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则消息
城主这时, 也从幻境中回过神,他盯着在金色烈火中不断残叫的黑雾,神色诡异。
谢南珩之前在人域各处将神族邪魔一事广而告之, 凡见过那幕的,少有不认识邪魔。
毕竟, 留影石内,成年邪魔,未成年邪魔各种状态都拍得清清楚楚。
“邪魔, 气息怎么收敛得如此滴水不漏?”城主忧郁地开口, “以后,怎么辨认是邪魔, 还是修士?”
他是真忧郁, 以前邪魔覆灭神族,现在轮到人族了?
人族修士纵然有诸般不好,他也没想到, 要人族灭族。
“人族,要覆神族后尘了?”
以前邪魔很好辨认,成熟期前, 身上邪气沛然, 难以遮掩;
成熟期后,邪魔能遮掩气息, 但若是交手, 也能发现不对劲。
毕竟邪魔自生灵恶念中滋生, 本质是纯然的恶, 力量生来污晦。
而修士修灵气, 灵气清净,对污浊污秽之气很是敏锐, 即便认不出邪魔,但碰到邪魔时,会感觉不舒服。
这是充斥体内的灵气,反馈给身体的厌恶。
然而现在,眼前这只邪魔,在谢南珩将灵气灌溉其体内之前,无论是谢南珩许机心还是城主,对他邪魔身份一无所觉。
他绝对有特殊的遮掩气息的法子,让其能够蒙蔽修士。
且这遮掩气息的法子,是从他出现在修真界便开始的,不然,当初鲁之湛姐弟也不至于将他当做普通修士。
不知道这是个例还是普例?若是个例还好,只他一魔值得警惕,若是普例,那修真界得大乱。
以前邪魔那么好辨认时,神族都覆灭了,现在邪魔更难对付,人族未来如何,还真难说。
谢南珩眸光微动,道:“邪魔的本源力量是藏不住的,可以用雪心花监测。”
雪心花生于雪山之巅,沐浴月华长大,最是纯净无垢。
其对污晦之力极其敏锐,凡空中拥有污晦之气,便会收拢花瓣,变成花骨朵。
以前可用来检测邪修,现在也可用来检测邪魔。
城主沉默片刻,道:“雪心花娇贵,离了雪山之巅那个环境,会枯萎。”
“而且,五百年前,有天火自天际而落,不巧正落到阆玉山雪心花丛里,阆玉山雪心花丛,就这么毁了。”
“至于其他雪山,雪心花踪迹极为难寻。”
阆玉山是修真界最高山,山可摩天,一路往上,不仅有罡风禁制瘴气等,还禁灵禁飞。
也是由此,极少有修士踏上阆玉山顶,也使得最顶端的雪心花不受污染,繁衍成群。
然而,五百年前,美丽的圣洁的雪心花丛,死于从天而降的天火。
“这么不巧?”许机心凑过来,道,“真的是意外?”
若是意外,天道未免太偏爱邪魔,居然主动为邪魔扫除障碍。
但这事一细想,便知道不可能。
天道对心怀敬畏拥有大爱之心的神族都没法忍,邪魔这种没法感悟自然法理,行事肆意妄为的生灵,天道又怎么会喜欢?
世界蓬勃,离不开各类物种的蓬勃发展,与生态循环,而邪魔只知掠夺,不懂付出,若真由其当道,距离此界灭亡也就不远了。
天道不会做这种自掘坟墓的事。
“谁做的?”许机心问。
城主望向许机心,眼底闪过探究,“弟妹好像很确定,是人为?”
许机心眨眨眼,满是茫然。
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
气运可以在人族,妖族,甚至剩余的神族身上,就是不会在邪魔身上。
天道也是有偏爱的,它偏爱对它有利的种族。
城主见许机心这个表情,心哽了哽,有种一拳打中棉花的感觉。
就,他和许机心两种画风,强扯在一起,不忍直视。
谢南珩推了推城主。
城主将瞬间冒出的种种阴谋猜想都给压下去,捏了捏鼻子,道:“不知道,见过这一幕的修士,都说是天降一束流火,落到阆玉山山巅,有好事者上去瞧,发现生长雪心花的地方,变成一汪灰池。”
雪山之巅的雪数万年不化,硬得若九阶青玉矿,若非天火,能将其融化成池水,那火的等级,至少得是天地异火,异火主人,修为也得是渡劫境。
当然,若是神族毕方,或者金乌,大乘即可。
“气息没有残留,不确定是人为,还是自然造成。”
许机心又望向谢南珩,问:“南珩,除了雪心花,还有什么能敏锐感知到邪魔?”
谢南珩犹豫片刻,道:“神族。”
谢南珩体内神族血脉还在提纯,没达到化形标准,不算神族,即便如此,他依旧直觉张思涯不对,他看不顺眼。
想来,那些血脉浓度比他更浓郁的那些神族,能一探一个准。
毕竟,神族天生克邪魔。
许机心叹了口气,“神族被人族祸害成这样。”
城主脸刷‘地’通红。
虽然当初那事不是他做的,也和他祖宗无关,但身为人族,他为人族有那些败类为耻。
谢南珩瞧了城主一眼,“这事,不是咱们几人的事,是整个修真界的事,我将发现邪魔的事放出去,再有那些大宗门大世家牵头,应对这事。”
城主凝起的眉头松开,笑着点头:“不错,这事是该交出去。”
天塌下来,由那些大势力顶着。
许机心看看城主,又看看谢南珩,道:“可以提醒一下,刚出生没多久的邪魔白纸一张,可能会假装失忆,或者懵懂的跟着旁人默默学习,遇到这样可疑的人,都可以试着调查一下。”
“还有,那些血案,比如某个村,某个小宗门全体被灭,或者某个城镇壮年男子失踪,森林妖兽大幅度减少等等,都可以拎出来看看。”
“好。”
商议定,城主去拜访那些大宗门掌门,谢南珩和许机心又开始满人族放留影石。
这事两人做得驾轻就熟,没让任何人抓住尾巴。
放完留影石,许机心掐算了下时间,见已经过去一月半,拉着谢南珩寻了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催他拿法屋,设阵法。
之后,抓着他一道闭关。
谢南珩惊喜,还有这种好事?
他迅速躺平,并短时间内,反客为主。
闭完关,许机心躺在床上.,摸摸并未有变化的腹部,感受里边营养一点点充足的蛋,喜悦盈满。
真好啊,快要卸货了。
再闭几次关,就能就它丢给谢南珩,而她,一身轻。
这事吧,有性致的时候是快乐,快乐到她恨不得日日与谢南珩厮磨玩耍,但当它变成一个任务时,这事就不再快乐,变成一种痛苦折磨。
现在,总算要解脱了。
谢南珩躺在许机心旁边,见许机心这动作,跟着抬手去摸她肚子。
他捏捏那坨软肉,笑问:“悦悦,摸摸肚子,你是不是胖啦?”
许机心:“???”
她缓缓偏头,望向谢南珩。
此时在许机心的眼底,谢南珩这张眉清目秀俊朗无双的脸,失去了诸多滤镜,变得无比可恶。
她阴恻恻地开口:“你说什么?给你一个机会,组织预言再说一遍?”
谢南珩继续捏许机心腹部那块软肉,沉吟片刻,不太自信的,轻声地道,“悦悦,你最近,是不是得到了满满福气?”
许机心:“!!!”
她翻身而起,直接压到谢南珩身上,蛛丝将谢南珩手脚缠得严严实实。
她跨坐在谢南珩身上,不断摇晃谢南珩的肩膀,狂怒,“你才得到了满满福气。”
当她不知道,得到福气是发福的意思?
居然说她发福。
他才发福了。
她伸手去捏谢南珩的脸,全是皮,没什么肉。
她凝眉,手往下,去捏谢南珩的胸。
胸口硬邦邦的,肌肉鼓鼓,许机心一愣,又往下移,去捏他的腰部。
腰部线条流畅,皮肉劲痩,毫无绵软感。
许机心更气了。
身材这般好,毫无赘肉,又锻炼得弹性十足,她怎么违着心思说他发福?
许机心暗自生闷气,谢南珩却被她撩起了火。
他掐着许机心的腰翻转,拉着她再次一道进入甜蜜云乡。
轻轻梦摇,漫天星河。
许机心疲惫着醒来,看也不看旁边的谢南珩半眼,扶着腰颤着腿,跨过他往床外爬。
谢南珩伸手去扶许机心。
许机心瞪向他,拍开他的手。
别以为‘床头打架床尾能合’,说她胖这事,过不去!
她重重地哼了一声,继续蜗牛爬。
谢南珩一把抱住她,赔笑着道歉,“悦悦,是我错了,我胖成了蛛,悦悦是瘦成一道闪电。”
许机心眨眨眼,不动了。
但,也没说话。
谢南珩见状,暗自憋笑。
他继续骂自己比蛛胖,一边夸许机心有多瘦多瘦,像青竹、像菡萏等等,好听的话不要死钱似的说,一边给许机心穿衣,梳妆打扮,又抱着她去了院中晒太阳,给她喂食。
这些琐事,谢南珩以前觉得不重要,浪费时间,但此时他却乐在其中。
他有些明了,为何有些修士就是舍不得这一抹烟火气,明明修为高深,却如凡人般穿衣吃饭,悠闲度日,但此时却无比了解他们。
和爱人的感情,就藏在这些琐碎的细节中,一点点的,将爱织成网,布成风,若那无处不在的空气,滋润着人。
许机心在谢南珩的甜言蜜语中一声声迷失,也忘了自己在心底默默发的,不理谢南珩的誓言,美滋滋的昂着下巴,迎合他的话。
没错没错,她就是这么厉害的蛛蛛,怀孕了不会胖,无论怎么吃,也不会胖。
她的身材,是最标准的。
岁月静好中,结界外边飞来两张传讯纸鹤。
谢南珩抬头瞧了一眼,慢条斯理地喂了许机心一口煎豆腐后,才放下碗,让纸鹤飞进来。
两只纸鹤争先恐后的拼命飞向谢南珩,最终左边那只纸鹤抢先一步落到谢南珩手臂,另一只纸鹤只能扑棱着翅膀,在旁等着。
纸鹤落到谢南珩手臂后,张开嘴,吐出一道清脆的女高音:“谢前辈,许前辈在吗?我们在神医谷找不到鲛人公主了,请前辈过来帮帮忙,不胜感激,另有厚报!”
纸鹤说完,化作道道星光散去,若绽开的烟花,一闪即逝。
许机心伸手捏了捏发亮的光点,捏了个空。
这是凝聚的灵气,无形无质。
许机心捏了个空也不失望,她早知会抓不到,但抓的过程,很有趣呀。
她一瞬间将这些炸开散去的星光一一捏了捏,才收回手,问谢南珩,道:“是烈烈啊,鲛人公主在神医谷失踪了?”
“对。”谢南珩点头,朝另一只纸鹤招招手。
那只纸鹤飞过来,落到谢南珩手臂上,清脆的若溪水叮咚的男中音从纸鹤内传出,声音颇为咬牙切齿,“南珩,那些大宗门大势力的渡劫,一个个的全闭关了,拒不见我。”
是你女儿
嗯?
许机心一身懒骨被抽走, 整个人惊得从躺躺椅上坐直。
她盯着纸鹤化作星光消失,却没有去捏星光的兴趣,满心满眼都被‘卧槽’刷屏。
“啥意思啥意思?”许机心望向谢南珩, 问询似的又不太肯定地问,“这是人族那些渡劫者, 不管邪魔的意思?”
谢南珩拿起盛有煎豆腐的盘子,继续用叉子叉豆腐喂向许机心,嘴中淡淡道:“可能是不凑巧, 真闭关了吧。”
谢南珩这话, 完全没有说服力。
渡劫修士默认不会出手,一般在隐居地里潜修, 为下一次渡劫做准备——渡劫渡劫, 这个境界之所以被称作渡劫,便是因为此境修士,要渡九劫。
每渡过一劫, 实力便增长一分,且渡劫前毫无征兆,渡什么劫也像开盲盒, 故而渡劫修士多不出手, 生怕出了手沾了因果,影响下次渡劫。
这个境界的劫, 十分难渡, 稍有不慎, 便会身死道消, 到底是飞升前最后的磨难。
故而, 渡劫境修士根本不会闭生死关,也没有闭关后就无法与外联系的buff, 到这个境界,更多的不是修为进阶,而是对天道的感悟。
而所谓的天道感悟,就是看看花,看看水,看看云,看看天地,看看修者,看看凡人,看看世界万物。
那些渡劫修士不见城主,只有一个缘由,他们不想见。
谢南珩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笑,合理怀疑,邪魔被喂得这般肥,又是那波人搞的事。
人族啊,总是贪心地想要掌控不属于他们的力量,五千年前邪魔反水没有让他们放弃这个念头,他们只会觉得是契约不够成熟,才会造成邪魔脱离掌控,这次他们有了更成熟的更严苛的契约,邪魔必然会乖乖成为他们掌心的狗。
天真又自大。
邪魔如果真那么容易掌控,又怎么会被镇压在无生域?而邪魔若真被人族掌控,人族又岂能见容于天道?
他们是不是觉得,自己彼时已经飞升,人族未来如何,与他们无关?
稍微想想,就觉得无比火大。
也不怪城主气得发传讯时,情绪都不太稳。
许机心不懂修真界的潜规则,听谢南珩这么说,她就这般信了。
不过,她倒是知道,修士修为越高,闭关时间越长,她道:“渡劫修士一闭关,几十几百年就过去,能不能将他们喊出来?”
谢南珩暗道,要是他们不想出关,谁能喊他们出关?
他喂给许机心一块煎豆腐,道:“许前辈会解决的,咱们先和韩烈烈他们汇合。”
许机心咽下煎豆腐,琢磨片刻,点头,“你说得对,鲛人公主那边更重要。”
人族自己都不在意邪魔,她一个外来的,在意做什么?
还是她更有好感的神族,更重要。
她重新躺回摇摇椅,道:“刀呢,咱们去神医谷。”
谢南珩收起法屋,摸出长刀放大,先将许机心连同摇摇椅放到刀身上,之后自己跳上去,径直往神医谷方向飞去。
圣医城两人租借的店铺还没到期,两人推门进去。
旁边法衣店的伙计瞧见许机心和谢南珩,高兴地打了声招呼,“许掌柜,谢掌柜,你们终于回来了。很多顾客都惦记着两位的好手艺,一直过来问呢。两位掌柜,明天继续开业?”
许机心道:“看情况吧。”
伙计点头,“懂,那些灵食原材料珍贵,确实不好拿出来售卖,两位留着自用,是对的。对了,许掌柜,之前的留影石您看了没有,邪魔真的出现了?”
许机心将摇摇椅搬到门口,一边吃炒蚕豆一边和伙计唠嗑,“我看了。对于邪魔,大家都怎么看?”
伙计站在门口迎客,闻言道:“能怎么看?邪魔和咱们小老百姓无关,咱们这样的修为,遇到邪魔只有被吃的份,诛杀邪魔,是大人物的事。”
“您没发现,圣医城最近修士多了很多?那都是本来在野外历练的修士。圣医城外设了阵法,又有神医谷大能坐镇,安全性远比野外要更高,他们担忧在外边遇上邪魔,纷纷回城避难。”
“哎,您说这都什么事,咱小人物就想安安分分的,挣点小钱,娶个妻子生下儿女,结果这么朴实的愿望,都不能实现。”
神族对战邪魔的留影石他也瞧过,对邪魔止不住的害怕。
不仅仅是因为邪魔毫无人性,会吞噬修士,更因为邪魔能源源不断的出现。
当年神族大大小小的,都在邪魔嘴里没了命,人族能挡住吗?
最重要的是,他盯着神医谷方向,神色忧郁,神医谷的态度,让他害怕。
邪魔这样富有危害性的物种出现,神医谷作为南域这边一等一的大宗门,早该牵头各大势力,提醒大家注意邪魔,或者将邪魔的特点、特征、弱点等信息发下来,让下边修士有个了解。
可是,留影石出现了半月,神医谷一直没有动静。
像是没接受到这个消息一般。
但,怎么可能?
神医谷这让人摸不清头脑的态度,让伙计难以安定。
听了他的担忧,旁边有经过的修士嗤笑,“这说明,邪魔一事纯属杜撰。要是真有邪魔,神医谷怎么会不给反应?”
只有虚假消息,神医谷才会不给半点视线。
“怎么也该辟个谣啊。”伙计应道。
那修士冷哼,“神医谷那是什么地位,会屈尊来辟这个无稽之谈?聪明的,就该从神医谷这反应,知道神医谷的意思。”
被说愚笨,伙计尴尬得笑了笑,没有辨嘴。
待那修士走后,伙计才对许机心道:“许掌柜,我真觉得神医谷这反应不太对劲,您可以当我多心,但您外出的时候,多留两个心眼儿。”
他修为低,遇到邪魔跑不过,许机心修为高,若是留了心眼儿,或许能够逃生呢。
伙计难得有点好心,提醒了一下。
许机心感觉手里的蚕豆不太香了。
神医谷这装死的反应,居然还能这么理解?
虽然早知神医谷是大宗门,在修士眼底有特殊地位,但她也还是头一次感受到,修士对它的权威与肯定,哪怕明知被抓到的邪魔,是神医谷长老的道侣,也没对神医谷的口碑与对外印象,有半点负面影响。
她将手中蚕豆塞给伙计,又抓了一把继续吃,问:“知道自己道侣是邪魔,洛银花长老,是怎样的反应?”
伙计凝眉,飞快地往天上与周围瞧了一眼,讪讪地没有开口。
揣测神医谷,是因为没具体到某个人,说就说了,也没谁会特意因为他的担忧来针对他,但一旦具体到某个人,而那个人心眼又小了眼,难免不会遭到报复。
恰好,洛银花的心眼,就那么小。
以前凡敢说她闲话的,都被她整治过,没有背景,死得不明不白。
活计胆子没那么大。
许机心道:“我设了结界,没人听到。”
说着,她丢给伙计一点灵石,“买你聊天时间。”
活计神识探入储物袋,面上浮现挣扎。
他捏紧储物袋,轻声问:“您多高修为?”
谁不知道洛银花是大乘境?
修为比她低的,设了结界也没用。
“放心,她听不到的。”许机心咔嚓咔嚓地,将蚕豆连皮带肉在嘴里嚼碎。
伙计从许机心这话里听出旁的意思,猛地抬头,眼底尽是惊恐。
但他视线刚落到许机心脸上,又以更快的速度垂下来,双腿.一软,跪倒在地,“前,前辈。”
眼前这个贪吃懒惰的掌柜,居然是渡劫境大能!
伙计恍恍惚惚。
这谁能想到?
他以为许机心顶多是元婴,或者化神,自家掌柜就是元婴,他和掌柜熟悉了,习惯了平等对话,面对许机心时,就少了几分敬畏。
谁知道,对方是渡劫?!
而他,居然敢以随意的态度,和渡劫境大能说话,而渡劫境大能,居然也那么亲切的,毫无架子的,与他唠嗑。
这说出去,谁敢信?
反正,要是旁人这般和他说,他是不敢信的。
这么让人不敢信的桥段,就发生在他眼前。
许机心抬手,迫使伙计站直。
她继续一边嘎吱咬蚕豆,一边道,“怕什么,我还能吃你?想好了没有,挣不挣你怀里那份灵石。”
伙计盯着怀里灵石,忍痛将灵石给出去,“前辈想知道什么,晚辈知无不言,这份灵石,就免了。”
许机心摆摆手,“别磨蹭了,快说。”
伙计面色一白,忙道:“洛银花长老,”
他刚起个头,就意识到自己将说的,不是什么光彩的事,面色由白转红,声音也低了下来,“她宣称邪魔一事完全是无稽之谈,还说不会放过杀她道侣的凶手。”
“她出了悬赏,若能取来凶手头颅,她可应下对方一件事;若能提供杀她道侣的凶手消息,她亦有重礼奉上。”
“很多修士,都接下了这个悬赏。”
“事实上,因为洛银花长老这般现身说法,神医谷又毫无动静,很多修士都认定邪魔只是凶手的放出的幌子,目的是让一众修士注意力都落到邪魔身上,没有心力计较他杀洛银花长老道侣一事。”
等时间长了,这事成为一桩悬案,就会这般不了了之,淹没于历史。
许机心捧着蚕豆听得认真,听得这里,偏头望向伙计。
上下打量。
伙计捧着储物袋,紧张得不知手脚怎么摆,他缩了缩脖子,“前辈?”
“那你,为什么这么不信任神医谷?”
伙计抿唇,沉默。
许机心见状,收回视线,散去结界,躺在摇摇椅上放空思绪。
没人都有不想提的事,许机心并不会刨根问底。
伙计面色苍白地瞧了许机心一眼,见许机心没有问罪的意思,跟只兔子似的蹿回店里。
没等多久,韩烈烈和琴玉清顺着许机心留的位置,赶到小吃屋。
韩烈烈神色不善,琴虫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
许机心将摇摇椅上收回店内,谢南珩将店铺关了,四人回到后边庭院。
谢南珩先打开阵法,又在外设了个结界,才问韩烈烈和琴虫,“又发生了什么事?”
许机心早早躺着,嘎吱嘎吱地咬炸蚕豆,闻言抬眸望向琴虫和毕方。
韩烈烈摸出甘醴吨吨吨地喝,气呼呼地坐在椅子上,骂道:“神医谷的人都有毛病吧,瞧不上鲛人公主,还喊鲛人公主过来联姻,现在鲛人公主失踪了,更是当做神医谷从来没有来过这么条鱼,就这般粉饰太平,有病吧。”
“嗯?”许机心缓缓坐直身体,道,“你刚刚说,鲛人公主失踪后,神医谷当做鲛人公主从没来过?”
琴虫道:“对。鲛人公主失踪的第一时间,烈烈以鲛人公主的旧友过来拜访,神医谷的人说,鲛人公主已经离开了神医谷。”
“上下一致瞒着?”谢南珩问。
“那倒不是。”琴虫缓慢开口,“底层弟子得了上边通知,以为这是事实。我留意过,上边那些峰主与掌门,对鲛人公主失踪一事,心知肚明,既无多少情绪波动,又没在上边放半点心神。”
便算鲛人公主在鲛人族不受宠,鲛人公主失踪,秉着两族交往规矩,再怎么也会象征性的找一找,再给鲛人族去个消息。
可是没有。
“我怀疑,鲛人公主,是被神医谷扣下了,但,我找不到神医谷,将鲛人公主藏在了哪里。”
韩烈烈扭头望向琴虫,“你怎么没说?难怪神医谷这么古古怪怪的,原来这一切,都是他们的算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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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抓神族,想要做什么?为了神骨?”
说得最后,韩烈烈猛地起身,“不行,我要救出鲛人公主。”
许机心歪头,问:“你们多久来的?”
“一月前。”
“这一个月,你俩都没和鲛人公主联系?”
