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所有人都被琴音震得抬不起头的时候, 二楼的卧房里，科林喘着粗气从床上坐起身。
红裙女人赤/裸地躺在床上，因为药力作用, 已经累得昏了过去。
科林衣服都还没穿好，就看见一双军靴出现在了床边。
“你他妈什么人？！谁让你进来的！”
他脱口而出的同时, 抬眼就看到一名穿着军装的男人, 脸上戴着低调的黑色面具，缓缓摘下了自己的一只军用手套, 露出冷白的手指。
科林看到这只手上戴着一枚金色的戒指, 如同火焰在燃烧。
“滚出去！不然我他妈一枪——”
他的咒骂戛然而止。
那只戴着戒指的冷白手指忽然间变长分裂，白色的细丝以极快的速度穿透了科林的眉心。
噗。
科林的眼睛大睁，眼珠暴凸出来。白色细丝入侵了他的神经、大脑，沿着脆弱的喉管一路向下, 最终吞噬了他的心脏。
空气中发出某种粘腻的搅动声。
科林的身体逐渐被白色细丝灌满，眼珠被分解，细丝从空洞的眼眶中冒了出来。
他裸露的上半身皮肤开始发出某种异样的涌动，然而这个过程很快就停止了, 就仿佛某种产生故障的机器, 中途罢工。
室内安静片刻，响起一道叹息, “还是不行吗……”
白色细丝开始从科林的身体里抽出, 很快收回到那根变形的人类手指里，恢复成了最初的模样。
“虽然是失败品, ”手指的主人将手套重新戴了回去, “也该发挥点作用, 去吧。”
话音落下，科林的尸体僵硬地动作起来。
他没有了眼睛, 只留下两个黑洞洞的眼窝，动作也变得不似人类，双手触地在地面爬行起来。
他爬到穿军装的男人脚下，伸出舌头舔舐那双军靴，就仿佛军靴的主人对他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那双靴子站在原地没动，靴子的主人也没有说话。
科林舔舐了一会儿，这才依依不舍似地离开，依靠本能爬上了床，在床上的女人面前停滞数秒，而后一口咬了上去。
女人惊醒，想要尖叫却发不出声音，整个人抽搐起来。
血液飞溅，染红了雪白的床单。
*
一楼大厅里。
林珍还在惊叹的时候，白染内心其实是无奈的。
她对大出风头一点兴趣都没有，要不是被逼无法，她是绝不会在这种场合将七杀取出来的。
对付枪械，她还没有太多经验，刚刚在吊灯上的那一次集火，她虽然堪堪躲开，袖子却还是被子弹燎穿了一个洞。
要想全身而退，用琴音震慑是最好的办法。
此时所有人都被震住，她正想离开，余光却瞥到一楼人群中的一个人。
罗尔夫人同样被震倒在地，并且似乎因为体质不佳状态显得更糟。
白染在瞬间作出了抉择，既然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再不问出自己想知道的就太血本无归了。
她从悬浮舞台上一跃而下，在一片狼藉中走到罗尔夫人面前。
罗尔夫人惊恐地看着她，好容易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你究竟想……干什么……”
白染将琴收了起来，垂眸淡淡道：“告诉我，那颗宝石的产地。”
罗尔夫人喘息着，难以置信道；“你……疯了……就为了……一个宝石的产地……”
白染没有时间在这里浪费，截口道：“说。”
罗尔夫人咬牙道：“阿尔纳，那颗‘春之泉’，来自阿尔纳星系。”
白染看过洛桑帝国的星系图，觉得星系这个范围还是太大了，“具体地点呢？”
罗尔夫人摇头，“这我真的不知道了……毕竟阿尔纳已经……”
她的话没说完，白染忽然就感觉到一丝危险的气息，她立刻向后急退，然而还是迟了一步。
罗尔夫人发出一声冷笑。
“防御系统已开启，手动标识入侵者成功，确认坐标……已锁定。”
EVE的电子音？！
白染直觉不好，飞身退向门口，准备夺门而出，然而EVE的防御系统开启状态下对于整座宅邸的出入口可以做到瞬时控制。
接连“砰砰”几声，一楼的门窗全部被倏然落下的防弹层封死。
与此同时，以白染脚下为中心，地面出现一圈直径两米的蓝色光圈。
滋啦。蓝色的电弧倏然闪烁。
白染顿时感觉到身体一阵麻痹，动作被迫迟缓下来。
“动手！”二楼栏杆旁，克莱恩大声喝道。
之前被震倒在地的保镖和警卫立刻硬撑着爬起来，再次对白染举起了枪。
“等等——！”
千钧一发之际，二楼忽然传来一声喊叫。
所有人都抬头看去，只见一名面戴黑底雕花面具，身穿男士礼服的小个子正趴在栏杆边缘。
“她是主星居民，你们擅自对她动用私刑是违反帝国律法的！”小个子愤怒地喝道。
林珍……
白染没想到她竟然还没走。
克莱恩语带嘲讽：“好啊，你说她是主星居民，只要她能报得上ID，EVE查证无误，那我就按律法办事。”
林珍焦急地看着白染，她抬起面具一角，用口型道：“快告诉他啊！！”
白染没说话。
她身上的光脑是带了ID的，只不过是陆迟的ID。
音乐声在EVE启动防御系统的一刻就已经停止，此刻大厅里一片安静，落针可闻。
白染知道这时候如果报出陆迟的ID，让EVE在众目睽睽在下查实，以陆迟的身份只会引起轩然大波。
如果不报，她目前的状况也许很难脱身。
静默片刻，她还是道：“我没有ID。”
这话一出，大厅里一片哗然。无数猜疑的目光透过面具落在在她身上。
二楼的林珍急得直跺脚。
所有的保镖和警卫都在等着克莱恩发话，然而正在此时，异变突生！
二楼传来“轰”的一声巨响，房间的门被撞开，一道红影撞裂栏杆，从天而降！
砰！
红色影子砸落在一层大厅的正中央，刚好在掉落的水晶灯附近。
狰狞残缺的女性尸体仰躺在细碎的水晶上，鲜红的血液很快蔓延开来。
“啊啊啊——！！！”
“杀人了！！”
大厅里爆发出惊恐的尖叫声，然而逃离的人群却被封闭的门窗拦住了去路。
“快开门！让我们出去！”
“让系统开门！！”
众人拍门声中，楼上再生异变——
轰！
原本靠着栏杆站立的克莱恩被一道影子猛地扑中，连人带栏杆从二楼被扑了下来！
此时几名保镖和安保人员将反应力和体能发挥到了极致，数道枪声接连响起，击中那道人影后数枪将其逼退，又有数人立刻飞扑过去将克莱恩接住。
克莱恩被救下，脸上的面具却已经裂开一条缝隙，血从额头蜿蜒而下，流过他愤怒已极的眼睛。
然而当他和所有人终于看清那道影子是什么的时候，没有人还能说出话来。
那是科林，但又已经不是科林。
男人只穿着一条长裤，上身□□，身体低伏，四肢着地做出了一个诡异的姿势。
他手臂的弯折方向完全超出了人类所能做到的角度，最令人惊恐的是他的眼睛不见了，只剩下一对黑洞！裂开弧度的嘴角还挂着明晃晃的鲜血！
“怪物……科林变成怪物了——！！”
人群更加惊恐躁动。
“快开门！放我们出去！”
“罗尔！你再不开门所有人都要死在这！！”
罗尔夫人早已经吓得呆了，她身体僵直，若不是周围有人拼命在推她，她甚至已经要当场昏过去。
所有人都在往门口挤，科林在被枪击中肩膀后行动丝毫没有受到影响，并且它的速度远远超过了正常人，在密集的枪击中迅速躲闪，最后扑到离得最近的人身上，一口咬在了对方的脖颈上。
“啊啊啊——！！”
人群陷入了恐慌，直到科林再次扑死两人后，罗尔夫人被周围人摇醒，立刻让系统打开门窗。
门一开，所有人蜂拥而出。
罗尔夫人爬起来却因为腿软根本跑不动，她被恐惧和失去的弟弟的悲恸冲昏了头，最后这些情绪在看到白染的那一刻全部转化为迁怒和憎恨。
她强制系统将防御系统的电磁释放率开到最大。
EVE：“提醒，电磁装置释放率过高，超过标准防御功率，进入致死范围，是否确认？”
罗尔夫人毫不犹豫道：“确认！”
白染因为身体麻痹在蓝光圈内暂时动弹不得，她看着克莱恩倒地靠在一名保镖身上，大约是因为后背撞断栏杆伤了脊椎，导致无法起身。
大厅里所有人都在往大门的方向逃离，只有罗尔夫人精神恍惚似的停留在原地，而林珍竟然正在逆着人流往罗尔夫人的方向跑。
白染瞥见再次咬死一个人之后迅速转移方向的科林，失声道：“林珍——快躲开——！”
林珍被她一喊立刻吓得往旁边一躲，科林这一扑掠过了她，正正扑在了后方的罗尔夫人身上！
噗呲。
科林一口咬下，罗尔夫人猛地睁大眼睛。
与此同时，防御系统经过宅邸主人的强制操控启动强力电磁。
位于蓝色光圈中心的白染只觉浑身一阵剧痛。
剧烈的麻痹使她眼前一黑，然而深厚的修为在绝境中自发运转，灵力保护了她的心脏，也让她在最后关头保持了灵台清明。
