肯定棒!”
只不过,小姑娘的这份自信,在下午接到一整单的团队预订单后,陷入了崩溃的状态。
“Joy,Joy,江湖救急!”
徐荼正在处理一单退房,偏头看了眼她,随意的问了句,“怎么了?”
“可存数字!竟然是可存数字!我接了他们的单!但是刚刚他们电话的时候只跟我说是普通的会务对接,可Joy你看!”
徐荼在听到这四个字的时候,下意识的愣了两秒,而后才正色的走到电脑前,看着那份提前打来的公函。
算下来她最近和徐又焉的见面可以用惨淡来形容。
除去白班是正常的上下班时间,晚班及夜班,她都是跟徐又焉完美错过的。
就是少有的几个白班,下班后徐荼都用来泡在书房里,恶补酒店管理的相关知识。
跟徐又焉连吃个饭都变成了奢侈。
她好像突然间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与徐家无关,与徐又焉无关。
她只是海城曼甯的一个前台,一个她可以凭借着自己的能力而非背景就获得无数赞扬的Joy。
当下听到这四个字,徐荼陡然产生了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对徐又焉的思念也随之宣泄而出。
她好像,也很想见见他了。
公函上的需求明确。
这其实并不是一个纯正意义上的会务团单,而是可存数字今年的春季大会所设的最大服务点。
用来接待海外分部的各大总裁及项目主要负责人来华开会的整体性包场大单。
下个月的2-5号,四天的时间,包下整个海城曼甯。
这不仅仅是个巨额惊人的庞大单据,更因为涉及到部分提前预定客人的业务取消,对接可存数字做好全酒店的主题布置,会务接待、餐饮需求、房屋要求等大量工作。
可存数字的海外分区总裁以及大中华区的所有高管负责人,单单是人员接待的规格方面,海城曼甯就要顶到最高。
面广事重,不是她们几个小前台可以决定的。
难怪田若雨把电话预约单接下来后,会反应这么大。
海城曼甯的激励机制,前台是拥有客单的提成的。
这么一个大单,只怕是她房子的首付都可以交出来了。
所以小姑娘又惊又喜,已经手足无措的不知道如何是好。
徐荼思忖了数秒。
玲姐不在工位,徐荼嘱咐着田若雨一会儿一定要第一时间上报。
她躲去卫生间,给徐又焉发了两条信息。
大耳朵图图:【今晚一起吃饭吧】
大耳朵图图:【感谢金主爸爸给我们贡献大单!】
别的不说,单是可存数字在海城的定点酒店,就不止一家,更别说这些年徐又焉或多或少的收购或投资。
海城曼甯做的是高端的个性化旅居酒店,并不算传统意义上的商务酒店,可存数字这种级别的大型服务单落到他们酒店头上,一定是在提醒她。
若是再忙的见不到人,只怕他本人就要直接到酒店来抓人了。
徐又焉难得回复的迅速。
X:【我去接你下班】
大耳朵图图:【不用!!我自己去,咱们回家吃,我给你煮】
笑话,上次开着徐又焉那辆路虎来,足足在停车上里放了三天没敢开回去,最后还是趁着夜班交接,在月黑风高的夜晚才偷偷的开回去。
俨然一副做贼的模样。
这要是让徐又焉高调的开着车来接她,半个月后再以可存数字总裁的身份出现在酒店。
呵。
徐荼未来九个月的管培生涯只怕是就此结束了。
徐荼琢磨着,自己这在北欧练就的白人饭手艺能够做点什么充数的,肯定要再让晚棠斋送几道私厨菜肴。
黄油牛排配鱼肚参汤,听起来还怪别致的。
徐荼乐得次牙咧嘴。
一边记录下购物清单,一边让孙载怡通过私人关系,插空订上晚棠斋的几道招牌,六点送到融园。
孙载怡贱兮兮的给她回了个[坏笑]的表情。
载歌载舞:【听起来像是烛光晚宴】
载歌载舞:【你终于想通了,打算享受美妙的鱼水之欢了[坏笑][坏笑]】
大耳朵图图:【孙女士,请把脑子里的黄色废料倒一倒】
大耳朵图图:【否则我要把你的真实面目告诉蒋毅】
载歌载舞:【去吧,说不定他就喜欢我这种色色的美人】
徐荼懒得搭理她,琢磨着一会儿下了班,第三站地铁口下车,买完东西回家做饭,时间刚好。
徐荼这一去时间不算短,等到人回到工位的时候,才发现状况不对。
几乎大厅内的所有人都凑在了吧台旁。
Rosy站在一旁,一脸冷漠的注视着吧台内,玲姐在一旁不知道低声说些什么,徐荼快步向前,就发现田若雨低着头,小声的哭泣。
而Moko一脸冷漠,仿佛是对方做了什么天大的错事。
徐荼思忖了数秒,向后退了一步,站在了不远不近的距离。
就听到Rosy冷声说着:“我不论今天这件事情到底是什么情况,Rain你在上班期间公然喧哗引起纷争,取消这个月的绩效。”
“所有人,三十秒内回到工作状态,下班后去我办公室。”
说完,Rosy转身就要往回走,在回头看到徐荼的瞬间,表情想要从冷漠切换到笑意,尚且很难,最后只得给她微微示意了一个大拇指。
旁人不清楚,Rosy却是知道。
这样大的单子,若非徐荼,只怕她的整个职业生涯都很难再碰到另一单。
而徐荼脑海中却只能闪过一句话,下班去经理办,只怕自己今晚承诺徐又焉的这顿饭,又要泡汤了。
只不过顾不得这顿还是未知数的晚饭,眼看着人群散去,她大步向前,就把田若雨拉了起来,哑声问道:“发生了什么?”
“Joy,”小姑娘拉长了声音,眼看着又要哽咽的想哭,就被徐荼一把拉住了手,使劲掐了她一把。
这种时候,已经不能在哭了。
刚刚这边的动静已经引发了不少客人的好奇,若是再出半点意外,只怕就不是罚扣绩效那么简单的事情了。
田若雨咬住了下唇,低声说道:“那封公函我原本想要等玲姐回来再回复的,却没想到Moko用了她的系统账号,不仅做了回复,还直接接了单。”
“这明明是我的单子,你可以给我作证的。”
田若雨一急,声音又要大起来,还好被徐荼一把拦住,愣是没敢再吱声。
眼神里的无助却是分明。
徐荼把眼眸投向了Moko。
算下来她已经在这里工作了大半个月,她跟Moko的说话量尚不及田若雨的十分之一。
小姑娘文静,话少,大部分时候都在安安静静的工作着。
只不过偶尔也有急脾气的时候,对着客人话说的难听,被玲姐公开批评了几次。
徐荼只觉得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性格,她在这里做不久,自然没有兴趣去深入了解些什么。
Moko当下冷着脸,仿佛是田若雨做错了事,而她是无辜的一样。
这件事情处理起来简单,酒店的监控覆盖,想要证明单子是谁的,几乎易如反掌。
调出监控,确认小雨是首单电话的接听人,以及查询邮件打开端口,都可以证明。
徐荼不太理解,Moko为什么想要做这种一定会被证明她错了的事情。
只是因为提成太诱人所以铤而走险?
