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1
“星门不过一名仙皇, 还是翻天覆地不成?”黑衣修士讽刺地开口,“当年混沌蛛那么多仙皇,依旧挡不住覆灭, 星门而已。”
另一名黑衣修士道:“交出你身后那名男修,发誓不将此事外说, 不然你和你师妹,今晚必毙命于此。”
许机心扶起素晖,抬头望向那黑衣修士。
这群黑衣修士, 与追杀淳于兄妹的黑衣修士, 不是同一拨人,但也是夜门中人。
夜门中人, 最近好像过于活跃了。
她垂眸望向素晖, 蛛丝从她身下钻出,沿着草地蜿蜒而行。
轻轻的,动静藏在风中。
素晖从黑衣人话里听出旁的意味, 抓着许机心的手,不由得握紧。
素晖身后的那名男修闻言,面色瞬间惨白。
他闭上双眼, 过了片刻, 他睁眼,眼神一片坚定。他对素晖道:“师妹, 将我交出去。”
黑衣人哈哈笑道:“识时务。”
素晖抓着那男仙, 喊道:“华绣师兄。”
华绣望向素晖, 摇摇头, 他挣扎着起身, 往黑衣人那边走去。
许机心抓住他的手,道:“他们为什么抓你?”
她估摸了下这群黑衣人的实力, 觉得自己应该打得过。
但以防万一,还是先暗算一波。
随着蛛丝靠近,黑衣人明显有些不安,他们探出神识四放,一双眼也不断外瞧,其中一名黑衣人道:“别浪费时间了,杀了吧。”
“好。”其他黑衣人也担忧夜长梦多,二话不说,直接朝许机心一行人动手。
这群人训练有素,虽然手上仙气不同,修习术法不同,但手中兵器挥出时,兵器自带的术法相辅相成,瞬间威力齐齐增大几层。
炽烈的、锐意的刀光剑影交织,如攒发的万箭般击向中间许机心三人。
许机心抬手。
一道星光凝成的帷幕挡在身侧,无数刀光剑影击在上边,滋啦啦地发出剧烈碰撞火光,似那喷涌的烟花。
见许机心张开的星光结界挡住攻击,黑衣人有些意外,她隐藏了实力?
黑衣人往手中武器上注入更多仙力。
武器上,仙光萦绕绽开,节节气势重重攀升,若河流积蓄力量,弹簧内压,只待合适时机,轰然倾泻如雷。
见状,许机心眸光微动,蛛丝若狡诈的毒蛇,缠上那群黑衣人。
黑衣人身上有护体神光亮起,蛛丝上的毒素没能奇效,被神光挡住,许机心暗道,仙界比下边果然更难缠。
她并未失望,再次抬手,有万千星辰从天而落,如火球般纷纷坠向这四名黑衣人。
瞧见透明蛛丝,黑衣人也意识到之前的危机来自哪里,到了此时,危机并未完全消失,说明这蛛丝并不好对付,正准备用武器将身上蛛丝斩断,却又察觉天上星辰成雨,砸到身上,本来被蛛丝毒素腐蚀的防御仙器,瞬间裂开一道缝隙。
多来几次,防御仙器必然会作废。
四名黑衣人倒吸口凉气,这后来的女仙虽然是他俩师妹,但实力犹在他俩之上。
意识到这点,四名黑衣人不敢再留手,纷纷使出自己手段。
到了此时,素晖和男修终于反应过来,摸出自己本命法宝,击向黑衣人。
许机心在旁打辅助,一边蛛丝缠着黑衣人身上结界,一边凝聚星辰之力,护住素晖与华绣。
咔嚓——
蛛丝锐利,身上法则暗藏,黑衣人只听得碎裂声起,身上防御仙器纷纷碎裂,他们面色微变间,蛛丝已经如毒蛇般缠上。
下一秒,这群黑衣人浑身僵直,本命真火熊熊燃烧,却没法将体内毒素瞬间驱散。
这是什么毒?
这般诡异?