韩烈烈抿唇,道:“联络了,我们在她房间内留下过言,邀请她随我们去妖界,但是她看过留言,并未答应。”
“她说,鲛人皇对她有养育之恩,为了报答这养育之恩,她得留下来联姻,嫁给洛玉华。”
“她做了这决定,我和小虫子也不好强行将她带走。”
毕竟,鲛人公主一心一意报恩,便算强心掳走,她也会寻着机会,再回神医谷,为鲛人族大王子,换取融血丹。
“我和小虫子的打算是,暂时先看着,等鲛人公主成婚,融血丹到鲛人族手里后,她依旧还没有改变主意,我俩就离开。”
若改变了主意,就带她一起离开。
谁知道,还没等到婚礼,鲛人公主先失踪了。
他俩翻遍整个神医谷,都没寻到鲛人公主的痕迹,只能求助谢南珩和许机心。
“这么说,鲛人公主还挺有情有义的?”许机心问。
琴虫沉吟片刻,道:“看情况确实如此。”
他又道,“咱们神族有恩必报,纵然她没长于神族,又从小无人教导,但神族自有傲骨,再怎么磋磨,也变不成反复小人。”
琴虫说起这事,颇为骄傲。
神族生来掌天地规则,而不是如人族妖族那般得慢慢修炼悟道,方能至这一步,他们生来在人族妖族之上。
相应的,秉性质本纯良。
私下再怎么吵闹,也不必担忧对方会反手捅上一刀。
许机心手指敲敲桌子,望向谢南珩。
谢南珩接收到视线,道:“我联系城主,让他来拜访神医谷渡劫。”
需要神骨的,唯有渡劫。
特别是积年渡劫,迫切渴望飞升。
许机心点头,“问问他,知不知道神医谷渡劫的隐居之地,若是知道,咱们看能不能潜进去找一找。”
“好。”谢南珩去发传讯。
韩烈烈望向许机心,好奇地问:“城主,是哪座城的城主?他拜访神医谷渡劫,能找到鲛人公主吗?”
“不日城城主。”许机心道,“他来拜访,能牵制神医谷的注意力。”
混入更加容易。
“鲛人公主叫什么?”
一直鲛人公主鲛人公主的喊,还不知道她的真名呢。
韩烈烈摇头,“不知道,神医谷一干人,都喊她十公主。”
琴虫跟着道,“她沉默寡言,很少开口,面对掌门峰主,她的支撑是小十。”
小十一听就知道,不是正经名字。
行吧。
许机心放弃问两人这个问题。
名字不名字的,也不重要,知道她代号鲛人公主就行了。
因为要等城主过来,韩烈烈和琴虫两人就在小吃屋住下,而谢南珩则找房东,又续了一波房子。
房租涨了,纵然修士信任神医谷,觉得不可能有邪魔,但身体很诚实地,往圣医城扎。
城内人多,房价自然而然地上涨。
谢南珩没和房东攀扯,直接付了一年。
三日后,许一年来到神医谷。
谢南珩和许机心隐身匿在城主附近,琴虫和韩烈烈守在小吃屋等消息。
阳光下,城主一袭月牙白长袍,英英玉立,神采英拔。
他站在神医谷门口,掌心一动,一张绿色的拜帖自他掌心飞出,化作一道绿光冲向神医谷内。
一炷香后,三名着碧色长袍的修士从里边走出。
最前方的大乘修士外貌约莫二十七八,五官不算绝美,但看着端然大气,给人一种面善感,他含笑上前,说些欢迎城主的话,一边邀请城主入城主府。
听两人对话,可以确定他的身份,是神医谷谷主。
城主神情淡漠,偶尔应声“嗯”,态度十分冷淡,但他的态度,并不影响神医谷谷主的热情。
他积极迎城主入大殿,又请人上好茶,歉然道:“许城主莅临寒谷,拜访大长老,晚辈本该请大长老过来,但实在不巧,大太上长老闭关多年,直至现在依旧不曾出关。前辈不妨在谷中暂住,待大长老出关,晚辈再通知城主如何?”
许机心和谢南珩站在大殿门外,往里边瞧。
大殿内设有阵法,阵主能绝对掌控阵内空间,若两人潜入其中,难免会被阵法察觉,为避免这种情况出现,两人退而求其次,守在殿外,偷听消息。
许机心与谢南珩咬耳朵,“又闭关了。”
谢南珩“嗯”了一声,道:“估计是拖字诀。”
谷主知道许一年过来的目的,但他不想接手。
这态度,十分古怪。
更奇怪的是,谷主做得这般明显,生怕旁人看不出来违和一般,这般光明正大。
谢南珩凝眉。
殿内,许一年又往下问二太上长老、三太上长老等等,随着许一年相问,谷主面上的笑越来越维持不住,但还是在强笑。
一个太上长老闭关还能说得过去,但所有太上长老都在闭关,那就是将人当傻子哄,便算他后边有说一些太上长老外出游历,依旧没有什么说服力。
见许一年面色越来越难看,掌门眸光动了动,遗憾地开口,“城主来得确实不巧。”
“你们宗门太上长老洞府在哪,我亲自上门拜访。”
许一年这话一出,许机心心神一震。
来了。
谷主为难,“城主,您这不是为难我?太上长老潜修,又有谁敢上门打扰?”
“我敢。”一道白底红裙的姑娘从门外踏入,额心红色扇面花钿,衬得她肤白若雪,“前辈,我带你去太上长老潜居之地。”
谷主瞧见她,面上笑容收敛,消失,他声音微沉,语含警告,“金花,太上长老潜修为重,不容人打扰。”
原来来人,是神医谷大女儿,洛金花。
洛金花瞧了他一眼,讽笑道:“邪魔再现这样的大事,还不足以惊动太上长老出关?”
不等谷主开口辩驳,她做作的夸张的捂嘴,眼底尽是不敢置信,“不会吧不会吧,不会是谷主你与邪魔有勾连,想要将这个消息隐瞒下来吧?”
她眼波流转,眼底尽是讥诮,“那谷主可真是个干大事,为了和邪魔搭上关系,居然遣自己亲生女儿,与邪魔联姻,佩服佩服。”
许机心惊叹地望着洛金花,对谢南珩道:“她这张嘴,可真厉害。”
她喜欢。
谢南珩瞧了洛金花一眼,没有说话。
听闻洛金花和掌门不太对付,现在看来,不假。
谷主面色铁青,“金花,没影的事不要乱说,谁知道那放出留影石的人,目的是什么?”
“他杀了你妹夫,为了不让你妹妹复仇,他自然得往你妹夫身上泼脏水。”
洛金花道:“我娘只生了我一个,可没什么妹妹。”
“我从不知道,谷主竟是这么个昏聩之辈,居然调都未调查,就给这事下了定论,还真是轻率。”
“莫非谷主以为自己不承认这事,这事就不存在,外人就不会议论,谷主那偷情.生的奸生子,居然和邪魔勾搭在一起?谷主真是天真!”
洛金花其实怀疑谷主,但在外人面前,为了神医谷声誉,到底没抓着谷主不放,而是将针对点,全落到洛银花身上。
听到那个奸生子,谷主豁然起身,他盯着洛金花,神色阴沉,“洛金花,那是你妹妹!”
“我说错了?”洛金花嗤笑,“你做得出,还不许旁人说?谷主处理事情,还真是如出一辙的,掩耳盗铃。”
“旁人如何说,我管不住,可是你,你和银花是姐妹,不管你怎么否认,这也是无法抹去的事实,你对你妹妹,该宽容些。”神医谷谷主将火气压下,慢声细语道。
“一个奸生子,也配?”洛金花睨着神医谷谷主,“你若是年纪大了,无法做出英明的决定,那就退位让贤,将谷主之位让出来吧。”
神医谷谷主瞳仁微深,静静地望着洛金花。
洛金花抱臂,一张俏脸,满是寒霜,她直视着谷主,并无畏惧。
谷主压下心头火气,脸上又堆满慈爱之笑,“金花,你要是想接替谷主之位,只管直说,这位置是我从你外公手里接过的,再传到你身上,师父在天之灵,也能瞑目。不如我先立你为少谷主,待峰主都同意,再进行交接仪式。”
洛金花连连冷笑。
这就是她的生父,虚伪、恶劣、满嘴谎言、无情无义,豺狼虎豹,都比他要有温情。
听听他说的是什么话,先册立她为少谷主?
她一大乘,和他同阶,被册立为少谷主,硬生生的矮了一辈,她图什么?
纯纯的恶心人呢。
若他真有意,应该做的,是直接交接权柄,而非册立少谷主。
洛金花哼笑,懒得再看他这张让人憎恶的脸,望向许一年,道:“城主,我带你去见太上长老,去不去?”
许一年在旁盯着这对父母嘴上斗法,满脸兴致勃勃,洛金花喊他时,他还有些意犹未尽。
嗨,难得看这老匹夫热闹,就这么断了,还真有些舍不得。
不过,正事重要。
他起身,道:“行行行,走走走。还是贤孙女懂事。”
听到这声贤孙女,洛金花身形一僵。
她深吸一口气,咬牙道:“前辈可唤我金花。”
神医谷谷主,和他前道侣,都比许一年小一辈,许一年喊洛金花一声孙女,理法上来说,并无大错,但修士相较辈分,更看重修为。
洛金花修为已至大乘,只比许一年小一个大境界,按照修真界规矩,只比他低一个辈分,他拉进关系的喊,应喊贤侄女,或者小友。
许一年只哈哈大笑,跟上洛金花。
谷主喊住许一年,“城主,我知道您的来意,但邪魔一说,确属无稽之谈。那放留影石的,您看他几次内容,都在污蔑人族,必然是那边邪修在作乱。”
“邪修意图离间人族各大势力而做的事,还少么?还请前辈莫中了奸人诡计。”
许一年上下打量谷主一眼,似笑非笑,“邪魔被杀,我是见证者,这到底是邪修诡计,还是邪魔入侵,我这个当事人,还能不清楚?”
说完,他望向洛金花,道:“走咯,贤侄女。”
洛金花没有开口,默默带路。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大殿,往东北方而去。
神医谷谷主目送两人身形消失,蓬勃的怒火倾泄而出,暴戾的灵气冲出体外,在大殿内旋转出一个又一个的旋涡。
所幸大殿内阵法压着护着,家具什么也都精贵,这番发泄,并未在殿内造成多大杀伤力。
怒火发泄出来后,谷主又恢复平静,他面上浮现个笑,又变得和善。
许机心望着他一系列变脸,满是惊叹。
她对谢南珩道:“我算是明白,那邪魔面上的笑,是和谁学的了。”
谢南珩望向殿内,殿内,神医谷谷主不紧不慢抬手,抚平袖口不存在的褶皱,他低声道:“多管闲事,是活不长的,对不对?”
“他是不是,想杀了城主?”许机心又问。
谢南珩收回视线,望向许机心,道:“他杀不了。”
当年许一年元婴,都能在宗门化神的连翻追捕下逃出生天,论逃命,他称第二,无人敢称第一。
“走吧。”
该去找城主了。
“行。”许机心拉着谢南珩,朝许一年和洛金花离开的方向追去。
神医谷渡劫潜修的地方,位于群山万壑之间,洛金花带着许一年一个劲地最里边走,越走越偏,越走越偏。
许一年禁不住犯嘀咕,不会是骗他到埋伏处坑杀吧?
不怪许一年不信任,实在是神医谷上下,没有让他信任的点,还有,他那不日城,是修真界正道一直想要铲除的毒瘤,神医谷忽然大义凛然,想将他这城主留在宗内,也不是没有可能。
不过,思及后边跟着的谢南珩和许机心,许一年胆气又壮了。
若只有他一人,被神医谷诸多渡劫联手偷袭,或许真有可能将性命留在这,但多了谢南珩和许机心,逃跑反正没有问题。
他轻咳一声,对洛金花道,“你们宗门太上长老潜修之地,还真朴实无华啊。”
洛金花恭敬应道:“太上长老不愿受宗门琐事闲事打扰,故而住得偏僻。”
顿了顿,她问:“前辈,那张思涯,真是邪魔?”
“啊,对。”许一年再次给了肯定答案。
洛金花眼底闪过一抹难过。
若张思涯为邪魔,那她师弟,便真是张思涯杀的。
当年她师弟陨落得忽然,死后无尸,她查了许久,也没找到凶手,曾经怀疑过张思涯,毕竟他师弟死前,和张思涯起过冲突。
但张思涯的修为,以及灵气气息,都将他摘除了嫌疑。
现在证实张思涯是邪魔,那一切,便能说得通。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难过,带着许一年来到一处荒凉的山头。
她道:“前辈,宗门太上长老便住在此处,不过此处设有阵法,晚辈无法察觉,更没法进入,只能前辈想办法。”
许一年点头,他抬手,对着前方虚空,就是一掌。
洛金花:“……”
她望向许一年,眼神幽幽。
前辈这么勇的?
这和挑衅,有什么区别?
真是不怕被打死啊。
她嘴张了张,还是将话咽了下去。
她一小辈,有什么资格,对前辈行事指手画脚?
许一年袖手而立,抬起的掌心白光道道,无数细密的小剑汇合,凝成一柄乳白色的匕首,匕首疾驰而出,若流火闪电,眨眼间前冲十来米。
但,也只冲了十来米,它的匕尖,被一张无形的膜拦住。
结界膜与匕首匕尖触碰的地方凹陷,只匕尖为中心,蛛网四面八方得蔓延扩列。
匕首一寸寸消磨,匕身一点点变短,膜上裂缝不断增大,但却另有一种力量,在迫使结膜愈合。
攻击与愈合之力反复拉扯,蛛网似的裂缝扩大又缩小,当匕首剑意尽数消耗干净,结膜并未破裂,而是重新愈合,恢复透明,融于虚空。
但这一击足够了,已经惊动了阵法内神医谷的渡劫修士。
他们神识探出,瞧见许一年,刚收到掌门的讯息的渡劫互相对视。
“放他进来?”有渡劫提议道。
“放什么放,他要是察觉到了什么,谁担得起责?”
“那,任他在阵外攻击?”
至于掌门提议的,杀许一年,他们想都没想过。
许一年还年轻,远不到渡劫之时,而他们这些人里,绝大多数都是该渡劫却压着修为不渡劫。
因为,他们没有十足把握,能够渡劫成功。
他们利用阵法蒙蔽天道,躲在其中,方可无事。
一旦他们出手,被天道察觉,强行逼他们渡小劫,或者渡飞升劫,那是自寻死路。
在诸多沉默中,一名面容年轻的修士起身,道:“我还没到渡劫的时候,我去打发他。”
其他渡劫没有异议。
在许一年和这渡劫扯皮的时候,许机心用蛛丝裹着谢南珩,慢慢寻找阵法薄弱处。
寻到后,撬开阵法一角钻了进去。
里边有渡劫察觉到,飞快赶往那处地方,却发现许一年正在攻击。
他多疑且谨慎,纵然瞧见这一幕,依旧捕捉此处残留气息。
确定只有许一年的攻击痕迹后,他松了口气,转身离去。
他刚走,许机心背着谢南珩从草丛里钻出。
这里边渡劫修士多,许机心不再如以前那般横冲直撞,而是慢吞吞的,谨慎前行。
当然,全程隐身。
许机心在这群渡劫隐居之地内转了三圈,并未发现什么不对,她在树上织了网趴着——这群渡劫讲究道法自然,并未驱逐峰内蜘蛛、小鸟等动物,许机心的网藏在其中,并不出奇。
她问谢南珩:“南珩,会不会是你猜错了?”
鲛人公主,并不在这儿。
这群渡劫,每日不是赏花逗鸟,就是闲聊侃大山,要么躺在椅子上说过往光辉岁月,要么唉声叹气,感慨如今日子窝囊。
和那些失意的老大爷没多少区别。
怎么看,也不像是藏着鲛人公主,剥夺其神骨的样子。
谢南珩道:“咱们还有两个地方,没有去。”
许机心被谢南珩提醒,也意识到了什么,道:“太上大长老,以及二长老洞府。”
这两人一直没出来过,且洞府阵法十分严密,许机心载着谢南珩,不敢轻举妄动。
她将谢南珩放下藏好,道:“我去探探。”
谢南珩拉住许机心的腿,拒绝,“悦悦,别去,咱们出去吧。”
一个神族,不值得两人冒险。
他俩和那鲛人公主并不相识,与她祖上也没渊源,做到这一步,已经足够。
可以将消息告知琴虫和毕方,由他俩做决定。
在谢南珩心底,谁也比不上许机心。
许机心沉吟片刻,摇头,“我去看看,我有种预感,我得去做这事。”
谢南珩凝眉。
修士预感,十分重要,那是天道给予的指示。
他道:“那带我一起去。”
“不行,你跟着,我会分心。”许机心拒绝。
谢南珩心知自己实力是个弱项,没有硬要跟着,他收回手,道:“做任何事,以自己安全为主,别忘了我在这儿等你。”
谢南珩希望许机心之后多想想自己。
若她在意他,自会顾及到他,而行事谨慎,小心翼翼。
“好。”许机心又给谢南珩套了几层蛛丝,又以日光遮掩一下,慢慢爬向二长老洞府。
她在洞府外边瞧了半天,没有戳结界,而是整只蛛化作一道光融入阳光之中,之后随着阳光透过结界照进洞府。
片刻,洞府地板上,有一处光斑动了动,若星光若光晕般,在空中晃动一下,之后消失不见。
而空中,多了一只隐身蛛。
她视线扫过洞府,洞府客厅,石桌石椅石塌,石塌之上,有一株夭桃灿灿其华。
将客厅都瞧了一眼,没发现暗格暗室或者暗道。
她继续观察其他房间。
藏书阁,藏宝阁,炼丹室,卧室,都没什么异常,她又去了闭关室。
太上二长老位于闭关室,他还真是在闭关,不过其神色很难看,身上热气蒸腾,隐有黑雾缭绕。
这是,走火入了魔。
他似是也察觉到自己的失控,忙抬手吞下丹药。
过了片刻,他身上黑气压下,睁开双眼。
他怔忡片刻,摸出一张蓝色的流液构成的纸,盯着这张纸,他面色似悲似喜。
许机心趴在门上,居高临下,清楚的瞧见那张蓝色流液上,有白色星光拼凑成一句话,“鲛族小十,是你女儿。”
许机心:“!!!”
她这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奸情?
离开神医谷
望玉, 和神医谷太上长老?
许机心惊叹。
若是此人也是觊觎神骨之辈,那望玉,到底是怀着什么心情, 和他勾搭上的?
难道也是失忆状态吗?
许机心细细打量这个太上长老,确定在云华秘境幻境里, 没见过这人,这说明,当初算计神族, 与他无关。
但, 怎么也会膈应吧。
这是个人族呢。
不等她想更多,她瞧见, 洞府里的二长老垂眸, 捏紧蓝色流液,面露痛苦之色,口中低低喊了一声, “舒儿,都是我不好,才让你遭那贼子侮辱!”
他想起鲛人皇与鲛人公主之母的传言。
以往他不知这个真相, 没将这事放在心上, 还暗自嘲笑鲛人皇不讲究,连个来历不明过往记忆都不知的女修都敢娶, 后来人家恢复记忆, 被抛弃也是活该。
现在知道那是舒儿, 知道舒儿生下他俩的孩子, 再回想起这事, 愧疚、愤怒、苦涩、甜蜜、酸楚等情绪,在他心头不断交织。
是他不好, 当年舒儿若非为他挡了致命一击,也不会被卷入空间乱流,更不会流落海上,失去记忆,遭鲛人皇哄骗失了身。
更不会在鲛人地盘生下他俩的女儿,让他俩女儿,在恶意与嘲讽中长大,也不会长大后,被鲛人皇当做货物交易出来。
他,神医谷太上长老,手中奇珍异宝无数,八九.阶丹药枚不胜数,结果他的女儿,只抵换了不算珍惜的融血丹。
这是对他这个做父亲的,赤裸.裸的嘲讽。
鲛人皇如此贬低他女儿,他迟早与鲛人皇清算,但目前最重要的,还是救出他女儿。
他摸着蓝色流液,低声道:“舒儿,这就是你明明活着,却不愿现身的原因?”
觉得自己有过鲛人皇那样的经历,没有颜面再过来见他?
可是,他不介意的。
只要她活着就好。
二长老面上露出一抹难过。
是不是,若非女儿遇到了危险,舒儿都不会再联系他?
二长老闭目痛苦。
想起生死未卜的女儿,二长老打起精神,压下所有负面情绪。
他将蓝色流液仔仔细细收好,起身走出闭关室。
许机心复眼眨了眨,飞速爬下,待二长老穿过门时,落到他衣摆一角。
二长老走出大门,径直往某个地方走去,到达目的地,许机心认出,那是大长老所在的洞府。
“咚咚咚——”
二长老在大长老洞府门口站定,叩击敲结界。
许机心双眼微微长大,暗道,大长老与二长老关系应该不错,二长老这般手砸结界,结界都没有反击。
过了片刻,无形结界水纹闪过,里边走出一名鹤发童颜、仙风道骨的老者,他苍青色衣袍飘飘,长及胸口的髯须霜白,一双眸子亮如点漆,清幽的静静的,对上他是视线,会觉得压迫逼人。
但二长老已经习惯,他没有寒暄,直接道:“师兄,鲛人族送过来的那名神族,是我女儿。”
大长老瞳仁微动。
没想到二长老给他丢了这么一个炸弹。
他面皮抽动了下,方道:“确定?”
“确定。”
二长老肯定。
舒儿那般爱他,爱到愿意为他付出性命,又怎么会在这般大事上欺骗他?
大长老抬头,视线扫过那群渡劫休憩位置,对二长老道:“进来。”
院中老梨枝干遒劲,树下石桌冷淡清寒,上边摆放的青花瓷,更若一场秋意画,冷冷的没什么温度。
两人相对而坐后,大长老给二长老倒了一杯茶,茶水白烟袅袅,将这冷意冲淡。
二长老却没大长老这般闲情逸致,他急切道:“师兄,快将小十放回来,她也是你侄女。”
大长老端着茶杯,不徐不疾地开口,“那神族生于鲛族,是鲛人族公主,你确定,她是你女儿?”
大长老第二次发问,
“我确定。”二长老再次肯定地开口,“是舒儿,舒儿是神族。”
事已至此,得出这个结论,轻而易举。
大长老撩起眼皮,望向二长老,问:“一定要救?”
二长老神情坚定,“她是我女儿。”
怕大长老会放弃小十,他坚定地开口,“唯一的女儿。”
大长老沉吟片刻,放下杯子,道:“我带你去看看小十,先确定她是你女儿再说。”
“好。”二长老连忙起身,催大长老行动。
大长老应了声好,去了内室,踏上传送阵。
许机心犹豫片刻,想起还等在院中的谢南珩,从传送阵里跳了出来。
她不跟着去,有两层顾虑。
一则,传送阵传送,耗费的能量是按照修士的人数与修为来的,她不确定这传送阵会不会检测到她,将她的存在暴露出来;二则,谢南珩一个人待在这拥有诸多渡劫的地方,她不放心。
她视线在大长老和二长老环视,落到二长老身上。
若鲛人小十真的是他女儿,他会竭尽全力吧?
传送阵阵纹一一激活,道道竖起的光幕将传送阵围起,片刻,大长老和二长老从眼前消失。
两人消失后,传送阵光幕跟着消失。
许机心跳到上方,将传送阵阵纹记下,离开大长老洞府,回到谢南珩身边。
她将自己这一路所见所闻尽数告知谢南珩。
谢南珩不由得庆幸,庆幸自己之前说了那翻话,让许机心没有跟过去。
她若是随着传送阵一道传过去,绝对会暴露自己。
传送阵传送需要的能量是客观存在的,不管修士是隐身,还是用了其他隐藏手段,能量耗费的多与寡,一眼就能瞧出。
哪怕多了一块石头,一片树叶,只要有人细心留意,就能揪出来。
谢南珩还在后怕,许机心所有注意力,却在小十身世上。
她问谢南珩,“小十真的是二长老的女儿?”