就在她要强行爆发灵力尝试脱困的时候，忽然手腕被人抓住，紧接着一道大力袭来，将她整个人拽了过去！
白染感觉自己撞在了另一个人的身上，致命的濒死感骤然消退，但是残留的麻痹依然使她浑身无力，动弹不得。
她能感觉到对方拉过她的瞬间也受到了麻痹影响，但他没有放手，而是让她整个人靠在了他的身上。
白染觉得这种炽热的感觉有点熟悉，她微微抬起眼，看到了线条清晰的下颌和熟悉的面容。
陆迟。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来这里。根据她刚刚了解到的情况，他实在不该来的。
陆迟带着她退到了蓝色光圈之外。
EVE很快发出报警：“目标丢失，正在重新定位……”
蓝色光圈很快再次锁定白染所在位置。
陆迟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科林和罗尔夫人身上。
白染忽听他沉声道：“伊莱D38-2住宅归属人温莎·罗尔已死亡，ID N7-320921陆迟，要求开启最高权限，立刻停止攻击！”
宴会
罗尔夫人在亲弟弟科林的撕咬之下浑身痉挛, 渐渐断了气。
而科林在啃咬时被警卫和保镖开枪连续击中头部，却竟然没有死！
警卫骇然不已，科林被击中的部位虽然穿洞, 却没有流血！就仿佛那具身体成了一具没有血肉的空壳，吞食其他人的□□也只是为了填补自己缺失的血肉一般。
罗尔家的警卫常年守在圣城内部, 什么时候见过这种景象, 当场就有数人忍不住要呕吐。
科林从罗尔夫人的尸体上爬起来，立刻扑向了一旁因为惊吓还没来得及逃离的林珍。
密集的枪声中, 传来一声清晰的“咯啦”声响。
空气仿佛被什么东西挤压, 科林扑在半空的身体就像被看不见的巨锤砸中一般轰然落地！
与此同时EVE接收到了陆迟的指令，蓝色光圈闪烁数次后并没有再次释放致人麻痹的电流。
EVE：“检测到温莎·罗尔已无生命体征。ID已读取，密钥解锁正常，允许最高权限……指令确认, 已停止攻击。”
白染身上的麻痹感渐渐消退，她偏过头，看到科林好似被某种看不见的东西死死地按在地上，就算不断挣扎也还是无法再移动分毫。
“怎么回事？？！”
“好像是被什么压住了？”
“可它身上什么都没有啊！！”
勉强忍住没吐的警卫也被眼前匪夷所思的景象吓呆了。
只有白染知道是陆迟在使用他的能力。
咯啦。
挤压声变得更加扭曲剧烈, 所有人眼睁睁看着科林的身体在巨大的压力下爆开, 骨骼被压碎，流出的血肉却属于刚刚被他吞食的人。
陆迟收回了力量, 科林没能再重组血肉, 彻底成为了一滩碎骨和血水，散发出浓烈的血腥味。
林珍坐在地上, 浑身颤抖, 她扭过头不去看眼前的场面, 却还是忍不住干呕起来。
此时来参加宴会的人基本都已经逃离大厅，整个大厅里只剩下被科林咬死的几具尸体, 活人就只有白染、陆迟、林珍和克莱恩以及保护克莱恩的保镖和警卫。
陆迟确认科林死透了之后，才缓缓收回视线，垂眸看向靠在自己身上的人。
白染一直在暗中运转灵力，这时觉得好了一些，正要自己站好，却感觉陆迟没有松手。
她想到自己受到陆迟关照借住在他家，一天还没过就跑出来惹了这么大的事，顿感有些歉疚。
“抱歉，我……”
白染说着抬眸看向陆迟，却发现他的视线并没有落在她的脸上，而是落在她手臂上的伤口上。
一时间白染莫名有些脸热，受伤这种事在她看来实在有些丢人，她忽然就说不下去。
“能站稳吗？”片刻后，陆迟问。
白染垂下眼：“嗯。”
陆迟这才松开手，他看起来情绪稳定，然而接下来做的事却让所有人再次精神紧绷。
刚刚确认过科林尸体的保镖和警卫们纷纷向他举起了枪。
而陆迟对此视而不见，直直朝着克莱恩的方向走了过去。
克莱恩已经被保镖转移到柱子旁靠着，之前那一撞令他脊椎受损，至今还没能站起身来。
“你竟然还敢出来露面？”克莱恩嗤笑道。
陆迟没开口，只是向他一步步走过去。战术长靴踩在大厅光滑的大理石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你到底想干什么！”克莱恩有点绷不住地喝问。
陆迟根本不理会他，脚下不停。
克莱恩感受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压迫感，他对周围的警卫高声叫道：“愣着干什么！还不抓住他！开枪——！！”
警卫们没想到克莱恩真的能下令开枪，陆迟没有戴面具，这张脸太过张扬，岁数大点的都能记得他是谁，就算过去没见过，刚刚陆迟也已经向系统报过自己的名字。
一时间没有警卫敢扣动扳机，只有克莱恩亲自带来的保镖们当即动了手。
然而陆迟根本不会给他们机会。
刚刚落在科林身上的压力瞬间落在了周围所有举枪的人身上。
保镖们登时感觉如同大山压顶，别说扣动扳机，连站立无法维持，瞬间就被压得跪倒在地。
白染扶起林珍拉着她立刻后退，以免被陆迟的能力波及。
最靠近陆迟的克莱恩被压得骨头发出了错位声，他忍不住大声咒骂。
陆迟走到他面前，拔出枪直接顶在了他的脑袋上。
克莱恩目次欲裂：“——你敢！！”
陆迟冷笑一声，举枪的手纹丝不动，“我敢不敢，你不是知道吗？”
克莱恩怒吼：“这里是圣城！你要是敢动手，你自己也活不了！你这个疯子！！”
陆迟面色不改，直接按开了枪的保险，发出轻微的机械声响。
克莱恩脸上裂开的面具就仿佛是被他的愤怒击碎，一瞬间彻底崩裂，掉落在地。
“你这狗娘养的野种——！”他发出了不堪入耳的咒骂。
陆迟的手指动了。
“——住手！！！”
一道近乎尖锐撕裂的声音横穿整个大厅。
时间仿佛静止了。
大厅里落针可闻。
白染看着身边的林珍跌跌撞撞站直身体，往前走了几步。
“住手，你不能杀他，冷静点！”
林珍一把掀开了自己的面具随手扔在地上，却被陆迟转过来的眼神吓得险些前功尽弃。
她止不住的颤抖，但还是鼓足勇气道：“我、我是议会秘书长兰登的女儿，我目睹了一切前因后果，可以为你和白染作证。但你如果现在杀了他，一切就都完了，而且你也会连累白染的！”
林珍一口气将她所能想到的所有话都说完，而后屏息等待，一动都不敢动。
不知是哪一句话被陆迟听进去了，他站在原地静默片刻，终于缓缓放下了手中的枪。
门外传来杂乱的人声和护卫队维持秩序的声音，林珍大大地舒了一口气，因为过度紧张后脱力险些再次坐倒在地。
很快负责圣城安保的护卫队员就从外围将整座宅邸拉起了隔离带。
刚刚离开准备返回统战总部的卡尔中途收到警报，立刻折返回来。
此时他穿着新换的整洁军装和辖区护卫队的人一同进入了宅邸大厅。
看到现场的状况，卡尔不由皱起眉，视线落到了一身杀气毫不收敛的陆迟身上。
陆迟旁若无人地向门口这边走过来。
克莱恩还在他身后不断咒骂，却因为刚刚受伤的原因根本站不起来，甚至连举枪都做不到，其他人见了护卫队介入，也不敢再动手。
卡尔看着陆迟，难得露出无奈之色，“我让人通知你过来，是让你解决问题，不是让你制造问题……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冲动了？”
陆迟觉得这个问题有些可笑，“过去艾伯特是怎么骂我的，你难道忘了？”
卡尔：“……”
侦查组和医疗队已经进场，卡尔吩咐人搜查现场，查看伤亡情况，等一切安排好，他才走到科林的惨不忍睹的尸体面前，问陆迟：“这是怎么回事？”
陆迟道：“应该是变异了，但是没有完全显示出兽体特征，和以往的变异情况不太一样。”
卡尔神色凝重，沉声道：“这里可是圣城，怎么变异的？”
陆迟摇头：“不知道。”
防护网内出现变异体，这件事的严重程度已经远远超出了普通事故的范畴。
卡尔的目光落在不远处和林珍站在一起的白染身上，抬步向那边走过去。
林珍在高光一瞬间之后整个人都有点脱力，白染见她露出犹如赴死一般的悲怆神色，以为她受了伤，问道：“怎么了？”
林珍哀叹：“没什么，就是我偷跑来宴会的事铁定要被我爸知道了……我、完、了。”
白染：“……”
原来如此。怪不得要女扮男装鬼鬼祟祟，合着根本就是怕被家里人发现。
林珍为自己默哀了片刻，终于回过神来，拉着白染有一大箩筐的问题要问，结果还没等她问出口，就看到卡尔和陆迟走了过来。