可如此大的团建单,除了接单的个人会有不菲的绩效外,整个前厅部应该都会有大额的奖金。
她的人员管理经验并不丰富,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的多了些,冷不丁的一个想法钻进脑子里,激了她一身冷汗。
她不由得轻声开口问了句,“你们有谁知道,可存数字这次活动的联系人是谁?”
田若雨有点懵的摇了摇头。
Moko则在顿了两秒后轻声开口道:“彭宇先生,总裁办助理。”
“所以,最开始的电话是他打的吗?”
Moko的表情变了变,而后还是用她温柔的声音小声说了个,“嗯。”
徐荼的想法被佐证,她瞬时抬起了眼眸,目光看向Moko时,带着几分哂笑。
原来不是小姑娘铤而走险,而是她们被狠狠的算计了。
“这么大的单子,怎么没有提前说?”
Moko的脊背不着痕迹的抬了抬,“可存数字发来的第一稿公函内容不够详实,我担心这样呈送给Rosy不算严谨,于是让对方重新补了一稿,没想到引起了误会。”
好一句没想到引起误会。
小雨接电话接收邮件的时候,Moko都在旁边。
她却只字不提,等到回复完邮件,彻底激怒小雨,她也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一个控制不了情绪,没有搞清事情的前因后果就在大厅勃然大怒,造成酒店舆情的前台小丫头,虽不至于被开除,但接下来的晋升之路必然受阻。
而她徐荼,在本该一起协调处理事情的时候不见,在小姑娘眼中,也一定会被牵连。
一个岗位的2个人都被打上了“不靠谱”的标签,与她,是不费吹灰之力就打赢的一场胜仗。
这种事情,田若雨只能把委屈往肚子里咽。
的确是她任性了。
显然,一来一往的对话她全都听了个明白,自然也知道,这件事情百分之百是她的理亏。
甚至可能在她大闹前台的时候,Moko早就提前告知了Rosy有这样一个单子。
所以平日里素来一碗水端平的前厅经理,今天才只惩戒了她。
小姑娘的腿一下子就软了,刚刚还满是委屈的眼神里,现在只剩下焦虑和紧张。
她太想保住这个单子,她太急切的想要证明自己。
之前徐荼便从她的嘴里听到过。
海城曼甯的前厅部流动一向非常的快,因为收入高,绩效高,所以应聘者众多。
每年考核指标下达后,都会把后5名的员工更换岗位。
从前厅部到服务部或是餐饮部,钱少事多。
几乎每个班岗,都会有1个人。
因了徐荼的到来,她为自己和Rain争取了不少的绩效积分点。
但现在,几乎整月绩效扣除,是极大的比例。
弱肉强食。
在这件事情上,她做不了任何的事情。
徐荼第一次意识到,原来每一条看似公平的考核机制下面,是真实而血淋淋的竞争。
她好像,一点都不适合做一个管理者。
第四十七章
徐荼到了家, 人还是有些低沉。
牛排和所需的调料菜品叫了配送,和晚棠斋的菜一起,准时送到了门口的储物柜里。
徐又焉还没有回来。
徐荼取了东西, 换了衣服, 洗手之后就把几道大菜倒进盘子里, 放入温菜器内温着。
开始洗菜切菜。
只不过虽是手上动着, 脑子却有点放空。
她下午是和大家一起去的Rosy办公室。
作为前厅经理, Rosy重拿轻放, 只把问题的点放在了扰乱工作秩序这件事情上。
批评教育了田若雨, 作为前台,务必要沉稳淡定;又告诫了Moko,以后再遇到这种事情, 必须第一时间告知同班的同事。
玲姐自然背了个带班不力的处分。
至于她自己, 在一旁陪着,没有半点波及。
这进一步证实了徐荼的猜测。
Zoe并没有把自己的真实身份告诉Rosy, 但在这大半个月的接触里,她对自己的关照太过明显。
怒气头上的大拇指就更加表明, 她从另外的途径知晓了徐荼的身份。
这大抵和之前她猜测的, Rosy或许与了家亦或是季家有关。
徐荼不是个经不起风雨的人。
当年能从末寨逃出, 后来又被徐又焉扔出了国,桩桩件件她都一个人抗了起来, 可现在, 她却有一种浓浓的无力感。
从回国, 爷爷让她做事,再到徐又焉瞒下遗嘱, 赵重赞设套想要试图陷害她,以及祁安不惜作法, 也要把她和自己捆绑在深渊内。
再到现在,她以为跑开徐家的枷锁,她作为一个独立的人去从事一份她可以胜任的工作,也要被妒忌、猜疑和陷害。
人,为什么不可以坦诚的对待彼此。
刀起刀落,胡萝卜被切得浑圆,一颗颗的精致好看。
芝麻菜切碎,零散的摆在盘子里。
洋葱切条,不由得熏得一双眼睛红红的。
徐又焉推门而入的时候,恰好看到了这一幕。
小姑娘穿了件贴身的短袖针织上衣,腰身盈盈一握,却穿了条宽松的暖粉色睡裤,平添了几分可爱。
举着胳膊,用手腕擦拭着双眼。
怎么看都像是受了委屈的样子。
于是素日里端方持重的徐先生脚步加快,六位数的定制外套随手就被扔在了沙发上,领口的衬衣扣解开,一同被放在吧台上的,还有一块腕表和一对袖扣。
是加起来价值八位数的饰品。
西裤裹挟着笔直修长的双腿,只几步,人就落在小姑娘面前。
长臂一伸,把她的手腕拿了下来,脸向下一瞥,恰好可以看到红红的眼眶。
“被欺负了?”