谢南珩道:“是吧。”
人族只有手段验证血脉,要是验证出来不是,二长老恼羞成怒,小十只会死得更快。
若给二长老送信的,真是小十的母亲,又怎么会害自己女儿?若给二长老送信的不是小十的母亲,小十本来处境就不佳,幕后之人犯不着大费周章的将消息送过来。
“若是这样,那小十的母亲,当初离开的时候,怎么不带小十离开,并将小十送给二长老抚养?”许机心不解,“我看二长老那个样子,应该能当个好爹。”
二长老能给小十关爱最好,便算给不了,小十身为他唯一女儿,完全可以在神医谷横着走,众人对她只会捧着敬着,她不会受任何气。
她的生活,绝对会比在鲛人族舒服得多。
谢南珩道:“可能没机会?也有可能,小十适合生活在海里,所以将她留在鲛人族?”
两人都不是当事人,怎么猜,也得不到真实答案,两人猜了片刻,就放弃了,趴在草丛间编织好的蛛网上,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并听那些渡劫说话。
这些渡劫看起来无所事事,悠闲度日,但无论是许机心,还是谢南珩,都能察觉到他们的沉闷,与烦躁。
是被关多年,不得自由的抑郁,与颓丧。
不过,这种沉闷和烦躁,倒是很好的磨砺了他们的心智,虽然不能心平气和,但不管邪火多盛,都能控制在一个度。
很多时候,说着说着,这群人就吵起来,吵着吵着,就百无聊赖地噤声,仰望着天际,一动不动就是一天。
许机心对谢南珩,“因为怕渡劫不过,就一直躲着,这样做其实不太好吧?”
就她在修真界所见所闻,也该知道,修道最需要的,是一腔锐取之心。
不管处于什么境遇,向道之心都得坚定,遇到困难得迎难而上。
因为一旦生了退却之心,那么道途就会走不长远。
胆怯、逃避、苟且,都是修士不该拥有的品质,除非他愿意一辈子当个庸人,不想飞升。
玉不磨不成器,铁不用,会生锈,变钝。
人怯弱久了,就会彻底失去前进的勇气。
眼前这群渡劫,没有坚定的渡劫信念,像只缩头乌龟般躲在这里边,毫无斗志,光是看着,就觉得他们差不多废了。
谢南珩视线扫过那群渡劫,对许机心道:“对,确实不行。那群濒临飞升的,碍于天道规则不敢渡飞升劫,日后等到机会,或许还有一两分飞升成功可能,剩余那些,”
他摇了摇头。
连小劫都生出畏惧之心,道途彻底断绝,一渡小劫,必会陨落。
便算侥幸度过一次小劫,再一次小劫,也度不过。
或许一开始,他们只想着拖延下时间,让他们有更多的时间来做准备渡小劫,但躲得久了,生了畏惧和懈怠,渡过小劫的希望,反而比躲进来前,更渺茫。
所谓‘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即是。
“日后他们去了邪魔战场,能发挥多少作用,难说。”
极有可能打着打着,忽然强制渡小劫,直接陨落于邪魔之手。
意识到这点,谢南珩凝眉。
能步入渡劫的修士,向道之心应当十分坚定才对,怎么神医谷这么多渡劫藏在潜居地里,连渡小劫都不敢。
到底哪儿出了错?
许机心摸摸下巴,意识到不妙。
神族那么多渡劫,且属性压制邪魔,都和上一波邪魔同归于尽了,人族这群渡劫属性不能压制邪魔,还战力大打折扣,铁定要完。
“人族这边,是指望不上了?”许机心问。
谢南珩道:“不确定。”
要看其他宗门的渡劫,是怎样的。
如果也和神医谷的渡劫一样,那确实得完。
其实,还有一个法子,赶在邪魔爆发之前,逼这群渡劫去渡小劫。
不过,这也有个问题,若那群邪魔知道这事,趁渡劫渡小劫时,将这群渡劫给杀了,还是得完。
前景,确实不明晰。
许机心用前jio托着下巴,若有所思。
难道她穿书,就是过来救世的?
她注定要当这个救世主?
一瞬间,她有了使命感,不由得正襟危坐。
危坐片刻,许机心又觉得不对,原著里,直至男女主飞升,修真界都没出现问题,会不会是她想多了?
她回忆原著,很确定那就是一本小甜饼,并没有邪魔。
她挠挠头,不解。
所以,邪魔其实并不成气候,她和谢南珩现在,是在杞人忧天?
意识到这点,她有点不太好意思,那种身为救世主的光芒万丈豪情收敛。
她拍拍谢南珩,道:“别想太多,也许只神医谷才是这样。”
半月后,大长老洞府外边的阵法波动,许机心抬头,二长老走了出来,愁眉苦脸,他的身侧,鲛人公主满脸寒霜,身上气息拒人千里之外。
相较圣医城惊鸿一瞥,此时的鲛人公主身上鲛纱皱成一团,上边泥块与污渍处处,肉眼可见的狼狈,但她一身气质出众,容貌更是绝伦,这抹狼狈,并不折损她的风华,犹如落难的公主。
她眼角银色鳞片,在阳光下耀耀生辉,有光晕在上边跃动,为她容貌,更添一分诡丽风情。
依旧那么美。
许机心两只前jio交叠托着下巴,一双复眼一眨不眨地盯着鲛人公主,为她的美貌而惊叹。
鲛人公主并不知道暗处有双眼睛在盯着她,她甩着袖子,皓齿咬着下唇,一双眉眼耷着,满脸写着不开心。
二长老望着这样的鲛人公主,叹气。
新鲜出炉的女儿,还是心爱之人给他生的女儿,他恨不得捧在掌心,将过往千年的亏欠,全都补上。
但鲛人公主提出的这事,他真的做不到。
“闺女啊,不是爹不想帮你,而是爹将你捞出来,已经很艰难了。”
鲛人公主盯着二长老,满眼厌弃,“我怎么会是你女儿?我怎么会拥有一个,戕害我同族的爹!”
小时候她无数次幻想,她爹会是谁?
会不会脚踏祥云来到鲛人族,将她接走,将她捧在掌心宠爱。
她不用再羡慕旁人,她也有人疼爱。
但,若早知她爹是人族,她宁愿自己没爹。
饶是二长老修道多年,情绪难以产生多少波动,依旧被亲生女儿的指责,生出一股愧疚与自厌之心。
他小心翼翼地开口:“那是我不知道你和你娘是神族,若是早知你们娘俩是神族,我当初一定会偷偷将人族抓住的神族,放走。”
他边说边留意鲛人公主的脸色,见她之前那么难看,他才继续道:“不过现在,你爹我被禁止踏入那个地方,想帮你同族,也没这个机会。”
鲛人公主凝眉,抑郁气闷。
她踢着路上野草,道:“放我走。”
鲛人皇那边,他养育之恩已报,日后再见,便是陌生人;神医谷这边,是戕害她族人的帮凶,她不想生活在这儿。
她要去找神族前辈,和同族住在一起。
“不行。”二长老声音微扬,斩钉截铁。
见鲛人公主又愤恨得瞪他,他苦笑一声,“闺女,你是神族,在神医谷有我护着,没人敢抓你,但你离开,外边多的是想抓你的人,几千年未有人飞升,无论是人族妖族,为了飞升,都快疯了。”
“闺女,将那事给忘了,咱们爷俩,一起等你娘回来,之后咱们一家三口,不管这些是非,好好过以后的日子,好不好?”
“不好。”鲛人公主盯着他,“这是仇人窝,我怎么可能在仇人窝里安心生活?”
“那咱们离开神医谷,寻个地方隐居。”二长老道。
鲛人公主愤恨的表情一顿。
她盯着二长老,道:“你真愿意,救我同族?”
“当然。”二长老慈爱地望着鲛人公主,“你是我亲生女儿,是我唯一的子嗣,无论如何,我都是站你这边的。”
鲛人公主眨眨眼,道:“你让我考虑考虑。”
“好好好,你慢慢考虑。”二长老带鲛人公主前往自己洞府,边走边道,“闺女啊,我给你取个大名吧。”
鲛人公主一直换做小十,并无正式的名字,二长老得知这点,对她更为怜惜,也对鲛人皇更为厌恶。
“不要,小十就挺好的。”鲛人公主跟在二长老身后,声音硬邦邦的,“等你救出我同族,再来谈给我取名一事。”
两人说话间,已经入了二长老洞府,剩余的话,许机心偷听不到。
她收回视线,问谢南珩,“南珩,他俩的意思,是神医谷还抓了其他神族?”
谢南珩道:“应该不是神医谷,是所有大势力的渡劫者,联合抓了神族。”
若只是神医谷,那个二长老,不会这般为难。
“不要脸。”许机心气炸了。
当年害得神族差点覆灭,现在又抓剩余神族,神族是前世欠人族的吗,要被人族这么坑害!
骂完之后,许机心沉吟地问,“这事,要不要告诉烈烈他们?”
谢南珩道:“要告诉。”
琴虫和毕方一直在努力寻找剩余神族,他们有了线索,不好瞒着他俩。
“好,咱们走。”
两人来这儿的目的,是看能不能救出鲛人公主,现在鲛人公主已经安全,两人目的达成,确实该离开了。
到底这儿全是渡劫,留的时间越久,暴露得可能性越大。
小心翼翼地出了渡劫潜居地,许机心背着谢南珩一路飞奔出神医谷,回到小吃屋。
小吃屋内,琴虫和毕方守着望眼欲穿。
瞧向两人,毕方殷勤地摸出一盘玉果送到许机心面前,问:“前辈,找到鲛人公主了吗?”
“找到了。”许机心顺手拿了一个玉果咬了一口,坐在摇摇椅上,“她没事。”
简单说了下鲛人公主的身份。
琴虫和毕方面面相觑,为这转折惊讶。
鲛人公主,居然是神医谷二长老的女儿?
韩烈烈想了想,道:“既然她爹是神医谷渡劫长老,她的安全就不必再担心了,咱俩回妖界吧。”
“行。”琴虫懒骨头发作,也想回妖界躺着。
许机心犹豫片刻,道:“恐怕不行。”
琴虫和毕方都望向许机心。
“人族渡劫,抓了不少神族,那些神族,你们不救了?”许机心毫无隐瞒。
毕方性子急,当即就气得手拍石桌,骂道:“人族,欺我神族至此,我与他们,势不两立!”
她拍打石桌的时候,真火没能控制住从掌下飞出,并若那流光四散。
琴虫第一时间滚走跑远,骂道;“小火鸟,控制下你的火!”
许机心第一时间用蛛丝挡了,但她身后的摇摇椅,被烫得发热变形,她从摇摇椅上跳起,望着刚刚躺着的竹椅,一点点化作灰烬。
许机心:“……”
她走远一点,距离韩烈烈十来米处重新放了张竹椅继续躺着,道:“南珩,石桌。”
谢南珩也是火属,毕方鸟的火对他并不会造成伤害,反而会让他感到舒服,所以,他是唯一没躲避,反偷偷吸收毕方鸟火焰的。
听到许机心喊他,他走过去,又摸出一张石桌放下,在上边摆满灵食。
他坐在旁边,一边喂许机心,一边道:“你现在发怒没什么用,不如在修真界到处找找,看他们将神族关到哪里去了。”
应该难找。
那些渡劫修士,用的都是传送阵,还是在自己洞府里面。
这般严密,难搞。
毕方鸟收回手,道:“前辈说得对。”
挂心那些被抓的神族,韩烈烈抓着琴虫和许机心他俩告辞,颇为雷厉风行。
送走了两人,谢南珩又联系上城主。
城主此时在天剑宗,收到谢南珩讯息,情绪还算冷静。
许机心好奇,“天剑宗的渡劫,没有闭关?”
城主淡淡道:“也在闭关,你俩在哪?我去找你俩。”
谢南珩说了地址,挂了传讯。
许机心算算城主从天剑宗赶来的时间,抓着谢南珩先闭了个短关。
谢南珩:“……”
悦悦这般热情,他很高兴,但,总觉得有哪不对。
生蛋
天光成烟, 梨花乱雪。
梨花花树下,许机心躺在摇摇椅上,昏昏欲睡。
谢南珩坐在旁边, 端着天青色瓷碟和瓷勺,他的手指素白纤长, 骨节分明,搭在瓷勺上,衬得那天青色, 更为纯正, 若广阔苍旻。
他舀起一勺豆腐花,喂到那张绯色的不点而朱的唇边。
红唇.微张, 豆腐花倾倒, 没有半点汁水溅出。
城主来时,正好瞧见这富有氛围感的这幕,男人俊俏, 仰望女人,女人秀美,闭目躺在椅子上, 半边侧脸对着男人。
风吹过, 有梨花花瓣围绕着两人飘落。
唯美,又暧昧。
城主在月亮门口站了片刻, 才走了进去, 笑道:“南珩, 弟妹, 好雅兴。”
可不是好雅兴?
像是邪魔的事, 没在两人心头留下半点痕迹,惬意的仿若岁月静好。
许机心睁开双眼, 偏头望向城主,没有说话。
谢南珩手中喂食动作不变,只用下巴指指石桌对面的椅子,道:“坐。”
城主迈步,坐到石桌上,先给自己倒了杯茶一饮而尽,之后捏着石桌上摆放的炸蚕豆,一口一个丢进嘴里,一边丢一边骂道:“那群没有爹妈没有根的,一个个的闭关闭关,闭他爷爷的关。”
“他爷爷的我闹出的这动静,闭生死关都得被吵醒,结果一个个的,硬是缩在里边当乌龟,不露面。”
“这是只管眼前闭关平静,不管以后洪水滔天?”
谢南珩道:“神医谷,不是有渡劫出来与你交谈了?他说了什么?”
“说什么,说邪魔一事,他们心底有数,让我别闹出去,引起普通修士惊慌,还让我不必放在心上,说邪魔翻不起多少风浪。”城主骂道,“翻不起多少风浪?呵,神族是怎么灭族的?”
纵然有人族算计,但邪魔太难对付,也是一个方面。
“还心底有数,我看他们,一个个最没有数。”
谢南珩听到这话,和许机心对视一眼,心头沉重。
之前的猜测成了真,人族还真延续了五千年的风格,意图操纵邪魔。
只是五千年前,只少部分人族参与这个计划,五千年后,整个人族高阶修士,都参与了进来。
许机心想起,直至主角飞升都风平浪静的修真界,和谢南珩咬耳朵,“会不会人族操纵邪魔,成功了?”
谢南珩犹豫片刻,没就这个话题应话,他舀起一勺豆腐花,喂给许机心吃。
许机心张嘴吞了,见城主还在骂骂咧咧,问:“城主,你有没有什么同境界的朋友?你那些朋友,有没有和你提过邪魔或者神族的事?”
城主骂话戛然而止。
他声音低沉,话语吞吞吐吐,“啊,这个,你该知道,天才总是孤独的,有理想的强者,总是踽踽独行的,一般人站在我身边,会自惭形秽。”
“哦,”许机心听懂了,没朋友。
她禁不住怜悯地望着他。
秦桧还有两三个真朋友,如她这么宅的,也有两个好友,城主除了谢南珩,居然没有其他朋友,真可怜。
城主对上许机心的视线,有些气不顺。
想和他当朋友的修士多着呢,是他觉得他们虚伪废物,不想和那些人当朋友,不是他交不到朋友。
谢南珩轻笑,对许机心道:“他早年与宗门关系不好,与他同辈的宗门弟子,当初都追杀过他。”
城主嚷道:“那是他们昏聩,毫无自我判断能力,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一个个的跟个傻子似的,被人耍着玩儿。”
不等谢南珩开口,他先自爆了,“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我当初是大宗门弟子,被人冤枉杀了我师父的亲生女儿,按律要被废掉修为,处死。”
“我又没做过这事,当然不愿意伏诛,干脆逃了。我一逃,那宗门就发了追杀令,追杀令出,宗门弟子、散修、世家修士,纷纷出动,对我围阻追杀。”
城主傲然,不屑冷笑,“那群傻叉,一个个的都不愿意动下脑子,就知道联手布下天罗地网杀我,不过傻叉就是傻叉,一个个都是废物,联手多次,也没能杀掉我。”
许机心“哇哦”一声,极其捧场的拍手,“好厉害。”
难怪南珩说,他擅长逃跑。
确实擅长逃跑。
城主得到夸奖,自得一笑,“弟妹有眼光,我确实厉害。虽然后面,我洗刷了我身上的冤屈,但有当年追杀事在,你说我能和那群傻叉当朋友么?”
他怕和傻叉当朋友,拉低了自己智商。
“那不能。”许机心接话,“怎么也得让你杀回去,才能和解。”
“对头。”城主拇指和中指摩挲,打了个响亮的响指。
许机心又望向谢南珩,眼神狐疑,“你也没有其他渡劫朋友?”
谢南珩喂了她一颗小果子,塞住她的嘴,“我修炼时间短,与我同辈的,都还在元婴境界徘徊,少数资质出众的,也才化神。”
至于渡劫,那是顶尖战力,怎么会和低阶修士做朋友?
他和许一年能成为朋友,还是因为许一年那年失去修为,躺在床上.不能动,加之许一年是个不拘小节的性子,两人相处,颇为轻松平等,该怼就怼,该还嘴便还嘴。
后来许一年修为恢复了,两人相处的基调已经定下来,谢南珩对他实在是难以产生敬畏感。
真当高阶修士,能随随便便和低阶修士成为朋友?
许机心遗憾,“好吧。”
一个身为渡劫,但是孤家寡人,一个修为时间短,还没来得及交更多的渡劫境朋友,所以,现在连打入那群渡劫的机会都没有。
她双手交叠在腹部躺回去,道:“邪魔这事吧,你们人族完全不着急,也不排查,就靠咱们几个,根本无力回天。现在,你俩说该怎么办吧?”
谢南珩眸光动了动,没开口。
而城主听到这话,心头火气再次蓬勃而起,怎么压都压不下去。
他连连喝了几杯茶水,因为茶水是热的,他越喝越气,他将茶杯往桌上重重一放,道:“我和妖族联手。”
“妖族管不到人族来,而邪魔,估计都聚集在人族。”
城主道:“先将妖族那边清理干净,再说。”
许机心摇头。
妖族清理得再干净有什么用?
人族在喂养邪魔,足够多的成熟期邪魔被喂养出来,妖族还能是对手?
不过,她没有打消城主的积极性,干巴巴的鼓励道:“那你努力。”
城主瞥了许机心一眼,知道她不看好这个计划。
他不禁苦笑。
他何尝不知,这么做没多少用,主要根源,还是在于人族,但人族这边,城主真的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当顶层想要瞒一个什么消息时,绝对能瞒得严严实实,底层众修,毫无接触的途径。
就算邪魔一事用留影石传得全人域都知道,只要大宗门辟下谣,而他们没见过邪魔,他们便会将这事给抛到脑后。
人都是信权威,也从众的。
城主起身,道:“我再去其他宗门看看,我不信,这么多宗门里,就没一个有良知的。”
许机心垂眸,问:“还有几个大宗门,没去过?”
“还有四个。”城主开口,“排名微微往后,但也有渡劫修士。”
这次,不等许机心干巴巴的鼓励,他先起身离去。
许机心目送他的背影消失,摸摸肚子,拉着谢南珩道:“走,咱们闭关去。”
这修真界眼见的就要乱了,崽崽还是早些出生的好,崽崽在蛋里时最是脆弱,最好能赶在乱起来前,先孵化出来。
谢南珩迟疑。
今天刚刚出关,这会不会太频繁?
而且,他明显察觉,许机心对这事其实不太乐衷,到了后边兴趣缺缺,但就是不允许他下床,总觉得有些奇怪。
莫非,她和谁较劲,比谁更持久吗?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他脸颊微红,垂眸遮住眼底的羞赧,轻咳一声,道:“要不,咱们休息两天再战?”
“不行。”许机心拉着他“这次,咱们直接闭半年关,对了,房租续了没有?”
“续了。”谢南珩听到‘半年’,那种微妙感更甚。
两人不是双修,不存在修炼不知时的情况,这时间,是两人实打实地度过的。
持续半年,会导致皮磨破,一滴也倒不出吧?
他试着打商量,“悦悦,这时间,是不是太久了点?”
“久吗?不久。”许机心探出脚,勾了勾谢南珩,媚眼如丝,口中语气,却凶巴巴的,“腻了?”
这直白的语气,又将谢南珩闹了个大红脸,他再次轻咳,压低声音否认,“没有没有。”
他和悦悦感情不断加深,又怎么会腻?
他只恨两人非连体婴儿,不能时时刻刻黏在一起。
“那好吧,容我准备一下。”谢南珩将零食放到石桌上,准备出门。
“准备什么?”许机心拉住他的手腕,不解,“这事,有什么准备的?”
谢南珩垂眸,眼角泛着一抹烟红,桃花妩媚,他声音低沉细微,听着有些羞答答的,像个小媳妇,“准备怎么度过半年。”
许机心想,以前最长都是一月,这次一下子六月,时间延长六倍,确实该准备一下。
她视线落到谢南珩腰部肾的位置,满意地点头,补补也好,营养会更充足。
她愉快地收回手,“那你赶紧准备。”
谢南珩临走前又瞥了许机心一眼,嘴唇微抿,将翘起的嘴角努力压平。
到了晚上,谢南珩回来,还带了两本书,书本彩绘的,里边图案男俊女美,交叠在一起,若鸳鸯交颈相依,旁边还有小注讲解。
谢南珩靠着许机心,怕惊了风也惊了云,声音压得很低,“悦悦,咱们按这书上来,好不好?”
这是一本双修功法,双修时,能助两人将阴元与阳元最大化吸收,还能交换彼此力量,同时运转修为。
虽然效果比不上元阴元阳的助力,但增益作用远甚两人之前交流。
不过,两人之前是享受,现在用上双修功法,才是修炼。
许机心不懂这个,但见上边姿势新奇,兴趣被激起,高兴道:“好啊好啊。”
数夜鱼龙舞。
许机心摸着肚子,感觉腹中蛋蛋的营养没有增加多少,而自己气海坚冰却少了指甲盖大小,不禁凝眉。
这书上的姿势不行啊,营养全跑到她身上来了,和她目的背道而驰。
见谢南珩还在研究那本书,她上前夺过,将那书往外一丢,“不用它,你吃点药。”
吃了药,营养就上来了。
谢南珩听到这个‘吃药’,血压一下子上去。
悦悦这是暗指他不行?
无论哪个世界的男人,都听不得不行,谢南珩覆身而上,“悦悦,你夫君会让你知道行不行,用不用吃药!”
为了证明自己,谢南珩苦苦坚持着,还真坚持了半年。
到最后,他躺倒在床上.,全身疲惫,感觉自己,半根手指都动不了。
身上汗液湿了又干,干了又湿,黏糊糊的很是不舒服,一头乱发,也黏在脸上,极其难受,但他此时,疲惫得脑袋抽疼,莫说起身去洗澡,连施除尘诀让自己恢复干爽的力气都没有。
他缓了缓眩晕,偏头望向许机心,倔强道:“悦悦,我行不行?”
