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饶是徐荼做好了心理准备, 可真的做完了,人还是尴尬住了。
眼看着徐又焉想说点什么,她立刻裹着毯子下地, “我先去洗个澡。”
说完, 径直溜进了淋浴室, 嘭的一声, 就把门关的严严实实。
只不过几捧水下去她才突然意识到。
徐又焉这里没有卸妆油!
自己这脸上黑一块白一块的, 一会儿肯定要重新补妆, 就这么从他房间里出去, 不用想也能猜到被人看到时的精彩画面。
当即捂着脸,多少有些懊恼自己的一时冲动。
怎么就能把持不住!!
不过就是被亲两口,以前也亲过, 今天怎么就上头了!
大概当时是气愤、醋意夹带着冷不丁的设想, 让人失控。
可木已成舟,徐荼琢磨了半响, 到底给彭宇发了条信息。
徐又焉这个特助嘴巴属保险箱的,可靠的很。
她还特意强调了一下。
大耳朵图图:【彭特助, 一瓶卸妆油, 放到门口, 不用摁铃!】
彭宇的动作快,不愧是旁人想花八位数挖去的彭特助。不过三分钟, 就已经把卸妆油放在门口的照片发了过来。
酒店本就是有这些东西的, 当时给徐又焉收拾这个房间的时候徐荼还曾经考虑过这个问题。
但那时候想的是, 徐又焉这人在工作上一贯严肃认真,应该不会在会议期间做些什么。
可谁能想到, 不仅做了些什么,还是和自己做了些什么!
现如今看着微信上彭宇拍的照片, 徐荼又陷入了思索。
到底是自己出去拿还是让徐又焉出去。
走廊上全都是摄像头,她进来的时候可以说是Room service,可裹着个浴巾出去拿东西,当初还不如让彭宇直接送进来!
当真是一步错步步错。
徐荼真想摇摇脑袋里的水,就跟摇摇头发上的水一样。
人真的是不能在冲动的时候做决定。
全都是悔意啊!
就在她脑子里乱七八糟的闪过太多内容的时候,冷不丁的就听到淋浴室的门被敲了两下。
她下意识的就把毯子裹住了自己,颇有几分防备的问道:“怎么了?”
“卸妆油我给你拿进来了,现在用吗?”
徐荼咬了下下唇,轻轻把门拉了个缝,战术性咳嗽了一下,“咳,给我吧。”
却只见东西没递进来,手却伸了过来,徐荼这边还没警觉过来,门就已经被打开来。
徐荼惊得一句话都说不太明白,“你,你进来干嘛。”
徐又焉就是个流氓,连上衣都没有穿,以前只隐在衬衣下面的胸肌此刻分明的显在她的眼前,只在腰下围了个浴巾,手上还拿着她需要的拿瓶卸妆油。
几乎不用刻意去想,脑海中就能闪过刚刚她手指触摸过的肌肤感觉。
以及情到浓的时候,徐又焉逼着她喊“哥哥”的模样。
就是个流氓!!
若非现在这么个四目而视的模样,徐荼当真相立刻把门关上。
却没想到,徐又焉说起话来更是气人,半靠在门边,没有半点正型,“小图进来这么久,我总要来看看需不需要我帮忙,再说,我也要洗的,不如我们一起?”
“流氓!”
徐荼忍不住,呛了徐又焉一声,像个炸了毛的小猫似的,立刻窜了出去,“你在这吧,我走了。”
说着,一把把门关上,锁了徐又焉在洗漱间里。
她早就知道徐又焉浑,一肚子的坏水,却没想到也一肚子的色水。
流氓的话一套一套,当真是能气死人。
徐荼换了外套间的卫生间,卸妆补妆。
现在是三点,四点半要正式进入会务准备时间。
好在刚刚徐又焉足够温柔,像是刻意为了让她舒服,也在克制着自己的冲动,两个人到底没有折腾太久。
徐荼尚有几分精力去面对接下来的工作。
衣服刚刚被揉搓的多了几分皱褶,她挂在烫衣架上,把褶皱一个个熨平。
从衬衣到裤子。
人也因为这件事情,平和了许多。
说到底,是她揣了别的心思。
孙载怡跟她说徐又焉送个姑娘回家的时候,她其实就起了疑。
徐先生是什么人,怎么会容许自己的事情变成别人嘴里的谈资。
如果当真相中了哪家姑娘,一定会让彭宇私下沟通,绝不会如此兴师动众。
所以这姑娘,是恰到好处的出现的。
不是她,也会是别人。
特别是刚刚一进门就听到小姑娘夹柔带水的声音,分明是得了人授意的。
专门找个人气她这种事情太掉价,徐先生必然不会做,但顺带手的可以气上一气她,却像是这个蔫坏的家伙能做出来的事情。
所以徐荼虽然一开始是轰上脑门顶的气愤,可后来想明白了则是配合着他,故作生气。
两个人都在用自己的办法,去给这段关系一个出路。
只不过,许是在徐又焉眼中,这是坐实了徐荼爱她的开始,却在她的眼中,是两个人彻底分开的标志。
徐荼没有什么遗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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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又焉从洗漱间里出来时,人已经不在了。
他刻意延缓了出来的时间。
小姑娘肉眼可见的焦虑,他让了时间给她,去处理自己的情绪。
两个人之间彼此可知心意的默契,是十几年共同生活,融入到骨子里的。
只不过,到底是有些不满足。
人就在怀里,却不敢放肆的要她,现在闭上眼眸都可以想到刚刚湿热的触感。
徐又焉侧靠在沙发上捏了捏自己的眉眼。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简难。
只怕自己现在见了她,都不能再像以前一样,装一个道貌岸然的人了。
彭宇适时的敲了敲门。
进来的时候拿了几份材料。
“今晚6点在宴会厅是首日迎接晚宴,九点有单独的接待,之前提出预约的,北欧和美洲大区的负责人。”
“这里是之前您要的资料。”
文件袋是按名字做的区分。
赵重赞、祁安、陈广传以及徐卿。
还有一本没有标注的,徐又焉最先拆了那一袋。
徐存礼从政三十余年,可考究的方面竟然查不出任何的问题。
彭宇通过各种方式都很难查到任何大的问题。
他太爱惜自己的羽毛,为官为人,都清白的仿佛当真是被撰写进名录里的好/官。
甚至挪用徐家的钱,在他在地方任职时,搭了不少进去做城乡建设。
彭宇的这一本,毫无撼动力。
“我记得爷爷手上应该有能制衡父亲的东西。”
徐存礼这样的人,若非有徐延国压着,恐怕野心不止于此,徐家也不会如此平和安然到今天。
“东西应该在小图小姐手里。”
徐又焉不由的轻笑了一下。
不愧是徐延国。
这样的东西都敢给徐荼,还真是对他这个外来的宝贝孙女信任的很。
他最初还以为徐荼之前多次往返疗养院和家里,不过给了些遗嘱一类会被让人篡改的玩意。
却没想到,这捏着徐存礼命门的东西也给她。
这么想来,说不定徐荼手里还握着能拿捏他的东西也不一样。
还真不能小瞧了他这个小姑娘。
徐荼嘴巴倒也严,明明可以通过这些东西威胁徐存礼来获得安稳,愣是一句话都没有跟任何人说过。
徐又焉没再多想,顺手把赵重赞的那一份拆开来。
那晚的应酬他到底没有白去。
腌臜的东西不用他点明,只话里话外提上一些,自然有人上赶子送上些旁人难以用上的罪证。
更别说前一段时间他让彭宇设了个套。
给赵重赞营造了一种他之前经营许久的事情有了反馈的假象。
让他放松了不少的警惕。
据说都敢在吵架的当口跟徐卿提离婚了,要知道以前饶是赵重赞受不住分居,也从未跟徐卿提过这两个字。
自然,马脚露的也就多了。
这照片和聊天内容,尺度自然而然的大了不少。
再剩下的几份,他实在没什么心情去看。
做金融的,原本玩的就是政策漏洞和文字游戏,若非他答应了徐荼做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他当真是想断了祁安的一条腿。
“纪/委、证/监会、公安,该给哪里的给哪里,都送了去吧。”
彭宇点头应下,想了想又加了句,“车瑶小姐那边说,她完全同意您的提议,会无条件配合,只不过她最近在争取《庆春风》的女二号角色。”
徐又焉捏了捏眉心,“让傅斯遇松松手,最近手里有的好项目给她两个。”
“是。”
彭宇退了出去,偌大的总统套里就只剩下徐又焉一个人。
人难得得了静,想的东西就会多一些。
斜靠在沙发上,突然就想起了徐荼刚来家里时候的模样。
虽然她那时候总说自己已经十一岁,可人瘦小的很,尚未发育,单薄的仿佛一个七八岁的孩子。
眼眸里充斥着警惕和怯懦。
不说话,被旁人欺负了,也一言不语,哪怕后来他在四叔家亲眼见到她的生活,在此后的十年里,她也并未提过那段时日的半分。
大抵如此,爷爷才会对她分外的信任。
她那时候还会怯怯的喊他两声,“四少爷”。
仿佛跟她说几句重话都会吓坏似的。
不像现在,眼珠子一转,都已经能猜到他大半的想法。
把他睡了,说跑就跑,估摸着小脑袋瓜子里还想着怎么神不知鬼不觉的跟自己断了关系。
哦,以他对这个妹妹的了解,只怕不多时,他还能听到她和沈凌订婚的消息。
徐又焉冷笑着,手指撩拨着台灯上的吊穗。
还真是自己养大的狼,知道咬哪里他最疼。
第五十二章
可存数字的晚宴活动不散, 整个策划组便都不能离开。
分管负责人放了大半的员工回家休息,但徐荼他们还是要留在原地镇守。
以防会临时突发什么事情。
脚底板已经从下午的疼痛变成了晚上的麻木。
只不过站立的姿势已经不好看,有几分摇摇欲坠感。
徐荼趁着没有人的时候, 找了个角落坐了下来, 也顾不得什么所谓的礼仪形象, 这一刻还是能保命最重要。
小腿绷的直, 手捏上去, 都是硬挺的手感。
夜晚降了温, 她没有准备多余的衣服, 依旧是上午时的西装和衬衣,现下已经多了几分寒凉。
晚上八点五十三分,离原定的结束时间迟了足足二十三分钟。
还真是开得热闹。
她刚刚在上菜的间隙偷溜进去看了眼。
其实海城曼甯的这个宴会厅并不算大, 承接人数也不过在400人左右, 称不上什么恢弘的大场面。
比之之前可存数字的千人大会,还差得远。
但却因为人员的规格, 宴会的标准,使得单单站在一旁, 都能感受到迎面而来的, 属于一个行业做到最顶端的水平所能给予的冲击。
不论是主持人的控场亦或是每一个发言人员言之有物的内容, 以及屏幕上播放的,虽然是大家厌恶的PPT, 却每一页都可以精准的踩在行业发展前端的策划。
是业内第二也无法企及半分的专业。
而徐又焉, 坐在第一排最中间的位置。
无需多言, 也并未上台,只是静静的坐在那里, 被人簇拥着。
所有的这一切,都是他的。
那一刻给予徐荼内心的震撼, 是难以言语的。
她看过徐又焉的很多个工作的时刻。
创业时期几乎每晚都要大夜的拼命,身居高位坐在车里也要处理工作的疲惫,还有偶尔会在她面前出现的视频会议,但都不像这一刻一样,让她如此鲜明的感受到。
一个拥有自己商业帝国的人,会有怎样的底气。
也难怪,他在徐家这样的家庭里,可以深得爷爷的喜爱。
是与她这种小姑娘的质朴不同,属于强者与强者之间交锋的赞叹。
徐荼还差得远。
她长舒了一口气,从大厅里退了出来,就一直坐在了角落里。
她要学的东西还有太多太多。
单单是把幔京酒店做成海城曼甯这样的顶级,都需要一场场剧烈的博弈,更何况像徐又焉一样,做到自己所在领域的顶尖。
“Joy,你们还不能走?”
徐荼还在发着呆,冷不丁的声音响起,她偏头一看,是同一个项目组的男生,隐约中好像是叫Davi,年纪不大,笑容灿烂,餐饮部的人。
对方热情的很,自如的坐在了她的身边。
徐荼礼貌的点了点头,“要等会议结束才可以。”
“你们比我们还要辛苦,听说从早上五点就开始等着了。”
徐荼有意说些模棱两可的话,“还好,总要经历一下这种事情的。”
“饿不饿?”Davi说着,不知道从哪里竟然变了一盒提拉米苏出来,“可存数字的要求高,甜品全都是海城最顶级的法甜店提供的,试一下,还不错。”
徐荼原本想拒绝,可肚子却恰到好处的咕噜了一下。
引得对方笑容挂满。
“没关系的,我拿了不少出来,看着有还在岗的同事,都送了的。”
话已经说到这种份上,徐荼自然不好再拒绝。
用小勺子一口一口的吃着。
肚子是真的饿了,早上几乎只吃了一口粥,中午是酒店提供的盒饭,她吃的不多,下午又因为着急上岗,没有顾上晚饭。
当下还有些低血糖的征兆,这块甜品无异于雪中送炭。
人心情好,话也会多一点,徐荼的笑容明显灿烂了几分,“谢谢你啊,一会儿还要去给其他同事送一下吗?”