素晖对许机心的手段早有体会,见状冲了过去,“华绣师兄,快杀了他们。”
星光凝成长剑,穿过黑衣人胸膛。
星光长剑所过之处,黑衣人伤口被星辰之力腐蚀,瞬间白霜冻结成石,神魂凝固若玉。
四名黑衣人气息断绝,躺倒在地,素晖才身形一软,往下跌去,许机心上前扶住素晖,“素晖师姐,吃丹药。”
素晖一口吞下许机心指尖丹药,丹药药力滋润下,素晖站直身体,走向黑衣人,冷笑道:“我倒要看看,名震仙界的夜门,都是些什么妖魔鬼怪!”
素晖抬手,正准备揭开黑衣人身上的面具,黑衣人尸身化作一个个沙子捏成的人,随风消散于地面。
素晖凝眉。
许机心走了过来,正准备说什么,忽然抬头,抓住素晖的手,道:“走。”
说话间弹跳而起,一朵白云在控制凝聚成行,被她抓住的素晖,和被蛛丝拴住的华绣被一股大力牵引,掉落到云上。
白云清软,这么摔进去,并不疼,然而绵绵的,像陷入一场清梦。两人从云中抬头,眼底都有瞬间茫然,怎么了?
发生什么事了?
再扭头瞧向许机心,许机心目视前方,神色专注,眉宇无意识凝气,眼底尽是担忧,素晖又将话语咽了下去。
悦悦这是在逃命?
许机心确实在逃命。
她刚刚感应到,有一股难以匹敌的力量从天际而来,以无与伦比的速度往这边赶,那人身上气息,和这群黑衣人如出一辙。
没有气息,没有特征。
她顾不得多想,连忙掐诀施法,腾云驾雾术施展到极致。
来者实力强大,不可匹敌,不可正面应对。
这时,华绣也猛地抬头,眼底闪过惊恐。
他感觉到,有什么强横力量扫过他,打心底生出一股惊惧,全是敬畏,不敢反抗。
他抬头望向许机心,满心焦急。
不能被追上。
被追上,他们三人,绝不是对手。
再看两侧风景,他认出许机心逃命的方向,是仙一城。
这个路线是对的。
野外没有规则,性命没有保障,但一入仙一城,安全便会受到仙一宫庇佑。
在仙一城内,仙一宫不会允许有人在仙一城杀人,这是对仙一宫的挑衅。
相距百里,遥遥瞧见数百丈高、巍峨壮丽的仙一城城池,华绣当即一喜。
下一秒,他面上笑容凝固在脸上。
一道赤红色的剑光,从天边而来,若那疾行的晚霞,洞穿虚空,直直而来。
火红色的剑尖凝聚剑势,牢牢锁定云朵上的三人,疾笨而来的速度,快若闪电流星,完全没法躲避。
恐惧充盈身心,死亡笼罩头顶,一瞬间他脑中一片空白,未有眼前的红,照亮最后的意识。
红,遮天蔽日的红。
他不知自己是活着还是死去,意识这瞬间永恒。
素晖和他感应差不多,感应到加诸于身的杀意,僵直着身子,一动不能动。
剑光以追星赶月之速,无可匹敌之势,一剑横劈云上三人,云上,华绣和素晖双目发直,惊惧不动,倒是许机心,在这威势之下,还有点反抗之力。
她一步落到素晖和华绣之前,指尖凝成星辰光幕,更有蛛丝藏在光幕之中,意图拦住这道剑光。
然而,这道剑光刚碰到星光幕,以摧枯拉朽之势,将星幕斩成两半,前行速度不减,剑尖又直直刺向许机心额心。
剑光速度太快,从剑光劈开星幕,到迫近许机心额心,不足一毫秒,许机心尚未反应过来,额心泛亮。
眼前剑光即将穿过许机心头颅,许机心身上一道更为艳丽的红光闪过,若霞色的纱,轻柔的雾,瞬间吞噬那道剑光,又以更快的速度反击回去。
那道剑光攻击时,众人还能瞧见红影,红纱反击,却什么都捕捉不到。
一秒后。
空中传来一道闷哼声,一具尸体从空中掉落。
这一切,悄无声息发生,无人关注,便不会察觉。
许机心也没察觉,她只是懵逼得发现,那道能取她命的剑光忽然消散,像是被什么巨兽给吞噬干净,又或者忽然移到异空间,总之没落到她身上。
她挠挠头,暗道,自己有那么厉害,本能间使出空间规则,将剑光给移走了?