白染见她忽然立正站好闭上了嘴，不由回过头，这才看见两人。
卡尔走到她面前，道：“刚刚在宴会上，多谢了。”
白染闻言微怔，原来他发现了吗？
按理说卡尔就算察觉不对，也不可能发现是她干的，也许是通过别的什么方式……白染思忖着，觉得只有一种可能。
EVE的功能原来这么强大吗？那看来以后要更谨慎一点才行。
她点头道：“举手之劳。”
完全没听懂的林珍：“……？”
卡尔道：“还请你们详细复述一下刚刚这里发生的事，尤其是关于科林。”
不待白染开口，林珍遵守了对陆迟的承诺，自告奋勇道：“这个我知道，我来说吧！”
在几名侦查人员开启系统录音后，林珍向卡尔详细叙述起从卡尔离开宴会之后发生的所有事。
陆迟似乎没什么兴趣听，他去问医疗人员要了一些处理伤口的药，而后折返回了白染身边。
“看下你的伤口。”他道。
白染道：“不用了，我自己——”
“袖子，撕掉行吗？”陆迟垂眸看向她的伤口，不容她拒绝。
白染知道自己伤的情况，伤在上臂，衣袖被割裂，一直没有处理此刻已经有些黏连。要消毒处理的话，袖子是肯定不能留了。
“行。”她见陆迟坚持，也不再推辞。
陆迟最终还是没有用手撕，而是从腰间拔出匕首，利落地切下了整只袖子，让伤口整个暴露出来。
白染还是觉得有些不习惯，不习惯受伤，更加不习惯让其他人帮忙处理伤口。
可等到陆迟拿出消毒剂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盯着那支药剂瓶看了一会儿。
陆迟垂着眼给她清理创面，余光瞥见她的目光，道：“这是创面消毒剂，和你用的那种药粉不一样，但是见效也很快。”
白染收回目光：“嗯。”
两人安静片刻，听着林珍绘声绘色地讲述刚才的事，讲到白染被克莱恩单独带走的时候，白染感觉陆迟的动作顿了一瞬。
她想起刚刚剑拔弩张的情景，忍不住问道：“你刚刚，枪里有子弹吗？”
毕竟之前在荒星上的时候，他就有空枪吓人的先例。
陆迟原本正要问什么，闻言不由一顿，默然两秒后藤出一只手把枪拿出来递给了她。
白染：“……”
她觉得这个人就是故意的。她根本不知道子弹装在哪里，拿了枪她也分辨不出来。
但她还是接了过来。
之前都是看别人使用这种武器，现在拿在手里终于能看清具体构造。
出乎她意料的，陆迟边处理伤口边告诉她枪的机械结构，其中包括了弹夹的位置。
白染听懂了，但是最终还是没有打开弹夹，她将枪递还给了陆迟。
陆迟挑眉：“不看？”
白染摇了摇头，她忽然觉得这个真相并不该由她来揭开。
宴会
直到林珍将所有的事原原本本讲完, 卡尔也并没有再特意问白染和克莱恩在书房中发生了什么。
在宅邸内调查的侦查人员也已经完成初步调查，从楼上下来向卡尔做汇报。
原本圣城的治安不归卡尔管，但是这一次情况实在太特殊, 如果圣城内真的出现了变异体，那恐怕将引发轩然大波。
偏偏还赶上办宴会, 人多眼杂, 今晚的事必须得尽快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否则一旦处理不好, 很可能会造成人心动荡。
陆迟替白染包扎完伤口, 无意再继续留下。
卡尔还有许多事要处理，见状对他道：“按规定来说你们这几天都要配合调查——”
那边克莱恩被医护人员用担架抬出去，一大堆人簇拥着他，他却还不忘隔着人群咒骂, 要陆迟好看。
陆迟不为所动，卡尔叹了口气，“你先回去冷静一下，通讯保持畅通。这边尸检出结果后会联合β23的情况开一次会议, 刚刚艾伯特让我转告你, 他希望你能出席。”
“不了。”陆迟毫不犹豫地拒绝，“有你在就够了, 我只是一名佣兵, 帮不上忙。”
卡尔并不擅长言辞，也不知该怎么劝下去。
陆迟对白染道：“走吧, 回去。”
两人离开宅邸, 白染穿惯了宽袖长袍, 此刻少了一条袖子有些不习惯，走了没几步却感觉肩膀上一沉, 一件衣服披在了她身上。
她有些意外地抬起眼，陆迟把自己的外衣给了她，当先往停车坪走去。
身上的衣服带着温热的体温，遮住了她受伤的手臂。
“谢谢。”白染轻声道。
陆迟没有回答，两人一前一后来到停车坪。
宅邸外安保人员和医护人员来来往往，一路上无数视线落在他们身上，陆迟视而不见，白染当然更加不会在乎。
陆迟给她打开了车门，白染坐进了车里。
这一次陆迟没再用手动驾驶，而是开了自动。
他坐在白染身边，从兜里掏出一张芯片递了过去，“给你办的身份。”
白染接过来，没想到他说到做到，这么快就把身份证明办好了。
她从光脑中取出陆迟的芯片还给他。陆迟接过后将芯片放入光脑，光脑弹出提示，他随便扫了一眼，忽而一顿。
可用资金数额提示变动，并且不是变少了，而是变多了。
陆迟一时无言，“我让你拿着买东西，你出来挣钱？”
白染这才想起自己卖灵玉得到了五万金还没来得及花，“嗯，卖了个东西，比想的要值钱。”
陆迟也没说什么，低头从光脑上给她的新ID转了一笔钱过去。
白染听到光脑提示正要看，却听陆迟道：“明天一早艾伯特想见你一面。”
她动作微顿，艾伯特这个名字她听到过几次，“他是……精神力研究员？”她记得查德当初是这么说的。
陆迟道：“也算是，但他的本行是主星第一执政官。”
白染：“……”
她又想起他自己的身份其实比起这位艾伯特来不遑多让。
“查德他们不知道你的事？”白染问。
车里没有开灯，陆迟望着前方的夜色，道：“克莱恩和你说的？”
白染：“嗯。”
陆迟沉默了。
白染想起克莱恩和她说过的话，她无意窥探陆迟的隐私，但是已经知道的事她不想装作从没听过，这样做对陆迟来说并不公平。
静默良久，陆迟道：“我不是有意欺瞒他们，只是有些事不知道对他们来说更好。”
他说着，忽然让悬浮车停在了半空。
“我不知道克莱恩和你说了什么，”陆迟垂下眼，道：“如果你在意，我可以通知他们给你安排其他住所。”
白染微怔，她没想到陆迟会这样说。
“这件事是我考虑不周，连累了你。”陆迟继续道：“抱歉。”
夜色中，车窗外有暗淡的光线闪过，给陆迟的侧脸笼上一层微光。初见面和刚刚在大厅里时的强势凌厉还历历在目，可眼前这个人却在说着抱歉的话。
良久没有听到回应，陆迟忍不住抬起眼，却见到白染正安静地看着他。
两人四目相对。
陆迟看到星光落下，坠入那双黑色的眼睛，带起一点金色的涟漪。
这让他心中微动，一时说不出话来。
“我以为在意的人会是你。”白染道。
陆迟：“什么？”
白染看着他，忽而觉得克莱恩是真的一点都不了解他这个弟弟，他的脑海中只有一个主观臆断的魔鬼，但那并不是真实的陆迟。
“克莱恩对你恨之入骨，怕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白染最终只是提醒他道：“你要小心一些。”
陆迟轻嘲道：“凭他，还杀不了我。”
白染想起在荒星上发生的事，“当初害你受伤的那两名叛徒……是不是克莱恩？”
陆迟道：“嗯。”
白染料想克莱恩为了储君声誉在主星上不会直接对陆迟动手，但是陆迟一旦离开第一星区，尤其是去了随时有可能丧命的第七星区，就成了动手的最佳时机。
她很想问问陆迟为什么兄弟会走到这一步，可她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口。
直觉告诉她，这对陆迟来说也许并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
陆迟却仿佛读懂了她的沉默，“我当初是从主星逃到第五星区，才当了雇佣兵的。”
白染愣住了：“逃？”
这个字眼不应该出现在身为皇子的人身上。
陆迟的语气仿佛在叙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那时候我被接回主星，没多久就冲进克莱恩的家打断了他的腿。”
白染有些惊讶，她怔然片刻，忽然有些明白克莱恩之前的咒骂是怎么一回事了。
她没有听错，克莱恩的一条腿应该已经装了机械义肢，而罪魁祸首就是陆迟。
当克莱恩还在想方设法暗中下手的时候陆迟竟然在圣城明目张胆地将他的腿打断，这对克莱恩来说恐怕是极致的羞辱。
“后来呢？”白染问。
“事情对外封锁了，他们不能明目张胆把我关进牢里，只好把我抓起来关了禁闭。”陆迟道。
以克莱恩的性格，这种事当然不能泄露出去，圣城方面也不会希望这种事传扬出来，否则颜面扫地不止是克莱恩一个人。