“刚刚给了Holln和Rosy姐,我看了一下人都走的七七八八了,我们餐饮部晚餐跟着他们参会人员吃的,超级丰富,根本不需要再吃宵夜了,也就你们前厅的,今天苦哈哈的。”
几句话逗得徐荼笑得越发灿烂。
只不过提拉米苏到底是可可粉打底,吃的嘴上黑了一角,徐荼自己并不知道,眼看着Davi的手伸过来,她下意识的就躲了一下。
对方有些尴尬的把手收了回来,指了指自己的嘴角,“这里有一点巧克力。”
徐荼意识到了些什么,笑得客气,反手用手背在唇角处蹭了蹭,果然有一块深色的印记。
“谢谢,吃的有些狼狈了。”
“没有没有,”小伙子连忙摆手,“一点都不狼狈,很……”他思忖着,如何选一个不那么暧昧却又特殊的词。
只不过,词还没等说出口,抬头就看到了走过来的人。
蹭的一下站了起来,手边的另一块蛋糕险些要掉落在地上,还是徐荼眼疾手快接了过去。
“徐先生。”刚刚还笑容满溢的小伙子多了几分紧张。
徐荼闻言一愣,偏头果然看到徐又焉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身后。
倒是换下了早上时候的戗驳领三件套,换了身浅色调的宽领西装,人笔直高挺的站在那里,低眸看着还坐在地上的她。
徐荼应着他的目光老老实实起身,乖巧的喊了声,“徐先生。”
徐又焉作势环顾了一下四周,声音冷清默然,仿佛完全不认识徐荼似的,“就你吧,一会儿我需要待客,要准备些东西。”
徐荼眨巴眨巴眼睛,才意识到徐又焉说的是她。
立刻小碎步跟了上来。
不由得腹诽了一下。
徐又焉的演技当真不错,任谁都看不出两个人有旁的关系。
却谁曾想,电梯直接直达15层。
徐荼不明所以的问了句,“徐先生,您一会儿不在接待室吗?”
“在。”
“那您去错楼层了,接待室在十二层。”说着,徐荼就想重新摁楼层,却被徐又焉顺势拦了下来。
“我需要拿点个人物品,还麻烦你暂时陪我走一趟。”
这话说得,若是换一个人,徐荼一定大骂他职场骚扰。
只不过这手段如此流畅,徐荼到底没忍住,阴阳怪气的一把。
“徐先生看来很习惯让女性员工陪您处理私人工作。”
徐又焉偏头看着她吃味的模样,眉眼间刚刚因为那个男生谄媚的眼神而勾起的占有欲到底淡了几分。
走出电梯,忍不住捏了捏徐荼的脸颊。
惹得徐荼厉声呵斥他,“徐先生,注意影响。”
好一个注意影响。
徐又焉笑意浓郁,话语明显放得柔和,“我只看不惯那小子看你的眼神而已。”
徐荼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意识到徐又焉是在吃醋,嘴角的弧度先于大脑的想法扬起,抑制不住的笑意。
可明明自己还要立一个嗔怒的人设,一时间表情有些别扭。
不由得轻咳了一声。
“徐先生,如果不需要我,我就回大厅了。”
“谁说不需要的,我房间的床上用品需要更换一下,还麻烦……”他一顿,看了眼徐荼身上的名牌,“Joy小姐替我处理一下。”
用脚指头想都能知道,这家伙就是故意的,所谓房间凌乱,还不是中午两个人遗留下的痕迹。
徐荼立刻冷声说道:“不好意思,我这边只负责前厅接待,我会立刻联系客房服务替您处理。”
说着,就打算打开对讲机直接联系客房部。
谁承想,手里的对讲机直接被拎走,丝毫不给徐荼任何机会。
任她张牙舞爪,身高差距之大,根本无法抗衡。
最后只得气鼓鼓的跟他进了房间。
一回生二回熟,这一次明显比上午自然的多。
等进了总统套,徐荼这才卸下了脸上客套的笑容,掐着腰,颇为气愤,“徐又焉,你欺负人!”
徐又焉失笑,“我哪里欺负你了。”
“你威胁我跟你上来啊。”
徐又焉人站定,双手扶住徐荼的腰际,一个用力,就把她拎到了窗台上坐下,两个人恰好一致的高度。
他拉了个椅子过来,没有多说,只把徐荼的高跟鞋取了下来,手指从小腿肚子一点点替她放松。
徐荼多少有些不自然的想要挣脱,却被他宽厚的手掌箍住,一动不得动。
“我只有十五分钟,一会儿还有会晤,你别动。”
徐又焉的手指太过舒服,力道适中,酸疼中带着掌心晕过的柔和。
徐荼只要低眸,就可以看到这个人人都要低头簇拥的男人,捧着自己的双腿,耐心的按摩着。
眼眶一瞬间涨的酸疼,险些要落下泪来。
这样好的徐又焉,她怎么配啊。
她不过就是个山野丫头而已,能走到今天,宛如镶了金光的公主,也全都是他。
徐荼想着,不由伸手浮空着摸了摸他的头发。
“四哥,你知道我的打算的。”
他们两个,像是两条不断交错不断分开的轨道,从一开始就有既定的航线。
“你只管做你想做的,我不拦你,”徐又焉最后在她的脚踝处轻柔了几十下,替她穿了鞋,背靠在椅背上,看向她。
“陈荼,你是我带回来的。”
“我当年有的是办法可以把你扔下,也可以让你在四叔家做个不受待见的小佣人,我既然当年心软养了你,”他眸色凛冽,徐荼竟然可以从中窥探出几分杀气。
“便不容许任何人欺负你。”
“我也不可以。”
第五十三章
徐荼靠在酒店里忙了整整四天。
除却第一天徐又焉见缝插针的抽了时间和她见面, 余下的几天里,他几乎是完全被排满的行程。
酒店内容只是其中的一部分,更重头的会议和项目全都是在可存数字总部进行的。
好在一切顺利, 饶是中间有各种各样的插曲, 最终也还是落得个皆大欢喜的结局。
徐荼把外宣用的最后一个标点划上, 人终于感受到了从内到外的疲惫感。
像是赶了个due, 比熬着大夜写论文的精神透支还要多加了□□的酸痛。
季烁亲自下令, 给了所有策划组成员三天的假期。
徐荼在家里足足睡足了两天, 等到第三天才被沈浓的连环电话给叫醒。
人还恹恹的, 窝在被窝里,只能用鼻子发出点声响。
沈浓却是一整个精气十足,“徐小五, 给你一个小时时间, 十点钟赶到Ms Q来陪我试礼服!”
徐荼这才一精神,猛地坐了起来。
早在半个月前她就跟沈浓打下包票, 等到这次活动结束一定陪她去试订婚礼服。
不曾想实在累的惨,整个人因为连续一周的高跟鞋作业, 身子骨都像散了架似的。
徐又焉跟着海外分部的分管负责人去了美洲。
临走之前捏着徐荼小鼻子告诫她一定要好好吃饭, 还特意叮嘱了张姨来做好打扫和叫醒服务。
她那时候困得很, 眼睛闭着,任由他碎碎叨叨的说了些什么, 还在她唇上亲了又亲, 最后惹得徐荼困倦着要发火, 他这才离开。
张姨倒是的确来了两天,眼看着小姐一直迷糊, 饭做好了又收走,愣是没敢叫人。
徐荼偶尔清醒的时候会刷刷手机, 不多时困倦又会袭来。
当真是生生躺了两天。
现在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张脸惨白,眼睛肿的像个汤圆,就连下巴处都因为水肿看不清下颌线,颇有几分行尸走肉的感觉。
当即起身,立刻去冲了个澡。
水打在脸上,这才精神了些,又取了一瓶冰水,萃了一杯浓缩。
去跑步机上空腹跑了二十分钟,这才有几分人样。
妆是赶不上画了。
好在融园就在市区,离Ms Q近,徐荼叫了个车。
赶到的时候孙载怡和江一一已经到了,两个人坐在二楼的贵宾室里,打扮精致的仿佛今个是她们订婚似的。
特别是江一一,身上那件水墨连衣裙是前两天刚刚大秀的新款,人又瘦了些,肤白寡净的舞蹈少女,最是适合这种清冷的扮相,美得惊人。
徐荼落了座,就被江一一揶揄道:“徐小五,说好了一会儿要去付家的生日宴,你就穿着这个去?把朴实的打工少女形象发挥出来?”
徐荼皱着眉,“谁过生日?”
“你脑子里除了装着工作还能装点什么,”孙载怡点了点她的额头,“之前在群里说的,付坤他爸打着生日宴的名义给他搞了个相亲宴,他嚷着大家都去给他撑撑场子,你不是还回了个好的。”
徐荼一下子就倒到了沙发上,她哪里还能记得什么付坤生日,那段时间她只要看到任何通知,都下意识的回复一个“好的”,典型的社畜标识。
要知道,以前她心情不好的时候,连徐又焉的信息都不会回复。
可事已至此,总不能临阵脱逃。
好在她跟Ms Q的主理人祝梵音是老朋友,当即把店长叫了来。
“给我找几件高定,低饱和度色系的,纯色类就好,不要太暴露,裤装也可以。”
想着,又给蒋毅去了个电话。
自从她变成海城曼甯的打工人,已经有几个月没有联系他,也不知道徐又焉是否给他安排其他工作。
好在他还是那副有些古板的模样,接起电话来板板正正的喊了声,“徐小姐。”
“你在忙吗?”
“您说。”
“你知道徐又焉在云水间的那套别墅吧,你去地窖帮我取两瓶酒,密码我发到你微信上。”
“好。”
五位数的珍藏精酿当生日礼物,还算有心。
电话刚一落下,沈浓已经从化妆间里走了出来。
简单的盘了头,化了淡妆,身上穿了件纯白色的抹胸羽毛鱼尾拖地礼服,把她曼妙的曲线勾勒分明。
徐荼舌尖打了个响,“美死了。”
却只见江一一摇了摇手指,“结婚穿白,订婚也穿白,不无聊吗?换个颜色,搞个黑,特别一点。”
沈浓刚刚还故作优雅的摆着仪态,一听这话,立刻恢复了原本的模样,往旁边的柜子上一靠,手臂一环,“倪匡生三十五的香港老男人,我穿着黑色跟他订婚,你是想他大闹订婚宴还是心梗而死。”
“晚点心梗,好歹你们俩把证扯了,还能分个夫妻共同财产。”徐荼煞有介事的说道。
逗得一群人哈哈大笑,沈浓叉着腰指着徐荼的鼻子,“徐小五,你真是蔫坏啊,跟谁学的。”
能跟谁学的,徐荼心里腹诽,到底也没说出来。
徐又焉那才是个蔫坏的主,她连个皮毛都没有学去。
“对了,你跟我哥怎么样了?”
沈浓一边挑着衣服,一边八卦的问道。
徐荼耸了耸肩,“没什么联系,上一次我跟他说我要改姓的事,把他吓了一大跳,再就没找过我了。”
徐荼现在身份证上已经改叫陈荼这件事,周遭的这群朋友已经知晓。
只不过豪门世家的身份和户口变动是常事,他们也没觉得是个问题。
沈浓拎了件粉色的泡泡袖礼服在身上比了比,“我估计着,等我订婚的时候他就会来找你,我嫁给倪匡生,他急死了,这件怎么样?”
“土,”江一一摆了摆手,“我就不明白了,好好的姑娘家非要嫁人干嘛,都什么年代了。”
“可不,”孙载怡举双手赞同她,“老娘想好了,和小五一起拼事业大江上,绝不嫁人。”
“小五,”孙载怡使劲戳了戳她,“反正你订婚了不就能拿信托了,大不了就结,新婚之夜试试沈凌那身子板的质量,你不是还没睡过男人,正好尝尝鲜。”
“咳咳咳咳,”一句话,徐荼刚刚喝进去的一口水险些全喷出来。
孙载怡这个说话的尺度,当真是无人能及了。
她不以为意的给徐荼拍着背,“怎么着,你激动成这样,难不成已经开/苞了。”
“咳咳咳咳。”
这话说的越来越猛,她当真是想彻底把孙载怡的嘴给锁死。
好难得徐荼缓了劲,沈浓已经另外换了身金色的修身长裙,V领,深沟。
这回儿三个人直接异口同声的喊了声,“丑。”
“你们仨倒是帮我选选啊。”
眼看着沈浓要急了眼,三个人这才老老实实的起了身。
Ms Q这里礼服种类繁多,上至当即的高定,下至著名的婚纱品牌,甚至若是不着急,皇室的中古婚纱也可以借来。
徐荼选了一件复古锈红色的绸缎抹胸掐腰叠套裙裤,江一一选了一套暖粉色的中式香云纱题花锦织盘扣外套搭着浅白真丝旗袍。
孙载怡干脆拎了件正红色的开叉长裙,后背开至腰际,把人衬的曼妙婀娜。
沈浓试了一圈,果断的把三件全都包了起来。
七位数的价格眼睛都不眨一下。
用她的话说,反正刷倪匡生的卡。
妙龄少女嫁老男人,不图钱难不成图他不洗澡。
眼看着工作人员去整理衣服,江一一突然想起什么的看向徐荼,“你知道清源他爸出事了吗?”
徐荼一愣,摇了摇头,“什么事?”