想不明白就不想,许机心操纵着白云继续冲向仙一城。
至于素晖和华绣,两人到现在都还停留在濒死前的惊惧里,到现在都没回过神,更是一无所知。
许机心离开后,一名白衣青年凭空出现。
他目送许机心几秒,才迈步离开。
他刚跨出一步,身形已到数里之外的大树林。
皂色的靴子踩在堆积厚厚一层树叶的地面上,没有扬起半点尘灰,白色衣摆摇晃着,一步步往前走,直至停在前方躺着的黑色尸体前。
黑色尸体双眼瞪得老大,眼底惊恐依旧残留,额心和丹田之内,虚幻的正红火苗正在袅袅燃烧,若靓妆的少女,正在妖娆起舞。
青年抬手,将火苗收了回来。
与此同时,银色面具从这具尸体身上掉落,露出尸体的真实面容。
他静静地瞧了片刻,有些苦恼地开口:“哎,我不想得罪仙一宫的,只是,谁让她孕育了我的孩儿呢。”
这名青年,赫然是南百离。
他语气带着苦恼,面上却是一片漠然,那双狭长的瑞凤眼,更是冷得如数十万年寒冰堆积,殷红色的唇轻吐,“啧,仙一宫越来越上不得台面了。”
他转身,身后黑衣人尸体被火苗烧得一干二净,风一过,没有任何气息残留。
青年踏步,身形又在数里之遥,他的身下,许机心已经赶到仙一城城口,藏在队伍之中,一张可爱的娃娃脸,嫩生生的喜人。
青年神情微微复杂,片刻,他抬手,又是一道红光落到许机心体内。
而这一幕,无人发现。
青年做完这一事后,身形渐虚渐隐,仿若从未出现过。
许机心若有所觉,抬头上瞧。
空中蓝天湛澈,白云霜色,好一派天高气爽的好景致。
142
入了城, 许机心带着素晖和华绣来到她和春如云在城内租住的洞府。
素晖走了进去,见洞府小而逼仄,眼含心疼。
悦悦在下方没吃过什么苦, 住的都是精心炼制的精美法器,谁知飞升上界, 竟住在这么狭窄、仙气浓度稀薄的房间里。
她道:“你飞升了,怎么不来寻我?不是与你说了,要来寻我的吗?在仙界, 我星门还算有点名气, 能让你吃喝不愁。”
许机心凑到素晖身边,讨好笑道:“我这不是想着, 仙一宫掌门五万大寿, 咱们星门的也会来,就先来这儿守着。你看,师姐, 我守到你了,说明我这思路没错。”
许机心洋洋得意。
素晖失笑,“是是是, 你这思路没错, 悦悦真聪明。”
她反应过来,许机心刚飞升, 没有仙石, 没有门路打听信息, 来这儿守株待兔, 确实是个很不错的法子。
她又适时给予夸赞与鼓励。
许机心被夸得浑身舒坦, 若有尾巴,尾巴肯定摇得欢快。
高兴够了, 她拉着素晖来到地上蒲团,道:“师姐,你赶紧疗伤吧,要碧莹丹吗?”
许机心这儿有几颗碧莹丹,淳于兄妹给的谢礼。
“我这有。”素晖没要许机心的丹药,虽然有些意外许机心刚飞升没多久,就有碧莹丹这样珍贵的丹药,但她什么都没问。
甚至脑补许机心为了购买这碧莹丹,吃了多少苦的画面。
她握着许机心的手,道:“悦悦,等回星门,碧莹丹管够。”
“昂,好。”许机心不知道素晖的思绪跑到十万八千里,推到床上,不再打扰素晖。
至于华绣,他早就盘腿坐下,专注疗伤了。
许机心摸出玉讯看了会帖子,才发现春如云一刻钟前给她看文就来晓说裙爻二五宜肆幺寺以贰,还有韩漫日漫等你来看发来信息,问她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危险?刚才小玉心神不宁。
许机心将刚才发生的事告诉春如云,让她带着小玉回城。
春如云回了句好。
三个时辰后,春如云带着小玉回到洞府。
不大的洞府站着四个大人,一下子拥挤而逼仄,每个人之间的距离,完全少于仙人该有的社交距离,除了许机心,其他几人都不甚自在。
春如云只和许机心熟,素晖和华绣于她来说是陌生人,和陌生人靠得太近,她本能戒备与警惕,而她一戒备与警惕,素晖和华绣也下意识跟着戒备与警惕,一时间,洞府内气氛紧绷,屋内原有的两人,和站在门口的春如云,形成对峙之势。
同样看不懂情势的,还有许小玉,她扑腾着翅膀,直接飞向许机心,“娘。”
许机心抬手,捉住许小玉在空中调转个位置,丢到素晖怀里,“小玉,瞧,是谁来了?”