陆迟没有说最后他是怎么逃出来的，但白染已经意识到问题的严重。
“那你这次回来……”岂不是自投罗网？
陆迟淡淡道：“我逃走就是艾伯特安排的，回来也在他的计划中。”
白染一顿，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
看来洛桑帝国目前的状况，远比她想象的要复杂。
陆迟没再多说。悬浮车再次启动，按照预定路线回到了陆迟的住所。
当晚，白染在房间里准备休息之前，打开了光脑。
她看到了自己的新ID，一排数字下方，赫然写着ID归属地：主星诺拉。
克莱恩想要用来收买她的东西，陆迟就这样轻易送给她了。
对此，他并没有多做任何说明，也没有提出任何要求。
白染静默良久，最后还是伸手点开搜索栏，输入了罗尔夫人所说的宝石产地“阿尔纳”。
跳出来的内容很多，最上面是“阿尔纳帝国”和“阿尔纳星系”。
描述第一行显示着三个黑色的加大字体——
“已灭亡”。
白染大致看了阿尔纳星系的介绍，又搜索前往该星系的方法，结果搜到的结果是阿尔纳星系已被列为禁区。
星系周围所有跃迁点均已封闭取消，没有任何飞船能靠近，更别说进入。
白染不由微微蹙眉。
好不容易找到的线索，就这样断了吗？
*
第二天一早，白染推开房门的时候发现陆迟已经起来了。
客厅里依旧飘着淡淡花香，陆迟靠在沙发上，正在看系统投影的新闻。
白染从楼梯下来，看到投影中是拉满警戒线的罗尔夫人的宅邸，一名播报员正在介绍刚刚从负责人处了解到了的情况。
“……根据昨晚宴会在场者的描述，温莎·罗尔的弟弟科林在宴会中途忽然失控，产生如同‘怪物’般的肢体行为，而后当场杀害数名带着假面出席宴会的人，毫无疑问，这是一场无差别屠杀。”
“刚刚在侦查组组长霍特处了解到情况，经过一晚的侦查和检测结果，科林的‘怪物化’系药物所致。该药物成分属于帝国安全法中S级违禁药剂，为研究星特殊研究报备使用危险药物。”
“该药物的销毁地点位于第六星区集中销毁处，经查实，研究星无违规操作行为，药物很可能在销毁前被第六星区不法团伙盗窃，具体情况还在调查中。”
“目前调查结果显示，科林·罗尔非法购买违禁药物并滥用导致身体异常，系宴会屠杀事件责任人，死亡名单中包括其亲姐温莎·罗尔，科林·罗尔昨晚已当场被护卫队射杀……”
陆迟看到白染下来，伸手从旁边拿了一盒东西递给她。
白染接过一看，盒子上印着花花绿绿的可爱图片，上面写着“混合口味营养剂”。
她愣了下，原来营养剂这种东西还是分口味的吗？
陆迟看见了她的反应，但没有多说。
白染打开了盒子，看到里面的营养剂也是花花绿绿的，上面分别写着树莓、糖果、牛奶、橙汁、巧克力等口味。
在长时间辟谷之前，白染也曾经很喜欢摘野生的树莓来吃，只是不知道这个世界的树莓是不是同一种植物果实。
她拿出了树莓口味的，按照说明打开尝了一口。
入口酸甜，的确是树莓的味道，只是咽下去的感觉与她过去吃过的任何食物都不同。
明明只喝了一口，却产生了一定程度的饱腹感。
白染这才明白树莓只是一种调味，营养剂本身并不是树莓的汁液做成的。
陆迟已经将新闻关上了。
白染道：“科林变异，并不是药物作用，对吗？”
陆迟道：“不过是为了遮掩而已，稳定人心的惯用招数。”
他说着，打开新闻评论，白染看到了无数咒骂第六星区的话，包括“劣等人去死”、“防护网不是用来保护人渣”等出格言论。
其中夹杂着少数谴责研究星研究项目安全隐患和骂科林活该的。
白染有些看不下去，“这样只会加深矛盾。”
陆迟关掉评论，“为了维护安定的假象，这些人向来不惜制造矛盾，何况矛盾加深未必不是他们想看到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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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染喝完营养剂, 手腕上的光脑忽然传来消息提示。
她打开一看，是林珍请求添加她为联络人。
陆迟道：“通过转账记录添加的，应该是找你, 我把你的ID给她了。”
白染昨晚刚刚弄懂了光脑和芯片的关系，没有芯片的光脑也可以正常使用, 但是无法和其他人成为联络人也无法进行消费。
新一代植入芯片集成了光脑功能, 可以不用携带光脑，最为方便, 也是现在主星居民最喜欢的方式。
还有一种就是只植入普通身份芯片, 光脑依然使用外戴，两者感应对接进行使用，这种方法的好处是就算光脑丢失或忘记携带也不会遗失身份证明和财产。
林珍使用的就是第二种。
之前买灵玉的时候两人有过转账关系，因此林珍添加联络人的消息才会发到陆迟的ID上。
白染点了同意, 那边很快发过来通讯请求。
“呜呜呜呜呜——”
白染刚接起来，就听到林珍大哭的声音。
“林珍，出什么事了？”
林珍委屈道：“没事，早上和我爸又吵了一架, 他太不讲道理了！”
白染：“……又？”
林珍道：“嗯, 从昨晚回来到现在吵了第七架了，我嗓子都哑了。”
白染：“……”
她其实并不太擅长安慰人, 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好在林珍本来就不需要别人安慰, 和白染吐槽了几句秘书长父亲的不通人情，就转到了正题上。
“我现在被禁足了, 开学之前这两天哪都去不了, 只能给你打通讯了。”林珍道：“我问你, 统战部那边传来的消息是真的吗？”
白染一顿，“什么消息？”
林珍语带意外：“你还不知道？”
白染不明所以。
“昨晚除了科林的事, 还有人向侦查组举报你，幸亏你带了面具，他们只说的出是戴着银纹面具的女性。谁让你当时那一下太厉害了呢，他们就怀疑你也和违禁药物有关。”
林珍道：“听说侦查人员都要追上你家去调查了，结果被统战部那边驳回，最后给出的担保方竟然是第一执政厅！”
白染：“……”
刚刚听过新闻她就想问陆迟自己的事有没有产生什么不好的影响，结果现在也不用问了。
只是这个解决问题的方式她实在没有想到。
林珍等了半天没听到回音，忍不住问道：“所以你是第一执政厅的官员吗？还是负责执政厅安全的特勤人员？”
白染：“……都不是。”
她只是一个执政官指名要见的外来者。
白染想不到任何理由能让执政厅出面帮她担保，唯一的可能性就只能是在陆迟这里。
她猜测陆迟已经见过艾伯特并向这位执政官提起了自己的事。
林珍却不知误会了什么，拖长声音道：“哦——你的身份需要保密，我懂。”
白染无言片刻，也没再画蛇添足地多做解释。
林珍又唠叨了几句要开学的烦恼，心情似乎多云转晴，“我还有好多问题要问你，等开学我能出来了就去找你，到时候咱们再聊。”
挂断通讯，白染看向一旁的陆迟。
陆迟察觉到她的视线，问：“怎么？”
“林珍说第一执政厅替我做了担保。”白染道。
陆迟看起来并不意外，“不必感谢他们，他们对你也有所求。”
白染：“？”
她在这个世界可以说是一无所有，她实在想不出执政厅的官员能在她身上能得到什么。
白染静默片刻，正要问那位执政官今天要见她的事，却只听外面响起了门铃声。
陆迟问EVE：“谁？”
EVE调取了门外的影像投影，只见之前在停机坪见过的那名秘书官带着好几名军官站在门外。
陆迟见状皱了下眉，但还是起身去开门。
白染跟到门廊处，看到那位秘书官很客气地对陆迟打了招呼，而后道：“我来接白小姐去执政厅。”
陆迟扫了那几名荷枪实弹的军官一眼，“你这是接人还是押送？”
秘书官露出无奈的表情，“早上的消息您收到了吗？现在状况不是很好，执政官阁下能争取到让我亲自带人来，已经是最大限度的宽限了。”
陆迟冷笑一声，正待说什么，秘书官却紧接着道：“另外刚刚研究星出了事，卡尔上将已经在会议中途离席赶往现场。他让我给你带个消息，之前在β23上回收的尸体样本送至研究星后，昨晚离奇失踪了。”
白染闻言一怔，陆迟也蹙起眉，“格拉虫的尸体？”
秘书官摇头：“不是，是那名名叫爱莎的少女尸体。”
白染眉心微跳，不由自主往前走了几步，来到陆迟身旁。
“怎么失踪的？”陆迟问。
“卡尔上将接你们回主星后，留在那边的回收组很快就将尸体运送到了研究星。”秘书官道：“根据研究安全规定，变异尸体隔离48小时后才能用于研究。”