徐荼没想到徐又焉会回来这么早,扯了一抹笑,摇了摇头,指了指案板上的蔬菜,“是洋葱。”
徐又焉却是不太信的样子,轻柔的捏了捏徐荼的鼻尖,“我怎么觉得我们阿图受委屈了。”
徐荼抬眸看着他,还是那样的好看。
皮肤白透,偏偏眉眼墨黑,扁长隆起的三角眉形,以前家里有过一个算命的先生,说这种眉形的人,狠戾、独断,能成一番大事。
好像十二年前他也是这样的模样,只不过那时候少年狼狈,饶是密林枝杈划破了脸,却还是抵不住骨子里的气度。
眼眸看向她的时候,徐荼能感受到那份无法言喻的爱意。
她不由得向前了一步,径直把脸埋进了徐又焉的怀里。
“谁能给我委屈,酒店里但凡聪明点的,都能知道我的出身,捧着还来不及。”
但小雨就不一样。
普通人家的姑娘,读着虽是一本,却也算不得顶级的大学,就业来到这人尖尖的地方,是少不得要受很多的委屈才能成长起来的。
不知道那时候,她还会不会拿着漂亮的餐厅照片,嚷着要去给她拍氛围美照。
“你的那个小朋友受欺负了?”他笑着,回抱住她。
宽大厚实的掌心落在她的背脊上,让人安心。
徐荼想了想,从他的怀里挣了出来。
到底还是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讲给了徐又焉听。
“我知道这是很正常的时候,我也知道日后我若是重新疼训峮吧衣伺爸一刘酒留伞发布此文,加入第一时间追更回到幔京,下面一定每天都会有无数这样的事情。我只是有点难过。”
“Moko是个很能干的小姑娘,Rain虽然大条些,但在处理事情上非常的灵活,他们都很适合目前的工作,为什么要设置这样一个让大家竞相残杀的机制。”
徐又焉听着,取了一张湿巾,温柔而耐心的一点点擦拭过徐荼的手指。
等到徐荼彻底把内心的所有情感宣泄出来,他这才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安抚似的,把她从岛台抱到了沙发上。
徐荼挣扎了一下,“牛排还在煎着!”
“无妨。”他这么说着,可也还是先走了过去,关掉了炉火。
继而坐在她的面前,眼眸看向她的时候,是平等交流的坦诚。
“大道理都懂对吗?”
徐荼咬着下唇,静默了几秒,最后还是点点头。
大道理都懂,说的所有都不过是为了发泄情绪罢了。
这么大的酒店,若是不引入这种程度的竞争机制,只怕早就被同行抓到把柄,如何能坐稳头把交椅。
徐又焉每天面对的,一定是数不清的行业竞争和陷害,这些事情在他眼中,不过是个毛毛雨罢了。
“这件事情刚刚开始,谁也说不准最后的结果到底会是什么,你也说了,海城曼甯不养闲人,有人做,就会有人知道,是选择一个争强好胜有竞争力的,还是选择聪明善良有衷心的,管理者自有管理者的考量。”
“无关对错。”
徐荼听着,明明只是几句简单的话,她却觉得好像那股郁结的情绪消散了七七八八。
是啊,Rosy不傻,Zoe更是精明,她都能看出来两个姑娘的优缺点,她们怎么可能不知晓。
不过就是场选择而已。
有没有今天的事情,大家也都会被选择。
职业道路漫长,谁也不清楚自己会被怎样的点滴小事就评判。
徐又焉看着她愣怔着,轻笑着问道:“你是想做被我庇佑在身后的小姑娘,还是想独当一面,做一个很累的大人?”
徐又焉握着她的手,指尖摩挲着她的手背,让人从手到心,都扫着痒痒似的。
徐荼使劲抽了抽,根本无力抽取,也就作罢,任他牵着自己,小声嘟囔着,“我想做个不累的大人。”
既可以独当一面又不至于如此辛苦。
她原本以为徐又焉会嘲笑她的天真,却没想到他竟然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
“好。”
徐荼有点懵,“怎么好?”
“我来帮阿图做一个不累的大人,不过在次之前,”徐又焉俯身向前,擒住了她的唇,“我需要一点报酬。”
他们太久没见,气息交融,辗转厮磨。
许是两个人的亲吻已经太多,许是徐荼内心的防线终究是在她毫无作用的反抗中自行卸下。
她开始沉浸在和徐又焉的亲密中。
酥麻愉悦的触感几乎是有如海浪般毫无招架的袭来。
脚趾勾起,下巴扬起,她几乎是攥紧了徐又焉的胳膊,来获取呼吸的机会。
却没想到,他的唇在她抬起头的片刻,从徐荼的脸颊落到脖颈再一路向下。
她原以为徐又焉所谓的“不累的大人”是帮她在事业上有所助力。
却没想到,这个看起来道貌岸然,矜贵雅致的男人脑子中的黄色废料俨然比孙载怡还要多。
徐荼几乎是要沦陷在他柔软湿热的唇和灵动的指尖。
那种从未有过的,无法言喻描绘的快乐,让她不由得咬住了徐又焉的肩,
落了一个显著的印痕。
她是彻底软在沙发上的。
别说煎牛排,此刻她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徐又焉的唇落在了她的脸颊上,“乖,等一等我。”
他现在急需一场冷水澡。
徐荼愣是把头埋在了沙发里,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敢说。
生怕徐又焉的脸皮一厚,让她帮忙解决。
她是绝对不会做那些事情的!
而且,徐荼只要一想到刚刚的画面,脸就有如高烧似的,蹭的撩了起来。
徐又焉当真是个流氓!明明看起来如此衿贵疏离,做起那样的事情,只恨不能引得她无法自控。
==
徐又焉出来的时候,徐荼已经在沙发上睡了过去。
她最近太忙,每天八个小时的站立后,还要学习酒店管理和企业管理的相关知识。
徐又焉甚至还在边几上看到了两本《伯克毕生发展心理学》。
小姑娘软软的躺在那里,腰际的部位被他搭了一条毛毯。
刚刚回国时的那头炸毛卷早已经变成了柔和的大卷发,散在一旁,脸上还带着酒店的工作妆。
刚刚被他亲过的嘴唇微微红肿,他不由的伸手轻抚着,垂头轻笑。
还真是个不服输的小丫头。
牛排煎的有些不均匀,迷迭香还被放在桌子上,没有来得及摆盘。
温饭器里的菜品看着还是最新鲜的模样。
徐又焉舀了一碗汤,吃了几块肉。
手机里,接收了几条来自没有储存号码的信息。
徐又焉扫了几眼,没有在意。
最后把惹得徐荼落泪的洋葱取了一片,放在嘴里慢慢咀嚼,任辣意肆虐在口腔里。
而后,给那个号码回了两个字。
【做吧】
第四十八章
海城曼甯最近一段时间以来, 出现了两件大事。
第一个便是可存数字的春季大会。
时间原定是五一黄金周期间,但是由于酒店的客约量以及整个海城到时候的承载力,最后选定在了五一之后的第一个工作周。
如何从五一运营模式快速切回到会议模式, 是一个极大的挑战。
分管副总裁直接抽调了各部的精干力量组成了新的筹备团队, 专门负责此次春季大会的对接和服务工作。
徐荼虽不在筹备团队内, 但作为管培生, 以前厅经理助理的身份, 参与全程。
第二件便是负责全国经济工作的徐存礼部长这次的海城调研之行, 需要下榻海城曼甯。
这是酒店成立以来, 接待的最高级别,最高规格的领导。
时间定在了四月底。