许机心心思全在蛋蛋上,见蛋蛋营养丰盛,可以排出,面上满是满意。
听到谢南珩的话,她漫不经心应道:“行,非常行。”
确实很行,给宝宝提供了足够的营养,不用她最后狠心断爱吞了他,宝宝也不用‘出生第一剑,先斩亲生父’。
皆大欢喜。
她翻身上前,捧着谢南珩的脸,在他额心落了一吻,“奖励你的。”
他身为准父亲,干得很棒。
谢南珩疲惫地而幸福地笑了,再也坚持不住,双眼慢慢合起,他嘴里发出的声音仿若蚊蚋,“悦悦,我先睡觉。”
声音到最后,含在嘴边,只唇动了动,许机心瞧过去时,他已经彻底陷入沉睡之中,发出均匀的呼吸,因为太累,还打了小鼾。
许机心惊讶,这还是她第一次听到谢南珩的鼾声。
谢南珩这样光风霁月的人,也会如普通人那般打鼾?
她满是新奇地趴在谢南珩身边,听着他有节奏的鼾声,这瞬间,感觉谢南珩剥去那层层滤镜,无比真实,却更为亲近。
许机心将他脸上的碎发拨到一边,又将手指搁在他嘴上,鼾声响起时,谢南珩嘴里吐出的热气喷在许机心指尖上,带出阵阵痒意。
许机心轻笑一声,捏捏他的唇,让他唇瓣.嘟起,犹如鸭子嘴。
她上前亲亲谢南珩的唇,松开,坐直身体,开始织卵袋,织好卵袋后,她化作原形,将卵排了出来。
卵有鸽子蛋大,白玉状,微透明,肉质剔透,似珍珠,又若玉珠,泛着淡淡的泽光。
十分漂亮。
若是将它镶嵌在玉冠上,也不会有人怀疑,这是珠卵,还当它是南珠。
许机心用前jio拨了拨卵,将它装入卵袋里,挂在谢南珩脖间。
之后,她化作人形躺下,就着谢南珩鼾声,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谢南珩发现自己脖子上多了一颗‘珍珠’,他将‘珍珠’从卵袋里取出,捏在手里,呵呵傻笑。
这是悦悦送他的礼物,他要好好保存。
他从储物戒里摸出木匣子打开,将‘珍珠’小心翼翼地放进铺了鲛纱垫布的木匣子里。‘珍珠’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将身下鲛纱照得流光溢彩。
霜白的‘珍珠’,彩色的鲛纱,相互映衬,绮丽若霞。
谢南珩欣赏片刻,关上木匣子,准备收入储物戒。
这时,旁边伸出一只洁白的手,搭在他的储物戒上,阻止了他的动作。
谢南珩扭头瞧向许机心,欣喜道:“悦悦,你醒了,你送给我的礼物,我很喜欢。”
许机心打了个哈欠,慵懒地坐直身子,“你喜欢就好,这是你崽,是生命体,装入储物戒,会死。”
储物戒不能装活物,活物进入其中,会失去性命。
谢南珩:“!!!”
离开圣医城
谢南珩以为自己听错, 笑容僵在脸上。
他捧着木匣子,一动不敢动,他缓慢地抬头, 视线焦急地锁在许机心脸上,声音怪异, “悦悦,你刚说什么,我没听清。”
崽, 是他想的那个崽吗?
“你儿子, 或者你女儿。”许机心不太耐烦地重复了一遍,“挂回你脖子上的那个卵袋, 用你体温孵化。”
谢南珩确认自己没有听错, 猛地低头望向木匣子,心花怒放。
他的儿女,他从没想过, 自己会有儿女,他以为自己不会在意这个,毕竟他更爱的, 还是许机心。
但, 真当子嗣后代出现时,他依旧有种难言的莫名的感动。
这个世上, 多了一个与自己血脉相连的亲人, 是他和悦悦的爱情结晶, 是他俩的心血汇聚, 是他和悦悦的血脉延续。
他心头萦绕着鼓噪, 这股鼓噪驭使他想干些什么,但他又不知道该干些什么。
最终, 他将木匣子放到一旁,上前搂住许机心,感动地开口:“谢谢你,悦悦。”
谢谢你,又给了我一个亲人。
谢南珩身上还未清理,汗水混合物黏糊糊的,失去往日的细腻与光滑,许机心伸出手指,嫌弃地将他推开,“别碰我。”
于许机心来说,后代更多的还是因为繁衍本能,母爱有一点,但不多。
至少,没谢南珩多。
谢南珩被推开,没再继续凑过去。
他面上依旧挂着傻乎乎的笑,整个人肉眼可见的欢喜。
许机心多瞧了两眼,嘴上不悦,“不就是个蛋,有必要高兴成这样?”
只是瞧见见谢南珩在兴头上的笑脸,她也不禁跟着露出个笑。
算了算了,他高兴就好。
许机心起身下床,披了件外套,对谢南珩道:“我去洗漱了。”
“好。”谢南珩下意识偏头,目送许机心离开。
待许机心身形消失于屏风之后,他才转头,消化掉刚才的消息。
他捧着木匣子,兴奋道:“我当爹了,哈哈,我当爹了。”
他迫不及待打开木匣子盖,望向自己的孩子。
木匣子内,蛛卵静静躺在霞光似的鲛纱上,散着韵韵莹光,玉质珠泽,雅致秀丽。
若雪巅腊梅尖的初雪,似云海散去前的一缕霞光,又似流泻于银波之上的一捧月华,珍贵,唯美,漂亮到极致。
谢南珩捧着木匣子,一眨不眨地盯着这颗珠卵,喜悦充盈心头。
真好啊,他当爹了。
瞧见这真实的可触摸的后代,谢南珩那漂浮在空中的心方才脚踏实地。
这是他的儿女,流淌着他和悦悦的血脉。
他更为小心翼翼地将孩子从鲛纱上捧起,又放回卵袋中,明明是很简单的不会出错的过程,却因为他的重视,做完后出了一脑门的汗。
待珠卵回到卵袋,他更是夸张地舒了一口长气。
兴奋到顶峰的情绪还未完全缓过神,谢南珩捧着卵袋,往里边圆润生辉的蛋看了又看,怎么看也看不足。
许机心沐浴完毕回来,喊他也去洗澡,他捧着卵袋,仰头望向许机心,问:“悦悦,这个袋子能沾水吗?我要不要将这袋子摘下来?我要是摘下来,会不会对崽崽的孵化有影响?我要是不摘下来,袋子里进水将崽崽打湿了怎么办?”
谢南珩一开始还只想问要不要摘卵袋,问到后来,越问越焦躁,生怕自己有丁点没做到位,会对崽崽产生影响。
他望着许机心,不自觉求助,一张脸显得可怜巴巴。
许机心听完这些问题,满是无语。
新手爸爸就是想得太多。
她道:“ta皮实得很,摘也可以,不摘也可以,随便你。”
她们白玉蛛,只要蛋内营养足够,对环境并无多大要求,要不是仅有的一点母爱,加上ta父亲在,她都想生下来,随便找个山洞丢了。
她将蛋蛋丢给谢南珩,主要目的不是让他孵,他对孵化崽崽的作用,微乎其微,而是想要让他陪伴崽崽,带崽崽,让崽崽和前世那些人族崽子一样,在关爱中长大。
旁的崽崽有的,她的崽崽也得有。
提起这个,许机心都有些妒忌崽崽了,凭什么她出生时无父无母,ta一出生,父母双全。
见谢南珩还在问,“真的摘不摘都可以吗?崽崽在潮湿的环境下,也能适应?如果摘了,没有我的体温暖着,崽崽会不会冻到?”云云,她不耐烦地打断,“不会,咱们孩子坚强得很。”
见许机心面色不对,谢南珩压下诸多疑问,捧着卵袋走向盥洗室。
他下意识地放轻脚步,生怕卵袋里的崽崽受到颠簸,脚下还用上了灵气,看似他在行走,实则脚下用灵气托着,匀速而行。
许机心瞧见这一幕,又被逗乐。
笨拙得像只小黄鸭。
许机心忽然起了点恶趣味,决定不告诉他,她们白玉蛛编织的卵袋,有多坚硬与顽强。
只要不是遭到强过母体实力的重击,卵袋都能将伤害化解,而卵袋里的崽崽,就不会有事。
谢南珩去了浴室,捧着卵袋左右为难。
许机心并未给出个明确答案,他还真拿不定主意。
他很少有这般,拿不定主意的时候,但这育儿,完全触及他的知识盲区。
他琢磨了下,要用体温孵化,说到底,是要要合适的温度,像鸟类孵蛋一样,只要有合适的温度,就能孵化。
他操纵火灵气,将其调整到与人体相近的温度,再将卵袋放上去。
卵袋是飘在他前方的,这样,他可以时时刻刻都看顾上。
他盯着这卵袋,再次无比清晰意识到,这里边是他儿女。
每意识到这点,他就没忍住笑。
许机心将自己简单打理好,坐回摇摇椅上等人,等了半天,依旧没等到谢南珩出来,她凝眉,扬声,“谢南珩,你洗澡要洗一年啊?”
谢南珩听到许机心的喊声,从盯着崽崽的傻乐中回过神,他快速穿好衣服,将卵袋仔细挂上脖间,一边平稳地往外移,一边道:“来了来了。”
谢南珩的动作,肉眼可见的谨慎与小心,走路缓慢,摆动幅度不太大,像是被装入盒子里,束手束脚。
许机心望着这一幕,好气又好笑。
她说了好几次皮实和坚强,这人都没听进去,现在这样也活该。
她翘着食指和中指,在桌上敲敲,“南珩,早餐呢?”
“我这就去做。”谢南珩声音亢奋,脚步一动,往厨房方向走,“悦悦,你想吃什么?”
许机心见谢南珩没有为那个蛋拒绝她,心情也不错。
算他懂事,知道她更重要。
她道:“我想吃馄饨面。”
“好。”
谢南珩用火灵气托着卵袋,从储物戒里摸出妖兽肉和调料,开始做馅,做好馅后又擀馄饨皮,整个过程,面上的笑就没落下来过。
他将熟透了的馄饨放到许机心面前,坐在她对面,伸手去摸脖间。
脖间崽崽坠实实的,谢南珩又扬起个笑。
许机心:“……”
谢南珩这傻爸爸的模样实在没眼看,伤眼地低头,认真吃馄饨。
馄饨肉鲜,皮滑腻嫩,不知道是不是有谢南珩心情加成,她感觉这馄饨,还多了一点以往没有的传说中家的味道。
她默默加快吃馄饨的速度,问:“咱们接下来,去哪里?”
是继续在这卖东西,还是去找被抓的神族,或者找邪魔,或者回妖族?
谢南珩迟疑片刻,坚定道:“找异火。”
“嗯?”许机心抬头望他。
谢南珩开口:“我想再次提升血脉,将赤燚真火提升为太阳真火,化形红乌。”
若世道将乱,他只想提升修为,在乱世里护住崽崽和许机心。
特别是崽崽,ta还没出生,出生后到能自保,需要那么长时间,这些时间,需要他这个当父亲的,来遮挡风雨。
他低头望着玉蛋,暗道,孩子啊,你争点气,在蛋里就学会化形。
不然你一身金毛的出生,会遭到你母亲讨厌。
谢南珩还不知道,崽崽遗传的,是妈妈这边的血脉。
毕竟按他了解,神族血脉比妖族高,若生下后代,必然是神族。
只是他不知道,孩子的母亲,不是这个世界的妖,她的血脉,不比这个世界的神族差。
“红乌?”许机心侧目。
谢南珩坚定点头,“对,红乌。”
许机心瞪了他一眼,信你个鬼,神族只有金乌。
这是刚当上爸爸,只会说胡话?
她视线在谢南珩那张漂亮的脸上扫过,痛苦闭眼。
啊,他来了,他带着金色鸟儿来了。
她好不容易劝服自己,谢南珩是人,不会化形,结果,谢南珩就给了她当头痛击。
她化悲愤为力量,狂吃剩下馄饨。
吃完后她用手帕抹嘴,面无表情地开口:“好,找异火,化形。”
等他化形,两人就分道扬镳,孩子归他,下一个美人归她。
*
修真界有势力专门贩卖消息。
这些势力手里的异火消息,来源于那些发现异火踪迹,但自觉实力不够,强行契约只会死于异火之手的修士手中。
他们无法契约,干脆将这个消息高价卖给这些组织,再由这些组织高价卖给谢南珩这样,需要异火的修士。
当然,得到异火消息,未必能得到异火,很有可能在那个地方守上许久,都察觉不了异火踪迹,也有可能异火被旁人先一步抢走,更有可能死于异火之下。
谢南珩将青木羊皮以及其他妖兽皮角给买了,在几大信息贩子手里,换回十二处异火消息。
他将这些消息整合一下,画下人族地图,在上边标记。
许机心坐在旁边,望着这张成型的地图,指着距离圣医城最近的地址,问,“咱们先去这个南海影星?”
谢南珩瞥过,点头应道:“行。”
商议毕,两人又停留了两日,是谢南珩特意炼制了一个飞行法器。
法器是小房子样式,旁边有大开的窗户,能让人欣赏美景,也无损自然界的风,经过结界削弱,舒服地吹在屋中人内。
屋子左边是桌右边为床榻,无论是坐还是卧,都可满足。
许机心望着这美轮美奂的飞行法器,比对下两人的待遇,酸溜溜地开口:“崽崽可真有福气,还没出生,ta爹爹就给ta准备了飞行法器。不像我,只有既不能挡风,又不能挡雨,还狭窄的飞剑。”
谢南珩失笑,“是我的错。”
他摸出一根金城双色的古黄牡丹,递给许机心,“这是我的赔礼。”
许机心接过。
古黄牡丹金黄色为底,花瓣瓣尖渐变成橙,整个色彩明艳亮丽,十分美观。外围花瓣自然舒卷,若飘带云练,越往内越往花芯簇拥,若娇羞的公主,被众多宫女环绕,妖艳娇气,魅惑迷人。
许机心摸着外围花瓣,花瓣质感很逼真,微凉,泛着浅香。
她将古黄牡丹递给谢南珩,骄纵地哼了一声,一双眼横向谢南珩,“这还差不多,不许区别对待。”
“好好好。”谢南珩满口应了。
他没想区别对待,若一定要区别对待,当然是许机心更重要。
不过,和孩子吃醋的悦悦,也很可爱。
他无声轻笑,将古黄牡丹簪在许机心发髻中央,抬头瞧了两眼,调整两下。
他摸出镜子放到许机心面前,笑问:“悦悦,喜欢吗?”
许机心抬眸望向镜子,镜中的她云鬓团团,香腮粉面,一朵巴掌大的橙黄重瓣花霸道占据整个发髻,将人视野提高。
镜中的自己,瞧着像是有一米六五。
许机心满意地点点头,伸手摸了摸头顶的古黄牡丹,对谢南珩道,“可以多炼制这种色彩明艳的大花卉。”
明艳,张扬,吸睛,大方。
“好。”谢南珩心底已经有了炼制的底稿。
许机心心头的微妙不悦被这花很好的安抚,对那飞行法器,不再是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了。
她绕着飞行法器转了一圈,满意地点点头,又点了点最前边的飞檐翘角,道:“这下边,加两个铃铛。”
她承认,自己审美就是那么俗,就爱听风吹铃铛,叮叮当当的声音。
“好。”谢南珩好脾气地应了,并摸出两个风铎挂上。
风铎挂好后,谢南珩将飞行器收好,两人走出圣医城,在圣医城城外,又将飞行器放出来。
许机心推门走了进去,率先躺在窗边塌上,对后边跟进来的谢南珩道,“出发!”
“好。”
谢南珩笑了笑,走到操纵台,放下灵石。
飞行器平稳起飞,谢南珩走到许机心身边跟着躺着,他手摸着脖子,问许机心道:“悦悦,崽崽大概什么时候能孵化出来?”
许机心自觉已经完成繁衍使命,对崽崽的期待感不强,闻言打了个哈欠,头扭向窗外,兴趣缺缺地开口,“该出来时就会出来。”
“大概呢,需要多少时间?一月,一年,还是多久?”
“ta营养比较充足,可能三五年吧。”许机心答得并不走心,“我当年,好像用了十年。”
闻言,谢南珩的心思顿时从崽崽身上抽离。
他抬头望向许机心,惊讶,“悦悦,你当年营养不良.?没有先天不足吧?现在还能不能补?”
许机心偏头瞧向谢南珩。
不知道为啥,这个时候时候的谢南珩,容貌比以前更帅,更耐看。
历落嵚崎,昆山之玉。
寻寻常常的一句问话,却让许机心有瞬间软成一滩水。
或许是,明明两人还在谈崽崽的事,但对方却能第一时间,捕捉她话里的信息,并关注到她。
在崽崽和她之间,谢南珩选择了她。
她伸手去摸谢南珩的脸,蓦地起了一种,为他的克服对金色鸟儿有厌恶的冲动。
她还想继续和他在一起。
“没有,没有先天不足。”许机心摸了摸,又收回手,继续往下窗外。
她一定是疯了。
许机心想。
她好不容易来到这个男人可以随便睡,不会死在她床榻上的修真界,居然打算挂在一颗树上吊死,还是一颗本质上她讨厌的树。
一定是脑袋坏掉了。
“真没有?”谢南珩凑过去,头虚挨着许机心的肩膀。
“真没有。”许机心开口,“营养充足,就发育得快一点,营养不足,就发育得慢一点,从空气中汲取营养。只要能破壳的,都不会先天不足。”
空气中没有元气的,白玉蛛就会破不了壳,从而憋死在蛋里,也不存在先天不足。
谢南珩松了口气,道:“那还是补补吧。”
许机心偏头望他,调笑道:“怎么补?给我喝neinei?”
“也可以。”谢南珩道,“南海银星有碧水踏云麟妖兽群,我看看有没有新下崽的。”
谢南珩提出这个意见,越想越觉得好,碧水踏云麟的奶温和不刺激,大人小孩都可以喝,无境界限制。
现在可以先给悦悦喝,悦悦喝完了,再给崽崽喝。
“得了吧,我才不喝兽奶,腥得不行。”许机心视线在他胸口扫过,极其恶趣味地开口,“如果是你的,我可以喝一喝。”
“我的?”谢南珩怔了怔,心道,他哪有奶?
不过很快,他反应过来,从脸颊红到脖子,他摸出扇子扇了扇脸,压低声音,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悦悦,你又想闭关了?”
许机心脸皮抽了抽。
闭关,闭什么关?
为了崽崽,她才闭了半年的关,她现在听不得闭关二字。
她捂住双耳,望向窗外。
不出声拒绝,是她最后的倔强。
到了南海银星,许机心和谢南珩意外碰到一个熟人,鲛人公主。
“她怎么在这?”许机心好奇又不解。
鲛人公主不该在神医谷,享受千娇万宠的生活?
崽崽拜师
鲛人公主依旧那般魅力, 一声水蓝色长裙,裙摆层层叠叠的,若芰荷倒放, 外边还罩着轻柔的飘纱,飘纱也是蓝色的, 一层层的笼罩着,呈现出一种深深浅浅蓝,如眼前那海面, 波光荡漾间, 颜色浓浓淡淡。
阳光折射,眼角精致的银色鱼鳞反着光, 称得她整个人无比清冷。
她站在南海银星其中一个岛屿上, 望向更深的大海方向,整个人显得忧郁。
好似离家无法归家的孩子,正在眺望家乡。
南海银星是个位于南海的群岛, 群岛若满天星辰,散落大海之间,岛屿大大小小, 星罗棋布, 最大的相当于个城,最小的只有个村子那么大, 落到整个海面上, 若尘埃一点, 又似饼上一颗芝麻。
单个岛屿很小, 但群岛面积却不算小, 连绵不绝的,有几千万平方米。
不过, 这几千万平方米,并没有形成城市部落,因为岛屿太小,又位于深海,极容易被海鸟、海兽偷袭,若是台风过境,岛屿又会淹没,在此繁衍、定居代价太大。
不过,因为它位于深海和浅海之间,凡来深海历练的修士,都会经过此处,此处并不荒凉,常有修士在此修士在此短暂休息,更有商机敏锐的,在这摆放地摊卖货,形成流动市场。
也有如许机心和谢南珩这样,得到异火消息,来这博异火的。
总之,南海银星群岛,很热闹。
许机心站在海边山崖,风吹乱了她的头发,发丝打在谢南珩的脖子上,带着脖子肌肤有些痛。听到许机心的问题,他抬手,将许机心散乱的头发捋顺,一边扎辫子一边回答道:“可能出来历练?”
谢南珩并不在意什么鲛人公主,他不像许机心,对美人印象深深。
若鲛人公主遇难,看在她是神族的份上,他愿意费点心思,但对方无事时,他对旁人漠不关心。
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眼前的许机心身上。
从他这个角度瞧去,许机心脖间这抹嫩白,白得发光,又细得纤弱,好似一朵颤动的花枝,能被人轻而易举的掌控。
他舔舔唇,压低声音,语带渴望,“悦悦,什么时候,咱俩再闭一次关?”
之前两人一月隔一月的闭关,最近更是一关闭半年,荤日子过久了,谢南珩这个感情内敛,不怎么抒发自己情感的,在许机心许久不曾提及闭关一事,也有些熬不住。
燥热的心,蠢蠢欲动。
许机心假装没听见,顽强地继续之前那个话题,“历练怎么不带同伴?”
她左看右看,没瞧见有人护在身边。
鲛人神族身份暴露,现在就是只唐僧肉,按理说,身边会有人仔细照顾着。
“神医谷太上二长老,就这么放心让她出门?”
以神医谷二长老对这个女儿的稀罕和看重,怎么也得派个大乘偷偷关注着吧?
可是没有。
谢南珩见许机心没有这个意思,无奈苦笑。
他是不是不该为了证明自己,倔强坚持那半年?
现在悦悦都不搭这个腔了。
以前悦悦可乐衷这事了。
他按下心头遗憾,决定给悦悦一段时间。
这种事吧,一旦尝了甜头,很难不想的。
他随意猜测,“可能,渡劫那边都打了招呼,不会再抓她?”