“但是今天凌晨开箱的时候发现本该在里面的尸体不见了。”
白染想起爱莎的太阳穴被子弹贯穿的场景，还有后来陆迟补枪的那个位置，那应该是格拉虫的主腺体，它不可能还活着。
“送到研究星的时候尸体还在？”陆迟问。
秘书官道：“在。虽然有隔离需求，但研究星接收的所有研究对象都会经过智能扫描。”
他顿了顿，道：“所以尸体消失的时间，就在运达研究星后的这48小时之内。发现尸体不见后，第一研究所已经启动了最高级别警报，现在整个研究星已经进入封锁状态。”
陆迟默然片刻，忽然问：“杨博士在研究所里？”
秘书官道：“在。警报就是杨博士本人亲自拉响的。”
白染不知道陆迟口中的杨博士是谁，但她听出陆迟的语气在提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有了些微变化。
“我去一趟研究星。”陆迟很快做出了决定，他转过身，对白染道：“有艾伯特在，他们不会为难你，其他人你都不用理会。”
秘书官：“……”
他很有职业操守地往后退了两步，表示自己什么都没听到。
“我已经让EVE把全部权限给你，这两天你就住在这，车随便用。”陆迟顿了顿，又补充道：“光脑上有我的联系方式，有事就联系我。”
白染昨天查了一晚上资料，原本是有些话想要问陆迟的，只是现在的状况不是说话的时候，她简洁应道：“好。”
陆迟点了点头，又警告似的看了秘书官一眼，这才开车离开。
“请吧，白小姐。”秘书官在目送陆迟走后，才向白染比了个请的手势。
白染跟着他上了车，两名全副武装的军官坐在她两侧，倒是真的应了陆迟所说的“押送”的排场。
秘书官坐在副驾驶位上，对白染抱歉道：“这样做也是为了保障您的安全，还请您理解。”
白染知道他这么说只是为了粉饰太平，她对此保持了沉默。
第一执政厅位于圣城中央区，在伊莱的一众历史建筑和仿古建筑中属于独树一帜的新建筑，建筑结构结合了主星主要建筑的特点，给人一种简洁干净的感觉。
悬浮车只能停在一段距离外的停车坪，下车后白染跟随秘书官步行前往，几名军官分左右两列，“护卫”着他们。
进入执政厅一层大厅，秘书官带着白染先扫了身份登记，之后前往右手边的大会议厅。
秘书官停在会议厅门外，对白染道：“还请在这里稍等，现在还在会议中，我进去知会执政官阁下一声，如果没有特殊情况，他会在会议结束后接见您。”
白染点头。
秘书官进入会议厅后，几名军官就这样守在了会议厅门口。
门外走廊对面的落地玻璃前摆着供人小憩的沙发，白染走过去坐下，上午的阳光透过玻璃照射进来，如果不是她的耳力太好的话，在这里晒太阳其实显得很安逸。
只可惜，她能清晰地听到会议厅里争吵的声音。
“……出了这么大的事你竟然会去相信一个身份不明的外来者，艾伯特，要不是你还能完整地做完这两天的讲演，我真要怀疑你是老糊涂了！”
“还有你们！”那个愤怒的声音换了一个方向道：“科林的尸体还没有作出检查结果吗？！这几年拨给你们多少经费，还要一出事就送研究星才能解决吗！”
另一边想起一道被骂颓了的声音：“现在研究星出事，想送也没办法，我们真的已经在加紧做检测了，只不过——”
“我不要听什么‘只不过’，我只要听结果！”
会议厅里陷入了死寂。
片刻后响起一声苍老的叹息，“兰登，我知道你正面临巨大的压力，但我们开会是为了商讨问题，不是为了吵架。”
白染等到这个名字，这才意识到刚刚骂人的就是林珍的父亲，议会秘书长兰登。
她打开光脑搜索秘书长兰登，跳出来的全名是：“兰登·道顿”。
林珍的名字显然和陆迟一样，并没有跟随父亲的姓氏。白染猜测这应该和他们的母亲有关，也许在这个世界，继承母族姓氏也是很寻常的一件事。
“我也不想吵架艾伯特，可这里是圣城！这么多人就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出事，这一次还能靠滥用药物做借口，如果不找出真正的原因，下一次说不定就真的有口难辩了！”
艾伯特道：“你转移矛盾的这种做法本身我就不赞成……但是现在先不说这个，关于昨晚的事，你有什么实质性的看法？”
兰登道：“我已经一夜没合眼了，综合目前的情况来看，最可疑的人难道不就是你特意用执政厅的名义加以保护的那一位吗？”
白染没想到话题这么快就到了自己身上。
“你怀疑她？”艾伯特道：“理由呢？”
“第一，她出现在β23上以及之后展现的能力本身就很可疑。”兰登道：“第二，昨晚她不但故意利用林珍进入宴会现场，还曾借着找宝石进入过科林最后出事的那间房间！”
艾伯特语气镇定：“其他接触过科林的人调查过了吗？”
兰登道：“当然，所有接触过科林的人全部排查过了，每个人都有主星ID，除了卡尔以外近期都没有离开过主星，更没有与外来者的来往记录！”
艾伯特道：“所以你的结论是？”
“结论就是，”兰登道：“我怀疑她很可能是不稳定状态的异能者，因为异能者本身的异化风险产生不可预知的变异感染，这才导致了这场悲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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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染在外面听到这里, 也就明白了一路上的“押送”是为了什么。
兰登的话音落下，屋里有不少与会者都表示了赞同。
从客观角度来说，兰登的思路其实并非完全失智的主观臆断。如果遇事真的那么容易被愤怒冲昏了头, 那他怕是也坐不在现在这个位子上。
艾伯特却显然比兰登更加镇定自若，“那如果她能证明自己并非异能者, 并且精神力比帝国现今的最高精神力还要高, 你认为怎样？”
“这绝不可能！”兰登断然道。
会议厅里传来嗡然声响，大部分人显然都站在兰登这一边。
“艾伯特, 你总是不能断了对陆迟的寄望, 这我已经不愿意再提了。”兰登道：“可你不能因此就对他偏听偏信，这只会害了我们所有人！”
“我想你误会了，兰登。”艾伯特声音依旧淡然，“我自有自己的判断依据, 不会对任何人偏听，更不会对任何人盲目信任。”
“况且，”艾伯特停顿一瞬，又道：“你连自己女儿的证词都不相信了吗？”
提起林珍, 兰登更加恼火：“现在不要和我提她, 她一向不服管，自己惹了事还不肯认错。”
艾伯特叹息一声, 显然也不想在会议上过多探讨父女关系问题, “兰登，我想至少有一点我们是可以达成共识的——凡事要讲证据。”
兰登：“你想说什么？”
“你怀疑的对向已经在门外了。”艾伯特道：“我想她不会介意花上一点时间证明自己的清白。”
兰登道：“让她进来吧。”
很快白染就看到秘书官开门出来, 请她进去。
会议厅里空间很大, 巨大的环形会议桌旁坐满了人, 中央的投影上显示着关于昨晚事件的各种图像、文件和报告。
白染一迈进门，所有人的视线就落在她身上, 她看到大部分人脸上都带着疲惫和某种程度的焦头烂额。
一名坐在中间位置的老者对她笑了笑，“很高兴见到你，白染。”
白染点头，学着秘书官的称呼道：“执政官阁下。”
老人微笑道：“不必拘束，叫我艾伯特就好。”
白染看着眼前胡子雪白的老人，有那么一瞬间不知为何想起了师父。大概是老人笑起来的样子和师父有些相像吧。
“白小姐，我想你该清楚，昨晚的事故非常严重。”兰登远不似艾伯特那样和蔼，肃容道：“虽然执政厅替你担保，但那只是对外，现在还请你配合接受检查。”
兰登身边的官员起身将一份文件递到白染手中。
白染略扫了一眼，那是一份正规的检查书，依法对她进行血样及基因筛查。
艾伯特对身旁的人道：“把事情的始末和白染讲清楚吧。”
那人应声，正待开口，白染却道：“不必了，事情我已经了解了。”
艾伯特点头，“你有什么问题或者异议都可以提出来。”
白染最后看了眼手中的筛查条目，抬眼道：“我只有一个问题，昨晚所有到场者，都做过这项检查了吗？”
会议桌上响起一阵窃窃私语，兰登皱眉道：“昨晚到场的客人都常居圣城，都是有身份甚至世袭爵位的贵人，我们没有任何理由对他们做这样的检查。”
白染听完面色不改，语声平淡道：“我对这一点有异议。”