“出轨以及学术造假案,昨天在网上闹了一段时间,不知道是不是你家给压了下去,现在没太有声量了。”
徐荼眼眸一变,立刻拿了手机出来。
她这两天睡得迷糊,自己看过什么新闻都不记得,搜索关键词,果然已经被压下去了七七八八,虽然仍旧可以看到相关的帖子,但大部分的评论内容都是仅精选,无法显示。
只能大概的推断出,有人实名举报赵重赞,证据确凿。
这件事情绝不可能是普通的举报案。
赵重赞牵连着徐卿,徐家是不会允许这种伤及门第清誉的事情挂在网上任人品评。
只可能是有意为之,意在施压。
“大概率会内部定性,问题不大,最多开除,不会有太大的舆论污点,就是不知道你姑姑离不离婚。”
徐荼一点点的滑过相关的帖子和内容。
有一个答案呼之欲出,清晰可见。
这种利用人性的弱点来击碎一个人的行为,非常符合徐又焉的做派。
到底是顾念了徐家的门脸和徐卿的身份,只象征性的让它起了起热度。
看热闹的自然转眼就忘,只有认识的人会永远如口香糖似的口嚼着。
对于赵重赞这种重视脸面的人,无异于是灭顶之灾。
徐荼长呼了一口气。
手指继续下滑,却猛地在相关新闻中看到,最新的金融案情通报。
海创金融最年轻的SVP祁安因涉及金融犯罪,于今日被检察机关带走。
这绝不可能是巧合,必然是有人有意而为之。
怪不得徐又焉会对她说出,“你只管做你想做的,我不拦你”和“不容许任何人欺负你”这种话。
手指尖的抖动,徐荼说不清自己当下到底是什么心情。
按理说她应该是畅快的。
威胁她的两个人全都得到了惩罚,未来她不必再经受这样心灵上的折磨。
之前她也幻想过无数次,要把欺负她的人踩在脚底下的画面。
可当真发生了,她却恍惚的,有一种难以言语的感觉。
徐又焉比她想象中的,还要掌控一切。
这样不着痕迹的用几乎对他们来说最残忍的方式作惩罚。
徐荼沉浸在这种挣不脱的情绪中呆了半响。
冷不丁的手机响起,还让她吓了一跳。
屏幕上是一个没有见过的陌生号码。
她下意识的就想挂断,却突然在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让她不由得接起来。
电话的对面,显然有点惊慌失措,徐荼可以听到叮叮当当物品掉落的声音,以及颤巍巍的,还带着少年稚气音色的哭腔。
“姐,我是小望,你可以救救爸吗?”
第五十四章
付坤的这场生日宴定在了海城新开的云亨酒庄。
据说是钱家的产业, 不论是酒庄规格还是藏品量,都是顶级的配置。
徐荼从Ms Q拿了件今年最新的秀款连衣短裙,米黄色的镂空针织质地, 手工丝绣堆叠的玫瑰花朵。
她最近因为工作人明显又瘦了些, 本就是最小码, 在她身上还能晃出空隙。
倒也实在懒得再调, 让店长给她画了个淡妆, 半簪了一个丸子头, 配了条澳白串珠项链, 便跟着孙载怡的车,直接去了云亨酒庄。
抵达时已经六点。
付家开了云亨的主厅作为生日宴,不可谓不高调。
付坤穿了一身俏皮的枣红色三件套, 头发难得染回了黑色, 到底也是一米八的人,站在门口, 颇有几分富家少爷的贵气。
跟酒吧里混不吝的富二代截然不同。
也难怪以前孙载怡说他们这群人,浑则浑, 若真的正经事上拎出来, 都是能担的起事的。
眼看着一路来了四个美女。
付坤的眼睛都亮了, 嘴角的笑容几乎都要咧到眼角去,兴奋的搓着手就迎了过来。
“真给劲, 今个给小爷可是长脸了。”
江一一调侃他, “怎么, 选了钱家的地盘,四爷跟钱姑娘没戏, 换你了?”
“呸呸呸,”付坤连连作呛, “谁知道我爸心里怎么想的,我二哥还没结婚,主意就打到我头上了,我这不让他看看,我身边美女如云,无需他操心。”
“你爸肯定想让你娶小图啊,背靠四哥这颗大树,他后半辈子可以直接享福退休了。”孙载怡揶揄道。
却只见付坤一脸正色,“我爸就是胆大包天,这手也不敢往小五身上伸,”又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冲徐荼挤了个眼,“车瑶今天也来了,有好戏了。”
徐荼听着这名字熟悉。
缓了一下才意识到,付坤说的是被徐又焉送回家的那个姑娘。
圈子里最近还传着,徐先生为博红颜一笑,开始投资文娱产业。
明明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姑娘,直接进组S级项目的女二号。
分外引人注目。
徐先生这么个洁身自好的人有了这样的动作意向,不少人揣测,是否当真打算修成正果。
徐荼跟徐又焉倒是默契的都没有提过她。
在她眼中是没什么立场过问,在徐又焉那边,只怕是走个过场的工具人,不足道。
要不然付坤这个知晓他们俩关系的人,能如此八卦的跟她说着这种话。
孙载怡他们却是不知道其中的缘由,特别是她早就听过车瑶的名字,此刻听到付坤一提,人立刻火了起来。
“小五,咱没在怕的,我给你撑腰。”
徐荼立刻把炸毛的人拦了下来,“什么事都没有,我跟人家都不认识,你撑什么腰。”
“靠!”她小声的凑在徐荼耳边,“她不就是介入你跟四哥的第三者,狐狸精!”
“不是那样,”徐荼很难一句两句去跟孙载怡解释其中的缘由,反而加了句,“今晚小姑娘怕是不好过,关键时刻出手护着点。”
孙载怡俨然一副“你疯了”的模样,徐荼却轻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再说。
今晚除了他们几个知晓她和徐又焉真正关系的,在旁人眼中徐荼不过是徐先生的妹妹。
虽然徐延国已经去世,但徐先生对这位妹妹的亲属远亲还是肉眼可见。
小姑娘去海城曼甯体验生活,他就能把可存数字的春季大会开在那里,足以见得妹妹在他心中的地位。
自然人人都要尊着些。
付坤这场子请的人多,还都以年轻人为主。
他这几年开酒吧,海城的权贵大多卖几分面子,当下来了个七七八八,都是叫得上名字得主。
眼看着徐荼她们几个人进了场,簇拥过来的人也就多。
不光姑娘,还有不少圈内的公子哥,一顶一的西装领带。
单开外表,都是人模狗样的主。
只是不知道这私底下是不是玩的花。
不少人知道徐荼在海城曼甯工作,前一阵时间可存数字的会也开的热热闹闹,话里话外自然想要聊出些缘由来。
问的多是些,“小图怎么想起去哪里工作,实习需要?”
“干酒店很辛苦吧,我记得之前你跟沈家老二有个婚约,结了婚就不用做这些了。”
“你四哥是真宠你,可存数字那么大的活动都给你,这是打算收购曼甯?”
徐荼打着太极,话全都绕着圈子,来回几轮,旁人觉得无趣,就又把话题落到了今晚给付坤过生日这事上。
贺家老三也是个玩家,当下叼着根水烟,没有点燃,说起话来毫不在意,“付九师最近不是跟娱乐圈的女明星走得近,还给徐先生推荐了个姑娘,小五,当你嫂子怎么样?”
徐荼挂着笑,“当不当我嫂子我可说了不算。”
“也是,钱家小姑娘巴巴了多久,好像也跟你四哥谈过一段,现在这是分了?”
徐荼的性子最多在徐又焉面前收敛些,在旁人眼中,一向是个跋扈的主。
当下被问的烦了,冷声冷语,“贺先生如果好奇四哥的婚姻大事,您不妨去问问本人,我又不睡在他床底下,怎么知道他和谁谈。”
这话着实难听,贺老三脸上多少有点挂不住,讪讪的笑了笑,“开玩笑开玩笑。”
倒也堵住了所有想问点什么人的嘴。
付鹏这生日宴还搞了个不大不小的仪式。
三十岁,算是个具有纪念意义的时间节点。
付鹏在台上说着半是客套半是真心的致辞,徐荼的思绪却飘得有些远。
好像这些年,她都没有过生日。
刚来的时候徐又焉便问过她,可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具体日期。
只能记得是冬日里出生,腊月的日子。
村子里自己生育的孩子,又是个女孩,几乎是不被记住的存在。
反倒是陈望,三月十九日出生,被刻在了她的基因里。
过往只有这一天,她们才可以跟着吃上点好吃的。
徐荼手指攥了攥,想起了之前陈望的那通电话。
她在接通前,已经猜到了是他。
赵重赞、祁安都在最近接连出事,没理由会把陈广传落下。
他只会更加容易被拿捏。
之前她在幔京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他的问题,赵重赞想拿捏他,自然会做局等着他向里跳,因而证据只会多不会少。
所以陈望几乎是哭着,话都说不成串的一直在问她,可不可以救救爸。
徐荼安静了许久,等到陈望平和了情绪,这才问道:“什么罪?”
“我也不懂,姐,警察把爸带走的,我问了方总,说至少十年,姐,这个家不能没有爸啊。”
那一瞬间,徐荼竟然有几分失落。
才十年。
陈广传这样的人,打妻虐女,才十年。
她多想把陈广传也试一试那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感觉,让他也试一试,被人当成一只蚂蚱随意踩捏的感觉。
但是也好,那种地方,只怕不用十年,陈广传也会被折磨的凄惨,
他那么怕死又卑劣的一个人,明明当初徐又焉给他留下了那么大的一笔钱来买断他和徐荼的关系,他却仍旧不知足,冒着风险也要来认回这个女儿。
呵。
他当真以为他骨子里淌的那些血液,她会稀罕不成。
她巴不得,从不曾有过这样一个父亲。
徐荼几乎是用最冷最硬的语气,拒绝了陈望,“我会给你和你母亲一笔钱,你就当没有那个爸爸了。”
“姐!”陈望急切的喊着她的名字,“他是你父亲啊,是你爸,就算咱爸以前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他知道错了,所以他才带着妈和我来找你,他太想你了。”
“姐!”
好一个太想她。
徐荼几乎恨得想要笑出声来,她突然起了坏心。
语气没有了刚刚冷,而是关怀性的问道:“小望,你和妈住在哪里?”
“在,在北外环的群居房。”陈望怯生生的回答。
“很辛苦吧,这样,我这里有五十万,你可以和妈回家盖个房子,当然,我还可以再多给你五十万,让你娶个媳妇好好过日子。”
陈望又惊又喜,说起话来,语调里都有几分颤抖,“真的吗?我就知道,二姐不会忘了我。”
徐荼嘴角的笑意起,“小望,你知道当年我走的时候,陈广传拿了一百万吗?”
以她对陈广传,不,以她对寨子里男人的了解,这笔钱,大概率在这些年中被挥霍一空。
或许都根本不曾用于家庭生活半分。
喝酒赌博,甚至会去镇上的歌舞厅。
陈望的声音欲言又止,看样子是知道曾经存在过这样一笔钱。
徐荼的笑意更满,“当年这笔钱他明明可以带你们过上好日子的。”
“小望,我这一百万是需要代价的,你和妈回去,我给你五十万,但不能来探望他一次,每一年我给你十万,十年,一百万,若是你和妈来过,这笔钱我会彻底停止供给。”
金钱之下,她非常想知道,当年陈广传拼命想要的儿子会作何选择。
人心,是最经不起考验的。
“好,让我们掌声感谢付总的致辞。”
掌声呼啦啦的响起,把徐荼从思绪中抽了出来。
她跟着下意识的拍了拍手。
孙载怡用手肘戳了戳她,“那边,柱子旁边那个,就是车瑶。”
徐荼闻言抬眸,果然在舞台的侧边看到了一个瘦小漂亮的姑娘。
穿了一条鹅黄色的羽毛无袖长裙,长及腰间的卷发,人白净,有着女明星共有的巴掌小脸,手握着一个银灰色的镶钻手包。
眉眼间,倒是真的有几分与徐荼相似。
只不过有些局促,左右环视,像是在找谁的样子。
“你四哥今晚会来?”
“不知道,”徐荼摇了摇头。
徐又焉走之前她困得很,隐约记得他好像说过会来的日子,但已经随着困意消散在了梦中,完全没有印象。
但从美国往返,72小时也未免太极限了些。
只不过,付鹏这生日会人请的当真杂了些,不仅车瑶不知为何而来,段严章竟然也带着女朋友前来祝贺。
江一一的脸刷的一下就白了。
徐荼下意识的就要伸手去拦,生怕江一一一个冲动,直接指着段严章的鼻子骂。
却没想到,江一一远比想象中的稳定。
背过身去长呼了一口气,就一把揽过了徐荼的手臂,“走小五,跟我出去透透气。”
徐荼自然陪着。
从主厅的侧门走出去,是酒庄的后花园。
两百多亩的移植栽种的花草苗木,请了专人打理,在初春开的郁郁葱葱的。
徐荼和江一一走出去的瞬间,她余光瞥见一个紫色的身影步入大厅,引了不少人过去。
她下意识的顿了一下脚步,多看了两眼。
钱淼。
徐又焉之前的联姻对象。
徐荼隐隐有些不太好的预感。
给孙载怡发了条信息。
大耳朵图图:【一会儿如果内场起了冲突,你告诉我。】
大耳朵图图:【尽量护着点车瑶】
想着,又给徐又焉发了条信息。
大耳朵图图:【四哥,你什么时候回来?】
两个人都没有回复她。
徐荼也不算什么见义勇为的模范青年,眼看着江一一的情绪低落,到底还是收了手机,陪着她围着花园绕了两圈。
开导的话没有什么说的必要。
他们认识了这么多年,段严章和江一一的感情全都看在眼中。
高傲的公主被骑士抛弃,是从心底里最难以接受的事情。
好在江一一之前已经崩溃过一次,虽然两个人同时出现在她面前,到底是有了准备。
圈绕到第三圈的时候,她搓了搓脸,重新挽上了徐荼的手臂,“走,回去恭喜一下那对般配的俊男美女。”
徐荼心里本就揣了事情,当下脚步加快。
一进入大厅,果然看到了人群的骚动。
徐荼加快了两步,挤进了人群里。
钱淼插着胸,人漂亮骄傲,看向车瑶的眼神里都是睥睨。
孙载怡虽然没有上前,但听了徐荼的话,在车瑶身后两个人的距离,不近不远。
跟徐荼预想不太一样的,钱淼并没有说什么过分的话语,只不过看着车瑶,从上到下的端详了半天。
最后笑着安抚她,“车小姐见谅,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听说徐先生难得喜欢上个姑娘,实在太过好奇。”
“话说,你见过徐先生的妹妹吗?”