许机心认真点头,还真有这个可能。
她多瞧了两眼鲛人公主,确定她还很安全,一边道“咱们继续找异火吧。”,一边双眼不断往鲛人公主身上瞥,依依不舍。
谢南珩觑着这一幕,略显无奈。
悦悦这看美人的毛病,还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他上前,拉着许机心的手,和她一同去钻山洞。
南海银星的异火,是琉璃净火,琉璃净火会有伴生花,水心琉璃,而水生琉璃,未开花时,犹如普普通通的小草,用异火煅烧,会汲热开放。
所以,两人专往偏僻的地方钻,碰到单独生长的一株野草,或者一众野草里只有那一株草,就烧一烧。
这种法子虽然笨,但是两人目前能寻到的,最好的法子。
毕竟琉璃净火藏在水心琉璃里,水心琉璃不开花,就寻不到琉璃净火。
而水心琉璃又普普通通的没有多少特色,它可能今日是车前草,明天是小蓟,后天是大蓟,再后天是蒲公英,无定型。
不过有点让人开心的是,它不管是独自生长,还是和其他野草一起生长,它为独一份,不会有第二种与它一模一样的草。
是的,它和其他野草一起生长时,还会施展幻术,将周围的野草给换个品种。
“那个。”许机心指着前边草丛中,“孤零零的,烧一烧。”
谢南珩顺着许机心视线瞧过去,果然一众矮小的绿色小草中,长出一朵紫色的小花。
他走上前,先烧了一烧。
小草刚刚燎烧干净,许机心和谢南珩一阵天旋地转,周围景色大变样。
一下子从山上小草原,来到夜空的宇宙。
两人悬于虚空,头顶是墨蓝色的幽冷苍穹,点点星光闪烁,一颗颗的挨聚的,汇成灿烂星帷。
像是一瞬间,整个世界只剩下她和谢南珩。
静谧,又唯美。
谢南珩抓着许机心的手,望着天上星辰,对许机心道:“是星辰大阵。”
没有日月。
“那朵紫色的小花,是阵眼。”
斗转星移,星辰大阵的阵基会随着天上星辰而变,春末夏初,这段时间是角木蛟当空,下边阵眼也相应地变成了草木。
结果符合水心琉璃的特征,让寻找琉璃净火的两人,将阵基给动了。
“那怎么出去?”许机心抬头,仰望着漫天星辰,“击穿它?”
其实这星幕还挺好看的,星光闪烁,若碎银镶嵌,近得好似伸手可以摘取。
她蓦地明白那首诗,‘手可摘星辰’,是怎样一种感觉了。
以往她飞得再高,站的山顶再高,也没这种触手可及感。
“这儿是一处传承,不出意外,应该是修炼星辰之力的修士留下,为选拔传承者设立的。咱们要是打出去,会破坏这个传承,和传承之主会造成因果。”
好比主人家将房子留给儿子,结果儿子没等到,先等到将房子给轰碎的外人,这事搁谁身上,不生气?
“咱们顺着传承走,等着传承之主放咱俩出去。”谢南珩建议道。
两人修为这般高,不符合传承之主挑选弟子的条件,估计刚进传承选拔项目,就被传承之主随便给点东西,给打发走。
“好。”许机心没异议。
两人手拉着手,往前方走,走着走着,前方凭空出现一道亮闪闪的关门,炽烈的浓光以及猛灌的风从光门涌入,像是科幻电影里常演的那样,时空门。
许机心下意识抬手挡住强光,强风吹动衣服,发出烈烈之声,衣袖和裙摆不断后仰,几乎与风成一条线。
不过很快,许机心发现除了风大一点,那光只是看着亮,实际上并不刺眼,跟晚上倒映着水光的水洼一样,只是被黑暗映衬得十分明亮。
谢南珩一手护着脖间崽崽,一边拉着许机心的手,同时身形往前侧身,背对着光挡着这投射过来的光,确定这光没什么杀伤力后,才转身望过去。
他收回视线,问许机心道:“悦悦,过去?”
到现在,猛风已过,风速又变小了,若风经过了冰块,吹在身上,凉凉的,但不冷。
银色的光波将两人笼罩,一张脸白得几乎瞧不见五官与神色,两人身后,影子更是被拉得老长。
“那走吧。”许机心拉着谢南珩冲过去。
几乎没有什么阻碍,也没有什么感觉,两人跨过门,眼前景色骤然一变。
暮色苍穹清冷,璀璨的星光遍布,一颗颗星子,干净得像是被清洗地亮晶晶,再挂在上边,没有一颗是朦胧的。
星子与星子之间,瑰丽流霰般的星云浓紫淡红,一闪而过的银线若原驰银龙。
整个天幕,美得犹如动画。
不真实。
天幕之下,椭圆形的地面长满野草,深深浅浅高高杆杆或矮趴趴的,在星光下失去颜色,只剩下灰色的轮廓与暗影。
回头后望,光门消失不见,景色是暗影连连的草原,与垂坠的星星。
“好美啊。”许机心禁不住松开谢南珩的手,张开双手仰着头在这草原上跑来跑去。
她以为外边的那‘手可摘星辰’足够美,但此时见了这‘星垂平野阔’,方知之前的惊叹,赞早了。
谢南珩仰头望着这星光,也觉得美。
想了想,他摘下卵袋,让崽崽也一道看看,这美丽星光。
星光下,崽崽蛋壳泛着泽光,一吞一吐的,与天上星辰闪烁频率相近,像是天上星星,随着ta的呼吸而动。
风动,草疾,星辰光辉从天空洒落,丝丝缕缕的垂下,形成一道道细丝光绦,连上谢南珩手掌的蛋。
这一幕,不像是光绦从天而降,更像是谢南珩掌中的崽崽,发出冲天的万丈光芒。
“悦悦!”谢南珩本能双手捂着卵袋,将崽崽护得严严实实,但此时水火不侵、能挡重击的卵袋,此时薄得若轻纱一样,光绦轻而易举地穿透卵袋,又从他掌心缝隙中往外渗透。
依旧与天际星辰相连。
这一幕,超出他理解之外,他本能像孩子妈妈求助,急得声音都变了调。
当然,也有可能是他关心则乱,生怕任何意外,会让他崽崽受伤,一定要从许机心这得到答案,才会安心。
许机心扭头,问:“怎么了?”
谢南珩小跑向许机心,听到她面前的同时,张开手掌,“你看,崽崽这是怎么了?”
许机心的神色有些微妙。
怎么了?
还能怎么了。
崽崽馋星光之力的呗。
这也是个贪心的,她营养给ta准备得这么充足,比她老娘不要好太多,结果这个崽崽,有了蛋里这么充沛的营养还不够,还要从外边吸收进去。
妥妥的‘吃着碗里的瞧着锅里’的。
ta倒是吃得欢,倒将ta爹爹给吓到。
许机心不甚在意地开口:“哦,崽崽给自己找了个零嘴吃,别管ta。”
说着,她仰头望着天空,道:“这天上的星辰,是什么好东西?”
都吸引得宝宝没忍住探头去吃。
“当然是好东西,这是我当初一直舍不得用,特意给徒弟攒着的星辰天陨石,里边含有一丝时空之力。前期抱着修炼,运气好还能悟出时空之力;后期融入本命法宝,和功法又能相得益彰,是我给徒弟的最好见面礼。”一道清冷女音在空中响起,说不出的哀怨。
许机心和谢南珩同时抬头,空中出现一道神识虚影。
空中女修一身梨花白,素白的长裙打底,外边罩着绣有日月星辰的银色暗纹的纱衣,风吹动间,似天上星辰织成布,穿在她身上,晃眼间星光摇曳,碎星荡漾。
她是标准的菱形脸,头上梳着清新秀丽的百合髻,用镶嵌着银色宝石的花饰装点着,眉心还有坠着一枚水滴状的额饰。
若披着星光而来的女神。
当然,她脸上过于明显的哀怨,让她失去神明的疏离与清冷,显得活泼又近人。
“那确实是好东西。”许机心脱口而出。
凡是带点法则的,都不简单。
也不怪这这小东西,还没生出神智,先本能地将好东西吃到手。
“还用你说。”空中女修不太文雅地翻了个白眼。
这不是废话?
“这是我留给我徒弟的,被你俩的崽先吃了,说吧,怎么赔偿我?”
许机心抱臂,“你这不是偷换概念么,我崽吃的只是外泄的星光,又不是星辰天陨石,你这直接要我们赔偿星辰天陨石,不太厚道吧。”
“你懂个锤锤。”那女修极其粗鲁地大骂,“你崽顺着星光,将那法则给吞吃了,要不然我能这么窝火?”
许机心:“……”
她扭头望向那颗蛋,暗道,牛啊我的崽。
她再次深深嫉妒了,为什么这颗蛋运气就这么好,还没出生先将法则纳入几身,出生后直接就能感悟法则,比她这个当母亲的,不知幸运多少倍。
哎,ta幸就幸运在,有她这个母亲。
她怎么就没有她这样的好母亲呢?
“直说吧,你要什么赔偿?”许机心收回视线,望向那女修,直接道。
那女修张口就来,“你崽给我当徒弟。”
显然,从瞧见崽崽将法则吸收开始,
依譁
她就打起了崽崽的主意。
“不行。”谢南珩拒绝之语脱口而出。
师徒关系不啻于父母与子女关系,衣钵传承时,甚至于父母子女更亲近。
他崽崽的师父,要崽崽自己择取。
女修抱臂,冷哼,“你崽吃了我留给徒弟的星辰天陨石,那就赔我星辰天陨石,不过分吧?”
“你另找到一块星辰天陨石,并放回这里,这事就算过了,怎么样?”
“一定要星辰天陨石,不能其他同等级的宝物?”
星辰天陨石来自天外,能不能获得,得看天意与缘分,有价无市。
“我徒弟传承我的功法,对ta有用的是星辰天陨石,其他宝物我徒弟拿着有什么用?”女修不耐烦了,“选择吧,要么赔我一块星辰天陨石,要么,将ta留下来,当我徒弟。”
谢南珩正准备说,赔一块星辰天陨石,许机心果断道:“那就让ta当你徒弟,给你养老送终。”
“悦悦。”谢南珩给许机心神识传音,“咱们这般,就将崽崽订出去了,不太好吧?万一,她不是个好师父呢?”
“那就宰了她。”许机心毫不犹豫地答道。
谢南珩:“……”
许机心又道:“ta贪嘴犯了错,由ta自己承担后果,以后ta再做什么事,就知道三思而后行了。”
胎教,从蛋里开始。
谢南珩:“……”
不过,此刻他终于察觉到不对劲。
金乌为纯阳体质,修炼的是太阳之力,极致纯阳,容不了太阴,也就修炼不了星辰之力。
星辰之力,包含阴阳,得阴阳体质,或者更进一步的混沌之体,才能修炼。
崽崽能修炼星辰之力=ta不是金乌血脉=继承的是悦悦的血脉。
他低头望着崽崽,面色微微奇怪。
悦悦是妖,为什么血脉能压过他?
神族里,有白玉蛛这一种族吗?
还是说,是上古三十六族之一?
上古三十六族刚从脑海里冒出,谢南珩禁不住心惊肉跳。
他稳住神色不变,强行将这个念头从脑海里移出,宽慰自己道,管悦悦是什么血脉呢,崽崽是白玉蛛。
他低头瞧了还在贪婪吸收星光的崽崽一眼,眼含怜悯:“悦悦说得对。”
崽啊崽,你爹我尽力了。
女修一秒变脸,笑得和气而亲切。
许机心鄙视。
她前边铺垫了那么久,就是为了这一刻吧。
她心底涌出一股骄傲,刚刚开始发育,就能吸收时空法则、旁人哭着求着要当ta师父的的厉害崽崽,是她生的。
女修无视许机心的了然神色,从空中飘了下来,落到许机心面前,强行拉着她的手,“还是妹妹通情达理,不像某些臭男人,占了便宜只想画个大饼,我与妹妹投缘,妹妹到了仙界,别忘了来寻我。”
许机心想了想,问:“你在仙界哪里?”
女修笑容一僵,不太自然地拂过耳边的碎发,强笑道:“我是主体飞升时剥离出来的神识,主体飞升之后的事,我没记忆,不过没关系,”
说得这儿,女修神采飞扬,“等我替主体收完徒,我就会回主体,到时候,我让主体守在飞升池,你们飞升后,第一时间就能见到我本体。”
许机心:“……”
说谢南珩画大饼,她觉得,眼前这个女修画大饼的能力,才算厉害。
谁知道仙界有多少飞升池,又有谁会天天在飞升池里守着?
爹妈都未必能为子女做到这一步。
见许机心神色顿时不对,女修讪讪地也知道自己说得离谱,她挺直腰杆,满是骄傲地开口:“我道名素晖,你到仙界直接打听我,我到时候,肯定已经混出个名堂,保你知道。”
许机心:“……”
“行。”许机心应了一句。
“别忘了带我徒弟一道。”说到这儿,她不自信地开口,“你飞升,会带着我徒弟上去的吧?ta这么小,你舍不得ta一个,给丢到下界的吧?”
许机心虽然不知道能不能带崽上去,但她还是秉着求真思想问,“你见过,‘一人飞升,鸡犬升天’的吗?”
修真界,不是谁渡劫,谁飞升?
女修视线在谢南珩身上扫了扫,试探地提议道:“要不,让你道侣,和我徒弟契个平等契约,再将我徒弟一并带上去?”
谢南珩被这个提议,成功哽住。
父母将孩子给契约成契约兽,这个操作,相当炸裂。
生怕许机心答应,他赶紧拒绝,“不!”
见许机心和女修都瞧过来,谢南珩不着痕迹吐了吐气,对许机心虚弱地笑道:“悦悦,孩子得有自己的人生,父母一直带着,有什么出息?还是让ta靠自己努力飞升吧?”
他又望向那女修,道:“你也不想自己徒弟,变成废物吧?”
许机心和那女修觉得很有道理,遗憾地放弃这个绝妙主意。
“那也行。”女修望向许机心,“你飞升了,也可来寻我,咱俩一起等我徒弟飞升。”
女修抬手,天上凭空出现一道旋涡,星光和辰云顺着这个旋涡吸入,一点点的,天幕边缘变成山洞洞顶,碧褐色青苔若隐若现。
待所有星辰都掉入旋涡,瑰丽的旋涡缩小成一颗银色的石子,那枚石子从空中坠落.,落到女修掌心。
她手往前一递,递给许机心道,大方道:“这是星辰天陨石,给我徒弟增加营养吧。”
许机心接过,丢向卵袋,谢南珩眼疾手快接过,小心翼翼地放到一旁,想了想,又怕银色石子磕碎单单,他用软绵绵是鲛丝将蛋蛋和石头缠在一起。
这样,蛋蛋既能吸收星辰天陨石内的星辰之力,又不会磕磕碰碰的,被撞碎。
许机心很想说,真不用这么小心,崽崽的壳很坚硬,将ta当球砸也坏不了,但见谢南珩这小心细致好爸爸模样,又将话咽了下去。
她望向女修,摸摸她的手,道:“我会将这事告诉孩子的,你放心回归本体吧。”
女修翻了个白眼,“想什么呢,我传承都没给出去,怎么回归本体?当然是,你俩在这,将我徒弟孵出来,我再将传承给我徒弟,这事才算完。”
许机心:“……”
这是,替子认师反遭囚?
她试着打商量,“这样吧,你送我俩出去,蛋蛋你来孵。”
谢南珩:“……”
女修:“……”
琉璃净火到手
谢南珩生怕许机心将蛋蛋交出去, 扭头去看许机心,凝眉喊道:“悦悦。”
许机心不看他,继续望向女修, 诚恳地开口:“你就说,是不是你徒弟吧?是你徒弟, 由你孵化,也说得过去吧?”
女修终于回过神,慌得连连后退两步。
似是生怕许机心将蛋蛋交给她, 她身形一瞬间, 由实变虚。
她连连摆手,“不行不行, 我是师父。”
不是父母。
‘师者, 传道受业解惑也’,她徒弟破壳了,她教导ta怎么修炼, 是她分内之事,但,将徒弟孵化, 这是ta父母的事。
“不负责这个。”
女修又退到空中, 距离许机心一定距离,心有余悸。
实在是许机心这个建议, 将她吓到了。
许机心心底被女修这避之不及的模样逗乐, 面上却一本正经, 满是遗憾, “好吧, 真是可惜了。”
女修见她放弃了这个打算,长吐一口气。
吓死她了, 她一妙龄少女,差点喜当后妈。
她想了想,道:“就这么说定了,你俩在这,将孩子孵出来。洞府内的东西,随便用,都是我留给我徒弟的。”
说完后,迫不及待地消失。
那女修一消失,谢南珩迫不及待地挨了过来,没能压制情绪,声音微重,“悦悦。”
许机心一双眼环视四周,打量之后几年要居住的地方,一边漫不经心地开口:“怎么?”
谢南珩听到这话,气得胸口疼。
还问他怎么,他还想问她怎么呢。
他忍了忍,将所有情绪压下,心平气和地问,“悦悦,你是不是不喜欢崽崽?”
他从她嘴里,听不出多少感情,感觉崽崽在她这儿,是个物件,可以随意送人,可以随意处置,而不是他俩的孩子,他俩的爱情延续。
这是白玉蛛的种族特性?
像大部分蛇一样,母蛇生下蛋蛋后,就会离开,而孩子出生能狩猎,得自己挣扎着长大?
谢南珩摸不准,只能这般猜测。
“没有啊。”许机心摇头。
好歹是自己的后代,虽然谈不上多少疼爱,但也不到讨厌的地步。
她还是喜欢的。
“那为什么能这么轻易的,将孩子给出去?”谢南珩不解,“你就不担心,孩子会遇到什么不好的事?”
许机心之前还奇怪,那二长老为什么能放任鲛人公主孤身在外,说明她也理解这种父母爱子的感情,为什么面对自己的孩子,能这么冷漠?
许机心听到这话,停止打量周围环境的视线,落到谢南珩身上。
她抱臂后退一步,脸色拉了下来,满身不悦,“你在指责我?”
谢南珩呼吸微窒。
他哪敢?
他往前走了两步,尽量用和平的口吻道:“没有,我只是疑惑。”
许机心细细观察谢南珩的脸,视线在谢南珩脸上不断逡巡,确定他没有责怪后,才整理袖口,低头解释,“ta没那么脆弱,用不着你这么小心翼翼。”
“它随便在哪里都能孵化,交给ta师父有什么不行?”
反正那个女修,没法破开蛋壳。
等崽崽出了壳,有她照看着,还能出什么问题?
如果能出问题,那必然是女修给传承时动了手脚,如此,蛋蛋在他们手里,还是在女修手里,都没区别。
听到许机心的话,他沉默片刻,将卵袋重新系回脖子,从储物戒里摸出几枚未受精蛋,敲碎蛋壳放到碗里打碎。
许机心:“???”
她盯着碗里淡黄色的蛋液,十分合理地怀疑,谢南珩这是在暗示她,蛋蛋其实很脆弱。
许机心扯扯嘴角,假装没看懂谢南珩的意思,问:“是做蒸蛋?里边加点肉末,肉末蒸蛋更好吃。”
谢南珩心头萦绕着的气,一下子泄了。
他道:“好,加点肉末。”
顿了顿,他没忍住开口,“悦悦,崽崽别给出去好不好?咱俩养着。”
“你喜欢养就养在身边吧。”许机心无所谓地开口。
谢南珩听出她话里的意思,如果他不喜欢养,她真有可能将崽崽丢出去。
一瞬间,风吹过,透心凉。
有种小妾怀孕,征求老爷同意,老爷漫不经心地说,你愿意留就留下吧的错觉。
就那种,只有他一人在意崽。
谢南珩沉默着蒸蛋,默默消化掉许机心她们这个种族,会丢崽的设定。
他无比庆幸,悦悦生崽时,他就在身边。
要是他不在身边,他的崽被丢到哪个荒山野外,他都不知道,他有了一个崽,也不知道。
说起来,悦悦到底是什么时候怀的孕,他怎么不知道?
悦悦怀孕期间,他有没有气着悦悦,有没有哪儿不贴心?
默默回忆一翻,谢南珩猜到,估计是悦悦开始有规律的和他闭关时有的崽,再联想起蛛蛛的生活习性,他摸摸脖间。
唔,他被咬了不少次。
说起被咬,谢南珩心神不由得放空。
在床上.时,许机心一开始总是喜欢占据强势地位,身子温凉若玉,喷出的气息沁着独属于她身上的香味而来,脖间细腻的肌肤被磨蹭着,细细密密的尽是别有一番的感觉。
她的手会顺着他的脸一点点的往下,似蚂蚁啃啮般,小小的麻痒。
她特别喜欢他的脖子,磨蹭的时候经常在这一片流连,若小动物般,有时候细细嗅着,像在圈着位置。
忽然,一股大力从肩上传来,许机心的手搭在他肩膀上,不断摇晃他,“诶诶诶,蛋羹火候到了,快拿出来。”
谢南珩在这动静下,从失神中抽回神,咽了咽口水,压下心头躁意。
见许机心这么猴急,是因为蛋羹,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有点气,又觉得好笑。
他将蛋羹取下,抽走热气,往里边放着一个勺子,递给许机心,“悦悦,给。”
他想,自己过往的表现,应该是可以的吧,不然悦悦也不会将蛋蛋留给他。
一念及此,谢南珩又高兴起来。
悦悦不喜欢崽崽没关系,他会替悦悦补上那份爱。
有谁规定,父母就得无条件爱子女?
悦悦只是相较崽崽,更爱他,也更爱自己而已,崽崽会理解的。
他望向许机心,道:“悦悦,咱们说好的,现在崽是我的了,你不能越过我,单方面决定崽崽的事。”
“行。”许机心应了。
谢南珩露出个笑,之前那茬,就这般轻飘飘的掀过。
他开始收拾厨具,嘴里问,“悦悦,咱们接下来,是要在这待到崽崽出世吗?”
“不然呢?”许机心一边吃嫩滑的蛋羹,一边道,“你能还她一块星辰天陨石?”
谢南珩成功被哽住。
行吧。
他环视周围,开始打量接下来要住的地方。
这儿就是山洞,估计那个女修最重的财产,就是那个星辰天陨石,此处山洞空荡荡得,让人心酸。
山洞很大,山顶距离地面约莫有十几米,在前方三米高的地方,有个平台,洞内光线通明,墙壁上种满灯笼花,将这儿映照得犹如白昼,因为没有什么高石石乳,显得很是宽阔,并不压抑。
跳到高台上,瞧见高台上摆放着一个小木桌,小木桌上,放着一个灰扑扑的储物戒。
除了这个小木桌和这个储物戒,再无其他东西。
许机心上前去拿储物戒,结果储物戒好似有万千星辰重,黏在木桌上,一动不动。
又用神识试探,结果神识在储物戒表成不断打滑,就是进不去。
许机心收回神识,仰头抱臂道,“说好的洞府内的东西随便用?我们这是用空气?”
那女修又悄无声息地出现,她站在许机心身边,一指储物戒,道:“我留给我徒弟的东西,都放在那储物戒里。”
那储物戒是女修特意炼制的,里边有九层,用她传承功法可以解开。传承者每进阶一级,就能解开相对应的空间,空间里,摆放着那个境界用得上的修炼资源。
十分贴心。
让传承者不必为修炼资源发愁。
“按照我的预想,我的徒弟能得我传承后,当场转修,让储物戒认主。”女修说完,哀怨地瞅了谢南珩脖间。
谁知道计划比不上变化,她的徒弟,是个还在发育中的受精卵。
“不过,”女修又扭头望向许机心,满脸诧异,“我就那么一说,你这当娘的,还真准备侵占你崽的财产啊?”
“我也那么一说,”许机心又开始整理衣袖,“而且,小孩子拿什么大钱,我这是帮ta收着,等他长大后,再还给他。”
父母帮小孩子收压岁钱,礼金钱,师父给的见面礼,不是很正常?