一时间,酒店内部气氛紧绷。
所有人都上了发条似的, 不仅要保证日常工作的平稳有序, 更要保证两件大事的顺利进行。
Rosy肉眼可见的生了几根白发。
几乎是昼夜不停的处理着各类工作。
单单是房间安排一项,就足以剥掉人的一层皮。
从房间要求, 规避条件,注意事项, 以及考虑人员的职务、级别等方方面面, 更别说需要礼宾部做重新培训, 保洁处需要无死角的重新对房屋进行整体清理。
还少不了协调安保处,做最高规格的保密和安保工作。
徐荼叼着笔, 坐在Rosy的办公室里, 替她整理不停发送来的沟通邮件。
窗外是灯火通明的海城夜景。
璀璨斑斓, 极尽奢华明亮。
办公室在五楼,刚好可以看到归家的车, 一辆辆的驶过。
她已经将近一个星期没有按时回家了,酒店里不少的同事干脆直接住在了房间里, 她到底是有些认床,所以每晚不论几点,都总要回去。
最开始的时候,徐又焉总会在地铁口等着她,再后来,回来的越晚,他干脆把车就停在了酒店的停车场里。
人少,到一点的人更少。
仅剩的几个酒店高层,想必也知道徐荼出身的不简单,所以她也干脆不再扭捏。
只不过这个周家里就空了下来。
徐又焉最近去香港出差,大概还要一周才能回来。
这种感觉微妙。
她已经太适应有他的生活了。
晨起的早安吻,睡前的晚安吻。
虽然他们仍旧像十一岁以来一样,睡在各自的房间里,但那种不一样的,来自关系的转变,是会侵蚀一个人的。
爱情会让人变得不太理智,会加深想念也会增加酸涩。
他们没有人去说明彼此到底是什么关系,像是给以往亲密的亲情上套了一层叫做暧昧的套子,缀上了粉色的气泡。
像是气球爆炸前充进去的笑气。
快乐也危险。
但现在,已经有人想要戳破这个起球了。
徐存礼的下榻,是直截了当冲着她来的。
堂堂分管经济的大领导,别说私人住所,便是徐家老宅他也随便入住,值得兴师动众的下榻酒店。
更何况,海城的接待处规格之高,接待之成熟,根本无需他考虑这类商业酒店。
徐荼长呼了一口气,把自己靠在沙发上。
爷爷的遗嘱、徐存礼的身份,沈家的联姻,赵重赞和祁安的威胁,甚至是申叔。
她逃避似的选择在海城曼甯做一个简单的小前台,不代表所有的这些事情都可以自己解决。
所有的一切只是还没有开始滚动罢了。
徐荼使劲晃了晃脑袋,再次回到了邮箱上。
单单是这次经济调研的参与人员名单已经变了第四次,具体最终的入住时间还有一周,只怕未来还有的要修改的地方。
目前所有的需求和排布,都只能做大概得规划。
她简单的做了个参考布局,针对重点的房间和需求,做了着重的调整。
又把重点人员以虚拟客户的身份导入系统中,按照当天的入住流程,模拟一遍开房程序。
这时候,会涌出更多的bug。
等到徐荼忙完所有这些的时候,时间已经指向了1.
又是一个一点。
手机上,徐又焉的信息还停留在九点。
X:【彭宇等在楼下,忙完跟我说。】
徐荼把下巴垫在桌子上,打着哈欠给徐又焉打去了电话。
只响了三声便被接起。
是他熟悉的低沉哑声,“忙完了?”
他的声音透过手机的声波传来,徐荼突然就很想抱抱他。
想把自己埋进他的怀里。
做一个独当一面的大人真的好累。
“恩,”她用鼻腔应着。
“回家吧,彭宇应该在老地方等你。”
“我知道,”徐荼呢喃着,但丝毫没有起身,深呼了一口气,到底问了出来,“二叔这次来海城,会来找我吧。”
徐存礼入住海城曼甯是秘密。
在酒店内部,也只有副总和极大部门的部分经理知道具体的人员和事情,其他的工作人员只知道会有大人物到访。
但徐荼相信,徐又焉一定一开始就知道这件事情。
只是他们两个都默契的在每一次谈话中把它回避了过去。
果然,徐又焉沉默了数秒。
其实没有人知道徐存礼的真实想法。
虽然爷爷跟她说了很多次,为了徐家的声誉她和徐又焉是不可以在一起的,甚至不惜利用遗嘱和信托来钳制她。
但徐存礼从来没有提过。
作为徐又焉的父亲,家里说一不二最威严的二叔,他从来都没有在任何场景下表达过任何的观点。
他沉稳、内敛、寡言、刻板、心重,若非情急之下,很少会见到他情绪外露的一面。
也因为他的位置,注定了他不可能接过徐家的担子,才会有了目前徐又焉独当一面的情形。
但也正是因为他目前的地位,他会比旁人更在意徐家的声誉和他的声誉。
若是他当真对徐荼提了要求。
徐荼微微闭上眼睛,想必徐又焉也一定知道她会如何去做,才会刻意回避的。
“阿图,”徐又焉终于开口,“他快要退了。”
最多两年,徐存礼一定会从位上退下。
“所以,我们藏两年是吗?”
“不,”徐又焉毫不犹豫的拒绝,“我们不需要藏。”
“不论他和你说了什么,都是站在他自己的立场上,与我们无关,阿图,你是我带回来的,而且你已经不姓徐了,他知道。”
你没有必要在为了徐家去做牺牲。
这世界能分开我们的,只有你不爱我。
徐又焉没有说出剩下的话,但他相信,徐荼懂。
==
徐存礼的入住,清了酒店大半的员工。
所有的服务与会务,全都是自带的工作人员。
徐荼因为稳重的性格和出挑的外形,作为当天的前台接待。
徐存礼和相关陪行领导的房间已经提前开好,余下工作人员的需要一个个处理。
徐荼处理的快,态度和蔼,笑意满满,眼看着脸都要笑得僵硬了,就看到一个颇为熟悉的面孔走来。
徐存礼的生活秘书。
在爷爷生病那段时间,徐荼经常看到他在徐存礼的身边。
“徐小姐,好久不见。”李伟带着笑,客气的寒暄道。
“好久不见,李先生。”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徐小姐,还真是巧。”
徐荼心理暗暗腹诽,不知道我在这里你们住在这,骗谁呐。
可面上还是挂了个笑,“真巧。”
“既然遇到了,不如去跟徐部问声好吧。”
徐荼长呼了一口气,“好,等我忙完,会去面见徐部。”
“现在吧,”李伟的笑意仿佛是被雕刻在脸上似的,毫无变化,“徐部只有十五分钟的时间。”
“好。”
徐荼站在六楼套房的门口,努力控制住内心的波动。
深呼吸了数遍,终于伸手敲了敲门。
听到里面说了声,“请进。”
徐荼这才推门而入。
海城曼甯的这套总统大套,在前两天的准备工作中,她和Rosy来了数遍,每一个角落都不放过的手摸过,当下穿过迎客厅,果然在小沙发上,看到正在看书的徐存礼。
是一本全英版的《The Great Transformation The Political and Economic Origins of Our Time》
她客气的喊了声,“二叔。”
徐存礼闻声,取了眼镜,笑着站了起来。
还是那副老神在在的庄重肃穆模样。
哪怕是在房间内,也还是穿着他惯常的衬衣,马甲,一丝不苟的。
“听说你在这边打工,我便过来看看,小图长大了啊,以前这么高,”徐存礼比划着,在自己腰际的位置,“现在已经是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二叔说笑了。”
“老爷子的另一份遗嘱,听说在你那?”