徐荼闻言想向后撤一步,可最后还是定住了双脚。
钱淼并未看到她,周遭的人却已经有些议论纷纷。
只见她向前走了两步,径直落在了车瑶的面前,高跟鞋和原本的身高优势,让她高出车瑶不少,手指突然捏住了她的下巴,细长华丽的指甲翘起,把车瑶的脸左右转了两圈。
“有没有人告诉你,你和徐先生的妹妹长得有几分相像?”
车瑶已经有些紧张的不知所措,只本能性的摇了摇头。
怯生生的。
钱淼颇有几分泄气的意思,“这样就不像了,话说徐小五今晚来了吗?不来见见她的准嫂嫂。”
第五十五章
在他的场子里发生这种事, 还没等徐荼想要说些什么,付坤已经冲了出去。
伸手作势给钱淼扇了扇风,“淼姐, 不至于不至于, 我可是答应了四哥要照顾好小瑶, 你把人吓坏了我怎么交代。”
这话说的, 听得钱淼挑了个眉, “徐又焉交代的你?”
付坤硬着头皮点头, “对啊, 车小姐是我请来的,我要把人完好无损送回去的。”
钱淼脸上的笑意越发玩味,手掌抚过车瑶的脸, 还爱抚似的多摸了两下, “不好意思车小姐,我这人性子直, 刚刚吓到了别介意。”
“我还挺喜欢你的,可以交给朋友, 顺便给你引荐个人。”
车瑶虽然有几分怯懦, 但人不傻, 钱淼话里话外总在提的另一个人,大概就是徐又焉让她扮着这么个身份的原因。
她平复下刚刚的心情, 浅笑着回应道:“钱小姐对我并不友好, 我不太喜欢你, 所以这朋友还是不做了。”
之前彭特助提点过她,若是遇到不太友好的人, 大可以利用徐先生的名号不友好的回过去。
所有事情,他们都会处理。
钱淼瞬时哈哈大笑, 把手收了回来,眼眸里多了几分赞叹,“你还真是有趣,徐又焉有点本事,找了你这个姑娘,行,改明儿你自己认识认识,徐家小五,比你还要有趣些。”
说着,拍了拍付坤的肩膀,说了句生日快乐。
擦肩而过的时候还笑着低声说了句,“怎么样,我这戏配合你配合的还不错吧。”
“让你四哥记得请我吃饭。”
付坤这眉眼立刻突突的跳了起来。
他没有演戏啊!钱淼这配合什么了!
他们聪明人说话做事,怎么就他听不懂!
付坤真的是憋的很,脑子不聪明,事情缕不顺,根本不明白这其中的渊源到底是什么。
今晚生日宴付坤是提前问过徐先生的。
虽然知道他不会参加,却也必须要邀请。
徐又焉只说自己大概回不来,问了参与的人,最后只点了句,“定在钱家新开的酒庄吧。”
后面便没有再多言。
付坤想的简单,徐家和钱家历来交情深远,钱淼花了巨资开了个供人消遣的酒庄,自然要让圈子里的人知晓。
他的生日宴是个很好的机会。
徐又焉趁机卖个人情罢了。
至于车瑶,是付九师带来的。
刚刚孙载怡叮嘱他,说徐荼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把人护好了,他这才硬着头皮上前去跟钱淼多说了两句。
现在就感觉好像自己着了什么套,当了个工具人而不自知了。
这都是些什么事啊!
于是找了前厅小姐要了酒,闷喝了两口,又觉得不过瘾,愣是从一群宾客中找了个女伴。
两个人调情调的火热,付坤还琢磨着一会儿是在酒庄二楼还是回S,就听到女伴几乎是惊呼的,捂着嘴问道:“那是徐先生吗?”
“不可能,四哥在美国……艹”
付坤回头看到人的时候,几乎是下意识的跳了起来,立刻小碎步跑过去,顶着一张潮红的脸,半醉的状态下,强撑着精神的喊了声,“四哥”。
徐又焉俨然一副刚刚经过长途行程的模样。
穿了一身质地柔软的宽松套装,戴着眼镜却也掩盖不了眼底的倦意。
眼神扫了一圈内场,径直就向内走去。
付坤自然跟上。
一时间,内场哗然,不少人眼睛都亮了起来。
付坤今个儿能在海城拥有一分姓名,除了本身付家家大业大,也是仗着他和徐又焉的关系。
想攀扯上徐先生难,但找到付坤,借机接触他,尚有几分可能。
几乎所有人都蠢蠢欲动的想要上前。
付坤眼看着徐又焉眼底的倦意,知道他下了飞机直接过来,立刻引着他向主厅内场的隔间区走去。
还不忘对着想要过来的人私下摆手示意。
徐又焉当真是乏。
落了座,背靠在沙发上,眼镜摘下放到一旁,解了手腕间的扣子。
没有说话,只揉捏着眼角放松。
付坤立刻让人送了茶和果汁过来。
徐又焉摆了摆手,“一杯冰水。”
连着喝了几口,这才放下杯子,人缓了过来,Q裙爸壹斯八依六玖陆伞上传此文,欢.迎来玩背靠在沙发上闭着眸子,淡淡的问了句:“钱淼闹了吗?”
付坤瞬时警铃大作。
不知道这话是说还是不说。
思忖着,就听到徐又焉开口,“有话直说,不用掖着。”
付坤琢磨着自己也瞒不过徐又焉,如实把事情复盘了一遍。
“其实不算闹,就是和车小姐聊了两句,倒是最后说了句,”付坤一顿,学着钱淼的语气,“怎么样,我这戏配合你配合的还不错吧。让你四哥记得请我吃饭。”
“四哥,天地良心,我没演戏啊。”
付坤生怕徐又焉一个不知情,再把他怀疑进去。
徐又焉轻笑着,没再说话。
付坤憋不太住,还是问了出来,“四哥,今天这遭,是您安排的?”
他指的是钱淼和车瑶对上的这件事。
徐又焉眼睛还是微闭着休憩,头靠在软枕上,说起话来明明轻,却让人觉得威严,“我还没有那么闲。”
他从旧金山打了个来回,落地京市开了一场能源项目的会议,人明明已经乏得很,却心里惦记着某个丫头,愣是让彭宇把车开来了这里。
下车之前特意给徐荼打了电话,不见接,进了内场也不见了人。
当下心底还有几分燥。
至于这场子里刚刚发生的事情。
聪明人与聪明人过手,很多事情根本无需安排,落在这么个位置上,若是有心攀附他,就可以明白自己到底要做些什么。
钱淼是、车瑶也是。
付坤垫的几句话也恰到好处,反倒是徐荼……
徐又焉想着,偏头问了句,“小五那?”
“后花园吧,”付坤来回环视了一下内场,“刚刚沈二过来了,好像把小五叫走了。”
沈二?
沈凌来找徐荼了。
徐又焉眼眸微张,眼神落在内场,平日里和她关系好的几个小姑娘都在场内,独独缺了徐荼。
看来当真是和沈凌见面去了。
当下眼眸沉了沉,却并未有太大的波动。
不着痕迹的转了眸,看向付坤,“华安新能源的那个项目给你做。”
付坤人几乎惊得说不出话来。
蹭的一下站了起来,搓着手,还有几分不置信,“四哥是因为今晚我攒的这局?”
“你今个儿不是生日,算给你的礼物了。”
谁家礼物能直接把这么大的项目给旁人去做,付坤人说话都有些结巴,“我,我不行吧,四哥,我没做过啊。”
“没有不行,去试试。”
付坤几乎是飘的,只不过飞起来之前,猛地想起了刚刚徐又焉刚刚的问题。
立刻转了个身,一边向花园走去,一边给徐荼打了个电话。
车瑶就在场内,徐又焉提都不提,上来就找小五,这事太明显。
一定是他今晚做了聪明又漂亮的事情,所以徐又焉才能把如此重大的项目扔给他。
而他今晚做的所有事情的主题都只有一个原则:小五才是四哥心尖尖上的那个人。
孙载怡和江一一她们俨然也看见了徐又焉进场,两个人几乎是同时给徐荼发了信息。
载歌载舞:【你四哥来了!!】
一江水:【徐又焉来抓人了】
彼时徐荼和沈凌还在花园里。
五月底的海城气温适宜,晚上风虽然微凉却舒服,花也开得好,若是旁人看着,倒像是一对恋人找着由头出来约会似的。
只不过两个人聊的内容属实是公对公似的交易行为。
沈凌一开始还想寒暄,问着徐荼最近的生活和工作。
徐荼却是直来直往,“沈先生有话直说,我不觉得咱们两个适合来这里浪费时间。”
沈凌搓了搓手,“小图,我发现我还是很喜欢你,所以想问问,现在我还能追你吗?”
徐荼觉得这句话熟悉,祁安说过。
没完没了车轱辘似的说着喜欢自己,要追回自己,其实藏了天大的野心。
沈凌的这句话,自然也听不得。
她哂笑着,“沈先生不觉得这话说的太假了吗?爷爷去世后,你观望了三个月,后来因为我的姓氏更改又冷了一阵,最近这是又听到了什么风声,开始跟我再谈感情?”
沈凌被她说的一张脸通红。
原本就是白净斯文的主,这一刻有一种被揭穿后手足无措的尴尬和惶恐。
“不是这样的,小图,你听我解释。”
徐荼安然的站在那里,点了点头,“你解释。”
“我……我,没有,我,我一直很喜欢你的,真的,小图,我,”沈凌越说越慌,颠来倒去的,根本说不出个所以然。
徐荼被他那副模样惹得嘴角上扬,有一种轻而易举窥伺人谎言的痛快。
也难怪徐又焉坏起来,最喜欢做这种直戳人心的事情。
还真是过瘾。
“沈凌,我来替你说,沈浓嫁了倪匡生,你二叔就有意想要联合倪家,吃下徐家的大盘子,沈老爷子也正有此意,所以你和你父母急了眼,放眼海城,只有背靠徐家,你们才是最稳妥的,所以不论今天我在徐家是个什么地位,你们也别无选择。”
“你在赌,爷爷的遗嘱里有我不少的内容以及我虽然改了姓氏,四哥依旧待我如初,能保你一把。”
沈凌当真被她说得脸红一阵白一阵。
他本就算是个老实斯文的人,能被徐延国这样眼神如此毒辣的人看上,必然有浑然天成的优势。
只不过沈凌的问题也在这方面。
听话又妈宝,被沈夫人拿捏着,饶是内心里当真喜欢徐荼,也不太敢贸然行动。
现在被徐荼说破了皮,垂手站在原地,静默了许久,这才缓缓地说出三个字,“对不起。”
徐荼没说话,只等着一点点靠光沈凌的耐心,像是用小刀割肉似的,缓缓把人逼得待不下去。
眼看着沈凌作势要走,徐荼这才开口把人拦了回来。
“沈二公子,我们不谈感情,谈合作如何?”
沈凌一愣,可也毕竟是不是什么没头脑的人家,徐荼能跟他把事情谈开在面上说,又加了合作两个字,那刚刚所有的行为都是在给自己增加谈判的筹码。
“怎么合作?”
“沈家需要徐家的助力,而我也恰好需要你的帮忙。你知道的,爷爷生前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我能和你订婚,虽然爷爷已经去世,可遗愿如此,我自然希望替他实现。”
沈凌听到这话,眼底起了光,“我当然愿意和你订婚。”
“沈先生大概没有明白我的意思,”徐荼眸色一冷,一改刚刚笑意渐暖的模样,带着几分凌厉,“我只需要一个订婚的过程,并不需要事实的婚姻,我会和你在订婚三到六个月后公开取消婚约,当然,相应的作为合作的谈判资本,徐家会在六个月内支持你们完成沈家这一轮的争取。”
“这怎么可能,”沈凌的声音大了几分,人有些焦急,“订婚后再取消婚约,你知道对咱们这种家庭来说意味着什么,又会有多么大的损失吗?!”
“所以,”徐荼一字一句的看着沈凌的眼眸说道:“我说了,这是合作。”
“爷爷已经去世,我大可以不和你有任何的接触,你们想要和倪家争,这偌大的海城只怕也没那么容易让你在短时间内找到心仪的对象,我给你们六个月,有能力的,自然会懂得如何利用这六个月为自己争取更多的东西。”
“沈先生不必现在回答我,你可以回家与你的母亲商议一下,但我希望,这件事情的知晓范畴只存在于你我和你的家人之间,你若是不想引起麻烦,对于徐家的其他人,包括我四哥,最好三缄其口。”
沈凌走的有些失魂落魄,远没有了刚刚和徐荼出来时,那副矜贵斯文的富家子弟模样。
像一只斗败的公鸡,垂头丧气。
徐荼眼看着他走远,这才呼了一口气,卸下了自己那张佯装大人的伪装。
自己跟着徐又焉学的那些个拿捏人的措辞和手段当真是好用,唬起人来颇有几分士气。
刚刚手机就一直在震动,这一刻拿出来,刷的一下几十条信息弹出来。
不同的人不同的口吻,却都在告诉她同一件事情。
徐又焉在内场,请她速回!