女修又多瞧了许机心两眼,“行吧,你收着,等你崽出生了,再还给ta。”
许机心:“……”
大意了,这个修真界,不兴她前世人间那一套。
女修走过去,拿起储物戒。
储物戒在她手里,像是没有重量般,轻而易举地被她捏在掌心。她将储物戒递个许机心。
许机心兴趣缺缺,对谢南珩道:“南珩,你将它放到卵袋里。”
看得见,摸不着,她不要碰。
“好。”谢南珩接过,用鲛丝捆在星辰天陨石上。
山洞内实在空,既没有漂亮的自然风光,也没有好吃的妖兽,更没有宽阔的视野,让人能安心居住。
许机心一想起要在这待个三五年,她就浑身不舒服。
她和那女修打商量,“反正你这传承地,也没其他的东西,要不,你跟我们出去,看看现在的世界?”
那女修心动。
不过很快放弃,“不行,我离不开传承地。”
许机心望向谢南珩。
接收到许机心的求助视线,谢南珩开始观察这传承地,半天之后,他道:“你离不开这传承地,是因为你寄身的星耀石,是阵基对吧?”
星耀石内的能量,经过这么多年,早耗得差不多,一旦传承给出,女修神识回归本体,星耀石会化作灰烬。
之后,这个传承洞府,以及外边的阵法,也会一并毁灭。
女修盯着谢南珩,饶有兴致,“你阵法学到挺不错?”
许机心往前一步,拦住女修的视线,道:“南珩他无所不知。”
谢南珩:“……”
他神情有些复杂。
其实,他还是有很多事不知道的。
不过,许机心这般维护他,他默默高兴,没有反驳。
女修啧了一声,收回望向谢南珩的视线,道:“对。”
许机心道:“南珩,将那个什么星耀石取走,咱们离开。”
“好。”谢南珩走向前边木桌。
女修站在许机心身边,道:“行吧,那我跟你俩出去看看现在的世界。”
她又重新化作一道光,融入虚空。
又过了三天,谢南珩破开阵法,取出木桌子里取出星耀石。
星耀石刚刚被取出,山洞地震山摇,两人被一股牵扯之力往外脱,两人没有挣扎,片刻,两人出了传承地,来到海边。
女修这时从星耀石内飘出,望着一望无际的大海,感慨道:“几千年不见,大海还是那么熟悉。”
“你这不是废物,几千年,还轮到沧海变桑田。”许机心想也不想地回道。
怎么也得个几亿年。
女修抱臂,居高临下地瞥向许机心,不悦道:“你有没有点对长辈的尊敬?我好歹是几千年飞升的前辈。”
“咱们同辈。”许机心洋洋得意,“你是我崽崽是师父。”
她嘴上是这么说,暗地里却道,说起她的真实年龄,吓死她,谁是前辈还不一定呢。
“大意了,早知道就说收个徒孙。”
许机心立马接道:“那我就将我孙孙定给你。”
谢南珩:“……”
他伸手,将手中星耀石递给许机心。
许机心接过。
这星耀石是给女修寄生的,谢南珩拿着,确实不合适。
和女修斗了会嘴,许机心和谢南珩继续寻找琉璃净火,称得上不忘初心。
女修听到两人目的,凑到许机心面前,道:“寻找琉璃净火啊,问我啊,我知道在哪。”
这些轮到女修洋洋得意了。
“你喊我一声姐姐,我就告诉你位置。”女修对许机心道。
许机心瞪了她一眼,倔强道:“我自己找,不信找不到。”
女修跟在许机心身侧,催道:“就喊一句嘛,喊一句,又不会掉块肉。你没损失,也得到了位置呀,还省了寻找的功夫,就喊一句。”
许机心捂着双耳,“我怕你折寿。”
“我怎么会折寿?”女修才不信,“小后辈年纪不大,口气倒大,我比你至少大了几千岁,喊一句姐姐怎么啦?我当得起你一句姐姐。”
“当不起当不起。”许机心才不听。
捂了片刻,她双手从耳边取下,问旁边女修:“叫你一声姐姐,真的免费告诉我位置?”
“当然,我大女子,说话算话。”女修拍胸膛保证。
“你飞升时,多少岁了?”许机心琢磨片刻,问。
“嗨呀,女修的年龄不要打听。”女修娇羞得捂着脸,一双眼眨巴眨巴地盯着许机心,嘴里飞快道,“六千多将近七千吧。”
许机心算了算,女修能飞升,至少是五千年前的人物,加上这个年龄,现在确实比她大,可以喊。
她甜甜地喊道:“姐姐。”
“哎。”女修甜甜地应道,面色一秒变正经,“现在我是大家长了啊,以后孩子的教育,以我为主。当有分歧时,我的意见最重要。”
许机心:“……”
她正准备满口答应,但忽然想起,自己不插手崽崽的事,崽崽归谢南珩管,她道:“我说了不算,他说了才算。”
许机心一指谢南珩,又道:“快履行承诺,告诉我俩琉璃净火的位置。”
“行,跟我来。”女修在前边带路。
她一边带路,一边试图劝说许机心,“不行啊,老妹儿,你实力比他高,怎么被他压了一头,你得立起来,成为一家之主。”
许机心昂着下巴,大气地开口:“正因为我实力比他高,才让他当一家之主。”
“这不是纵容他么?”女修苦口婆心,“男修都是不知足的,你这么一纵容,他就会翻天,骑在你头上,作天作地。”
“不会,他更懂事了。”许机心假惺惺的问,“姐姐没有正经道侣,没体会过这种感觉吧?”
女修胸口被插了一刀。
她孤寡孤寡的事,绝对不能外泄。
她轻咳一声,道:“我虽然没有正经道侣,但有三千侍君,这些侍君个个懂事得很,我说往东,他们不敢往西,我一发怒,个个比小鸟还要乖巧,为了哄我开心,这个清冷侍君给我捏肩,那个艳丽侍君替我跳舞,还有活泼的侍君替我讲笑话,温婉文秀的侍君为我抚琴奏笛……”
许机心没听出女修在吹牛,以为是真的。
她听得心驰神往,激动不已,“姐姐好本事。”
她就不行了,一边想爬墙,一边又担心谢南珩死心眼,伤害自己。
哎,她太难了。
她虚心地问:“你怎么做到,让他们和平共处的?”
她取取经。
女修“额”了一声,眼珠子转了转,道:“当然是他们爱我,不舍得离开我,为了不离开我,不想让我生气,就自发地和平共处。”
许机心:“……”
一听就不靠谱。
许机心歇了心思,敷衍地应道,“那你好棒棒哦。”
女修并未说谎,她确实知道琉璃净火的位置。
在她的指点下,谢南珩一把大火烧过前边竹苓,竹苓并未在大火中烧成灰烬,反而长出一株橙黄色的灵植,灵植有花无叶,一根茎秆顶着一朵好似橙百合似的花苞。
这是水心琉璃。
半透明,流质,若琉璃烧铸而成。
在大火燃烧下,水心琉璃慢慢绽开花瓣,花瓣花芯中,一朵橙黄色的焰火,静静燃烧。
那便是琉璃净火。
谢南珩走过去,抓住焰火。
女修偏头望向许机心,上下打量许机心,满是惊讶,“你未免太过无欲无求了。”
琉璃净火,说让就让,没有半点舍不得。
那可是琉璃净火,不管有没有火灵根,都能契约。
契约后,修士灵根和体质,能在琉璃净火的煅烧下,很有可能变成无垢之体。
许机心道:“我用不着。”
“大气。”女修比了比大拇指。
谢南珩吸收琉璃净火,许机心和女修随意闲聊,这时,天边飞来一道纸鹤,落到许机心面前。
许机心伸手。
纸鹤落到许机心指尖,韩烈烈的声音从里边传来:“许前辈,谢前辈,不好了,鲛人公主又被抓了,我们寻不到鲛人公主被关在哪里,前辈能帮忙找找吗?”
许机心:“……”
一瞬间,她感觉自己好似听到,沙师弟在对大圣说,“大师兄不好了,师父又被妖精抓走了。”
她扶额,低声道:“我就说,她是一块唐僧肉吧。”
她摸出一张传讯符,回道:“你联系她爹啊。”
鲛人公主现在不再是小可怜了,她身后站着神医谷,和渡劫大能呢。
离开
一日后, 许机心储物戒里一块传讯玉符不断抖动。
她摸出玉符,点开,韩烈烈的声音从玉符里传出, “前辈,不是我们不联系, 而是,鲛人公主她爹,陨落了。”
许机心:“……”
“这陨落得也太快了吧, 这才过多久?”许机心不敢置信。
距离鲛人公主认爹, 也就几个月,这就陨落了?
“怎么陨落的?”许机心问。
韩烈烈哼哼唧唧两声, 才道:“好像是听说鲛人公主失踪的消息, 急得从神医谷出来,然后被天道锁定,强行渡劫。”
“唔, 他渡的是凡身劫。”
所谓凡身劫,即指修士化身为凡人,一身修为被禁锢, 在劫难期间, 与凡人无异。
当然,遇到危险, 禁锢会解开, 但与此同时, 他渡劫失败, 道心受损。
若是以凡身度过重重危险, 劫难过后,修士修为会更进一步。
“遇到成熟期邪魔, 被秒杀了。”
因为秒杀,修为禁锢来不及解开,先丢了性命。
韩烈烈说起这个,也有些无语,人族一个个的规避渡劫,到底图什么?
确实,短时间来看,他是躲了危险,但从长远来看,就是画地为了牢,弊大于利。
许机心微微瞪大眸子,道:“被秒杀了?盯着他偷袭的?”
“不知道,但应该是。”韩烈烈开口,“若非偷袭,那二长老拼着道心受损,也要恢复修为,一旦他恢复修为,逃走就简单了。”
“那邪魔,是被控制的,还是没被控制?确定是邪魔?”
“确定。”韩烈烈点头,“在现场,有残留的邪魔之气。”
说到此处,她又多说了两句,“他死时,体内灵气回归天地,在附近修炼的修士,都感觉吸纳的灵气暴动且有血气,带着负面侵蚀之意,完全没法修炼。”
“这种情况,不太正常。”
“怎么说?”许机心对修真界的知识没那么了解,此时禁不住好奇。
“正道渡劫,体内灵气都清蒸平和,便算陨落回归天地,也不会造成这般躁动效果,反而对正道修士有增益作用。只有邪道,散开的灵气才会这般。”
“他怕是,吃了邪丹。”韩烈烈道。
所谓邪丹,是用修士金丹/内丹或者血肉之类的炼制丹药,增加自己修为,富含血腥之气与因果,是一种十分阴毒的丹药。
正道修士不屑干这事,一般只邪修干。
邪修修炼,就是利用修士或者人族的血气精气等,他们的修为,是踩在无数白骨之上的。
因为太过残忍,这类修士问邪。
而神医谷二长老,一名本该救死扶伤、温柔和善的丹修,也用了邪修手段。
许机心懂了,“难怪他不敢渡劫。”
他利用接近入了渡劫境,但渡小劫时心知渡不过,所以才一再延迟。
韩烈烈沉默。
可不是不敢渡劫?
一渡劫,就陨落,真是个废物。
他一死,鲛人公主失踪一事,可不轮到他们这群同族出力?
难道知道这事后,他们还能放手不管?
“哎,这都什么事?”韩烈烈气,“若早知这个二长老不靠谱,当初就该在鲛人公主认爹之后,请她回妖族。”
这个时候,鲛人公主恩也报了,没有留下的必要,和同族一起生活,不是更好?
也不会忽然失踪,连半点线索都寻不到。
许机心听完这话,觉得这个假设根本行不通。
她道:“估计鲛人公主回不了,人家父女缺失一千多年,正是培养感情的时候,怎么舍得离开?你们这些同族,岂不是成为离间人家父女感情的反派了?”
“对了,鲛人公主是在南海银星这边失踪的么?”
“不是,是在南海银星回神医谷的路上失踪的。”晓说群爻尔五一寺以四宜贰,白日梦整理此文韩烈烈道,“她来南海银星见鲛人族大王子,见完后就回神医谷,途径沧澜森林时,失去踪迹。”
许机心算了算时间,无语了。
这是人家爹刚死,没了后台的鲛人公主立马被人掳走,还真是,一点时间差都不给啊。
“好歹人家爹是渡劫呢,人死茶凉,也没这么快的。”许机心道,“对了,你们在沧澜森林?”
“昂。”韩烈烈道。
“行,我知道了,等谢南珩出关,我俩也去沧澜森林。”许机心允诺。
正好沧澜森林那儿,也有异火消息,可以一边寻找鲛人公主,一边寻找异火,两不耽搁。
正准备挂断通讯,许机心忽然想起一事,问道:“你刚刚说,二长老的现场,有邪魔气息残留?”
“对。”韩烈烈点头。
许机心垂眸,若有所思,问:“发现这点的修士多不多?那些修士,是什么反应?那些大宗门,又给了什么反应?”
“前辈,我不知道,我并没有在现场,只是听旁人议论时,听说了这事,这些议论的修士,都有些担心邪魔,至于那些大宗门,他们给出的申明是说,二长老不是邪魔杀的,是邪修杀的。”
韩烈烈说完,慢慢地回过神,反应了过来,“这事,是有人故意传出来的,前辈,”
她激动地开口,“有人有意将邪魔之事透露出来。前辈,还是有人站在咱们这边的。”
“或许吧。”许机心从储物戒里摸出个桃,正准备吃,旁边伸出一只手夺过,许机心瞧了素晖女修一眼,又摸出一个桃,“你先和琴玉清找着,我和谢南珩过些日子就过去。”
“好。”韩烈烈应了。
挂了通讯,素晖啃着多汁的蜜桃,偏头望许机心,满脸不解,“邪魔不是被神族压制,怎么还来人族了?现在的神族那般不堪,让邪魔突破了他们的封锁线?”
许机心想了想,懒得解释,将刻有当年神族覆灭真相的留影石丢过去,道:“自己看。”
素晖借助留影石,神识探入。
她看留影石的速度很快,看完后,陷入良久沉默。
许机心瞅她神色,觉得她在怀疑人生。
她拍拍素晖。
素晖回神,咬了一口桃子,桃子果肉被她咬得嘎吱作响,她道:“那个时候的人族,都是一群傻帽吗?”
居然想着控制邪魔。
邪魔要是能控制,轮得到他们?
许机心道:“他们现在,还在控制邪魔,并认为自己控制成功了。”
不然,也不会说出邪魔在他们的掌控之中之语。
“嘶。”素晖倒吸口凉气,很是钦佩现在的后辈,她语气莫名的夸道,“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了不起。”
敢想敢做。
许机心点头,又道:“他们为了飞升,将剩余神族给抓了,准备换上神骨。”
她将那则飞升预言又说了一遍。
素晖将啃干净肉果的桃仁丢到一旁,不敢置信地开口:“这明显是天道在惩罚人族算计神族,结果人族不思反省,反而丧心病狂的,对付剩余神族?”
最重要的是,所有大宗门的渡劫,都同意这么做?
就没半个想补偿当年罪孽的?
许机心点头。
“人族要玩啊。”素晖感叹了一句。
许机心道:“完不了,顶多这一波高阶修士玩完。”
人族好歹是天道偏爱的种族,怎么可能灭族?
“那妖族呢?”素晖好奇地问,“妖族对人族,就没怨言?”
毕竟是人族造的孽,结果导致整个修真界都无修士飞升,妖族能愿意?
也不怪她这么八卦,她出传承地后,本来只打算当个看看风景的挂件的,但是!许机心嘴里的话题,一个比一个劲爆,让她如何忍得住?
她都想看完大结局,再回到天上去了。
素晖眼珠子转了转,疯狂心动。
其实,也未尝不可。
只要晚点给传承就行。
唔,还有,她不能出手。
她到底是仙人分出来的神识,不属于此界,要是被天道发现,要么被迫离去,要么得被劈。
素晖藏下自己私心,望着许机心,等着她解惑。
“以前妖族不知道呢。”许机心又将云华秘境出现之前,整个修真界,都以为神族是为诛杀邪魔而灭族,将当年那一战,称之为救世战。
至于那一战,邪魔为何那么厉害,人族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一概无人得知。
现在妖族知道了,和人族断了交。
“就断了交?”素晖遗憾,“妖族还是太好欺负了。”
“不然呢,进行人妖大战?”许机心倒是能理解,人族所有高层都参与这个计划,一旦妖族不满,那就是与整个人族做对。
无论什么种族大战,打起来都得三思而后行。
“那就这么算了?”
闹呢,这不就是后退一步越想越气,越想越窝火,窝火久了,难免产生心魔,还不如大大方方闹一场。
“还有,人族这边邪魔要是脱控,妖族也会受到牵连,就这样,妖族还要忍?”素晖觉得,自己若是妖族,怕是恨得要将所有人族都给杀掉。
一群害人玩意儿。
许机心闻言沉默,是哦,妖族就这么忍了?
妖族不会在憋大招吧?
许机心望向素晖,素晖还在等她答案,许机心耸耸肩,道:“我不知道。”
她扭头去望谢南珩。
一片橙光中,美人如玉。
橙色焰火若朦胧的纱,萦绕出一种朦胧气氛,衬得闭眼肃颜的谢南珩,若端坐莲花的仙神。
许机心又犹豫起来。
真要谢南珩一化形就跑啊?
这么漂亮,就这么舍出去,太可惜。
许机心扭头望向女修,忽然握住她的手,甜甜蜜蜜地喊道:“姐姐,你左拥右抱的绝学,传授给妹妹吧。”
这样,她由其他美男伺候.,再欣赏谢南珩美貌,两样都不耽搁,岂不美哉?
素晖被许机心这跳跃的话题吓了一跳,为了不毁掉自己万人迷人设,她头脑风暴,绞尽脑汁想出一个,“你得当一家之主,让他依赖着你。”
“你看那些娶侍纳小的,哪个不是占据主动地位?”
许机心支支吾吾,“可是,我舍不得他难过。”
那样的美人,一想起他会蹙眉,垂起的眼睫毛遮住眼底的伤心,唇角微微抿起,不用他做更多事,说更多话,她就举手投降,说不出半句伤他的言语。
要不然,当初她也不会偷偷摸摸的跑了。
不就是不想直面他惹人心怜的脸么。
她和他打一个照面,他再眼睫毛颤了颤,神情失落,她就迈不动脚。
素晖恨铁不成钢,“老妹儿,你这是被他拿捏到了,咱们想左拥右抱的,不能被个男修给拿捏住。对他直接说,你想纳小,他要是接受不了,让他滚蛋。”
“不,不行。”许机心第一时间否定,“就没有其他,和和美美的法子吗?”
“你当初对自己最宠爱的侍君,也是这么说的?”
素晖心越虚,嘴里越理直气壮,“当然是,咱们当家做主的女子,就该心硬如铁。”
许机心信了她的鬼,不禁沉默。
她又扭头望向谢南珩。
谢南珩侧对着她,天庭、鼻尖、下巴的曲线轮廓优美流畅,不丰不薄的唇,在橙色火光中,透着一种美感,若瑰丽的宝石,促使人亲上去采撷。
他腰背挺直,裹在银色挺括的长袍里,窄而瘦。
他的脸侧,水心琉璃静静开着,摇曳多姿的花蕊从她这边瞧去,正好落到他的鼻尖,花芯摇曳,似是他鼻息造成。
好一副美人嗅花枝图。
整个画面色彩明艳,暖调融融,只瞧着,就让感觉到开心与无忧之类的字眼。
修长的脖颈微微昂起,凸起明显的喉结若含着玉珠。
这时,谢南珩无意识咽了咽口水,喉结动了动,一瞬间性感.无比,让许机心想起诸多美妙的时候。
她情难自禁地伸出手,想要去触碰一下,当然,隔得远,她自然是碰了个空。
她慢慢收回手放到心口,咽了咽口水,扭头对素晖道,“老姐儿,不行啊,我面对他,这心,就硬不起来。”
“你不觉得他很隽秀,很美,一想到伤害这样的美人,心就会痛?”
“不会。”孤寡到飞升的大女子感受不到多少男色的美,皮囊皆枯骨。
再说了,人族妖族神族的天之骄子,哪个不皮貌绝佳?
谢南珩这容貌,还真说不上顶尖。
她曾见过据说是佛陀转世的佛子,那容貌,那身段,才是真的绝。
合十垂眸的悲天悯人,唇角不变的如沐春风,一身袈裟纤尘不染,眼底冷淡的眼波。
啧,真该让她看看,也免得见到个稍微平头正脸的,就当宝贝似的捧在心上。
“老妹儿,你还是见识太少。”素晖道,“那么多神族,略挑一挑,就能跳出七八个比他更隽秀的。”
许机心摇头,“我又不是没见过神族,九尾狐各个美貌无双吧,但我瞅来瞅去,就没那种让我心动的特质;龙族霸气俊朗吧,但是,也没长到我心上。”
“就他,我第一眼瞧见,就想将他往床上.拉。”
素晖:“……”
“老妹儿,你完了。”她盯着许机心,语重心长地开口,“你还是和你家小道侣一起过吧。”
别祸害别人了。
就她这只沉迷谢南珩美色的昏君样子,还想左拥右抱?
有个美男自荐枕席,她估摸都不敢上手,生怕摸一下,谢南珩就在那黯然神伤。
啧,瞧不出来,老妹儿还是个小情种。
许机心沉吟片刻,苦恼地凝起眉,“可是他原形,和曾经差点吃了我的妖非常像,我有心理阴影,我怕到时候,他一化作原形,我会本能地将他狩猎。”
“这不是更好,你和他永远融为一体,永不分离。”素晖才不信。
就她这被美色迷得神魂颠倒的样子,会出手?
怕不是抱着喊小宝贝。
许机心:“!!!”
她盯着素晖,满脸怪异。
她欲言又止,止又欲言,“老姐儿,你这个未免也太狂野了。”
她低头考虑这个可能性,在舍不得谢南珩伤心,和舍不得谢南珩丧命间,果断选择了后者。
为了谢南珩的命着想,等谢南珩化作原形了,就离开吧。
许机心下定决心。
素晖瞧出许机心的心结,眉头微挑,道:“老妹儿,我还是觉得,你见识的修士太少,世上漂亮修士那么多,总有第二个让你惊艳的。”
“若你舍不得他伤心,这样吧,咱们偷偷的去看,怎么样?”
许机心缓缓抬头,望向素晖。
素晖得到鼓励,道:“我记得修真界有个红颜阁,现在还有吗?咱们偷偷去里边看看。理由也很好找,咱们对谢南珩说,咱俩要做些女修要做的,不方便带男修的事,让他在这儿等等。”
“等见识完了,你也算左拥右抱了,而谢南珩什么都不知道,也不会伤心了。”
许机心迟疑,“要是他知道了呢?”
“你不说,我不说,他怎么会知道?”素晖挑眉。
许机心默默心动。
其实,也可以啊。
她就看看,不搞荤的,这样,谢南珩就不会伤心了吧?等谢南珩习惯了她的消失,以后她离开,谢南珩也不会寻她了吧?
那边,谢南珩将琉璃净火完全吸收,拂袖起身。
他一身气质出众,若清风朗月,这么个简单动作,被他做来,都无比从容优雅。
他徐徐走向许机心,衣袂飘飘间,说不出的怡然自得。
他在许机心面前站定,右手款款抬起,停在许机心身前,压低声音喊道,“悦悦。”
他的声音古井无波,听不出多少情绪在里边,但望着许机心时,眉眼清俊,眸底专注深情,阳光在他身后投下,模糊了他的面容,唯有一双眼特别亮。
那特别亮的漂亮眼睛里,只有许机心一人。
许机心受到蛊惑,伸出了手。
谢南珩掌下一用力,许机心被他硬生生从地上拉起,又被一股大力牵扯着,撞入谢南珩怀里,许机心鼻尖被撞痛,正准备表达不满,下一秒,谢南珩拥着许机心,遁入空间裂缝。
素晖:“!!!”