徐荼一愣。
她没想到徐存礼会问关于遗嘱的问题。
从一开始的遗嘱争夺战,不论是分割还是资源,徐存礼都明确表达了他的立场。
全权听从爷爷的意志。
她敛起眸色,摇了摇头,“二叔,我不清楚,这么重要的东西,爷爷怎么会给我。”
“哈哈,”徐存礼大笑了两声,“小图变聪明了,怪不得我的父亲和我的儿子都那么喜欢你。”
徐荼的手指微微扣进掌心,努力控制着自己呼吸的幅度。
“别紧张,”他伸手轻拍了拍徐荼的肩膀,“都是一家人,随便聊一聊。”
徐存礼其实长得非常的英俊,徐又焉和他有四成的相像,眉眼的墨黑以及周正的五官,虽然年岁渐长,却因为经年的健身习惯,依然还能看出的下颌曲线。
只不过,与徐又焉看她时深不见底的爱意相比,徐存礼的眼眸里,是笑不达意的默然。
“我听说你改姓了?”
徐荼垂眸,嗯了一声。
“又焉告诉你关于陈灵荷的事情了?”
徐荼感觉徐存礼的每一句话,都在把她逼近一个死胡同,无法回答的死胡同里。
她这一刻如果否认了这件事情,徐存礼一定会冷笑着拿出证据,来证明她的谎言。
她只能低声“嗯”着。
对方却仿佛并不以为意,嘴角依旧挂着笑,像个慈祥的长辈。
“你一定会觉得我们做子女的狠心,但上一代的父母何尝考虑过我们。”
“所以我当了父亲后就想,一定要做一个有益于儿子的人。又焉以前喜欢玩,我就纵着他,后来去创业,我就支持他,再后来他胡闹,非把你带在身边,我也就准了。你知道机关里有人怎么说吗?”
徐存礼看着徐荼,安静的一言不发,只等着逼迫的徐荼退不可退的抬起眸来,这才宽慰的笑着继续说道:“说没想到我一辈子运筹帷幄,儿子竟然喜欢养童养媳,小图,你说这玩笑好不好笑?”
徐荼的呼吸都快要停滞了,徐存礼的每一句话都敲在她的心脏上,一嘭一嘭,敲得她甚至想要生理性的呕吐。
这话,她要怎么接。
徐存礼却仿佛并没有打算等到徐荼开口似的,“我说啊,那是我父亲老战友的孙女,年纪小父母双亡,家里人都忙不方便照顾,又焉自小就希望有个妹妹,所以接到了身边去,大家都羡慕我,这独生子女的年代,能当哥哥,非常锻炼人啊。”
“所以小图,”徐存礼看着她,眼神里的笑意一点点尽失,只留下冷意,“我听说他想娶你,你说我这个做父亲的,要怎么做?”
徐荼的腿一软,几乎是本能性的把自己靠紧在桌子上,手掌心死死的撑着,才能让自己不至于太过狼狈。
徐荼哪里回答的上这样的问题。
她那点所谓的冷静自持,所谓的镇定自若,在徐存礼这样曾经执掌过一方水土,制定出数个为民政策,甚至支援边疆维护稳定的长辈面前,不值一提。
她几乎是死咬着牙,才说了出来,“二叔,我和四哥不是那样的关系。”
徐存礼闻言笑了起来,“我就知道,你是我看着长大的,知根知底,是个好姑娘,我自然愿意亲上加亲,只不过徐家到底要些门脸,事情虽然闹不大,被很多人背后去说,也不是很好的事情,是不是啊。”
明明前几天她还在电话里和徐又焉玩笑的说着等到可存数字春会的那天,她绝不给他办理入住,就让他睡在大厅里。
徐又焉低笑声好听,“好,那我就搂着你,睡在大厅里。”
可现在,她却只能在徐存礼的注视下,指尖扣紧掌心,低声回了一个“嗯”字。
第四十九章
可存数字的春季大会之前, 徐荼都以忙为借口,住在了酒店。
她也确实忙。
五一期间满房的状态下还要准备会务,整个人都处在一种脚不沾地的过程中。
Zoe想让她大会结束后从前厅部转移到行政部负责外宣工作, 所以有意无意的, 会在会务准备上让她处理部分文稿。
几乎每个晚上, 她都会在办公室里, 望着窗外璀璨华丽的夜景, 琢磨着每一个词句。
忙起来, 就会让人忽略掉情绪上的巨大空洞。
她并没有告诉徐又焉二叔跟她说了些什么。
她太了解他, 就像他了解她一样。
她不是什么良善之人,要去考虑所谓的父子情深,更没有考虑徐又焉会不会因为这番话, 因为她与徐存礼反目成仇。
徐家太复杂, 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她只是不想因为这样的事情,深陷泥沼了。
她爱徐又焉, 是不吝于自己生命的爱意,是想到他, 拥抱住他, 亲吻他, 都会让整颗心充满温热和膨胀感的爱。
但她不是有情饮水饱的人。
她是曾经挣扎在生死线上,是差一点就被困在深山里无法出来的人。
她完全相信, 以徐存礼的手腕, 以他如今的地位, 捏死她,会像捏死一直蚂蚁一样。
神不知鬼不觉。
等到徐又焉发现找到她的时候, 她或许早被扔进哪个大山里,给人吃干抹净大了肚子。
又或者, 她再刚烈一点,跳崖也未尝不可。
她常常笑着跟江一一他们说现在是法治社会。
但法治社会也会有它的阴影处。
比如,她被扔回到末寨去。
那不叫绑架也不叫贩卖,那叫所谓的回家。
呵,讽刺的回家。
或是她可以被徐又焉保护起来,放在安全的地方,或者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过两年,等到徐存礼退了,就像等到爷爷去世那样,所有的威胁都不再是威胁的时候,再出来。
徐荼不是没有考虑过这种可能。
可她不想过这样的日子。
她在学着如何经营一家酒店。
她想把幔京做大之后,再延展出去。
她第一次惦记上了爷爷给她留的遗产和资源。
所有的这些,都可以让她迅速成长起来,拥有自己的商业版图,而不是永远躲在谁谁谁的后面,等着旁人手指拨弄几下,就可以掀翻她的人生。
太糟糕了。
而且她在这个圈子里看多了所谓的爱情与真相。
几乎每一个人在轰轰烈烈的爱过后,都会困束于家庭的原因,嫁娶一个非常合适的人。
与她是沈凌,与徐又焉或许是钱淼。
谁不曾挣扎过。
现在孙载怡撩拨蒋毅撩的快乐,下一秒说让联姻时,也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嫁出去。
说白了,既然享受了家里给予的滔天富贵,自然是要付出些什么。
就连沈浓那样嚷着梦想的人,还是和倪匡生定下了订婚的日子。
六月一号。