许小玉猝不及防对上素晖面容,还有些迷糊,不过很快,她又扑向素晖,“素晖师父。”
她亲亲热热地钻进素晖怀里,一张毛茸茸的脸不断磨蹭着素晖的脸,声音也高高兴兴欢欢喜喜的,“素晖师姐,你也来了,太好了。”
素晖搂着许小玉,眼底有些茫然。
她抬头望向许机心,“悦悦,小玉,不是只白玉蛛吗?”
怎么成小金乌了?
“她两种血脉都觉醒了。”许机心道,“仙界不是对蛛女恶意挺大?成为金乌也不错。”
素晖摸摸许小玉的绒毛,道:“金乌确实不错,仙界金乌,旁人要惹得多考虑几分。不过,她还能入我星辰道?”
“能。”许机心望向许小玉,道,“小玉,给你师父看看,你修炼的成果。”
有了许小玉这一插曲,洞府内紧绷的气势一瞬间缓和,春如云从素晖和华绣之间穿过,来到许机心身边,暂时没有说话。
华绣也起身,来到素晖神色,一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金乌,眼底也闪过几分喜爱。
这就是素晖师妹常挂在嘴边的,她在下界收的天才弟子?
许小玉听到许小玉的话,扑闪着翅膀飘到空中。
她左边翅膀扣到胸前行了个绅士礼,之后双翅掐诀,道道星光从她翅尖生出。
星辉丝丝缕缕汇聚,在空中凝成一个人形模样。
场上四人,都能瞧出那是许机心。
凝出星辉容易,细操星辉成像难,华绣满脸惊喜,“好。”
许机心在旁拼命拍手,一个劲夸得:“小玉,漂亮!”
许小玉昂起头,豆豆眼里尽是骄矜,她飞到许机心肩上,优雅地以喙梳理羽毛,嘚瑟地开口,“那当然,也不看我是谁的女儿?”
许机心将许小玉从肩膀上抓住,连亲几口,“不错不错,是娘的好女儿。”
许机心和许小玉这连番互动,将华绣给整不会了,虽然许小玉确实优秀,但也不至于这么夸张吧?
但见春如云和素晖含笑,对这一幕并无异议,他不由得暗自反省,是不是他太过苛刻,小玉师侄资质确实逆天?
怀疑人生。
春如云和素晖见怪不怪,是知道许机心是个爱听好话喜嘚瑟的,她女儿继承她这一性格,并不出奇,而且,两人互动有意思呀,看个热闹。
热闹看完了,春如云视线投向素晖和华绣,妩媚的双眼笑得无害,“两位是星门的,又是怎么招惹到了夜门?”
春如云暗藏的意思是,他俩是不是干了什么天怨人恨的事,让夜门的人宁愿得罪星门,也要杀他俩?
素晖瞧向华绣,没有开口。
华绣沉默片刻,道:“这事,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之后,我会回星门。”
春如云福灵心至,问:“混沌蛛?”
华绣和素晖眸光微厉,刺向春如云。
春如云被这目光震慑,心跳如雷,藏在后背的手捏着符,警惕两人突下杀手。
许机心从春如云身后探头,惊愕道:“不是吧,师姐,你和这位师兄,也拥有混沌蛛血脉,要被人抓去生返祖孩子?”
也?
素晖身上尖刺软了下来。
思及许机心原型是蜘蛛,禁不住焦急,“悦悦,你也有混沌蛛血脉?你赶紧和你华绣师兄回星门。有老祖宗庇佑,无人敢动你!”