她就这样被丢下了?
要诺
素晖之前还沉浸在, 老妹儿眼光不错,这人容貌虽然不是顶尖,但这身段气质绝顶, 和容貌相得益彰。
特别是他逆着光走来,朝老妹儿伸出手, 这一幕光影简直绝了。
谁能拒绝?
好会啊。
难怪老妹儿会被他迷得神魂颠倒。
下一秒,这个狐狸精似的男修,拉着她老妹儿消失不见。
素晖站在原地, 目瞪口呆地望着这一幕, 瞠目结舌。
不是吧,这是什么发展?
她在原地琢磨片刻, 恍然。
这男修脸不错, 神识更不错啊。
她和老妹儿说悄悄话,他一边炼化火种,一边偷听, 离谱的是,他真的在两个实力远胜于他的前辈面前,偷听成功。
神识强度, 不输于渡劫境后期。
她摸摸下巴, 猥琐.地嘿笑了两声。
有好戏看了。
谢南珩偷听了对话,私下和老妹儿相处时, 会碰撞出什么样的火花?
一看那个男修, 不是个逆来顺受的, 会不会按着老妹儿, 嘿呀嘿?
一念及此, 素晖浑身激动,迫不及待看戏, 整个身形化作一道流光,跟着前去。
山清水秀,碧海蓝天,谢南珩拥着许机心凭空出现在山色玉璧、烟云飞瀑间。
他按着许机心微一用力,许机心被按在爬满藤蔓的山壁上,后背碾碎叶片,微曛的草木清香浓密扩散,若那风与雾,萦绕在两人之间。
微苦,回甘,被热意曛得暖洋洋。
许机心抬头,望向谢南珩,眉宇间有些不悦。
她伸手去推他,不太乐意地开口,“你在发什么疯?”
好端端的,忽然瞬移,忽然将她压到脏兮兮的山壁上,失心疯了?
谢南珩垂眸,视线落到她满脸不耐的神色上,眼底闪过一抹受伤。
他在努力向她靠近,她却随时想着抽身离去,生了孩子,孩子对她也没什么牵挂。
她就像是飘在空中的云,掌控不住,握不牢。
“是,我在发疯。”谢南珩握住她推人的手腕,手掌慢慢下移,调转方向,与她掌心相对,慢慢的又强势地插入她掌心,十指相扣。
他右腿一动,插入许机心双腿.间,胸前.也紧紧贴着许机心,将她掌控在他的胸膛之下,方寸之内。
“我发疯,也是你逼的。”
许机心被谢南珩腿往前移的动作弄得不太舒服,正准备呵斥他,蓦地听到他这话,她到嘴边的呵斥哑火。
她想起自己说的那些话,曾经做过的那些事,心虚一阵阵的上涌。
本来理直气壮脱口而出的怒,一瞬间熄灭,犹如碰到老虎的猫咪,安静乖巧。
她期期艾艾片刻,小声道:“你先说,我哪里逼你了?”
谢南珩盯着她这张无辜的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错在哪的小脸,心头火气一阵又一阵的冒,“你不知道,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许机心沉默片刻,弱声弱气地开口:“你是指我出去看美男子?这个,是人之本性吧,不是有句话叫做,‘食色,性也’?”
“而且,我就看看不上手,这应该还好吧?”
谢南珩被这话气得头脑发昏,想也不想地上前含住.这张只会吐出他不爱听的话题的嘴,碾转细磨,若研磨嫣红的玫瑰花瓣,细致的,专注的,似要惩罚,又不忍心,只不轻不重的按揉着。
他恨得想将这张嘴吞入腹,含着永不放开,让她再也没法往外说扎人的话。
什么叫做‘食色性也’,什么叫做‘看看不上手’?
将贪欢好色.、见异思迁、始乱终弃,说得这么清新脱俗,以为没触碰到底线,就能大鹏展翅,胡作非为?
有他还不够吗?
不是她说的,只他一人,就让她心动?
既然心动了,又为什么要觊觎旁人的男人?
许机心一开始抗拒地推了两下,不过谢南珩吻得舒服,温温的略带着凉意的唇覆上,一并而来的,还有沾染着她身上甜香,混着他身上冷香的独属于谢南珩的香味。
她情潮期已过,这种甜香味道没那么浓腻,被那淡淡的冷香冲淡,混成一种恰好到处的味道,不过分甜,也不过分冷。
若早春料峭的迎春花,秋日露珠起的夕阳,壮烈绮丽,却又介于冷与暖之间。
被这种香味包围着,许机心不由得放松身体,靠在山壁上,她舒服得眯着眼,感受着嘴上肉肉的唇细细密密的啃,温热的气息喷在腮边肌肤上,激起战栗的酥麻的小电流。
如泡温泉,被温暖包裹着,水雾侵蚀。
许机心张开嘴迎合,攫取着谢南珩唇间甘甜,取悦着自己。
她爱死了这种亲密厮磨的感觉,将近一年不曾满足过自己,许机心此时方知自己身体有多渴望谢南珩,谢南珩不过稍微亲一亲,她就迫不及待的,想要将他往床榻上拉。
特别是一年前,才刚刚吃了持久的半年大餐,此时身体好似好沉浸在那种熟悉的战栗中,在这轻轻碰碰中,过往感觉,全部激活。
许机心想要更多,她动了动双手,想要将双手从谢南珩十指相扣中解放出来,搂着他的细腰,与他更贴近。
但是谢南珩十指扣得近,许机心几次挣扎,也没能挣脱出来。
她放弃双手,转而唇往下,越过下巴,转而去亲谢南珩的喉结。
在谢南珩炼化火种时,在橙色摇曳的火光中,她就想碰碰这个了,此时她满足自己的心意,用唇去碰碰。
谢南珩此时却故意后仰,不让许机心碰到。
许机心迷迷糊糊间追了过去,但因为她只到谢南珩的下巴,谢南珩后仰时,她的唇根本碰不到。
她不满地用唇磨蹭谢南珩衣领处细嫩的肌肤,“别动,低头。”
谢南珩呼吸加重。
脖与胸链接的凹处被热气喷洒,小电流似以此为源点,若蛇般钻入他的心脏,他咽了咽口水,几乎俯首,如许机心的意,但想起许机心的狠心,他微微弯起的腰,又恢复笔直。
他道:“如果你看上了其他俊秀的男修,你就再也不能亲我,碰我,你舍得吗?”
许机心心头燥热,偏生谢南珩还要和她说话,她更加焦躁地在谢南珩胸前.蹭来蹭去,像吸了猫薄荷的猫,恨不得赖在谢南珩身上。
谢南珩的话传入她耳中,迷蒙的双眼抬起。
从她这个角度瞧去,起伏的喉结滑动,性感.得逼人,她抬手。
这次,谢南珩没有阻止她的动作,而是握着她的手,顺着她手臂力量跟着上抬,抬到腰间,他抓着她的手落到自己腹肌上,轻声问:“好摸吗?”
许机心顺着他的话,下意识捏了捏。
软软弹弹的,形状明显。
谢南珩握着她的手,继续往上,落到胸前.,“这是你最爱的胸肌,你最喜欢将头贴在这里,摸这里。”
许机心闻言,也不去亲谢南珩的喉结了,而是脸颊贴在谢南珩胸前.,听着他胸腔之下砰砰砰地跳动的心脏。
她掌心动了动,掌下肌肉鼓鼓,富有肉感,像猫掌心的垫子,手感十分舒服。
她此时已经意识到了谢南珩的打算,像是小说或者视频试看一段,想要观赏更精彩的,充值购入。
免费的才是最贵的。
许机心若还有理智,她该做的,是在自己沉沦.之前,将手抽回来,离开谢南珩的套路,但是,她的手却像是有自己的主意,继续往上攀爬,落到她心心念念的喉结上。
喉结在她指尖动了动,滑动感觉明显,却又感觉轻微得像个梦,她正准备再细细感受一下,指尖的喉结离去,指尖轻飘飘的,落不到实处。
许机心不太高兴得哼哼两声,继续追寻喉结的位置。
谢南珩捉住她的指尖,垂眸,幽暗的眸子深邃寒凉,“所以悦悦,你的选择是什么?”
许机心视线落到谢南珩的唇上,从下往上仰,谢南珩的唇色,有些失真,更远处,天地辽阔,新月初升,挂在浅蓝色的天上,并不显眼。
西边夕阳还未完全坠落.,橘色的光在谢南珩之后掠过飞瀑与烟雾,氤润出一片橙色的海。
而藏在山壁之下的谢南珩,笼罩在山壁阴影之下,与外边光幕,格格不入。
但这阴影,并无损他光风霁月的气质,却又多了一抹清冷与阴鸷,若光影合体,黑白如一。
许机心盯着谢南珩,眼底尽是痴迷与喜爱。
她总是拒绝不了谢南珩的美色,无论何时瞧见他,率先留意到的,便是他那张脸,以及那双眸。
她舔舔唇,又嘴张了张,最终没有说话。
她知道谢南珩想要的答案,但她给不了。
谢南珩垂眸,遮住眼底的失望,再眼皮撩起,清寒的眸子落到许机心身上,幽幽的,泛着凉。
许机心瞧得心惊胆战,生怕谢南珩做出什么不可理喻的事,她拎着心,随时准备阻止。
然而,谢南珩并未黯然神伤,也没有意图禁锢她,他只是定定地瞧了许机心片刻,托着许机心的后脑勺,俯身覆盖了上去。
他亲得很重,似是泄愤又似是惩罚,亲得狂野且气势汹汹,霸道又密集,不容人拒绝。
许机心没有拒绝,对谢南珩的攻击全然接受。
夜色无声无息降临,夏夜星河璀璨,遍布的漫天繁星,因为天空澄净,而晶亮无比。
许机心靠着山壁,仰头盯着那一闪一闪亮晶晶的星星,心神放空。
啊,虽然只是亲了吻,但有一种掏空的错觉。
谢南珩以前,是不是在照顾她?
她下意识抿了抿唇,然而嘴角刚刚扯动,便有刺痛感从唇角溢散开来。
热辣辣的感觉残留,肯定红肿了。
许机心收回望向虚空的视线,又落到谢南珩身上,谢南珩额心见汗,正在平复自己呼吸,晶莹的汗液挂在脸侧,似落未落,折射着星光的银色光亮,一瞬间似将天上星子摘取,贴在鬓边当了脸饰。
似是察觉到许机心的注视,谢南珩撇开之前那个话题,又说起第二个话题。
他右腿依旧禁锢着许机心,胸膛下两人相贴着,剧烈碰撞的心跳声,渐渐由二合一,节奏同一。
这个发现,让谢南珩的心情好上不少。
当然,也有可能是刚才许机心一动不动的让他亲,很好的取悦了他。
他再次强调:“我是红乌,不是金乌,不存在你接受不了的问题,这样,你还是要走?”
许机心想扯扯嘴角,做出个不屑且蔑视的神色,以此来代表她智商在线,但是,她此时的唇况,支持不了她做出如此高难度的表情。
她只能尽量动作小幅度的吐字,“神族只有金乌。”
“我能解决,我会是红乌。”谢南珩瞧进许机心眼底,认真的专注的炽热.的,带着不容人辩驳的偏执。
许机心眨眨眼,正准备开口,谢南珩俯身亲了过来,将许机心的话全堵在口里。
亲了片刻,谢南珩抬头,道:“你只需回答我,你信,便好。”
许机心面对谢南珩,意志一直不算坚定,总能轻而易举地,在谢南珩的美色下,改弦换张,朝令夕改。
此时也不例外。
纵然她心头觉得这个可能性不大,血脉关系根本不可能改变,但在谢南珩这个眼神下,她完全说不出拒绝的话语。
她轻轻吐出两字,“我信。”
她说完,谢南珩又亲了上来。
他手掌插入许机心的发髻之中,亲得温柔而克制,他声音低沉而笃定,“悦悦,你所有的担心都不会存在,你只要相信我,将你的担忧与需求,告知我,我能解决好一切。”
若是往常,许机心早已沉迷于这种温柔,但此时她唇角实在是痛,他亲得再轻柔,也免不了痛,所以,她将谢南珩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她挑眉,她想阅遍天下美男,告诉他,也能解决?
许机心跃跃欲试。
她张张嘴。
谢南珩眯眯眼,再次以口封唇,吐气如兰,“悦悦,答应我,你以后不会再离开我。”
这次,谢南珩从唇角开始,慢慢移动,沿着腮,一点点地来到许机心耳廓。
他故意压低声音,微微色气的性感.的,吐出诱惑.的声线。
许机心理智的弦一下子绷断,谁挡得住大美人在耳边刻意吐气与哄诱?
特别是,他还抓着她的手,落到他块垒分明的腹肌上,轻碾慢捻似的抚摸。
“不离开不离开。”许机心熏陶陶的,快乐地摸着那腹肌。
隔着几层衣料摸不过瘾,她手不知不觉搭上那腰带,扯了两下没扯动,又从衣衽往里探。
她此时已经忘了,谢南珩的衣服是她蛛丝做的,她完全可以控制蛛丝变形,让腹肌暴露出来,只能说,她此时完全被迷得失去理智,只剩下一只手满足自我的本能。
谢南珩垂眸。
从他这个角度瞧去,许机心的耳朵小巧精致,耳廓是内收的,肉边半透明,翻曲,若羊脂玉雕成的绿云菊花瓣。
薄薄的血色从里边微微透出来,似涂了一层红釉,无比可爱。
“悦悦要说话算话。”谢南珩张唇,一口将坠在最下边的红玛瑙含住。
许机心浑身战栗,腰腹一软,下巴落到谢南珩的肩膀上,她半阖目,享受着谢南珩此时的亲昵与厮磨。
她轻声吐气,“好。”
谢南珩心满意足,终于舍得放开滋味美好的玛瑙珠子,唇继续往下追逐,落到修长的脖颈边。
他虽然不似许机心那般,对脖颈有诡异的爱好,但脖子也是他爱流连的地方,他慢慢亲吻着,又落回许机心唇上。
这次,他只虚虚贴着,低声道:“悦悦,别说我不爱听的话,不然我不知道,我能做出什么来。”
许机心暗想,他都做出用金笼子关住她的事,还能有什么事做不出?
她唇不是很舒服,不喜欢谢南珩触碰,纵然只是热气打在上边,也火辣.辣地疼。
而且,脖间这处,没被亲够。
她眯着双眼,面上残留着享受的神色,若慵懒的猫,舒服得似要瘫成水,她左手摁着谢南珩的头往下,仰着脖颈往前,示意他继续亲。
谢南珩轻笑一声,唇往下移,没有拒绝。
他双手掐着许机心的腰,将她放到山壁上一处突出的平台上坐着,脑袋埋在她脖间慢慢啃着,心头巨兽,一点点的又安抚了下来。
他嗅着她身上甜美的气息,感受许机心对他的迎合与渴望,心头愉悦一阵又一阵。
除了他,还有谁能满足悦悦?能陪悦悦闭那么久的关?
所以,悦悦离不开他。
也不能离开他。
悦悦这么好哄,又对他这么迷恋,生出离开的心思,一定的那女修的撺掇。
他越过结界,望向守在结界外边,百无聊赖盯着飞瀑看的素晖,眸光冷冷。
一定是这女修,不正经的带坏了他的悦悦。
又多了一个爹
素晖还不知道, 一个又大又圆的锅落到她头顶。
她坐在大石头上,望着眼前星波跃动,泛着银闪闪碎光的飞瀑, 目光放空。
老妹儿和她貌美道侣,在里边说什么呢, 要说这么久?
会不会老妹儿正在被她貌美道侣教训?
已经不期望老妹儿支棱起来了,只希望老妹儿没被训得太狠。
还是两人‘床头吵架床位合’,此时正在里边亲亲密密?
她扭头望向被结界挡住的地方, 这结界张开得有水平, 上边暗藏了火之规则,要是旁人敢偷窥, 探出的神识, 会被火之规则烧得干净,这还不止,火会顺着神识往上, 若是不及时斩断被火燎烧过地方,它还会攀爬到识海内,将识海烧得一干二净。
又阴又毒又狠。
啧啧, 谢南珩这个男人, 真够辣的,难怪老妹儿这个单纯的小姑娘, 明明修为更高, 却抢不了一家之主的地位。
她摸摸下巴, 猥琐.笑笑。
老妹儿现在, 不会正在嗷嗷, 欲生欲死吧?
那这两人,是不是得许久后才能出来?
玩得野哦, 比她那个年代的道侣,会玩多了,好歹大家都是体面人,有什么事,会回洞府再说,不像这两人,张开个结界,露天席地。
她还在想入非非,那边结界已经打开,走出两个衣冠楚楚的人。
谢南珩除了唇色微红,面上瞧不出多少异样,而许机心面颊若霞,清凌凌的杏眼水润生光,粉扑扑的莹润润的,像熟透的水蜜桃,眼角的残红,依旧留着动情时的媚。
能轻易猜出两人在里边做了什么。
素晖心里wowo两声,露出个揶揄的笑。
两人躲起来,果然没干正事。
这么点时间,应该也没办更不正经的事,素晖瞧穿一切,自然地走到许机心身边,这时,谢南珩长臂一动,搂着许机心的腰往自己这边一带。
他越过许机心的头顶,视线落到素晖身上,眼含警告。
素晖:“???”
警告?
她还准备细看,谢南珩已经收回视线,低头问许机心,声音轻柔,略带哄诱,“悦悦,咱们闭关?”
“都说过啦,要去找鲛人公主。”许机心唇上的伤口,早被她用蛛丝治疗好,此时一片冰沁,她毫不犹豫地拒绝。
拒绝之后,许机心面上又露出明显的意动,刚刚那道亲吻,挑起了她的火,却得不到满足,她还真蠢蠢欲动的,想闭关。
“去沧澜森林,先帮忙找半年。”许机心做出决定。
她和谢南珩有自己的事要做,总不能天天为神族奔走。
谢南珩眼含笑意,“之后,就闭关?”
“昂。”许机心高兴点头,眼含期待,“闭一个月。”
这个是她最喜欢的节奏。
“两个月吧。”谢南珩摩挲着她的手,仿若撒娇似的,捏捏她的指尖,又轻轻的,摇了摇。
许机心察觉到他这些细微的小动作,哪顶得住?顿时像个被貌美贵妃迷晕了头的昏君,贵妃说什么,都只会说“好好”。
素晖望着两人旁若无人地前行,像是已经忘了她这么个人,不由得捏捏下巴。
再思及谢南珩之前的警告,不禁好笑。
这是在警告她,别靠近老妹儿?
啧,老妹儿的男人不行啊,还带限制交友的。
她追了过去,喊道:“老妹儿。”
“诶,”许机心应了一句,扭头,见素晖离她好几米,她喊道,“老姐姐,怎么站到那边后边,快过来呀。”
谢南珩瞥了素晖一眼,摸出卵袋打开,紧张地问:“悦悦,崽崽这是怎么了?里边有黑点,不会出问题了吧?”
许机心的注意力轻易地被吸引了过去,她瞄了一眼,笑着解答道:“崽崽开始发育了,这是好事。”
素晖在旁道:“老妹儿,鲛人公主失踪,咱们是不是该去了,去得晚了,有点线索都得断掉。”
“啊,对。”许机心去拍拍谢南珩,“南珩,取法器,那间小屋子。”
素晖上前亲亲热热地挽着许机心的手,也不传音了,反正谢南珩听得清,她懒得再废那个功夫,她直接道:“老妹儿,又改主意了?”
许机心脸皮不算薄,但此刻难免有些羞赧。
实在是,刚刚才和素晖说,她俩一起去红颜阁看看美男子,现在就被管束得失去梦想,有点难以面对这个,和她爱好一样的老姐儿。
特别是对方视线太过了然,将她给看透。
她以手当扇,在脸颊扇风,嘴里‘嗯嗯啊啊’两声,道:“那个地方,人鱼混杂的,咱们还是别切了,要看美男,咱们可以去更安全的地方。”
素晖望向谢南珩,露出个挑衅的笑,嘴里应道,“比如说?”
许机心正准备答,那边谢南珩已经放出屋子,拉着她手腕往他那边走,“悦悦,上去了。”
“来了来了。”
许机心带着素晖钻进法器,先躺在窗边的塌上。
软塌是按照她的身形特定的,下边铺着软绵绵的绒,一躺下去,软塌贴合她的身子曲线,而下边的绒软而不塌,让她如躺在云里,无论躺多久,都不会累。
她手搁在扶手上,喟叹一声,“还是这舒服。”
谢南珩坐到她旁边,轻声道:“那将你平常用的摇摇椅,都换成软塌?”
许机心想了想,正准备答,又听到坐在对面的素晖手放到横桌上托着下巴,眉眼含笑,红唇.开合,“老妹儿,你家这小美人,是不是该去启动飞行器了?多耽搁一点时间,鲛人公主的性命就多一分危险。”
谢南珩猛地抬头,望向素晖。
素晖毫不客气地回视。
咋地,还敢警告她,当她是吃素长大的?
她又得意的以眼神挑衅。
“啊对,”许机心的时间是一条线,一次只能接收一件事,分不了心,听到素晖的话,顺理成章地忘记要回答谢南珩的问题,注意力都落到素晖身上。
她推了推谢南珩,道:“南珩,出发了。”
谢南珩不想离开,干脆直接用神识启动。
直接用神识操纵飞行器,消耗的是飞行器主人的灵气和神识,虽然操纵飞行器会更精细,但没多少修士喜欢。
毕竟,谁知道会出现什么意外?操纵飞行器消耗的灵气和神识,会不会就成为扭转战场的关键?
但谢南珩不在意这个,之前他就是用神识操纵着本命刀到处跑。
他依偎在许机心身边,握着许机心的手,“悦悦,你说崽崽生出来,能直接化作人形吗?还是说要养养。”
许机心正准备答,又听到对面素晖好奇地问,“老妹儿,我徒弟原形是什么?好不好看?”
许机心在素晖开口时,便抬起头直视对方,这是她的习惯,她习惯看着人对话,素晖话落,她面上浮出个笑,唇动了动,就要张开,又听到谢南珩的声音。
“悦悦,崽崽还在蛋里时,能感应到外边吗?我现在给他念书,ta能不能听到?”
许机心低头,偏头落到谢南珩身上。
谢南珩刻意软着身形,头挨在许机心的肩头,从许机心这个角度瞧去,一眼看见的,是他浓密得如刷子一样的睫毛,以及挺翘的鼻子。
阳光从窗外斜斜而过,映照得他那张脸在发光。
她笑了下,正准备说起胎教的事,又听到素晖笑道:“能听到吗?要是能听到,我就将功法念给ta听。”
抓紧基础,从胚胎开始。
许机心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听着他俩的话,一个劲的笑。
好一对鸡娃父亲,和鸡娃师父。
崽崽还没出生,就面对这两座望子成龙的大山,可真辛苦。
她现在一点都不羡慕崽崽了。
幸好她老娘,当初将她丢到山洞里。
要是在她还在就念叨着这种只是,她一出生,就学这学那,她宁愿当个孤儿。
毕竟,当孤儿她熟。
懒散惯了的人,一看人旁人的勤勉,第一感觉不是自己也要跟着卷,而是敬而远之,远远的看热闹。
许机心就是如此。
她很乐意看崽崽的热闹。
她正要调笑两句,谢南珩捏捏她的手,又将她注意力吸引过去,“悦悦,你说修真界灵植大全,适不适合崽崽启蒙?”