没有算过,是沈浓自己对着日历选的。
不冷不热又喜庆,她喜欢。
香港人大多在乎些命理类的东西,可倪匡生也纵着她,没有提出半点异议。
所以他们聊起来的时候,会给这段联姻加一点幻想。
载歌载舞:【说不定等你嫁了你就发现,你视角的先婚后爱,在他眼里其实是暗恋成真】
沈能能:【孙载怡,你小说看多了吧,我和倪匡生才认识了三个月,屁话暗恋成真】
沈能能:【三十五岁有儿子的老男人,你以为看纯情偶像剧啊,他追宋晚宁时候扔进去的钱,都够再开一个幔京酒店的了】
大耳朵图图:【??】
沈浓对徐荼这种为了个老牌酒店特意跑去当管培生的行为嗤之以鼻。
用她的话说,自从她大妈听说了这件事情,还以为徐荼被徐家除名,不得不打工营生。
逗得徐荼咧着嘴,对她这个所谓的未来准婆婆,颇为好奇。
脑回路如此单一,怎么能在这种大家庭中生活下去的。
可生活就是这样,总不能既要又要。
徐荼想了很久很久,她还是决定,要当自己的拯救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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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一之后,就真的陷入到了进一步的忙碌中。
不光是徐荼,全酒店的人都有一种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紧迫感。
整个海城曼甯都处在了一种二十四小时灯火通明的状态。
徐又焉早在五天前就从香港回到海城。
可到底是没见到徐荼。
小姑娘话里话外都是自己忙,明明是个对床非常敏感的人,却愣是睡在了酒店。
饶是她嘴上再硬,说着没有见到徐存礼,也能从中窥探出一二。
他那个把自己羽毛看的比什么都重的父亲,能做出说出什么,他一清二楚。
徐又焉守着空屋子睡了两天,人就有些烦躁。
难得打给付坤,让他攒个局,解解闷。
徐先生能够屈尊降贵,付坤可不就乐得如此,只稍稍一招呼,那些个企图通过他这里攀附上徐又焉的人就都一个个巴巴着,等着付少翻牌子。
付坤到底是看出了徐又焉心情不好,摘了几个聪明的,大多是了解的。
董冠辰嚷嚷着也要参加,付坤呛了他几声,“你上回带来的那小子惹得四哥不高兴你还敢在他面前蹦跶。”
“我这不打算将功赎过嘛,付少行行好,我家京市那块地皮还等着四哥高抬贵手。”
付坤倒是没听说徐又焉最近在倒腾地,多问了一句,“四哥盘地了?”
“说是要弄酒店还是什么的,我也不知道,问起来说是四哥把地要去了,海城这边还有好几块也在四哥手里,你行行好,我是真着急。”
付坤消息四通八达,前一阵徐荼她们还过来玩了几次,他隐约听到小姑娘最近在做酒店,顿时明白这地是怎么回事。
点了董冠辰几句。
“这地四哥估计是不能给你了,你来了换了口风,再琢磨个别的地块,兴许四哥心情好了,能帮你弄到。”
董冠辰不蠢,听到这话,当真是立刻去准备第二手方案。
付坤挪了S最顶的包厢,人叫的不多,加上女伴也不过十几个。
开了两桌麻将。
徐又焉到的时候,大家已经摸了几轮。
知道他不爱烟,屋里半点味道没有。
酒倒是开了不少,七七八八的喝着,有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小姑娘已经有些晕。
坐在沙发上傻笑。
旁人都站起来叫声“四哥”,小姑娘却直扑扑的一双大眼看着他,一句话都没说。
穿了件白色的吊带连衣裙,寡净白皙的脸庞缀了两抹红晕。
徐又焉的眼眸挪走,人随意扯了把椅子坐了下来。
对家刚好是付坤。
惨叫了一声,“四哥,我不跟你打对头,今晚会输掉裤衩子的。”
“想让我喂你?”
“不用,”付坤头摇的快,人一溜,坐到了他的上家,“我喂你。”
徐又焉今晚就是找个消遣。
随意穿了件衬衣,解了扣子,双腿交叠,手里盘了个小物件,仔细看才发现是把手上的木枝子取了下来,把玩。
靠在椅背上,慵懒恣意。
五月份的海城温度已经上来,屋内开了窗,微风徐徐,很是舒适。
董冠辰主动请命坐了对家,不知道是谁嚷了句,“都是老爷们有什么意思,珊珊上去陪着玩一玩。”
人落了座,徐又焉眼皮子一抬,发现是刚刚坐在沙发上,直扑扑看着他的那个姑娘。
不由的眼眸一转,落在了说话的人脸上。
是付坤的二哥付九师。
当年付坤爷爷起名字,老大叫付鹏,老小叫付坤,独独对二孙子寄予厚望,冠了当年自己所在队伍的名字。
只不过到头来,付鹏接管了家族企业,付坤虽是不走常规路子,但酒吧开的红火,倒是他这个二哥。
徐又焉敛了眸色,没有应声。
顺着牌打,也不看不出什么特殊的情绪。
付坤刚刚眼皮子还跳了跳,当下看到徐又焉没再多话,也没敢再多说。
付九师是不请自来,说是带了个漂亮姑娘,但凡见过徐荼的都能看出来,跟她有三分相像。
只不过除了付坤,旁人都没多想。
徐先生宠妹妹是圈子里人尽皆知的,却也只认为的疼惜妹妹而已。
小姑娘牌打的聪明。
明明不需要吃的牌,也总是别着脚的吃上两口,最后稀里糊涂似的点炮。
也不论是谁,逢人就点,输的付九师哈哈大笑。
徐又焉轮了几把,人就厌了,扔了牌坐到沙发上,看着他们玩。
小姑娘跟了几把,也不着痕迹的的下来。
坐了个不近不远的距离。
也不说话,偶尔低头喝两口酒。
酒量不好,没多久,人就快红的像个柿子。
好在还算清醒。
原本圆悠悠的大眼使劲睁着,像是努力在证明自己似的。
徐又焉低眸轻笑了两下,竟然当真冲她招了招手。
全场的人,连带着付坤在内,眼睛都不由自主的震惊的睁大。
及时见过徐先生主动招呼姑娘啊。
小姑娘显然还在迷蒙中,付九师在她胳膊上一掐,小姑娘“嘶”的一声,挺了挺腰背,这才看到了徐又焉示意的神情。
当下也有些慌似的,起身的脚步还有几分踉跄,险些拐进徐又焉的怀里。
好在最后也只是坐在了沙发的一旁,与徐又焉隔了一个拳头的距离。
“知道我是谁?”