徐荼一愣,下意识的想法却是。
跑!
若是让徐又焉知道自己打着徐家的旗号打算先把自己婚配出去,只怕今晚不是腿折就是腰折了!
第五十六章
徐荼到底还是硬着头皮回了内场。
云亨酒庄这么个开在半山腰, 别说出租车,就是叫车都不会有人响应的地方,她跑都跑都跑不出去。
人深呼吸了两口气, 努力给自己壮了壮胆, 明明徐又焉出国前两个人还亲密的很, 但到底是自己心虚, 背着他跟沈凌谈订婚。
总觉得像是在给徐又焉带绿帽子似的。
因而进去的时候带着几分鬼鬼祟祟的姿态, 全然没有刚刚和沈凌谈判时那副冷静漠然的模样。
只不过她从后花园进来时, 第一眼扫过内厅, 根本没有看到徐又焉。
内厅的人走了三成,余下的也散开来。
按理说那么一个人人簇拥的人,一定会在人群的中间, 现在却仿佛这场子里没进过其他人似的。
她腰背挺了挺, 嘴角的笑就扬了起来,以为人已经走了, 端了个徐家小姐的架子,径直朝孙载怡她们走去。
“徐又焉走了?”
孙载怡咽了口口水, 指了指徐荼的身后。
徐荼脑子一嗡, 悄咪咪的回过头去, 果然就看到了坐在内区隔间的男人。
单手握着透明玻璃杯,单手撑在额, 在徐荼眼眸落在他面上的瞬间, 眼皮一抬, 恰好落进了徐荼的眼神里。
徐荼猛地就把头转了回来,暗骂了一句, “钱淼搞得这是个什么布局,跟捉迷藏似的。”
“顶级VIP, ”江一一揶揄道:“专门配适徐先生这种级别的男人。
“你四哥真是太吓人了,以前私人局只觉得气场强,在这种场子里看着,嘶,”孙载怡做了个哆嗦的动作,惹得江一一也跟着哆嗦了一下。
反倒是沈浓,挑了眉,揶揄道:“徐小五,我就说你跟你四哥有猫腻,人家车小姐就在那边,徐又焉连个眼神都没给,你是没见从你进来,他眼珠子就跟黏在你身上似的。”
“沈小姐,注意注意形象,注意注意说话的内容。”
“我说点实话,看把你吓得,”沈浓笑着,努了努嘴,“你快去吧,你再不过去,一会儿徐先生过来抓人了。”
徐荼深呼了一口气,端了个笑,转身就向着徐又焉的方向走去。
人前,自然要营造个相亲相爱的兄妹形象。
徐荼这一动,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自从徐又焉来,这内隔间除了付坤就没有进过人,饶是车瑶,也只是和付坤递了几句话,就跟付九师离开了。
徐荼这大摇大摆的进去,不少人感叹,徐家小五的地位依旧如此,无人撼动。
徐荼直接找了个沙发坐了下来,乖巧的喊了声,“四哥。”
徐又焉人还乏着,眼底淡淡的青灰色分明,揉着额,抬眸看着小姑娘一身米黄色的小裙子,头发束起,长长白白的颈部就一览无余。
眼眸水润,狭着光,一看就揣了不安分的心思。
当即招了徐荼过来,“给我捏捏这里,酸。”
徐荼不明就里,老老实实的走了过去,手指落在徐又焉指的太阳穴的位置,力度不大,打着圈的按摩着。
她着实不太会这种伺候人的事情,好在以前沈浓偶尔高跟鞋穿的多了,会嚷着让她揉了揉,手指尖不至于软弱无力。
细长的手指白净,落在他的额上,有一种酥麻的柔和。
徐又焉迟迟没有说话。
徐荼拿捏不到他具体的情绪,也不好开口。
半响才听到他幽幽的问道:“见到沈凌了?”
“对,见了一下。”
“要订婚?”
“没有没有,”徐荼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人家的确还没答应她,她不算说谎。
而且,这个场合着实不适合聊这种问题。
她确实有些话想要和徐又焉说开。
比如,她想要给陈望一大笔钱,再比如,她希望徐家可以支持沈凌六个月,而更为重要的,她要和徐又焉分开了。
不是住在孙载怡家,而是正式从融园搬出去,彻彻底底的分开。
许是五六个月,许是一年半载,又或许,他们发现有另一种更好的生活方式,会彻底分开。
徐又焉没再多言,只问了句,“跟我走还是跟她们?”
徐荼揣了别的心思,自然笑得灿烂,“当然是跟四哥。”
从云亨酒庄出来的时候,付九师的车还停在门口。
看到徐又焉出来,车瑶下了车,小姑娘不知道等了多久,一下车的时候,还踉跄了一下,好在人没有摔倒,加快了两步脚步迎了上来。
余光自然看到了徐荼,并没有多言,只抬眸看着徐又焉说了句,“谢谢徐先生的安排,明天我就进组了,再有什么需要,您直接联系我。”
徐又焉微微颔首,他站在高处,她站在低处,低眸而视,看不清眼底的情绪,话语淡淡的,是他一如既往的样子,“辛苦了,有什么需要直接跟彭宇提。”
“好,您多保重。”小姑娘带了笑,眼眸里是十成十的真挚。
不像徐荼,看他的时候大眼睛灵动,若是说些好听的,一定是揣着些别的意图。
算盘打的叮当响。
这么想着,徐又焉当真伸手,把想要往后缩的姑娘一把拽了过来,“阿图上车。”
“啊,好。”徐荼应着,脚下的步子快,像是恨不能要把他留在上面与车瑶单独一起。
所以,等到徐又焉上车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捏着她的小鼻子,“跑什么?”
“没有啊,”徐荼辩白道:“你让我上车的,我自然要快一点。”
“而且……”徐荼嘿嘿一笑,“美人在前,总要给你们俩留点空间。”
果不其然,这话说完,额头上就又被重重弹了一下。
徐荼呲牙咧嘴的立刻从包里往外掏镜子,嘴里还嘟嘟囔囔的,“回回都可着一个地方敲,再敲就变成窟窿了。”
许是徐又焉实在太乏了,没什么力气和心情与徐荼斗嘴。
人靠在椅背上,闭着眼,没有再说话。
徐荼向前靠了靠,感受着他的呼吸变得绵长,从后面取了个薄毯给他盖在了身上。
72小时打了一个来回,不用说徐荼也能猜到他到底有多辛苦。
说不心疼一定是假的。
彭宇从后视镜里看了几次,终究憋不太住,小声说道:“小五小姐,先生为了今晚能见到你,几乎一连五天都只睡三个小时。”
徐荼有些心疼的嘟哝了一句,“明天回来也可以见到的。”
“先生怕你多想。”
徐荼顿了一下,明白过来,彭宇说的是钱淼和车瑶的事情。
明明说的是有些安静的话题,可不知道为什么,徐荼突然轻笑着,揶揄彭宇,“前女友新女友都是你负责,彭特助现在的业务越来越全面了。”
彭宇激灵又坦诚,“我处理的不过都是工作,先生亲自负责的才是挂在心上的。”
这话说的,不愧是徐又焉的人。
徐荼没再多言,眼眸落在窗外,手却不着痕迹的,单手握住了徐又焉的手。
=
从云亨酒庄到融园,将近一个小时的车程。
孙载怡他们在群里聊着着晚上各种五花八门的八卦关系。
载歌载舞:【@一江水江一一,我瞅着段严章和他那个小女友不怎么亲密啊,会不会是为了气你故意的】
沈能能(备婚中):【有可能,你看人家徐先生,明显找了个替小五背锅的】
大耳朵图图:【等等,聊天就聊天,回回我躺枪】
沈能能(备婚中):【@大耳朵图图你四哥是不是怕你被钱淼扇一巴掌,特意找了个人替你挡枪。】
大耳朵图图:【跟我没关系,我找好房子了,明个就要从融园搬出去了】
载歌载舞:【???你不来跟我住了?】
大耳朵图图:【我怕到时候徐又焉冲去我新家,伤及无辜】
载歌载舞:【滚吧,不要来我家了】
载歌载舞:【[微笑]】
徐荼手指在屏幕上敲得飞起,就听到耳边幽幽的传来两个字:“关上。”
得,大爷醒了。
徐荼立刻把手机塞进了口袋里,一脸的乖巧。
饶是睡了一路,可徐又焉脸上的倦意依旧分明。
徐荼很难得见到他这般憔悴的模样。
过往也曾有过他因为工作熬了大夜,几天不睡,但好像徐又焉是永远不会疲倦,永远不会输的。
所以她几乎都忘了,他也不过是个普通人。
有七情六欲,也有欢愉疲倦。
会在亲吻她的时候,不舍似的温柔的轻吮,也会努力克制住自己的冲动,让她舒服愉悦。
会吃醋,会计较。
这样一想,徐荼刚刚还努力让自己硬起来的一颗心再度软了下去。
借着地库昏暗的灯光,看着影影绰绰下他的脸庞,好看得想要落泪似的。
是不是只要她柔弱一点,躲在徐又焉的羽翼下,等着他去处理这些问题,她就不会难过,不会和他分开了。
徐荼终究长呼了一口气,跟在徐又焉身后,上了楼,进了家门。
人揣着心事的时候,行动就会不自觉的放缓,余光总会下意识的落在一个地方,又游移的挪走。
洗漱换衣。
徐荼坐在床上琢磨着房间里哪一个地方适合促膝长谈的时候,就看到徐又焉径直进了她的房间。
从十六岁之后,他再也没有踏入她的房间过。
徐又焉换了浅灰色的睡衣套装,洗过脸,前额的碎发上还有几颗水珠滴落,脸上的倦意淡了许多,反而衬的人有一种居家的柔和慵懒。
徐荼不由的有几分紧张,脚趾蜷缩,人咽了口口水,向后挪了下屁股。
带着不自然的微笑,“四哥。”
徐又焉抬眸,眼神里掺杂着几分无奈似的,“说吧,想和我聊什么?分手?”
“我们又没在一起,”徐荼下意识的说道,可看了眼徐又焉的神情,又把话咽了回去,手指在衣角打着圈,实在是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阿图。”
“恩?”徐荼回望他。
“你需要多久?”