“老妹儿,星辰起源我徒弟提前接触,破壳后ta能不能直接引气入体?”
“悦悦,你说灵植大全会不会太深奥,是不是先用儿童启蒙学典听故事?”
“老妹儿,我觉得神话传说也不错,你觉得呢?”
“悦悦,……”
“老妹儿,……”
“悦悦,……”
“老妹儿,……”
许机心的头在两人之间来回摇摆,像个不倒翁一样,摇晃了十几下,她就受不了了,面上的笑,从激动兴奋,变成无奈苦笑。
这两人在干嘛呀,你一言我一语,明明都是在和她说话,但她就是插不上话。
她是个哑巴机器人,还是个牌位?
只需要倾诉不需要回应?
心累。
许机心干脆躺平,望着窗外放空。
算了,有她没她一个样,这两人能自说自话。
许机心这么一罢工,谢南珩说不下去了,他捏捏许机心的指尖。
许机心瞥了他一眼,重重地发出一声哼,将手抽回去,藏在胳膊窝下,不让他碰。
谢南珩又继续伸手,再次被许机心拍下。
几次三番,谢南珩可怜兮兮的,生出一张被拍红的手背,生怕许机心瞧不见似的,故意落到许机心眼皮底下。
许机心眼皮一抖,再拍下的动作没那么坚决了,谢南珩最后,还是顺从自己心意,握住了她的手。
素晖在对面瞧得有趣,老妹儿活了这么久,还跟个小孩儿似的,率性又不遮掩,野生野长。
就是吧,心太软。
她托着下巴道,“老妹儿,他装可怜呢。”
那点红,灵气一转就没了,故意留着,目的是什么,不言而喻。
许机心从窗外收回目光,第一时间先望向谢南珩。
谢南珩撩着眼皮瞧了许机心一眼,复又垂眸,没有开口。
许机心确定他不会再抢走她回答机会,才望向素晖,大方一笑,传音道:“嗨,老姐儿,男人么,不都这样,爱装可怜。你那些侍君,没使过这些手段?”
“崴了下脚,为了让你去看他,他硬是躺在床上.,假装自己差点瘫痪?吹了风受了凉,咳嗽两声,就装得自己像是病得快无了,惹来你怜惜,多陪他几日?”
许机心将前世那些宫妃勾引.皇帝的有效招式捡起几个说,笑道:“咱们女人,看破不说破,享受享受就行了。”
谢南珩捏着许机心的手一顿,抬头觑了她一眼,眼神幽幽。
素晖被许机心的话镇住,不禁肃然起敬。
好家伙!
她三千侍君为假,老妹儿听起来,倒像是三千侍君为真。
她摸摸鼻子,假装自己都经历过,淡定地应和,“确实,我那个白侍君,就是这种病弱类型。”
素晖说的,其实是魔域一魔君的侍君,那家伙偏爱美色,后院搜罗了不同类型的青年少年,她现在形容的,就是其中一个。
“当他穿着一身白袍,瘦不伶仃地站在院子里,风一扬,吹起他的青丝与白袍,好似一阵风就能吹跑,我就忍不住上前扶起他,拥着他进房。”素晖编造起来,像模像样。
她颇为感慨地开口,“确实装可怜,能得到更多恩宠。”
许机心笑嘻嘻的,“会哭的孩子有糖吃嘛。”
素晖上身前倾,笑道:“老妹儿听起来十分有经验的样子,以前也有美人,向你这样装过可怜?”
许机心遗憾,“那倒没有。”
本来她致力于有的,但摔入谢南珩的坑里,就再没爬出来过。
只能遗憾挥别这样的未来。
素晖稍显意外,还以为许机心是历尽千帆呢,原来是小纯情。
素晖又瞧了谢南珩一眼,果然,在他脸上瞧见明显愉悦的神色。
她暗自啧了一声,是个才两百岁的小家伙呢,她一个可以当他奶奶的奶奶的(省略n多奶奶)的奶奶的人,和他计较什么。
没了两人你争我抢的争夺许机心注意力,许机心终于可以回顾之前,一个个的回答两人问题。
听到可以胎教,谢南珩和素晖面上露出同款意动。
可能,为后辈好的长辈,都信奉个‘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的理念,实行‘教育,从娃娃抓起’。
两人都想给崽崽启蒙。
他俩给出的理由,也都很充足,一个说自己是崽崽生父,在崽崽拜师之前,崽崽教育归他管,一个说自己是崽崽师父,师父的职责,就是教导徒弟。
两人争锋相对,谁也说服不了谁,最后将脸一偏,落到许机心身上,让她做决定。
谢南珩摇摇她的手,“悦悦。”
素晖身子前倾,“老妹儿。”
怕许机心偏心,她强调了句,“星辰天陨石。”
想想星辰天陨石,客观点,那是她徒弟,断不了的关系。
许机心:“……”
她内心emo。
她是快乐教育党,希望孩子自由发展,但想也知道,这行不通。
两人都是鸡娃党,若是听了她的理念,估计还会反过来教育她。
她想了想,道:“这样,等崽崽生出灵智,让崽崽自己选?”
素晖直接否定,血脉传承,父子天性,崽崽肯定对谢南珩更亲近。
许机心又提出个建议,“这样,上午语文,哦,不,上午南珩教,下午老姐儿你教,轮流来?”
明面上听起来公平,两人勉强满意,教育一事,暂时搞定。
许机心不着痕迹松了口气。
她视线扫过谢南珩脖间那个卵袋,暗道,崽崽才是最磨人的小妖精啊。
还没出生呢,就尽挑起战争。
沧澜森林山峦横贯千里,古木参天,遮天蔽日。
谢南珩一行人和韩烈烈琴虫汇合,素晖自发隐匿身形。
她为几千年前就该离开阳和大世界的人物,五千年后,也不适合和太多人扯上因果。
若非她徒弟是个还未破壳的崽崽,而许机心和谢南珩是她徒弟父母,她也不会在两人面前现身。
韩烈烈瞧见许机心和谢南珩,站在山巅兴奋地直招手,“许前辈,谢前辈。”
谢南珩实力只大乘,韩烈烈一渡劫,喊他前辈,是不合适的,但许机心出手将她镇住,连带着谢南珩作为他的道侣,也一并享受到同等待遇。
谢南珩纠正过几次,韩烈烈为表达对许机心的尊敬,一直没改过,谢南珩也只能随她去。
他朝韩烈烈点头,问:“鲛人公主,是在这儿失踪的?”
“对。”韩烈烈点头,“玉清用音之规则进行了回溯,大致推出,鲛人公主是飞到这儿,忽然撞上空间裂缝,消失不见。”
‘不可得闻之声曰希’,而‘大音希声’。
琴虫利用的,便是天地草木发出的无形之声,风过草木瑟瑟,记下了历史年轮。
琴虫懒洋洋地点头,赞同韩烈烈的话。
“空间裂缝,是自然形成的,还是人为的?”谢南珩问。
若是自然形成的,便是意外,没有找的必要。
琴虫懒懒地开口:“查不出,介于自然形成和人为的音段之间,我倾向于是人为,伪装成自然形成。”
素晖在旁叹气,“多好的现场教育场景啊,要是我徒弟长大了,我正好可以教导他,如何利用星辰之力,回溯过往时光,可惜可惜。”
许机心心念一动,传音问:“老姐儿,你这回溯之法,是独家秘传不?”
素晖若有所思。
她来了兴趣,“时间回溯之法,修炼星辰之力的都能用,我们这一脉,有自己的独门手法,但大众的手法也有,你会用星辰之力?”
不等许机心回答,她先将回溯之法说了出来,“时间回溯很简单的,先将星辰之力覆盖你要回溯的场地,再牵引天上的星辰之力,斗转星移,拨动年轮,定格于你要查的那天,便能光影重现。”
“最好晚上施展。白日星辰隐匿于白云之后,牵引起来困难。”
“多谢老姐儿。”许机心得了时间回溯术法,投桃报李,“老姐儿对袖里乾坤感兴趣吗?”
修真界都是用的储物器具,并没有开辟随身小空间的术法,袖里乾坤,她是独一份。
素晖确实感兴趣,高高兴兴的从许机心这儿将袖里乾坤法门学过去,默默练习。
许机心扯扯谢南珩,将时间回溯之法简略说了一下。
谢南珩点头,没对韩烈烈和琴虫说这事,只问两人,“你俩在这找了多久了?”
“三月了。”依旧是韩烈烈答话。
“一直没寻到线索?”
“没有。”
韩烈烈叹口气,“那群人,简直是属乌龟的,不仅关押神族的地方藏得严严实实,自己也一个个的藏在潜居地里不出门。”
连想抓个渡劫,逼问下关押神族之地在哪,都不能。
“这种情况,在这儿找到线索的可能性很小,不如寻找神族关押之地线索,或许还能在救神族的时候,顺便将鲛人公主救出来。”谢南珩开口,“关押神族之地,有线索吗?”
韩烈烈摇头。
谢南珩沉吟,琢磨着有哪些地方隐秘,且不惹人注目。
许机心则开始联系时间回溯术法。
金乌西坠,月兔东升,天上星星一颗颗的,遍布整个天际。
许机心站了起来,问琴虫,“玉清,鲛人公主失踪的地方,具体在哪里?”
琴虫悬浮起身,一指虚空,“这儿。”
许机心又问明鲛人公主失踪时间,之后,张开双手。
她身上散溢出银白色的光芒吗,若飘带流光挥洒而出,又似朦胧银雾流动,以她为中心,不断蔓延蔓延。
乍一看,好似许机心为星辰之子,生于星光,长于星光,整个人犹如星光璀璨。
谢南珩站在山巅,望着上边发着光的人,眉眼一瞬间柔和。
他下意识屏住呼吸,一双眼专注地落到许机心身上,心头萦绕着,一股莫名的焦躁。
他想闭关,非常想。
许机心对谢南珩的渴望一无所知,她释放出星辰之力后,开始与天上星辰之力勾连。
吸收星光容易,但连搭上星辰困难,许机心顺着星光往上,不断勾搭,被拒绝,勾搭,被拒绝,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星辰不再拒绝,她与星辰有了微博的联系。
素晖飘在许机心身侧,望着这一幕,眼睛发亮。
不愧是她看上的老妹儿,第一次施展这术法就成功了,星辰天赋这般高,和该入她星门。
月暗星淡,东方云白,许机心疲惫地睁开双眼,望向虚空。
虚空之中,银白色光影凝结成硕大的镜面,又若一轮椭圆形的皓月,皓月之中,鲛人公主的身形出现。
四匹毛发、步伐一致的矫健天马展开洁白双翅,柔软的羽毛与白云一色,在透白的阳光下,圣洁纯白。
天马之后,鲛人公主坐在窗户大开的马车内,茜纱若软烟,被风吹散又聚,露出轻纱后边那张绝世容颜。
美人如玉,细鳞似雪。
她端坐着,神情寡淡,好似精雕细刻毫无活力的玉人,但依旧无损她的美貌。
天马静静飞翔着,马车内风扬过鲛人公主鬓边的碎发,一切都那么宁静唯美,闲适自然。
望着这一幕,韩烈烈率先分析:“小十没有察觉到危险,也没有预料到危险。”
琴虫在旁懒懒点头。
谢南珩没有应和这话,只站在许机心身侧,拉着许机心的手,专注盯着银镜。
两人大袖下垂,遮掩住交叠的双手,但微风吹动,衣袖翻飞间,能瞧出两人交叠的手,若鸳鸯交颈。
银镜里,唯美的一幕瞬间撕碎,飞马马蹄踏虚、雪白的双翅挥扇间,空中蓦地出现一道裂缝,若狰狞巨兽张开的大嘴,瞬间将鲛人公主吞了进去。
飞马越过银镜而过,后边马车内空荡荡的,只余茜色的纱,在和风中若水草般轻轻漾动。
许机心指尖银色流光落到银镜上,银镜上的飞马往后退,若现代看视频往后拉进度,又像是时光回流,最后定格于空间裂缝出现,吞没鲛人公主的瞬间。
琴虫不由得站直,韩烈烈更是一张脸,恨不得扒在银镜上,查到更多信息。
素晖瞧了片刻,对许机心道:“这不是空间裂缝,是空间规则。”
空间裂缝,不管是人为还是非人为,开启后不会受到控制,唯有空间规则构架的通道,才能这般精准掳人。
“我竟不知道,现在掌控了空间规则的渡劫,居然也是这种心性。”
便算没有天道惩罚,这样的心性,想要飞升,也是妄想。
许机心将素晖的话,告知韩烈烈和琴虫,道:“可以查查,修真界谁掌控了空间规则。”
“这个应该很好查吧?”许机心望向两人,道。
空间是个很稀有的属性,一旦有人是这种属性,除非他将所有见证者都给杀了,不然就如暗夜明月,没法隐藏。
韩烈烈面露为难之色。
两人对人族并无多少好感,对人族的了解有限。
韩烈烈道:“我会打听到的。”
谢南珩这时,缓慢地开口:“空禅寺的明心禅师,就掌有空间属性。”
明心禅师谢南珩曾经见过,他穿着破旧的袈裟,行走于人世之间,街头小巷,众生万象,俱是他的修行。
他曾见过,他对乞儿和善谈话,为对方指明方向,对街边凡人摊贩平等微笑,唱一声佛陀;更曾见过,他无意闯入妖兽地盘,合十道歉……
在他眼底,众生万物,凡人修士,一律平等。
在谢南珩心底,若世有真佛,明心禅师算是一位。
可是,暂存于世的渡劫,且是空间属性的,只有这一位。
谢南珩也不知道,自己是以什么心情,说出这个名字。
他敛下眼眸,遮住心底复杂心思。
韩烈烈和琴虫不知道明心禅师的德高望重,许机心更是听都没听说过,三人听了这个名字毫无波动。
许机心更是对韩烈烈和琴虫道:“去追踪他,接近他,调查他,看能不能顺着他这根藤,摸出囚禁神族之地的瓜。”
“好。”韩烈烈积极响应。
琴虫这时问许机心:“前辈,沧澜森林这边,是不是不用找了?再在这儿找,也找不到更多线索?”
许机心望向素晖。
素晖道:“找不到了,除非你们也掌控空间规则,对方空间规则还有残留,不然找不到半点线索。”
许机心又将这话转述给两人。
韩烈烈面色失落,不过很快,她打起精神,“辛苦前辈了。”
她摸出一枚火红色的石头,道:“听说前辈在找火种?这是地脉焰心火,当做谢礼。”
许机心意外。
虽然她帮忙,没想着图报,但韩烈烈愿意给报酬,许机心帮得更开心一点。
她接过火种递给谢南珩,“我就不拒绝了,这火种确实是急需。”
谢南珩捧着火种,有一瞬间微妙。
感觉自己好似真成了祸国殃民的贵妃,而昏君将刚得的旁人进贡的礼品,全送到他宫里。
他捏着火种,面色变幻了下,收了起来。
他望着许机心,目光幽幽。
散去银镜,韩烈烈和琴虫与两人告别,很快,沧澜森林只剩下许机心、谢南珩和素晖。
谢南珩偏头望向许机心,一张脸放到许机心的肩膀上,含笑在许机心的耳边吐气,“悦悦,闭关?”
许机心眼波动了动,薄透的嫩白肌肤下,透着浅浅的粉。
她推了推谢南珩,道:“不急。”
她转身,望向素晖,露出个微微讨好的笑。
她上前一步,拉向素晖的手,深情地喊道,“老姐儿。”
素晖躲过,避退三舍,望着许机心,眉头高高挑起,“老妹儿,你这声老姐姐,我真不敢应。”
太像黄鼠狼给鸡拜年了。
前边就说过,许机心不会遮掩自己的神色,嘴角一提起,不怀好意的心虚,就从那张明眸善睐、明媚生辉的脸上,流泻出来,稍微会察言观色点的,就能将她的心思,看得一清二楚。
素晖掌心对着许机心,做出个停止的动作,道:“你就站在那儿说,你准备让你老姐姐做什么?”
许机心笑得更甜,“老姐姐,你先回星耀石修养一下好不?我和南珩,准备闭关了。”
“就这啊?”素晖挑眉,松了口气,“我还以为,你准备让我出手呢。”
她爽快应道,“行,等你出关了,喊我一声。”
素晖也是修士,自然明白,修士闭关是常有之事。
“老姐姐,我怎么会让你出手呢,我是那么不懂事的人么?”许机心听到素晖的话,哭笑不得,“我只是想着,老姐姐待在星耀石里,不能外出看风景,委屈了。”
“确实委屈了。”素晖眼珠子转了转,道,“那你俩闭关的时候,将我和崽崽放在一起,你俩闭关,我给崽崽做胎教。”
许机心望向谢南珩。
谢南珩私心里是不太愿意的。
一旦那个女修有恶意,还在蛋里的崽崽,将毫无还手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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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算那女修无恶意,他也怕她教坏崽崽。
万一崽崽出生,别的没学会,就学会了风流.浪荡,他到时候想哭,都哭不出来。
这样的崽,他都不愿承认是自己的。
他们谢家二脉,就没出过花心多情的种。
只是吧,刚刚她到底教给许机心回溯术法,教悦悦掌控星辰之力,虽然悦悦也回报了一样术法回去,但她主动提出,这事就欠了一分。
他沉默片刻,勾着许机心的神识问:“悦悦,卵袋能不能保证崽崽的安全?”
“可以。”许机心回道。
卵袋就是保护蛛蛛后代孵化的。
“好。”谢南珩应道。
他摸出卵袋,打开,递向许机心,道:“悦悦,将星耀石放进去。”
“好。”许机心没有迟疑的取出星耀石。
谢南珩将星耀石绑在星辰天陨石旁边,望向素晖,素晖没有理会谢南珩,而是望向许机心。
许机心面无异色,一脸无忧无虑,清澈纯净,素晖笑了笑,化作一道流光钻了进去。
她愿意信任这个小姑娘。
顶多,损失这道神识。
谢南珩防着她,她也防着谢南珩,他们身上,修士的警惕与戒备,是刻在骨子里的刺,关键时刻就会冒出。
但此刻,她愿意为那声老姐儿,收敛自己身上的刺。
谢南珩见素晖回到星耀石,眸光微动,眼底戒备卸下。
他将卵袋口子收好,没有挂在脖间,而是握在掌心,他上前抱住许机心,亲了亲她侧脸,声若钟磬,刻意压低声音,“悦悦,现在,闭关?”
许机心一瞬间兴奋,她睁开谢南珩的手臂,指着她早已看好的地方,声音激动高昂,“不急,将金笼拿出来。”
她一指半山腰上,一颗高大的齐头并进的古树,“放到那棵树中间那里。”
谢南珩眯了眯眼,望向格外兴奋的许机心,跟着笑了笑。
他亲了亲许机心的侧脸,笑应道:“好。”
踏虚行空,谢南珩来到那棵大树。
大树约莫两米多宽,十几人合包之巨,枝繁叶茂,臻臻郁郁。一跃五米高,将金笼放到上边分叉上长的两杈之间,犹如掩映林中的鸟笼。
谢南珩放到金笼,又设下阵法固定隐藏,做好这一切后,扭头,在旁边树杈上,瞧见坐在树枝上,正这边看的许机心。
他仰望着许机心,声音带着期待,“悦悦,接下来呢?”
“你进去,吃颗兽化丹,换件衣服。”许机心说到衣服时,刻意重音,又给谢南珩一个你懂的眼神。
谢南珩笑应,“好。”
他先进金笼,将卵袋送到其中一间屋子,并开启了结界罩着,之后他走到院子里,暴露在许机心视线下,缓慢的将手放到腰带上。
就这么个动作,许机心呼吸一滞。
她咽咽口水,盯着谢南珩那双修长莹白的手,恨不得视线化作傀儡线,操纵着那双手,将那声衣服剥开。
谢南珩手又放下,捂着肚子乐不可支。
许机心遗憾的吐了口气,那口气重重的,听在谢南珩耳中,笑的更欢了。
怎么说呢,这一幕,昏君与取悦她的貌美贵妃既视感,十分强烈。
恰好这时,狐化丹药效生效,两只毛绒绒的耳朵,一点点的,似破土而生的芽,从谢南珩那浓密漆黑的发丝间钻出。
怯生生的,似在试探,耳尖不断转动。
似是察觉到没有危险,耳尖果断蹿出,叉腰傲视,伴随着耳尖动作,他后边尾巴一动一动的,绒绒的尾巴好似松鼠尾巴,诱引着人去摸。
许机心萌得一脸血。
从树枝上跳下,一头钻进金笼。她一个疾步跑到谢南珩身前,起跳,双腿.夹着谢南珩的腰,伸手去摸那双耳朵。
谢南珩心念一动,‘落寞’地开口:“我就知道,你不是真的喜欢我,你只喜欢毛绒绒。”
许机心抓着耳尖不动了。
绒绒的耳尖在她掌心抖动,却再也引不起她的注意,她所有注意力,都落到谢南珩脸上。
谢南珩这张清隽的、淡漠的,一向寡淡没有多少表情的脸上,失落之意明显,他垂着眼眸,眼睫毛颤了颤,似是难过得要哭出来。
他的唇抿着,也好似在强忍着哭意。
从她这个角度瞧去,好似瞧见那半遮的眼眸下,藏着水润之光。
许机心心揪了一下,连忙捧着谢南珩的脸,啾啾他的唇,将他的唇从齿上解救开,“没有没有,我最喜欢你,毛绒绒只是锦上添花。”
“你嘴上说喜欢我,其实最嫌弃我。”谢南珩一边享受许机心的主动,一边‘自暴自弃’地开口,“嫌弃我是只鸟儿,没有毛绒绒的耳朵,没有毛绒绒的尾巴。”
“没有,没有,你无论是什么,我都喜欢。”许机心听到这明显‘丧气’的声音,心都化了,像是看见爱妃伤心的昏君,恨不得使劲浑身解数,来哄贵妃开心。
若‘美人听裂帛,烽火戏诸侯’能让美人一笑,毫不怀疑,她也会直接去做。
在许机心一叠声的轻哄,以及许下的诸多承诺下,美人终于破‘泣’为笑,他流连在许机心脖间,轻声道:“不要骗我,悦悦,我会当真的。”
“没有骗你,不会骗你。”许机心昏了头,什么都顺着谢南珩的话说。
闭了个小短关,许机心躺在院中晒太阳,满足得浑身舒畅,半根手指都不想动。
不怪‘春宵苦短’,确实春宵确实苦短。
她咂摸下滋味,才懒洋洋地抬手,结界外一张纸鹤穿过金笼,落到她手背。
纸鹤是韩烈烈发来的,流利轻快的女声在院中响起,“许前辈,鲛人公主又被救出来了,就是吧,”
纸鹤可疑地停顿了两秒,轻快的女声变得有些怀疑人生,“她又多了个爹。她新爹是,天剑宗的清素老祖。”
许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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