春如云心口拎起。
“不是我,是我认识的人。”许机心道,“夜门的人费尽心思要抓她俩。”
春如云拎起的心放下,抬头望向华绣,问:“是这位仙友,拥有混沌蛛血脉?”
华绣缓缓点头。
春如云眯了眯眼,道:“仙界以前也有混沌蛛后裔,怎么没见夜门的人,以前这般捕捉?”
莫不是,推出混沌蛛秘境会出世?
素晖道:“我宗门师叔夜观天象,发现不久前有混沌蛛出世。”
春如云算算时间,一张俏脸崩得很紧。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宗门师叔推测,混沌蛛一族有兴起之相。”素晖开口。
如当年龙族,龙族老祖一崛起,龙族在仙界,又地位无可撼动。
“当年混沌蛛一族灭亡,仙界诸多势力都有插手,现在混沌蛛兴起,极有可能将复仇的屠刀斩向当年向混沌蛛出手的势力。”
“你说当年那些势力,能眼睁睁看着混沌蛛兴起,而什么都不做?”
以前混沌蛛后裔对他们没有威胁,他们对这些无法化形只有一丝血脉的混沌蛛后裔自然瞧不过眼,现在预言混沌蛛气运当兴,混沌蛛又成为悬于其头顶的一柄刀,自然千方百计,试图将混沌蛛控制在手中。
“还有,混沌蛛再现,老牌仙皇,未必没有动献祭混沌蛛,补全天门的念头。”
春如云眸光微动,若有所思,“那些人,以为混沌蛛大规模出现,是这群后裔返祖而成?”
素晖点头,“应是如此。”
数万年不曾遇见混沌蛛,纯种混沌蛛,应早淹没于历史河流中,预言中兴起的混沌蛛群,不出意外,就是这些混沌蛛后裔返祖而来。
春如云将所有的伤心事都想了一遍,才没让自己笑出来,她连连点头,稳了稳心绪,道:“原来如此,夜门中人,当真可恶。”
“使很可恶。”素晖冷声道,“我星门中人,与夜门势不两立。”
她又望向许机心,“悦悦,混沌蛛事起,外边纷纷扰扰,你和小玉,随我回星门。”
春如云拦道:“不用了,星门之后可能会卷入混沌蛛风波,不如与我在一起。”
之前她想着心心有星门庇佑,会更安全一点,但现在星门有个待得更久的混沌蛛后裔,怕是会将夜门的注意力都落到那边,反而不适合心心。
还不如兰梦泽。
兰梦泽偏僻,没多少仙人会去那边。
素晖眸光一眯,锐利的双眼望着春如云,“你?”
她挑剔的双眼在春如云身上扫过,没有多说什么,但显然嫌弃春如云修为太低,给不了许机心什么庇佑。
春如云传音道:“若心心去了星门,夜门的注意力都在星门那边,谢南珩飞升上来,如何与心心汇合?”
“要是有人抓了谢南珩威胁心心,又抓了心心威胁你星门,又当如何?”
“还不如不暴露心心与你星门的关系,让她置身这些事外。”
春如云说的,都是很现实的问题,素晖不禁沉默。
春如云见状,又继续劝道,“我和心心修为是低,但只要我俩不惹事,有龙族和金乌族庇佑,足以让我和心心,在仙界活得舒心。”
素晖视线扫过许小玉金乌原型,不得不承认,春如云说得是对的。
她望向许机心,道:“悦悦,那你暂时先别回星门,等我们解决了夜门,你再回。”
她起身走向许机心,抬手指点点向许机心额心,“这是仙界功法,我传给你。”
春如云在素晖靠近时眸光眯起,更是指尖探出树枝须须缠上许机心,一旦许机心遭到任何攻击与算计,可第一时间护住她神魂。
直至素晖离开,许机心没有出事,春如云才收回须须,对素晖态度也好上不少。
素晖似笑非笑睨了她一眼,没有多说什么。
都是为许机心好,也没必要计较这些针锋相对。
倒是许机心对两人交锋毫无所觉,正摸着头查看仙界功法,傻乐傻乐的。
乐完了,许机心问春如云,“云云,那件事,要告诉师姐他们吗?”