他太了解她了,徐荼的话没有说出口,徐又焉就已经全都洞悉了她所有的想法。
就像饶是徐又焉不说,徐荼也知道,车瑶的存在的确是替她挡了许许多多的非议和争论。
徐先生一掷千金博红颜一笑的绯闻出去,徐存礼会听到,钱家也会知道,圈子里所有的人都会知道。
若是演得再深一下,就像今晚钱淼与车瑶的对峙,更进一步坐实了徐又焉与女明星的传闻。
徐家与钱家原本在大家眼中宛如捆绑的关系,会最快的解散。
特别是车瑶与她有三分相像,这会让徐存礼最大限度的放下对徐荼的监控和戒备。
若是将来有一天,徐又焉和徐荼的关系可以公之于众的时候,因为有了数个“女朋友”的经历,也会减少大半关于他们关系的非议。
无外乎是日久生情,总好过所谓别有用心的“童养媳”。
认知和感官,是需要时间来消化的。
徐荼若是在这段时间里如约和沈凌订婚,不仅会彻底打散徐存礼的怀疑,也会顺利拿到爷爷的信托,将遗嘱公开。
他们两个,都需要时间。
徐荼看着徐又焉的眼神,牙齿咬着下唇,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似的,模模糊糊的听不清。
徐又焉俯身向前,径直落在了徐荼的面前,“我要是听不清,可要吻你了。”
徐荼立刻一激灵,“最短六个月,最长……”
徐荼心一横,“最长三五年。”
后面还有一句话徐荼愣是没敢说。
若是四哥和我都找到了合适的另一半,就一直做兄妹好了。
徐又焉人落了下来,半跪在地毯上,恰好微微抬头能看到徐荼的眼眸。
眼底有淡淡的血丝。
人说起话来,也带着不属于他的委屈。
“阿图,我等你长大已经等了好多年,我现在年纪大了,再等下去就是孤寡老人了。”
“你总要可怜可怜我。”
第五十七章
徐荼的新房子在海城曼甯的附近。
步行5分钟的距离, 寸土寸金的顶奢地段。
最开始是打算租住,毕竟她在海城曼甯的时间已经不足十个月。
可搬完家,就听到彭宇说, 徐先生已经把房子买了下来。
不大, 六十平的二居室, 胜在地段和光景好, 七位数的价格, 对徐先生来说, 也不过是眨眨眼, 不足为道。
徐荼实在不愿意跟他争执这些没有结果的事情。
和孙载怡去家居店逛了几次,添置了不少的东西。
但总觉得差了口气,特别是墙体的挂画全部空白。
她甚至考虑着是否要把年假利用起来, 回北欧淘些有趣的家具回来。
沈凌来约过她几次, 明确表达了接受徐荼的提议,但还是想试着追求她, 说是半年内若是能培养出感情,就可以顺势结婚, 无需取消婚约了。
徐荼心里笑着他的天真, 可面上没有异议, 讨论这种是否能在半年内日久生情的事情,属实没有意义。
只是找了裴怔来, 签订了订婚协议, 条款琐碎而详细, 以防订婚后沈家反悔,拒不取消婚约。
自此, 徐荼正式和沈凌对外释放了交往的信号。
为了营造两个人是从交往到订婚的过程,徐荼应了不少沈凌的邀约。
她的恋爱经历不多, 以前和祁安的假恋爱算其一,在北欧的date尚且算作其二。
和徐又焉根本没什么正经的恋爱过程,与其说是恋人,反倒是一/夜/情更为精准些。
所以看着沈凌五花八门的约会方式,颇为惊讶。
看电影吃饭送礼物已经是最基本的,三天一场音乐会,五天一次美术展,更别说一到周末就约着徐荼攀岩骑马高尔夫,甚至包了小型飞机,要去海岛冲浪。
徐荼一个朝九晚五的社畜,俨然没有闲情逸致去享受如此浪漫的追求,十个推了九个。
好难得沈凌说有一场慈善拍卖会,以画作和珠宝为主,徐荼看着自己空白的墙面,到底是答应了下来。
说不定当真能为这面墙,淘一些适合它的作品。
她以前年纪小的时候其实和徐又焉去过几次拍卖行。
相比于台上介绍的天花乱坠的拍品,她更喜欢徐又焉一个示意,她就举牌的过程,仿佛几十万几十万的增加不过是她随手拨动着牌子就可以赚到的数额似的。
甚至有几次,徐又焉纵着她,把并不太值钱的粉钻拍出了天价,一度引起海外媒体的热议。
现在想来,他明明可以通过电话委托,却仍旧带着她去,也不过是为了让她增加些见识,可以让她更快的融入到自己徐家小姐的角色中。
徐荼特意选了身素色的修身中式苏绣连衣半裙,套了件盘扣云锦的浅波绿色外衫,手机刚好塞进黑色的方块手包中,珍珠长链挽在手腕上,充当着手链的角色。
头发一拢,松松扎在脑后,画了个浅浅的淡妆。
沈凌开车前来接她。
相比于平日里他惯来喜欢的沉稳持重的车型,今日倒是开了辆花哨的宾利。
甫一见到这样的徐荼,眼神里挡不住的爱意。
徐荼被他看的有几分恼,却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把眼眸偏向外面。
现在这状态,颇有几分上着不喜欢的班的感觉。
好在沈凌尚且算是个礼貌懂分寸的男士,眼神很快收回,跟徐荼随意的聊着今天会有的几件拍品。
“匡衡匡老的那幅画不错,之前不少人求,难得这次打着慈善的名头拿出来竞拍,估计价格会爆高。”
“钟老捐的那颗黄钻也不错,据说是当年的定情信物,不论是克重还是净度,都拿得出手。”
“哦,对,还有几幅聋哑儿童的作品,每年慈善拍卖都必不可少的环节,我看了几幅,很不错,可以考虑一下。”
徐荼敷衍的随口应着,突然想起十几年前她好像也曾经画过一副画。
是末寨的天空和高山,还有山顶端的一株枯鸦草。
只不过,不过十岁的她美化了那株黝黑的植物,让它在极致黑色的密叶中,绽放了一朵艳红的花。
其实说到底,还是因为陈望不喜欢黑色和红色,只有这两种颜色的画笔被允许徐荼使用。
末寨是贫困村,每年都会有所谓的捐款和物资。
作为答谢,村长便会让村子里聪明的孩子,或手写感谢信,或绘画,或作诗的形式,寄往大城市的慈善组织。
徐荼的那副名为《永恒之花》的画作,是她后来在徐又焉的书房里查找相关资料的时候才发现,被作为贫困山区儿童的希望画作,刊登在慈善拍卖会的目录上。
作者一栏,只写着“被捐助儿童”五个字。
至于那幅画拍价多少,去往何处,已无从查找。
那笔拍出来的钱到底去了哪里也不得而知。
是当真没有捐赠还是被陈广传留下,是二十三岁的徐荼已经不在意的事情。
只不过想着,她还是不由的偏头问道:“这笔钱会送给画画的孩子们吗?”
“不会,”沈凌无需思考就回答道:“钱会给机构,作为聋哑儿童的后续救助金使用。”
徐荼心内叹慰,没有再说话。
因为是慈善拍卖,没有定在传统的拍卖行,而是定在了海城比较老派的海茂酒店。
据说是海城慈善总会联合企业家协会以及书画协会联名搞得拍卖。
派头不小,拍品不少。
徐荼职业病发作,进了门,便把目光落在了工作人员的工作内容、酒店的整体布置装潢以及大型会议活动的安排筹划上。
等到她参观完毕回到内场时,第一件拍品已经结束。
沈凌低声给她介绍着,“是一条帝王绿的翡翠串珠项链,拍了五千三百万。”
徐荼随手翻了翻目录册。
内容不多,比如匡老的画作、钟老的珠宝,都没有在列。
只听着拍卖师把拍品与各种慈善活动结合起来,说着惊人的捐赠数额。
徐荼不由的冷笑着,这里面的钱到底有几分会落到贫困山区的儿童身上尚不得知,他们通过这种事情赢得的好名声,倒是可以刻到墓碑上,作为赞词了。
她即是不感兴趣,也没有举起拍牌。
沈凌在一旁看着她眉眼无趣的模样,多少有些焦虑。
和徐荼约会的这大半个月,她一向是客气礼貌,却好像都兴致缺缺。
他问过沈浓,自家这个和自己本就不亲疏的妹妹抱怀笑着说道:“小五这人怪得很,对什么都感兴趣,对什么也都不感兴趣,二哥可以多试一试,总能撞上个她喜欢的。”
当下不由的说道:“下一个就是匡老的画作,据说很传神,从来没有对外展出过。”
徐荼不太懂画,小时候被徐家的私教强行灌输过一段时间的美学。
其中就涉及到艺术品鉴赏。
只可惜到底是大山里出来的孩子,那种自小被精心培养接触成长起来的艺术美学,徐荼就算是拼尽全力,也还是差了些。
当下只想着说不定这幅传神之作会非常适合自己的墙面也不一定。
抱着坏,看着台上,带着几分期待感。
可拍卖师话音落,展品出,徐荼眼眸抬起的瞬间,几乎是下意识的,从脚到头的打了个寒颤。
画面上是一个眼眸凛冽,透着杀气和敌意的女孩,却因为年龄和闭塞感,眼眸中透着清纯和稚气。
交叠融合,配上画作者混杂粗糙的笔触,有一种震慑人心的窒息感。
眼睛乌亮圆钝,脸颊凹陷,头发潦草凌乱,五官却完美的像是上帝的雕刻,有一种别致的瘦弱秀美。
并不算太过写实的画法,笔触潦草中勾勒着几笔细致,却因为画中的人独特的气质,诱得人不由的想多看两眼。
画里面,是十岁的徐荼。
而这幅画的名字,叫《chentu》。
徐荼咬着牙,看着那幅画,手指在不痕迹的颤抖着。
她记得这幅画。
末寨虽然边远封闭,却也因为它独特的地理位置和风景,每年都会吸引大批的探险家、画家和摄影师的竞相进入。
有成功抵达的,大半都会在半路因为种种阻碍而劝退。
这个画家就成功了。
他自称姓安,叫安华,看过徐荼的那张画作,所以特意前来末寨寻找永恒之花。
可几乎找遍了山头,也没有寻到开着艳红花朵的枯鸦草。
是以村长带着他来到了徐荼家,指着她介绍说,“就是这个小姑娘画的,她从小被狐妖入体,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
“村子里除了她,没人见过枯鸦草开花。”
“那玩意就不会开花。”
彼时徐荼已经对所有外来的人都充满敌意和抵触。
她下意识的退后,不想与他有任何的交谈。
可陈广传却不肯。
特别是当画家看到她惊艳的提出要用五百块钱让她做模特时,陈广传几乎是想都不想的就答应了下来。
徐荼憋着她的恨意,在冷板凳上坐了五个小时。
再之后,她再也不曾见过那个画家,也不曾在任何地方,听人提起过末寨曾经有一个姑娘。
饶是她后来通过彭宇去找寻一个叫安华的画家,也从未成功过。
所以执念放下,徐荼只把他当成一个不入流的画家,画了一副不入流的画,怕是早已经不知道被碎到了哪里。
可现在,它作为本次拍卖最受瞩目的拍品,作为匡衡最得意的作品之一,被展示出来。
徐荼很难去感受自己当下的情绪。
是愤怒,是羞愧,是惶恐还是恶心。
可她只知道,自己几乎是毫不犹豫的,每一次都双倍加价的竞拍。
明明起拍价不过一百万的一副画作,生生被她拍到了一千三百万。
徐荼依旧没有要停止的意思,像是已经孤注一掷似的。
内场已经没有人跟她竞争,只剩下电话委托,和她不相上下的提高着价格。
两千万、三千万,最后徐荼举牌五千万的时候,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当代画家,饶是匡衡的地位再高,也远不值这个价格。
徐荼势在必得。
沈凌在一旁不明就里的看着她。
属实没想到,徐荼会为了一副小女孩的画像,疯狂至此。
拍卖还没有结束。
电话委托依旧在持续加码。
徐荼像是杀红了眼似的。
哪怕现在已经没有办法从她脸上看到画作女孩的半分影子,她也一定要把这幅画拍下来。
所以就在徐荼咬着牙举牌的时候,手机冷不丁的响起。
她只低眸一眼,就看到徐又焉的微信。
X:【放下牌,我在】
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紧张到几乎在颤抖的徐荼,突然泄了一口气似得。
继而听到拍卖师笑着说:“For the fancy painting,she has a bid and i'm selling at 50milliom。Congratulations Eric。”
徐荼终究无法控制,起身就离开会场。
她现在,只想找一个地方,放声大哭。
第五十八章
徐荼从酒店离开没有回家, 而是回了她和徐又焉以前住过的,在海城一中旁边的书水山庄别墅。
如果她没记错,那里的书房里有一层, 放着海城十年前大型拍卖会的名册录。
徐又焉一贯都是电话委托。
拍卖行会提前把名册寄来家里, 这种针对大型VIP客户的定制名册, 远比现场发给大家的要更为详实齐全。
徐又焉没有收集这些东西的嗜好。
只不过因为那时候徐荼刚刚开始跟着他生活, 吃穿用度谨小慎微, 去商场里买件几十块的东西, 都要犹豫很久。
徐又焉就把画册扔给她, 让她选着自己喜欢的,猜价格,然后带着徐荼去现场竞拍, 最后百万千万的数字听得多了, 反而觉得日常几万块的衣服,几十万的背包也不过如此似得。
阿姨也就顺势把所有的册子都收集了起来。
只不过自从她高中毕业, 这书水山庄的房子就被闲置起来。
好在门卫和例行看护的阿姨还是老人家,见到她点头喊着, “小图小姐。”
徐荼没什么寒暄的心情, 径直冲上了二楼, 一头扎进了书房里。
她想找到当年有她画作的那本名册,以及想找到之后每一次大型拍卖匡衡的作品。
徐荼坐在地毯上, 一本一本的翻。
她其实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 但总觉得这件事情绝不是简单的一幅画而已。
她的作品、画着她的作品, 都同时在拍卖行出现过。
徐又焉的电话接连打过来三个,全都被她以静音模式暂停。
她脑子混乱的当下, 谁都不想理。
徐荼凭借着脑海中的记忆,很快找到了她的那幅作品。
《永恒之花》, 出现在2010年3月的春季慈善拍卖会。
她顺着时间和拍卖的标码去相关网站搜索,只能显示当初以整组5的形式被集中拍出,至于价格和买家信息没有任何显示。
这就证明,背后的买家是匿名购买。
作为慈善作品,大多数人都是公开拍卖,为的就是可以为企业和个人做宣传。
这幅画,价格绝不会太高。
不论是笔触还是画材亦或是整幅图画的构图,都稚嫩到毫无章法。
又有什么不值得公开的。
除非是很敏感的人。
徐荼的手有些抖,眼眸敛着情绪,努力让自己平稳下来去寻找匡衡的作品。
名录册只保留到了2015年。
这五年里,匡衡一共有三幅画参与拍卖。
其中两幅可以寻找到拍卖信息。
均价800万,被个人收藏家买走。
而2011年的一副《春厌》,除了高达2000万的竞拍价格,和徐荼的那张画作一样,没有任何拍卖信息。
徐荼坐在地毯上,静静的思忖了许久,而后在确定拍卖会结束后,她电话打给这次拍卖会的主办方,询问那副《chentu》的去向。
“不好意思女士,这幅画应买家要求,匿名购买,目前除了拍卖金额,无法提供任何竞拍人信息。”
一模一样,出奇的巧合。
徐荼的思绪纷乱,根本理不成线。
其实就算是这三幅画是同一个人拍去,也说明不了什么。
最多只能证明,徐又焉当年因为看到了开花的枯鸦草而不惜进末寨寻花。
又因为喜欢匡衡的作品,接二连三关注他的拍品。
或者再深入,徐又焉是见过她的那副画像的,所以才会在末寨树林中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就毫无理由的信任了她。
徐先生是谁,所有的事情都会深想三分,所有的话语都能窥探其中深意,凭空在树林中出现一个柔弱的姑娘,若非有提前信任的缘由,想必他不会跟着她走。
村子里不是没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由年轻漂亮的姑娘引诱山里的游客进村,而后被同伙绑架,榨取高额的费用。
这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地方,最适合做这样的事情。
徐荼静静的坐着。
夏日夜短,饶是太阳临近落山,余晖也依旧把天光映得明亮。
屋子也因为这余晖,散着暖红的光。
她许久没有起身,久到腿好像已经开始酥麻,她听到不轻不重,每一步都踏实的脚步声。
徐荼没有回头,但明显能感受到人站到了门口,她轻声开口,“四哥。”
这世间哪里有他徐又焉做不到的事情。
挂了他三通电话,只怕掘地三尺,他也会把她找出来。
脚步落在了她的身侧,也跟着一同坐了下来。
徐荼能够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混杂着木檀雪松的味道。
徐又焉是不抽烟的,又或者说,在遇到她之后,他就彻底戒烟了。
室内昏暗,饶是徐荼光明正大的抬眸看向徐又焉,也根本看不清彼此的神情和模样。
可也大概只有这样一段时间,夜再深一些,月光会洒下,院子内的灯光会亮起,总能在若隐若现中看清彼此。
徐荼在黑暗中,缓缓的开口问道:“我的那副画,是你拍的吗?”