会议厅里一片哗然，兰登眉头紧锁：“你这是无理取——”
“稍安勿躁。”艾伯特制止了兰登，“让她说完。”
白染道：“如果真想找出引发问题的凶手，我建议你们对昨晚全部到场的人都做全面筛查，包括客人、侍者、警卫、保镖、安保人员，一个都不要漏掉。”
艾伯特道：“你也认为问题出在当晚到场的人身上？”
白染点头：“科林上楼之前曾近距离见过卡尔上将，我想以上将丰富的经验，如果那时候科林就已经有变异迹象，他不会看不出来。”
她顿了顿，道：“所以，问题就出在上将离开、科林上楼之后到他异化杀人这段时间之内。而这段时间，科林要离开宅邸再回来的可能性不大，凶手自然只可能是来到宅邸之中的人。”
白染抬起眼看向兰登，“我想秘书长先生也是明白这一点，所以才会怀疑我，不是吗？”
兰登的表情一时精彩纷呈。
艾伯特露出一点笑意，白染觉得似乎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出一点致谢的意思。
老人点头道：“我明白了，你的提议我们会仔细考量。”
白染点头，之后便跟着秘书官离开了会议厅。
秘书官出门就开始擦汗，走出一段距离后才忍不住道：“白小姐，你可真是吓死我了。”
白染有些莫名，“嗯？”
秘书官：“……没什么，请跟我来吧。”
白染跟着秘书官离开执政厅，再次在军官的护卫下驱车来到圣城外围的一栋白色大楼。
秘书官带着白染进去做检查。
这栋大楼里全是冰冷的器械，白染先是由工作人员带领取了血样，而后就是基因和整体筛查。工作人员带她来到检查室，让她躺进一个白色的椭圆形容器里。
白染躺进去，容器的外层缓缓合拢，淡蓝色的光从她的身上扫描过去，整个空间里充斥着机械和消毒药水的味道。
很快检查就结束了，工作人员说稍后结果会发送回执政厅。
重新坐上车后，秘书官对白染道：“结果很快就会送达，还请白小姐先跟我回执政厅等候。会议结束后，执政官阁下还有很重要的话要和你说。”
回到会议厅的时候，白染发现屋里飘着浓重的薄荷味，她觉得应该是为了提神醒脑，否则里面的官员就快要坚持不住了。
智能检测的速度果然很快，检查结果几乎在她踏入门内的那一刻就发送过来。
整体报告在会议投影中显示。
在一系列血样指标的最后写着结论——
血样检测结果：一切正常
异化率：0%
是否为异能者：否
艾伯特道：“你们都看到了，她只是个普通人。”
兰登对于这样的结果难以置信，“这怎么可能！如果她只是个普通人，那在荒星上的事，还有宴会上令所有人都晕眩的情况该怎么解释？”
艾伯特道：“我说过了，那是因为她的精神力远强过我们。”
“艾伯特，你这是自相矛盾！”兰登道：“你研究精神力这么多年，帝国如今的精神力水平没有人比你更清楚，两百多年了，往后精神力再也难以超越C级不是你亲口得出的结论吗？”
这时门口有人推着一台仪器进来。
艾伯特叹道：“我不是神，也有出错的时候，但是检测仪总不会出错，你说对吗？”
这是一台精神力检测装置，在整个洛桑帝国使用频率最高的地方要数在帝国学院，但也仅限新生入学的时候。
艾伯特本人对于精神力研究有着持之以恒的热衷，因此这一台并非从帝国学院调用，而是从他在执政厅临时开辟的研究室里取来的。
“为了保证检测结果的准确，”艾伯特对送来装置的那名官员道：“科斯塔，就由你先来测试一下。”
那名官员骤然被点名，只得收回抬起的腿，留在了检测装置面前。
装置开启后，他先扫描了身份，而后将右手放在了半球形的检测仪上。
检测仪发出微弱的光晕，片刻后只听“嘀”的一声。
“科斯塔·威廉斯，精神力评级：D。”
官员有点脸红，“我的确是D-级精神力，从入学院开始到现在一直没变。”
等他回到座位上，旁边有同事很理解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声安慰他道：“你已经很好了，我要是上去更丢脸。”
艾伯特看向在座所有人，“还有问题吗？”
包括兰登在内，没有人提出异议。
艾伯特转而对白染道：“本来想和你单独谈谈，之后再邀请你测试一下精神力，但是我想现在公开做这个测试会更好，希望你能够理解我的用意。”
白染刚刚已经在门外听过他们开会争吵的内容，自然明白艾伯特这样做是出于好意。
她对于做测试并不排斥，关于阿尔纳星系的线索暂时无法推进的情况下，她还是得尽量收集一切有关灵力的信息。
根据来到这里短短几天的经验，她猜测灵力和精神力一定有某种关联，甚至很有可能是针对同种能量的不同表述。
现在艾伯特提供这个测试的机会，对她来说其实正好。
白染对艾伯特点了点头表示愿意接受测试，而后缓步走到了那台测试装置面前。
她依照方才那位官员的示范先扫了自己的ID，然后将右手放在了检测仪的球面上。
刚一接触，白染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这个检测装置和她刚入师门时师父用来测灵根的特殊灵石非常相似！
测灵根的灵石会根据不同的灵根属性显示出不同程度以及不同颜色的光芒。
而眼前这台检测装置和那种灵石触感有八分相似，至于那两分不同，主要在于这个检测仪并不能分辨灵根种类，但是会吸入灵力以检测强度。
白染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的时候，就知道糟了。
她目前的灵力水平如果不收敛，这个检测仪恐怕……
“嘀——”
检测仪果然在下一秒就发出了不正常的长鸣音，同时球面闪烁起红光。
“错误警告：无法检测结果。”
所有人：“？？？”
检测装置坏了？
“不会吧，我还从没见过检测仪报这种错。”
“会不会是等级太低了，所以检测不出来？”
“你是不是毕业太久忘记了？等级最低就是F啊，F就相当于近乎为零的精神力。要是真的一点精神力没有，那这人也不可能活着啊！”
会议厅里议论纷纷。
白染把手从检测仪上拿开，还是那位科斯塔过来重新调整了仪器，长鸣音这才消失。
兰登看了白染一眼，对艾伯特道：“这就是你要给我看的结果？”
艾伯特道：“让她再试一次，也许只是机器读取错误。”
检测仪重新调整好后，白染在众目睽睽之下再次把手放了上去。
这次她刻意收敛了灵力的释放强度。
半球形的仪器很快发出的刺目的蓝色光芒。
数秒后，电子音再次响起——
“白染，精神力评级：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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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足足安静了好几秒, 所有人都陷入了呆滞。
就连兰登和艾伯特一时都说不出话来。
艾伯特虽然推断白染的精神力远高于普通人，但似乎也没想到会有这么高。
好半天过去，才有人小声道：“这个检测仪……是真的坏了吧？”
刚刚还发出警报说无法检测, 现在又报出S级精神力这么离谱的结果？
一时间大部分人都不自觉认同了这个说法，比起有个活人测出S级精神力, 还是检测仪坏了比较可信。
兰登很快也回过神来, 沉声道：“科斯塔，你再测试一次。”
反复被点名的科斯塔：“……”
他虽然觉得丢人, 但也知道兰登的要求是合理的。如果他再测试的结果和之前一样, 那就说明测试仪没有坏，反之则能证明仪器故障，白染的测试结果无效。
科斯塔再次来到测试仪跟前，重新进行了测试。
测试仪再度冒起微弱的光芒——
“科斯塔·威廉斯, 精神力评级：D。”
电子音落下，会议厅再次陷入一片死寂。
所以不是测试仪的问题？
白染感觉无数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大多带着震惊或是某种掺杂着怀疑和畏惧的情绪。
兰登却是一个思维行事都很缜密且认死理的人，他没有立刻表明自己的态度, 而是又让会议厅里所有人都去排队做测试。
这下终于不是科斯塔一个人丢脸了, 整个会议厅的官员陆陆续续测出了在D和E级上下徘徊的数值，竟然连一个C都没有。
眼看一大半人做完, 并且都确认是自己的数值没错, 兰登的表情终于变了。