“徐,徐先生。”小姑娘低着头,声音轻,脸颊红嫩嫩的,能滴出水似的。
“叫什么?”
“车瑶。”
徐又焉点了点头,“做什么的?”
“演员,”小姑娘说着,声音大了些,“还没毕业。”
说完这话,脸上就露了一抹笑,挂着几分少女的天真。
这一笑,连那三分的相像也就不见了。
徐荼只会嚣张的笑着看他,嘴里喊着“徐又焉,徐又焉”。
徐又焉想着,不由得低眸轻笑着摇了摇头。
还真是个喜欢给他出难题的小丫头啊。
第五十章
徐又焉送了个小姑娘回家这事, 还是孙载仪告诉的徐荼。
彼时已经是可存数字春季盛典的当天,来往的人络绎不绝,徐荼没有负责前厅接待, 而是和Rosy作为应急组, 处理一些临时突发的事件。
手机扔在办公室里, 全靠对讲机来工作。
半天下去, 徐荼的嗓子就已经是哑了的状态。
饶是之前的预案做的再好, 也还是问题百出。
原本说的各方领导会分批抵达, 却没想到集中扎堆, 礼宾部的人员根本协调不开,以至于餐饮部都前来帮忙。
原本协调安排好的套间和配间,因为部分大佬临时决定携带的家属数量增加而不得不现场调换。
牵一发而动全身, 要在最大限度内实现意图, 是一件极度考验应急力的事情。
更别说不同语言、不同文化的各国负责人莅临,饶是有秘书和翻译在场, 也还是会有沟通不畅,文化壁垒的事情发生。
徐荼穿着高跟鞋, 从上到下跑了数不清多少趟。
等好难前厅部的基本工作告一段落, 她这才得了空, 半躺在办公室的沙发上,吃着原本打算当早饭, 已经冷掉的三明治。
打开手机, 果不其然收到了不少的信息。
可存数字本就有一部分主业是做短视频和直播业务, 这次春季大会自然做了部分的直播。
不少人都在直播画面里看到了徐荼的身影。
调侃的,问询的, 套话的都不在少数,独独孙载怡发的内容, 徐荼有些看不太懂。
载歌载舞:【徐又焉那么王八蛋,你还给他干活,你脑子进水啊】
徐荼皱着眉,给她回了个“?”
孙载怡立刻就把电话打了进来。
徐荼嘴里嚼着东西,给自己倒了杯茶,顺势咽了下去。
这才开口,“徐又焉怎么了?”
“不知道吗?”
这话更让徐荼摸不清头脑,“我知道什么?我最近忙的家都没回,他人我现在还没见上,我能知道什么。”
孙载怡明显沉默了半响,最后鼓起勇气似的,长呼了一口气,“你亲爱的四哥,前天晚上送了个姑娘回家,哦不对,回学校。”
“海影大三在读的小姑娘,据说长得跟你有几分相像。”
徐荼愣了一下。
下意识的想说不可能。
徐又焉是谁啊,之前跟钱淼逢场作戏的时候都是让彭宇去送的人,怎么会随意送个小姑娘会学校。
S到海影,虽不至于太远,但也要绕了半个城,再绕回到融园,至少也要一个半小时的时间。
徐先生论秒记费的人,怎么会花费如此的功夫去对待一个小姑娘。
可手指尖微微的抖动,和心脏骤然的降落都在提醒着徐荼,这件事情应该是真的。
徐又焉是不会允许这种毫无意义的消息在圈子里流传的。
徐荼撕咬着下唇,努力告诉自己,这样也好。
她不就是想和他把关系恢复到以前的兄妹之情。
若是他有了别的喜欢的人,自然就会把她当妹妹了。
可徐荼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眼泪先于话语落下,啪嗒啪嗒滴在皮沙发上,溅起一个小小的水花,而后晕开,变成了水渍。
她太难过了。
像是有一只巨大的手,攥着她的心脏,一点一点,抽动又酸疼。
她甚至想冲到楼下去等到徐又焉来的时候问问他。
你是不是真的送了一个长得跟我很像的小姑娘回家。
你怎么可以这样啊。
明明他们之间还没有说结束,他怎么可以私自做这种事情。
明明她还想再吻一吻他,再抱一抱他再结束的。
徐荼咬着牙,努力不让孙载怡听到她的抽泣。
但孙载怡是谁,她们是在一起十几年的好朋友,是跟着徐荼从京市来到海城,自此便一路陪着她的人。
是唯一知晓,她和徐又焉真实关系的人。
她什么都没有问,只是自顾自的说着:“付坤来向我打听,问问你和四哥之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徐先生不仅送了小姑娘回家,据说还留了联系方式,听说小丫头段位不低,喝了酒就直勾勾的看着他,愣是把千年冰山给看化了。”
真的是个大骗子!
徐荼愤愤的想着,说什么看到她喝醉了想吻她。
屁!
他看到每一个十八岁的小姑娘喝醉了都想吻人家吧!
徐荼简直要气死了。
难过和气愤交织,也分不清现在到底是什么情绪。
只气鼓鼓的坐在那里,三明治也顾不得吃,像个被戳爆了的河豚似的。
最后还是对讲机里传来了这次活动筹备组组长的声音。
“各部门注意,十分钟内就位,可存数字总裁预计会在三十分钟内抵达。”
“各部门注意,十分钟内就位。”
“……”
对讲机里的声音一连播了三遍。
徐荼此刻事业心膨胀,哪里还顾得上自己即将面对的就是把她气到吃不下饭的人。
立刻穿鞋,三明治一放,就往楼下跑去。
又突然刹住,去卫生间里做了最基本的妆容和服饰整理。
她今天穿了酒店统一发的套装。
黑色的收腰短款西装外套搭配纯白色立领衬衣,黑色西装长裤和同色系的粗跟小皮鞋。
头发被盘起,一丝不苟的束在脑后。
只不过胸前,别了一枚银灰色的郁金香胸针,搭配在她的工牌一侧。
徐荼补了因为吃饭而蹭掉的口红,又压了一遍散粉,确保没有任何纰漏,这才小碎步的向楼下跑去。
几乎所有的人都在十分钟内来到了自己的岗位上。
田若雨因为上一次的失误,和徐荼一起被安排在了机动组,只不过徐荼负责应急处理,她则是哪里缺人补哪里。
当下跟着徐荼站在后方不显眼的位置上,压着声音八卦的说道:“我听说可存数字背后的大佬是个秃顶,技术宅,又矮又丑的,所以至今也没结婚。”
“噗,”徐荼强忍着不让自己笑出声来,“你听谁说的?”