这话是传音的,传音不止,她还挤眉弄眼,生怕春如云听不懂。
春如云沉吟片刻,道:“可以。”
混沌蛛后裔越多,水越混。
许机心得到春如云的首肯,转头噼里啪啦地,将淳于兄妹的事告诉了素晖,并道:“师姐,等秘境开启后再走?那是混沌蛛秘境,华绣师兄进了,也能得到不少好处。”
“你说真的?”素晖深吸口气,扭头望向华绣。
华绣道:“我去。”
他混沌蛛血脉极为稀薄,相比混沌蛛,更认同自己人族身份,但夜门欺人太甚,他反而想觉醒混沌蛛,向夜门复仇。
星门的人,就是这般小心眼。
许机心用蛛丝,将素晖和华绣也裹得严严实实,不让他俩气息外溢半丝。
一月后。
钟磬乐音在仙一宫上边响起,绯色的霞云如潮般铺满上空,奇花异草处处,散发着沁人香味,光是闻上一口,低阶仙人便感觉身上修为蠢蠢欲动地想要增长。
白玉阶梯上耸云间,两侧仙果长在树上,供来客采摘品尝,仙鸟喈喈而鸣,仙兽呦呦而动,好一副人与自然和谐图。
许机心摘了一颗仙果,下一秒,被摘掉仙果的枝头又补上一枚新的果子,而许机心想要再摘一颗,却不能摘,一人一树只能免费摘一颗。
许机心收手,问春如云:“云云,淳于兄妹还没发信息过来?”
春如云拉着许机心在外门蹭吃蹭喝,和他俩一样修为低的仙人外门枚不胜首,两人混在其中,并不显眼。
春如云摘了一枚果子擦擦皮,道:“急什么,总得寿宴过半。”
“福袋福袋。”天上有红色锦囊如雨而落,下边修士纷纷伸手去接。
这些福袋,是仙一宫给低阶仙人的福利,里边可能是几枚仙石,几颗丹药,一件低阶法器,又或者仙一宫在仙一城店铺的打折卡、仙一宫弟子卡等等,五花八门,却让低阶仙人趋之若鹜。
这样的福袋,每日都会发一次。
许机心望着福袋伸手去接,夸道:“仙一宫好大的手笔。”
春如云道:“也是在彰显仙一宫的实力。”
外门散修纵然占了便宜,仙一宫也亏不到哪里去。
千金难买好名声。
若这生日宴真圆满结束,可以遇见之后几百年,仙一宫都会是仙人嘴中津津乐道的话题,之后只要没有盖过仙一宫风头的盛事出现,这一幕千万年后,依旧有人会提起。
而这,无形中为仙一宫积攒人气与口碑。
内门盛宴,南百离端坐在贵宾座上,神识却落到外门的许机心和许小玉上,见许机心和许小玉对那些低阶仙果吃得津津有味,乐不思蜀,琢磨着要不要伪装个机缘,送给两人一些水灵灵又美味的仙食。
好歹与他有点关系,眼界不能太窄。
蓦地,见许机心带着许小玉,和她两个朋友离开仙一宫,他没能控制自己,跟着起身。
一众大能都是坐下的,南百离这一起身,在一干仙人中颇为醒目,玉平长老拉拉他。
南百离迟疑半秒,果断道:“我先离开一会。”
他垂眸暗道,他不是过度关心她们娘俩,而是外边夜门对她有敌意,好歹也是他孩儿的母亲,总不能任她死亡。
南百离暂时不知拿这对母子怎么办,也不知道怎么面对这对母子,毕竟与她俩相处的,不是他。
他是个局内人,但更是局外人。
“轰——”
仙一城外,地动山摇。
咔嚓咔嚓地,有什么东西破开这方空间,缓缓出世。
南百离盯着这忽然出现的秘境,视线慢慢落到许机心一行人身上。
他抬手,将许机心、许小玉以及春如云三人的气息,给抹了干净。
143
秘境不是天然的, 而是由密钥开启,出现的速度很快。
从淳于兄妹祭出心头血到钥匙上,再到钥匙将秘境之门打开, 时间不足一盏茶。
若平平无奇的空中,被一双无形大手扒了扒, 扒出层层白雾,又将重重白雾扒散,露出后边的秘境轮廓。
秘境轮廓是最为简单的囊袋形状, 囊袋之内、之上、之外, 无数金光瑞兽、奇花异草虚影遍布其中,金花朵朵, 异香阵阵。
秘境大门, 也是极为普通的涡旋传送门,瞧着平平无奇。
若非淳于兄妹保证,谁也瞧不出, 这秘境与当年名震一时的混沌蛛有关。
秘境出世,许机心一行人、淳于兄妹以及素晖师兄妹第一时间走了进去,南百离眸光动了动, 没有跟上去, 而是在空中绕了一圈,察觉到仙一宫有仙人惊觉这边动静, 一窝蜂往这边疾驰而来时, 才施施然从虚空落地。
仙一宫仙皇没有第一时间过来, 毕竟这样的小秘境出世, 会由下边长老或者弟子进入探索, 估摸出价值后,他才会决定会不会过来。
毕竟, 到了他那个层次,不必事事躬亲。
至于参加寿宴的其他势力,在新秘境出现时,第一时间赶来混口肉吃,也好过小秘境被仙一宫完全把控,他们只能在后边跟着喝口汤,甚至一口汤都没有吃。
小秘境出世公认准则,势力间见者有份。
瞧见南百离,这群仙人迟疑片刻,过来问,“南前辈,您有没有瞧清楚,这秘境是如何出世的?”