徐又焉半响没有声音,最后沉声应了下来,“是。”
“你以前见过我的那张画像吗?”
“见过。”
徐荼的手有些抖,不受控制的,不太自然的慌张。
说不清道不明的思绪,复杂到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还要不要问下去。
明明他们不是在末寨的密林里偶然相逢的吗?为什么事前,徐又焉已经全完了解她。
他那时候明明已经窘迫困顿,生死一线了啊。
突然间,手被握住。
徐又焉熟悉的掌心温度包裹着她,徐荼试图挣扎,却毫无作用。
可这份厚实的温度让她没来由的安心了下。
徐又焉缓缓开口,“阿图,这个事情不复杂,只是涉及到爷爷和我自己的私心,所以从来都没有告诉过你。”
“爷爷?”徐荼一愣,从来没想过这件事情会跟爷爷有关系。
月光笼起,徐又焉的脸颊半隐半现,“匡衡这幅作品,最早是挂在爷爷卧室的。”
“这次竞拍,是被四叔偷拿出来的。”
徐荼从未有过的震惊,她几乎吓得要跳起来。
“四哥,你在说什么?”她的声音都带着几分抖,“爷爷怎么会挂我的画像,不是因为你带我回来,爷爷才认识我的吗?”
徐又焉沉默了数秒,缓缓开口道:“你的眼神跟陈灵荷几乎是一模一样。”
“所以?”
徐荼心里隐隐有一个念头升起,却拼了命的想要压住它。
“对,我去末寨本就是为了带你回来。”
徐荼已经说不清自己这一刻到底是什么心情。
所以,她以为她和徐又焉之间这千缠百绕的关系是因为上天的因缘际会,却不曾想,根本就是人为作弄。
原来,爷爷早就知道她回来,所以才在第一眼见到她时,毫无惊讶之情,所以才在揶揄作弄她时,有一种透心底的愉悦。
怪不得,她以前便觉得,爷爷仿佛在透过她看谁似的。
饶是后来她知道了陈灵荷的存在,也以为这不过是巧合。
却没想到,从一开始,就是爷爷有意为之。
徐又焉看着徐荼那副模样,手环过她的肩膀,到底是把人搂进了怀里。
本就纤瘦的姑娘,带着不自主的颤抖,让人心疼的紧。
手拂过徐荼的背脊,一下又一下,温柔耐心的安抚着。
“我那时候浑,玩探险,玩极限。爷爷把画扔给我的时候只说,如果我能把你带回来,他将不再干涉我的任何决定。所以我几乎毫不犹豫的决定前往末寨。”
“只是我一个没有办法让你放心跟我走,所以才找了一个女生,想着或许会让你放心。”
“之前祁安质问你,如果我和他姐姐没有关系,为什么在生死存亡之际也要带着她,因为本就是我故意为之,我不可能见死不救。”
徐又焉徐徐的说着,讲的虔诚而认真。
徐荼安静了许久许久,久到泪水滴落,渗透进了徐又焉的衣服上,让他感受到了肩头的温热。
很多事情仿佛串成了一条线。
怪不得,当她提出要徐又焉带她离开末寨时,他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就应了下来。
之后繁琐而复杂的领养手续,他这样骄傲自负的一个人,亲自一点点去跑。
怪不得爷爷顶住整个家族的压力,也要把她收养为孙女。
怪不得所有人都说,徐小五命好,是徐老爷子最信任的人。
她真的命好,因为眉眼间与故人的相似,就能一改命运,变成这徐家的孙女。
徐荼这一刻都不知道是要喜还是要悲。
过往她以为这从天而降的富贵是需要她拼尽全力,放弃挚爱才能得到的。
却不曾想,一开始就写好了结局。
不论她与徐又焉相爱与否,她应该都会最终落到陈灵荷的名下,以她后辈的名义,纪念爷爷一生。
徐荼不由的扯住徐又焉的衣角,话语里还满是哽咽,“我想去看看她,你有她的照片吗?”
“在寺里,我带你去。”
“好。”徐荼点着头,泪水依旧一股股的涌出。
徐又焉看着小姑娘眼眸中的茫然和泪水。
轻轻的捧起她的脸颊,唇落在她的眼泪和眼眸上。
温柔又怜惜。
“阿图,不论我当初带着什么样的心情去寻你,你从月光下走出要带我出去的时候,我只有一个念想。”
“带你回去,永远像保护我的生命一样,保护你。”
饶是我没有再山林重遇到你,我也一定会把你带回。
你和我,注定要相遇。
第五十九章
徐荼情绪平复下来, 才发现自己已经把徐又焉的衬衣哭的皱皱巴巴。
特意画的淡妆融化,变成了黑黑棕棕的泪水,糊的满脸都是。
屋子里还是昏暗的, 灯都没有开。
也不知道现在是几点, 只知道好像院子里的灯开了许久, 一双腿坐的酥麻, 怕是至少过了一个小时。
徐荼有些尴尬的向后撤了一位。
喃喃着鼻子, 低声说了句, “不好意思, 四哥。”
徐又焉没有说话,确认徐荼已经坐好,这才站了起来, 伸手, 把徐荼也拉了起来。
好在昏暗,倒也没有那么难堪。
徐又焉好整以暇, 拂过她脸上留下的泪渍,问道:“还别扭吗?”
他没有问好了吗?或是还难过吗, 而是还别扭吗, 当真是对徐荼了解的透彻。
知道这样一件事情, 其实与徐荼目前的生活无异,反而更确定了她在徐家或是在爷爷心中的地位。
是好事。
可她却潜意识里很难接受, 徐又焉是带着目的去把她带出来的。
她以为那是她人生中最勇敢的一次挣扎。
她拼尽全力逃出来, 藏在树林中, 跟着一样望去就知道身份不浅的男人,一步又一步, 在密林中走了一天一夜。
她以为十岁的她的威胁是天衣无缝的,是有勇有谋的, 却不知道,自己原来只是正中了他的下怀,救了他,同时也成全了他。
那种第一时间冲击的震惊搅杂着女生心思特有的敏感以及她对徐又焉涌动难耐的爱意。
当真是别扭的情绪。
可现在她想通了。
不论徐又焉抱定着何种目的进的末寨,若是她不曾出现过,或许这世界上可能就没有徐先生的存在了。
那些个他夜夜不眠的日子,足以证明,他的千算万算里没有这些事情。
也没有徐荼的拯救。
她依旧是她人生的救世主。
徐荼低声,“嗯”了一下。
徐又焉这才缓缓开了门,让外面的光泄进来,不至于明光刺眼的难受。
徐荼还是微微用手臂挡了挡眼睛。
适应了灯光,这才彻底看清了面前的男人。
她和徐又焉算下来已经大半个月没有见面。
她从融园搬出来的干净利落,没有半点犹豫,而后取消徐又焉的微信置顶,把他的备注从徐又焉换成了四哥。
尚且不知道算是做戏做全套的戏份之一,还是这样做可以化解她不少的想念。
当下看着眼前的男人,柔白无痕的衬衣已经被她揉搓的没得样子,肩膀处五颜六色的,甚至还有一抹口红。
明明应该是狼狈的样子,却依旧一派的矜贵优雅,只是目光沉沉,有一种和她一样,许久未见之后,浓缩于眼底的爱意。
徐荼想,不应该这样的,至少不应该在他唇落下来的时候,去迎上他,更不应该在情到深处,抵不住的轻吟。
明明说好了要彻底分开半年,怎么不过一场他没有在的拍卖会,自己就又缴械投降了。
许是徐荼的注意力太过不集中,徐又焉的齿撕咬过她的唇,引得徐荼一激灵,立刻皱眉看向他。
可还未等嗔怪,一波又一波,无法控制的快/感袭来,嘴边说出的话再次变成咬着牙都藏不住的声音。
这一次的徐又焉,远比第一次的时候会折腾她。
翻来覆去的,不知饥饱似的。
徐荼被他欺负的举手投降,眼看着泪珠子都要下来了,徐又焉这才把人往怀里带了带,吻着眼眸。
温柔的一塌糊涂。
那一刻,徐荼想着,不应该就不应该吧,人活着,总有许许多多不应该的事情。
但快乐事情却并不多。
总要让自己快乐才好。
两个人在床上躺了半响。
徐荼思绪纷杂,眼眸猛地落在床头边的一张拍立得相片,不由得唰的一下红了脸。
书水山庄这套别墅,本就是她青春期和徐又焉住过的地方。
那时候少女心事,满腹都是他。
所以拿到拍立得的第一张照片,是借口试一试,和徐又焉的合影。
后来放在床前,陪着她度过了一千多个夜晚。
现在两个人竟然在这个房间里做出这种事情。
徐荼第一次理解了爷爷和徐存礼。
真的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割裂感!
徐荼微微的把自己从徐又焉的怀里抽了出来,可还没挪出一个拳头的距离,就又被捞了回来。
徐又焉显然有些倦意,嗓子低哑,“乖,再让我抱会儿,一会带你去吃饭。”
“我不和你吃饭,”徐荼嘟囔道:“咱们俩现在是分手的状态,不对,分开的状态。”
“哥哥和妹妹吃顿饭,总是正常,而且,”徐又焉一顿,引得徐荼立刻抬头去看他,圆钝的小鹿眼水汪汪的,看得人心痒痒,徐又焉愣是忍着,只低眸在她额上又吻了吻,“而且,你那幅画还要吗?”
这么一说,徐荼才想起匡衡那幅画。
今天和她竞拍的,当真是徐又焉。
“你说,这幅画是四叔拿出来的?”
爷爷去世后,徐荼再没回过几处宅子,自然也不知道那些个房子和里面名贵的藏品去往何处。
但以徐又焉的性子,怎么会容许这幅画流出。
他轻“恩”了一声,人把徐荼搂的紧些,“是我疏忽了,四叔应该知道这是你,故意的。”
“为什么?”
徐荼几乎震惊的把眼睛瞪得溜圆,徐培恒没有理由要这么做啊。
“赵重赞狗急跳墙,四叔被利用了而已,没事的,已经过去了。”徐又焉揉着她的头发。
平和缓慢的。
“对了,之前给车瑶投资作品的时候,顺便注册了一家娱乐公司,离幔京不远,交给你去做了。”
“恩,恩?”
徐荼砸吧砸吧,当真是觉得今天的信息是一波又一波,冲击的她理不清思绪,她一个老酒店还没管理明白,怎么会做娱乐产业!
“我不要,搞砸了怎么办?”
“搞砸了就给我,放心,随便去做一做,我们小图不是想做独立的事业女性,多试一试才能成长。”
“你的小朋友们我看了一下,都很蛮适合和你一起。”
徐荼满满消化着这件事情,最后咬着唇,问了个问题,“你签约车瑶,是因为她像我吗?”
“她一点都不像你。”这话徐又焉说的郑重,也不知道是到了该起来的时候,还是为的这句话徐又焉坐了起来,看得徐荼也跟着坐了起来,盘腿坐在床上。
倒是逗笑了徐又焉,伸手捏了捏徐荼的脸颊,“她豁得出去,是个能走的长的人。”
给徐先生做名义上的女友,其实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说是女友,其实在他们这种圈子里,大多会用一个“跟”字。
不过是跟了一段,用容貌温柔换前途。
圈子里拜高踩低,若是发现远没有想象中的受宠,自然面对的冷眼嘲讽就会多。
日后或成了点小名气,这段见不得光的关系被人扒出,还会作为污点。
更何况,还要面对不少圈内人无端的敌意。
好的会像钱淼一样,聪明的演一场戏,却也在公共场合惹得人尴尬,若是碰上硬的,只怕会有不少的委屈要吃。
车瑶做的好。
多一言不语,也没有任何逾矩的举动。
是个能长远的艺人。
徐荼听完,不由得笑着揶揄了一句,“我听着,四哥对人评价颇高,很有好感的样子。”
在床上说这种话,徐荼当真是有些不要命,眼看着徐又焉倾身就要过来抓她,徐荼一个向下,愣是泥鳅似的溜了下去。
打着赤脚就向一楼跑去。
她这书水山庄留下的衣服大都是卫衣牛仔裤,当即一套,抓了把车钥匙,几乎是头也不回的就向地库冲去。
等到徐先生衬衣西裤的整理妥当,就只剩下手机里小姑娘嚣张的留言。
“四哥不准再来诱惑我了,我们说好的,要分开!”