“都这么说,之前可存数字不是获了很多奖,每一次都是他们公司的副总去领奖,肯定是大佬丑的不好见人呗。”
徐荼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有道理,我也觉得应该很丑。”
可等到徐又焉人进入大厅的那一刻,几乎所有人都在控制着因为惊艳而产生的,不受控制的吸气声。
一身浅色竖纹的世家宝戗驳领西装三件套,内里是黑色的一字领衬衣,一条暗金银丝的Stefano Ricci领带,配上他往往为了大型活动想要敛住锋芒而带的金丝眼镜。
根本无需任何人介绍,就卓然于人群中,无法掩盖的夺目。
徐又焉人刚走到门口,就看到小姑娘隐在暗处,把身子挺的笔直。
明明是不爱穿高跟鞋的人,此刻却纹丝未动。
海城曼甯目前的总经理是季声凝的弟弟季烁,当下迎了出来,握着徐又焉的手,喊了声,“徐先生。”
“您能把这么大型的活动的服务保障放在我们这,当真是蓬荜生辉。”
徐又焉把眼眸挪了回来,客气的寒暄着,“哪里的话,舍妹在这边工作,我还要谢谢季总给了这样的机会。”
人没有在大厅多做停留,季烁把人迎到了顶楼套房,前厅部就可以短暂的结束任务。
田若雨几乎是憋着一口气,等到电梯显示停留在十五层,她这才吐了出来,抓紧了徐荼的胳膊,“Joy,你看了吗?!!太帅了!!怎么会有这么帅的男人,啊啊啊啊啊啊,好帅啊,你说,你说,”田若雨一边说着,一边咽了口口水,“一会儿他要是下来,我装跌倒怎么样,他会怜香惜玉吗?”
徐荼想了想过去那些企图往上扑的姑娘们,不由得摇了摇头,低声跟小姑娘说道:“长得这么帅还单身,不是变态就是gay。”
小姑娘眼底的光亮瞬时熄灭,点着头,颇为惋惜的说道:“有道理。”
“这年头,好男人不光女人抢,男人也抢,哎。”
徐荼被她逗得揉了揉她的头发,就打算回到办公室去把高跟鞋换掉。
人刚上电梯,手机就嗡的一声响起。
X:【上来。】
徐荼撇了撇嘴,冷哼了一声,把手机锁屏。
一分钟后,手机再度嗡了一声。
X:【我下去?】
徐荼刚刚打算迈进办公室的脚立刻卡在了门口,愣是向上吐了一口气,转身,再次回到了电梯里。
十三层以上的套房,没有房卡和权限卡是没有办法上去的。
偏偏,今天早上组长给了她一张蓝色圆形卡片。
徐荼现在盯着这个小圆盘,严重怀疑是徐又焉提前安排好的。
她琢磨着,今天晚上就把它还给组长,接下来的几天绝不踏上总统套半步。
徐又焉的房间她已经提前来踩过数次点。
房间内的所有物品都经过了她的手。
十五楼一共只有一个大套和两个豪大。
住着徐又焉、彭宇和一个业务助理。
都是老熟人。
所以徐荼干脆也不藏着,啪啪啪的敲了门,连Room service都懒得说。
徐又焉门开的有些迟。
徐荼隐隐听着房间里有电话的声音,便没有再出声打扰,安静的在门口等了几分钟,徐又焉才开了门。
但电话没断,难得的开了公放。
是个柔柔软软的女孩子的声音。
“想跟徐先生说一声谢谢,不知道您是否有时间,想请您吃个饭。”
徐荼闻言就要走,却猛地一把被徐又焉拉了回来,房门砰的一声关上,徐又焉的吻就密密的落了下来。
两只手被他紧紧的扣住,唇落下,舌尖和牙齿并用,想要把人吃了似得。
电话那边,小姑娘还在怯生生的问着,“徐先生?您还在吗?”
徐荼当真是又气又急,手脚并用的想要使劲把人推开,最后愣是一个使劲,生生咬破了徐又焉的唇。
这才得了个喘息的机会。
黑着脸就要走。
徐又焉哪里会允,单手扣了电话,就把人一扯,箍进了怀里。
徐荼急了眼,冷声喊着他的名字。
“徐又焉,你到底要干什么?!”
对方却不恼,嘴角反而扬了笑,一副诡计得逞的厚脸皮模样,“吃醋了?”
“谁吃醋,吃谁的醋,我没吃醋。”
徐荼说着,又想挣,徐又焉干脆把她捞进了怀里,摁在了腿上,手臂一紧,徐荼一点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徐又焉!”
“我听得见,阿图这样说话累嗓子。”
听听这话说的。
他越是这样,徐荼就越气,又无能为力,最后干脆气鼓鼓的坐在徐又焉的腿上,不动了。
“我就问阿图一个问题,你回答了我自然放你下去。”
徐荼面色这才缓了些,偏头去看他,眼神里全都写着,“你可说话算话?”
“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数过。”
徐荼这才从嗓子眼里吐了个“恩”出来。
徐又焉却是把下巴落在了她的肩膀上,宽厚修长的手指一点点从脚腕到小腿的给她放松揉搓着。
这样的动作惯来是需要经验的。
徐又焉却是每一个点位都找的恰当,舒服的徐荼有那么一刹那不想下来的念头。
“你是恼我招惹了其他小姑娘,还是恼自己明明那么喜欢我,还要逼迫自己离开我?”
徐荼那点子少女心事简直藏都藏不住的被他猜的精准。
不由得故意冷声反驳道:“都不是,我没恼,我挺好的。”
说着小腿一挺,愣是把徐又焉的手挣了下来,“四哥,你把我放下来。”
一别扭就喊四哥,徐又焉越看着她这幅气鼓鼓的可爱模样,手就不由自主的攀上她的脸,在她唇上落了个吻。
亲不够似的,又密密的亲了上去。
手指落在她西装的扣子上,几乎毫不费力的就解开。
徐荼的头,轰的一声就嗡开。
她被他吻得,半是冷静的想要推开他,却又迷糊的沉浸在其中。
脚趾缱绻,手掌软绵,根本推不开人。
从舌尖到发顶,都是一波又一波,毫无招架之力的酥麻。
以至于徐又焉把她放到床上时,徐荼背脊感受到软垫的那一刻,突然伸手拥住了他。
那落在她颈肩的唇,湿热滚烫。
徐荼的手指落在徐又焉的衬衣领前,在他炙热的吻中,毫无章法的解着扣子。
徐又焉的一双眸子,前所未有的晦暗和猩红。
“可以吗?”
徐荼没有说话,只是把唇向上贴去,紧紧落在了他的唇上。
如果早晚要分开,徐荼不想给自己留下任何的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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