南百离性情孤僻,与人少有相交,换句话说,与仙界各势力都不是太熟,仙一宫也就玉平长老与他说得上话,偶有来往,其他势力,凑到他面前的,连个眼熟都称不上,南百离袖手立于虚空,理所当然地没有回话。
不仅如此,他袖子一甩,先众人一步进入秘境。
“南前辈!”那名仙人本来还准备与其他势力商议,该如何探索秘境,都有谁进秘境第一次探索,但见南百离直接进去了,面面相觑片刻,跟着冲了进去。
一下子,这群仙人的有序一下子被打断,顾不得与旁人商议,纷纷冲了进去,生怕自己进去得晚了,里边的资源全被南百离给拿走了。
南百离背后没有势力,修为又高,可不跟他们讲什么仙界共识。
南百离进入秘境,神识一扫,去寻找许机心,但神识放出,除了周围十米,无法再往外探寻更多,此秘境规则限制,仙皇也不能例外。
意识到这点,南百离意识到,许机心行踪无需他遮掩。
以这秘境规则,不会让后来者窥到前者行踪,便算他们在秘境内相遇,那些仙人也不会怀疑许机心他们是先进去的,更不会怀疑这秘境与许机心他们有关。
有他为先例,那群仙人必然忍不住,会跟着他之后进来,如此,在秘境内碰到其他人,都只会以为是他们之后进来的。
知道许机心那边不会再沾染嫌疑,南百离抬眼,打量周围环境。
秘境内,仙花仙草仙兽处处,等级中等,属于高阶瞧不上,低阶喜不自胜的存在。
南百离没有采摘资源,顺着自己放到许机心身上异火感应,不徐不疾地寻了过去。
若外边那群仙人与许机心碰见,又或者许机心遇到危险,他可暗中保护一下。
却说许机心和春如云一行人踏入秘境,便只孤身一人置身温泉空间,春如云、许小玉、淳于兄妹以及素晖师兄妹都不再身边。
温泉十米见方,像个小池塘,云烟袅袅,清波渺渺。
浩渺烟波中央,趴着一只玉色蜘蛛雕像,蜘蛛一米方圆,半米高,晶莹的复眼,静静地望着许机心,好似温柔,又像是洞穿时空,具有透彻性。
许机心哇了一声,道:“和我原型好像啊。”
也喜欢泡温泉。
难道她是混沌蛛?
许小玉暗暗猜测,一时间不知道是盖悲还是盖喜。
喜的是原来自己原型这么厉害,难怪实力比应鸿和春如云都要厉害,悲的是她这一族在仙界下场不太妙,若是她是混沌蛛血脉传出去,怕是会人人喊打。
她踩着温泉水面小跑过去,飘在空中围着这雕像看了一遍,又是失落又是庆幸。
混沌蛛背部有一双透明的薄薄的翅膀,她没有。
她不是混沌蛛。
她伸手摸了摸这雕像,满是喜爱,这雕像和她原型太像了,若不是多了一双翅膀,完全是按照她的原型雕刻的,连腿上那嫩生生的好似白萝卜肉雕刻的须须也一样。
她摸够了,转身准备离开这儿,忽而身后传来一股大力,将她吸了进去。
正好南百离费劲心思,破开此处空间规则赶到,瞧见这一幕,本能先于理智追上,伸手抓住许机心。
许机心抬头,对上南百离那张脸,惊喜道,“南珩?”