最后三个字拉长了音,全是不满。
徐又焉也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
倒是没想到,小丫头心狠,当真余下的日子都没联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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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城进入酷暑,旺季是和炎夏一起来的。
海城曼甯的大厅里冷风吹的足,徐荼穿着高跟鞋和黑色一步裙套装,脚底生风的从大厅转去后厨。
路过的工作人员大都客气的喊一声,“Joy姐。”
也不过才小半年,徐荼已经轮岗过前厅部、行政部,现在转去了最难的餐饮部。
好在她好学又吃苦,工作上手的既快又好,从盘点到对接,安排的所有任务都可以井井有条的完成。
以至于Zoe前两天还跟她谈话,问她有没有意愿留在海城曼甯。
徐荼笑得好看,一口齐刷刷的小白牙分外灿烂,相比于之前她在前厅部每日忙的脚不沾地的状态,现在的徐荼已经可以平和的面对一切工作。
眉眼的笑意也浓,“我快要结婚了,以后若是要宝宝,也不好留在这里的。”
Zoe早有耳闻,最近一段时间每天都会有一辆宾利停在门口接送徐荼上下班。
有人看到过驾驶室里的人,只说长得帅气又斯文,一双眼眸温柔,是个顶好的对象。
就连田若雨都在前厅部聚餐时感叹,“Joy的男朋友真的太太太好了,又帅又多金,还温柔,你们没听过他们俩打电话,天啊,简直是二十四孝好男友,我就没见Joy跟他吵过架。”
Zoe有些可惜,“怎么这么早就结婚,可以再闯几年的。”
徐荼依旧笑的甜,“家里很多年前就给安排好了的,两边老人都比较着急,先订婚。”
“Zoe姐如果没事,我先走了,今天要去试礼服。”
说着,礼貌客气的从总监室出来,换了衣服,小跑的就奔向了门口停着的车辆。
俨然一副幸福的备婚小女生模样。
从Zoe的办公室里,恰好可以看到徐荼上了车,落座在副驾驶。
直到车走远,才有人缓缓从隔断后走了出来。
季烁插着个腰,手机显示着正在通话中,付坤几乎是秒接。
“我可帮你套话了,人小姑娘幸福的很,感情稳定,每天上下班一起,可甜蜜了,今天说是去看礼服,订婚要提上日程了?”
电话对面,付坤开着公放,徐又焉呷着酒,面色无异。
徐先生最近来他这S的日子可明显多了起来。
付坤顶着压力陪着,眼看着他看到背影有几分和徐荼想象的女生,眼眸里就能渗出寒意。
他当真是想把这酒吧门口立个大牌子:仅限男士入内。
季烁的电话挂断,徐又焉也尚未有异议。
就在付坤以为他可能也只是打听打听,不碍事时,听到徐先生冷声说道:“沈二少爷都要订婚了,自然是要给庆祝一下。”
“是吧,付坤。”
被点了名的人后背一凉,付坤几乎瞬时打了个寒噤。
为自己,为沈凌,也为小五。
第六十章
徐荼最近这两个月过的太充实。
一边要不停转变岗位适应在海城曼甯的工作, 一边飞回京市,短暂了解了徐又焉扔给她的那家传媒公司。
公司不大,注资金额却不菲。
前期的相关影视和艺人资源挂靠在傅斯遇的承景娱乐下面, 共享资源。
目前签约艺人中, 除了车瑶, 还有一个叫酒让的小男生, 18岁, 影视学院在读, 人长得白净, 偏偏风格花哨,一头粉色长发,还打了个唇钉。
徐荼第一次见他的时候, 愣了两秒, 琢磨着这也不是徐又焉的风格,难不成是艺人部签下来的, 就听到小伙子兴奋又热情的冲了过来,一把抱住了她。
“小图姐, 我是孙浩蒙啊。”
“啊?”徐荼把他从上到下的打量了一番, 皱起眉头, “你姐没打你?”
就孙载怡那个性格,看着自己弟弟把自己搞成这样, 能追着整条长安街的打他。
“嘘, ”小伙子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你别跟我姐说啊,我现在叫酒让, 你就当我是你慧眼识珠发觉来的。”
徐荼嫌弃的眼神当真是藏不住。
她若是艺人部的,怎么也不会发掘这种风格的小伙子。
上次见他还是孙载怡十八岁的生日, 彼时他也就十一二岁,男孩子的尴尬期,粗着公鸭嗓,脸上还冒着青春痘,一眨眼倒是现在这副也说不上是什么风格的模样。
徐荼不由的问道:“你怎么进来的?”
“当然是找的四哥,”孙浩蒙颇为自豪的仰头说道:“我听说四哥谈了个明星女友,就来找他要点资源,没想到四哥就把我签了。”
当然,还有句话他没说。
四哥签他的时候还嘱咐了一句,“你小图姐年轻,圈子里有谁惦记着,你告诉我一声。”
他当时就脆生生的应下,“得嘞您放心,我回头再抄送我姐一份,你俩一起盯着五姐。”
徐荼咽了口口水,到底没再多说什么。
这种风格的艺人发展,还是交给专业的人去做吧。
公司的设置倒是完备,一个传媒公司所需的职能处室全都配备,人员也合理,据说不少都是从大公司挖掘而来,打的就是可存数字新公司创始团队的旗号。
她有心想把沈浓招进来。
相比起她对娱乐圈的陌生,沈浓因为早年沉迷于时尚设计,颇有几分研究。
人脉资源丰富,再利用倪匡生香港的影视资源,把这样规模的一个企业做成业内中等,绝不算难事。
只不过沈浓最近的重心明显在订婚仪式上,还拉着徐荼去看了不少业内一顶一的婚庆团队。
“你真不打算办?好歹也是徐家和沈家联姻啊,私下搞算什么?”
“轰轰烈烈订完了再轰轰烈烈的散?”徐荼托着腮,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咖啡,“还不够落人口舌的。”
沈浓却不以为意,“都什么年代了,结婚还能离婚,订婚又取消多正常,少收了多少红包啊。”
这倒是个理。
徐荼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倪太太到时候别忘了给我包红包就可以。”
沈浓气得想要打她,到底还是舍不得。
挑了个眉问道:“你跟徐又焉什么情况了?”
“什么什么情况?”
“别装傻,融域传媒签了车瑶,谁家好好的签自己女朋友啊,这个圈子里是真爱的,都藏着掖着,你没看付坤把他那宝贝疙瘩藏得,生怕别人知道似的。”
徐荼用刀叉取了一口甜品,放入嘴里,觉得味道不够地道,又把叉子放了下来。
“事就是这么个事,为了长辈们的心脏和心血管健康,只能采取这么个迂回的招数。”
“徐荼,”沈浓一屁股坐在了她的旁边,“你听过一个词吗?”
徐荼下巴一抬,示意她说。
“脱裤子放屁。”
“你俩早晚都要在一起,特别是徐又焉,看你的时候都快把你吃了,还能让你去跟别人好,你俩没事折腾这么一圈干嘛。”
徐荼不由的给沈浓树了个大拇指,“可以啊沈能能,文学造诣渐长,用词非常恰当。”
“滚滚滚,”沈浓冲她挥了挥手,“你们俩定日子了吗?”
“定了,下周六,看了眼黄历,宜嫁娶。”
“咳咳咳咳,”沈浓被呛的,一口气没上来,险些要背过去似的,“你俩着急投胎啊,这么快。”
“你都说了,徐又焉看我都快想把我吃掉,我这费了老大的劲才能保证两个人不见面,给自己留点皮肉,拖得时间久了……”
呵,徐荼冷笑一声。
只怕徐又焉逼急了眼,还不知道能做出什么事情来。
她这个四哥,明摆着就是个变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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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荼和沈凌的订婚宴简单。
只邀请了双方最直系的亲属。
沈家一开始并不同意,虽是协约婚姻,但到底排场有了,后续的资源才好推进。
但徐荼强硬,几乎没有给沈凌任何多话的机会。
直接敲定了订婚的流程和酒店。
沈家到底复杂些,人口多,饶是最直接的,也还是开了四桌的人数。
徐家则少了不少。
按照道理,徐荼落到了陈灵荷的名下,自然算不得是徐家的人,但圈子里毕竟没有公开。
徐存礼揣了别的心思,乐得见到这样的事情,主动以大家长的身份参加。
沈芝媛虽然对徐荼一直带着恨意,可到底是沈家人,如此亲上加亲的事情,再不满,也和徐培恒以亲属的名义同行。
沈卿则因为丈夫的事情最近劳烦奔波,笑不出一点,果断的拒绝了这种喜庆的事宜。
倒是许久未见的申叔,听到这种事情,表示会代表爷爷送上祝福,按时到场。
只有徐又焉,徐荼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纠结了许久。
若是请了,生怕他订婚现场一个不忍,出点什么让沈家难堪的事情,若是不请,让他知道了,少不了折磨自己。
徐荼长叹一口气。
而更难的是,这帖子谁去送。
徐荼都可以想到,这帖子自己送到徐又焉面前去,就他小心眼的占有欲,可想而知的不悦。
徐荼翻来覆去,天光明了才决定,让彭宇去送!
找到他的时候,惯来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彭特助几乎是一秒变脸,吓得像是拿了个烫手的山药,迅速塞进了徐荼的手里,“小图小姐,这种事情还是您亲自去和先生说吧。”
“这就不够意思了,我要是能亲自送,肯定不找你了。”
彭宇的眉头都快皱成了十字,“这俩月我们的日子就过得比以前难,我要是再把这玩意给先生,明个你可就见不到我了。”
“那不能,”徐荼安抚道,不忘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可是徐又焉最得力的助手,四哥舍不得你。”
可眼看着彭宇为难的都快哭了,一米八多的大汉可怜巴巴的看着自己,徐荼到底心软,眼一闭,脖子一横,还是决定亲自去送。
临走前问了句,“四哥现在住哪?”
“还是融园,”彭宇像变脸似的,立刻喜笑颜开,还贱兮兮的加了句,“先生每天晚上都要发呆很久才会睡觉,偶尔还会失眠。”
这话说的,就像他睡在徐又焉的床底下似的。
徐荼对着日历,找了个宜交易、宜订盟、宜邀亲的“三宜”好日子,给彭宇发过去,询问徐又焉的日程安排。
对方只给她回了个【放心,先生一定准时回家】
徐荼下班前还给自己鼓了不少的士气。
又心虚的买了不少食材。
回到融园时,家里还是原来的模样,像是没什么人住过似的。
就连她走之前扔在沙发上的那个白脸猴子玩偶也还在原地。
徐荼洗菜切菜备菜,盘算着徐又焉快要回来的时间,确保他可以吃上温度最恰到好处的晚餐,在六点半的时间,把所有的食材下锅烹饪。
牛排煎的刺啦响,煲汤炖的咕咕叫,还有炒菜下锅,噼里啪啦的翻炒声。
一时间锅碗瓢盆叮当热闹。
听不到任何旁的声音。
徐又焉回来时,刚好看到徐荼带着偌大的隔热手套,把红色蓝盖的珐琅锅端下炉灶,许是有点沉,还皱了皱眉,最后稳稳的放在了大理石板的吧台桌上。
手套未摘,人便去开了烤箱的门,热气袭来,还退后了一步,等到热气散尽,这才凑上前去,端了盘烤制好的鲜鱼。
等到撒了罗勒叶装点完毕,徐荼这才掐腰抬头,本是想看看时间,冷不丁的看到眼前的人,生生吓了一跳。
“徐又焉!你数猫的吗?!”
徐又焉当真是太久没有见她,如今小姑娘杏眸一瞪,乌亮水润的嗔怪着,心底里每日压一压,压得几乎都要反弹爆炸的欲望嘭得一下被燃起。
徐荼几乎是还未平复心底的惊吓,唇就被彻底擒住。
徐又焉吻得又急又快,那副模样,像是第一次的青涩小男生似的。
惹得徐荼一颗心颤微,又想笑,又要惦记着灶台上的火,以及被他撩拨的,无法自拔的一颗心。
到底还是缴械投降,手臂顺势就怀抱住了徐又焉的脖子。
却像是给了他一记信号,唇从徐荼的唇畔向下落,几乎一路攻城略地,徐荼被吻得毫无抵抗力。
阵阵酥麻袭来,徐荼蜷着指,咬着牙,嘤咛声起,最后变成了控制不住的轻吟。
这一折腾,就足足折腾了一个多小时。
等到徐又焉吃饱了喝足了,人满意的一点一点轻吻着徐荼的唇迟迟不肯放开的时候,徐荼颇为怨念的点着他的额头,“徐又焉,我辛苦做的饭,全都凉了。”
对方却是不以为意,把人又往怀里带了带,还不好意在她胸口处亲了口,热乎乎的酥麻,让人痒得很,眼看着徐荼一边笑着一边挣扎,这才笑着说道:“我已经吃饱了。”
“流氓,徐又焉,你就是个赤裸裸的大流氓。”
徐先生对这个称呼颇为满意,琢磨着下一次不能光用语言让她觉得流氓,总要有些实际行动。
比如多换几个更为刺激的姿势。
徐荼却不知道他满脑子里的黄色废料,只觉得腰疼腿疼,实在是懒得起身,把被子往身上紧了紧,长臂一伸,白净细长,语气骄纵,“徐又焉,你去我包包里找个卡片,给你的。”
徐荼思考过了,这是徐又焉心情最佳的时刻,此刻送请帖,大抵能免去额外的皮肉之苦。
俗语道饱暖思淫/欲,淫/欲一旦满足,聪明如徐先生,脑子也稍慢了一拍。
若是平日里,一定可以猜到是什么,这一刻,却当真听了徐荼的差遣。
起身时,毯子滑落,只穿了件平角短裤。
宽肩窄腰,背脊明显的背阔肌群在他行走时,形成了一个隆起的小山峰,是让人血脉喷张的好身材。
徐荼还在砸吧着嘴,感叹自己吃的不错的时候,就看到徐又焉把红色的信封拿起,请帖抽出,眼眸宠溺的笑意几乎是在一瞬间戛然而止。
眼眸抬起,眼底是让人不由哆嗦的笑意。
“照片拍得不错。”
请帖翻过来,是偌大的一张徐荼和沈凌的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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