艾伯特道：“这台检测仪虽然有些年头，但还不至于这么快报废。就让白染最后再测试一遍, 应该足以证明结果的真实性。”
白染自然不在乎多做一次, 她用和刚刚一样的程度释放灵力。
检测仪机械地报出结果——
“白染, 精神力评级：S。”
在听到那么多D和E之后，再次听到“S”这个级别, 所有人依旧说不出话来。
毕竟从他们出生开始到现在，还从没有见过拥有S级精神力的人。
这样的人只存在于新星历以前的历史中。
一阵安静过后，最先开口的依然是艾伯特：“精神力越高，异化的可能性越低，也就是说就算昨晚宴会中所有人都发生异化，白染也未必会受影响。因此她绝不会是那个造成感染的人。”
“而且，”艾伯特看向兰登，“以她的精神力强度，当时被克莱恩殿下的保镖逼迫，如果要真有心杀人的话，昨晚恐怕没有一个人能活着走出来。”
他顿了顿，强调道：“哪怕她真的伤了人，按照帝国律法她也属于正当防卫。这点应该毋庸置疑。”
白染有些意外地看向艾伯特，她不想惹事，当时自然是手下留情了，但她没有想到艾伯特会不顾及当事人克莱恩的身份，直接当着所有人的面把这话说了出来。
兰登一时没有接话。
艾伯特起身道：“我希望大家能认真考虑刚刚白染提出的建议，在某些事上，退让并非显示尊重的必要条件，安全和脸面，孰轻孰重应该有所考量。”
“你们继续讨论，我有些话要和白染说。”
他说完这句话，直接离席，并示意白染跟上。
白染来到会议厅外，秘书官将门在他们身后合上。
艾伯特道：“是我让卡尔把你请到主星上来，没想到才刚到就发生这样的事，我真的感到很抱歉。”
白染能感觉到，艾伯特作为执政官相当平易近人，但是在做决策和发表观点的时候却又一针见血不容置疑，就像一棵久经岁月却能够为许多人遮风挡雨的大树。
“这是一场意外，和您没有关系。”白染道：“感谢您为我解围。”
艾伯特和蔼地笑了笑，“跟我到楼上去坐坐吧。”
执政厅的二楼是处理各种事务的办公室，包括审计、档案、监察等等，最尽头也是最大的一间，门外挂着第一执政官“艾伯特·洛夫古德”的名牌。
艾伯特带着白染进入自己的私人办公室，秘书官自觉地留在了门外，为二人带上了门。
这间办公室和白染预想中的不太一样，除了地面打扫得一尘不染之外，整个屋子全然和“整齐”挨不上边。
明明是相当大的空间，却生生被各种不知名的仪器和书多到塞不下的书架挤满了，唯一的一张大办公桌上摊着层层叠叠的卷宗和古籍，显得凌乱不堪。
“让你见笑了。”艾伯特道：“平时会客都在会客室，这里少有人来。原本是想收拾一下，但是这两天太忙，没能来得及。”
白染摇头，“没关系。”
“请坐吧。”艾伯特指了指唯一还算干净的沙发，“请你别怪兰登，他身在其位，这些年压力确实很大，虽然他的有些行事方式我并不赞同，但我也能理解他的难处。”
立场和做法不同，但依然能够理解和尊重对方，这一点并非所有人都能做到。
白染坐下道：“您胸怀宽广，令人敬佩。”
艾伯特发出他特有的令人感到舒适的苍老笑声，“我向陆迟问起过你的事，今天见到你本人，才知道他并没有夸大其词。”
白染微顿，一时有点好奇陆迟究竟说了些什么。
“陆迟给你办理身份的事是我特批的，”艾伯特道：“你既然没有洛桑帝国的身份，那想必是来自其他星系？”
白染道：“您可以这么理解。”
艾伯特灰蓝色的目光透出一种温敛的睿智，“那你对洛桑帝国和这片星域的由来和历史有多少了解？”
白染不知道他为何这么问，但还是实话答道：“不太了解。”
艾伯特让智能茶水机倒了两杯水，递了一杯给白染。
“刚刚大家对S级精神力这么惊讶甚至难以置信，也许你会觉得很奇怪，这其中的缘由其实要从造成旧星历终结的那场大灾变说起。”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白染已经数次听人提起过大灾变，她只知道那是一场对于人类来说毁灭性的灾难，却并不知道具体细节。
“是大灾变造成了精神力衰退？”白染问。
“从结果上来说，你理解的没错。”艾伯特缓声道。
“这场改变人类历史的大灾变也被称为费罗灾变。”
艾伯特打开了立体投影，两人前方的空地上出现了淡蓝色的星系全貌。艾伯特点选了历史图影中某一段年份，而后切换到一颗单独的星球。
这颗星球带有漂亮的金色光环，而球面整体颜色呈现出赤红。
“这就是费罗星。”艾伯特道：“曾经这里是一颗风靡阿尔纳星系的探险星球。”
这句话里蕴含的信息太多，白染有很多疑问，但最重要的还是所属星系的名字。
“费罗星位于阿尔纳星系？”她问。
艾伯特点头，“你知道阿尔纳星系？”
白染想了想，没有隐瞒老人，“我昨晚得知罗尔夫人收藏的那颗‘春之泉’来自阿尔纳星系，所以搜索过阿尔纳星系的资料，但是网上的资料并不全。”
“嗯。”艾伯特饮了一口茶，“资料是经管理部门商讨后删除的，最主要的原因是如今的阿尔纳星系极度危险，公开的资料自然是越少越好。”
白染手握茶杯，安静地等着对方继续说。
“费罗星是一颗完整保存了自然生态的原始星球，因为有大量星兽栖息，被阿尔纳帝国打造成了探险胜地。”艾伯特道：“那场毁灭性的灾难就是从费罗星开始的。”
房间里很安静，艾伯特一面调取星系投影，一面缓缓向白染讲述起那段惊人的大灾难历史。
旧星历2750年，阿尔纳星系监测系统捕捉到了星系内INR7930号黑洞的异常波动，但那时候谁也没有预料到这一丝异常波动竟然撬动了人类整体的命运。
经过后来人的研究推断，正是黑洞的异常波动引发了星兽的突然变异。
最先受到影响的就是费罗星，突发的星兽变异使得曾经在阿尔纳风靡一时的星际探险成为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那时的直播影像因为太过惨烈血腥，如今已经被禁止传播。
星区驻军得到消息第一时间赶赴费罗星，却因为长期安逸缺乏战斗经验，很快便在变异体攻势下全军覆没。
阿尔纳帝国启动了最高级别预警，在确认危险系数超过临界点之后，最终不得不利用星球级原能武器将整个费罗星炸毁。
原以为事情到这里已经结束，就在阿尔纳帝国加紧调查星兽变异原因的时候，事态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失控。
以阿尔纳为中心，多个星系爆发兽潮变异，重度变异的变异体只要一只就足以摧毁整颗星球上的生命。
旧星历2750年已经是后星际时代，人类依靠原能和主脑生活，人们渐渐发现不断扩散的异常波频严重干扰了原能和主脑的运作。
原能武器运转失常，无法对变异体造成有效打击，主脑的瘫痪则令人们陷入巨大的恐慌。
人类节节败退，就在同一年，阿尔纳帝国彻底灭亡。
2751年，继阿尔纳之后，多个星系相继毁灭。
那之后的十年是人类最艰难的十年，幸存星系成立星际联盟并启动了“黑星计划”，赌上人类最后的科技力量和尊严造出大型光子弹黑星，试图以特殊光子抵消黑洞造成的异常波频。
2760年，计划成功了，人类陷入狂欢。
可仅仅一年后，更强烈的波动袭来，变异陡然加剧，星际联盟舰队全军覆没，幸存星系逐渐走向毁灭的边缘。
就在这决定人类存亡的关键时刻，上天终于为祂的子民送出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偏远的洛桑星系觉醒了第一批异能者，在对抗变异星兽时取得了首次小规模的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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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胜利给人们带来了希望。
洛桑帝国开辟出研究基地, 专门研究异能以期找到克制变异体的办法，这也就是后来的研究星的雏形。
最终研究基地在埃默森教授的带领下研制出抗波普能量防护网，终于能在一定范围内有效抵御异常波频的干扰。
在其他星系相继毁灭的情况下, 少数幸存者和舰队得知消息，全部撤往洛桑星系寻求庇护。
防护网的发明者埃默森教授成为时代英雄, 至今他的雕像还矗立在第一研究所门前的广场上。
就这样, 宇宙中的其他星系相继沦陷灭亡，洛桑星系成为了人类最后的栖居地。
人类在防护网内开始新生活的节点, 被定为新星历元年。
“今年是新星历278年, 将近三百年了，兽潮的变异依然没有停止，而人们的精神力却在全面衰退。”
艾伯特苍老的面孔露出担忧之色，“如今帝国的平均精神力水平只有E级。刚刚会议厅内的官员们, 包括我在内，没有人见过精神力S级这样的检测结果。”
他灰蓝色的眼睛注视着白染，“所以，你是非常特别的。”
白染安静地听完艾伯特的简述, 这才知道宇宙中其他星系灭亡已经是两百多年以前的事。自己说来自其他星系, 是一句很容易辨别的谎言，然而艾伯特并没有拆穿她。
“关于我的来历, 不太能以常识来解释。”白染道：“在我原先生活的地方, 只要有天赋且有好的师父传授修炼方法，精神力要达到S级并不是难事。”
精神力检测仪能够将她的灵力纳入检测范畴, 这就说明只要灵力足够强, 精神力的判定也会提升。
按照过去世界修仙者的比例来说, 达到S级的是少数人，但在白染眼中, 只要肯沉下心来修行，的确不难做到。
艾伯特的眼睛亮起来，“你的意思是，精神力水平是可以提升的？”
白染发现老人的关注点并不在她的来历上，他更在乎她所能提供的关于精神力的讯息。
“如果我推测的没错，是可以的。”她回答道。
关于灵力和精神力之间的关系，她也是刚刚通过检测得出的初步结论，要确认还需要更多的探索和测试。
艾伯特眉宇间流露出某种激动和感恩，也许是对于神，也许是对于整个宇宙。
“感谢你的到来，白染。”老人由衷道：“作为主星的执政官，我有一个不情之请，还希望你能考虑。”
白染有些意外，她想起陆迟临走前说过的话，原来艾伯特竟然真的有求于她。
“我希望你能担任帝国学院的导师，重新开设精神系课程，为帝国培养精神力更强的人才。”艾伯特诚挚道。
白染微微一怔，当导师？
她从没想过艾伯特会提出这样的要求，顿了片刻才答道：“我只对琴道有所研究，对于教授学生毫无经验，恐怕胜任不了导师的工作。”
艾伯特道：“只要开设精神系课程，内容都可以由你来制定，学习弹琴也没有什么不可以。”
白染沉默了，她来到这个世界不过几天而已，到目前为止都在努力寻找回去的方法。她并不想欺骗艾伯特，自己并没有留下来当导师的意愿。
“抱歉，我——”
“你不必急着拒绝。”艾伯特的语气依旧和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需求，这我能理解。但我还是想请你考虑一下，做帝国学院的导师不仅可以得到丰厚的报酬，在主星也会受到尊重，无论你要办任何事都会容易得多。”
“另外，如果你能答应，只要在允许范围内，执政厅和帝国学院可以满足你的任何要求。”
白染明白，艾伯特作为执政官，并不仅仅是站在个人的立场在和她说这番话。
听到最后一句，她的心里其实也微微动摇了一瞬。
她问道：“如果我想去阿尔纳星系呢？”
如今阿尔纳星系普通飞船无法进入，跃迁点也全部关闭，通过执政厅这边也许能够获得特别许可。
空气陷入了安静。
艾伯特静静望着她，片刻后才问：“你是为了那块宝石才提出这个要求吗？”
从因果关系上来讲的确是这样，白染道：“嗯。”
艾伯特将茶杯放在纯白色的异形茶几上，“很遗憾，阿尔纳星系早已被列为禁飞区，为了你的安全考虑，这件事我没办法答应。但是你如果对阿尔纳星系出产的宝石感兴趣，我倒是可以为你引荐一个人。”
白染抬起眼。
艾伯特展露出一丝笑意，“这个人刚好就在帝国学院任教，如果你方便，过几天开学我就让院长带你见见他，正好也请你顺便参观一下学院。”
白染没想到事情竟然这么巧，她忍不住问：“您说的这个人也收藏了阿尔纳星系的宝石吗？”
“他并不是收藏家，但比起收藏家，我觉得你也许更愿意见见他。”艾伯特道：“他是阿尔纳星系移民的后裔。”
阿尔纳星系的后裔显然比起收藏家知道的要更多，白染正要答应，却听门口忽然传来了敲门声。
咚咚咚。
“什么事？”艾伯特问。
“卡尔上将请求单独通讯。”秘书官显然一直候在门外没走。
“接进来。”艾伯特道。
白染知道卡尔正在研究星上，她也很关心那边的进展，但她清楚这是上将在向执政官汇报工作，自己不该再留下。
她很快做出了决定。
“去学院参观的事就麻烦您安排。”白染道：“我就先——”
“你留下，没关系。”艾伯特却道。
正要起身的白染动作一顿，只听艾伯特又补充道：“陆迟也在那边，让他看到你平安无事，也省去过后我向他解释。”
白染总觉得这话听起来有哪里不对，明明研究星才是面临危险的地方，就算要确认平安，也该是反过来才对吧？
EVE很快接通了与研究星的视频通讯。
原本显示着星系历史三维图像的投影空间倏然一变，卡尔很快出现在同步投影中。
“卡尔。”艾伯特道。
投影的信号并不是特别好，卡尔的影像颤抖了几秒才稳定下来。
白染看到卡尔的身边站着一位穿白大褂的中年人，跟卡尔比起来长相斯文，气质儒雅，只是满身满头的灰土看着实在有些狼狈。
“杨博士也在。”艾伯特也和中年人打了招呼，“见到你没事比什么都好。”
白染想到陆迟临走前提到的杨博士，应该就是这位了。
杨得文抹了把头上的灰，苦笑道：“这幅样子实在是让您见笑了，不过我还活着，也算是有惊无险。”
“那边的情况怎么样？”艾伯特问。
“情况不太乐观。”杨得文往旁边让了一步，露出身后的景象。
这是一间大型实验室内部，巨大的隔离玻璃被砸出了好几个大洞，玻璃渣子碎了一地。实验仪器东倒西歪，桌上地上一片狼藉，就好像被什么猛兽袭击过一样。
艾伯特皱起眉，“人员伤亡如何？”
卡尔道：“刚清点过，研究员重伤3人，轻伤5人，其中重伤2人正在急救室抢救，还没有脱离危险期。另有1名安保人员殉职。”
杨得文脸上显出疲惫，“幸亏今天是休假日，只有值班人员在研究所里，否则伤亡和损失将无法估计。”
艾伯特问：“这都是那名失踪的实验体干的？”
杨得文神色凝重，“目前看来不是它。”
白染听到这里，也感到一丝意外。不是失踪的爱莎干的？那是谁？
就在这时，对面的投影中传来靴子踏在地面的脚步声，而后一具尸体被放在了卡尔和杨得文面前，随之进入投影范围的人正是陆迟。
他戴着一双黑色的手套，略微翘起的黑发发梢上也沾着一点灰尘。
“这就是罪魁祸首之一。”陆迟说时抬起眼，视线在白染身上停留了一瞬。
之一？
白染的目光落在那具尸体上，那明显是一具生前就发生了变异的兽化人的尸体。
男性尸体的手臂已经看不出人形，那上面布满了鬃毛，鬃毛中却又突出某种冷硬的利刃似的尖足。
白染一时没能分辨出那究竟是动物还是昆虫的兽化状态。
但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这具尸体明明脸部保存完好，一双眼窝里却没有眼珠！
而且它已经死了，头部和心脏都有枪伤，身上却不见血迹，只有嘴角挂着血丝。
这幅样子实在是太过熟悉了。
白染的瞳孔微缩：“这和科林死时的状态一样。”
陆迟：“嗯。”
杨得文道：“这原本是待研究的实验体，属于感染变异后完全失去神智的那一类，被送来的时候他还没有死，我们是想给他尝试最新研发的药剂，看能不能救过来的，只可惜……”
卡尔作为军官，习惯性简洁地总结了事情的经过：“根据目前情况判断，‘爱莎’的尸体在隔离期复生后，将四名还活着的感染者变成了和科林一样的怪物。被值班的研究员发现后，这四个怪物攻击研究员，‘爱莎’趁机逃离，目前不知所踪。”
艾伯特道：“科林的尸检还没有最终结果，但是可以确认尸体内部已经被掏空，且在脑杏仁体的部位注入了未知物质，那边的尸体也是同样的情况吗？”
“对。”杨得文道：“我们这边做检验比较方便，刚刚已经剖开了一具尸体，大体情况和您说的一样，但具体还要花些时间检测。”
白染的关注点却和他们不同，待几人讨论完尸体的问题，她道：“昨晚宴会的时候，爱莎远在研究星，这说明感染科林的另有其人，并且这个人很可能和爱莎一样，是被虫卵寄生的特殊变异体。”
她这么一说，所有人都沉默了。
短短一夜时间，第一星区竟连续潜入了两个极度危险的未知等级变异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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