下一秒,许机心反应过来,这不是南珩,是南珩老祖宗,南百离。
失落一瞬间席卷上来,她意识一黑,昏迷了过去。
南百离对上许机心的视线,又听到她这惊喜的声音,暗暗懊悔,他不该出现的。
他还不知道该以什么态度面对她,连连出现在她身边,岂不是给她一种,待他分身回归之时,他依旧是她的南珩的错觉?
只是,在瞧见她受伤,他无法袖手旁观,到底是他孩儿的娘。
这股懊悔刚刚升起,他便与随许机心一道,被那股吸力吸入混沌蛛雕像内。
这股力道,强势而霸道,饶是南百离修为已至仙界巅峰,也无法反抗。
南百离不由得庆幸,自己来了,此处果真危机重重,若真放许机心一人在此,还不知她会如何,有他一道,还能护她一护。
*
繁花野树,细水溪流。
一名穿着紫色长裳的女修坐在溪边圆石上,赤着脚踩在溪水中。
溪水清澈,刚没过脚踝,侵入溪水中的赤脚若白玉雕成,有细鱼细虾游来游去,趴在那双仿若艺术品的足边,成为漂亮的点缀。
女修动了动双足,平静若镜面的溪水漾起一圈一圈的波纹,粼粼波光,似碎金洒落。
这一幕似是吸引住女修全部注意力,清凌凌的圆眸里,满是兴趣盎然。
她不断踩着溪水,时不时发出清脆而欢快的笑声。
“心心,你在做什么?”一名娇俏的女声从女修身后响起,女修正准备扭头去瞧,忽而感觉到背上一重,却是说话的女修趴在她背上。
“我在玩水。”紫衣女修抬头,喉中似被笑意完全浸润,发出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欢快,“翠翠,你也来玩呀,踩水真的很有意思。”
她仰头时,露出那张明眸善睐、宜善可亲的脸,鹅蛋脸,圆眼,不点而朱的唇,阳光斜斜洒在她的脸上,映照出盈盈光润,有七彩光圈在她睫间跃动,像光精灵在调皮地玩耍。
容貌不是绝美,却天真烂漫,气质不俗。
这张脸,分明是许机心。
“还玩什么水?”翠翠从许机心身上起身,拉着她往族里方向跑,“其他种族,向咱们混沌蛛献上好些绝美好二郎,咱们赶紧过去,给咱们孩子,挑个漂亮的爹,去晚了,漂亮儿郎被人挑走,咱们不是只能挑些歪瓜裂枣,就只能等下一波了。”
“我还不想繁衍。”许机心噘噘嘴,“我还是个孩子呢。”
“没事,先挑个漂亮的养着,等什么时候你想生孩子了,再宠幸他们。”翠翠笑道,“而且不生孩子,也可以宠幸他们,让他们吃点药就行了。”
“男人有什么好养的,”许机心道,“轻则负心薄幸,重则挖丹要命。”
“他们敢!”翠翠柳眉倒竖,厉声道。
见许机心不以为然,翠翠劝道,“哎呀心心,别被外边画本子给骗了,送到咱们混沌蛛一族来的儿郎,都是些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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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识趣的。”
不懂事识趣,量那些种族也不敢往这儿送。
他们混沌蛛实力强,那些种族巴结着他们,送过来的儿郎,只有捧着他们的,哪敢起什么坏心思?
“咱们就当养宠物了,养个漂亮养眼的,好不好?”翠翠哄了一句,又兴奋道,“这次来了个特别漂亮的人儿,要不是我和你好,我早留在那儿,第一时间选人了。”
“但我想着你还没有过男人,这么漂亮的人儿,留给你开开荤。心心,姐妹我对你好不好?”
“哇,你对我真好。”许机心是真的感动,翠翠瞧见漂亮的,居然愿意推给她,真是太感动了。
好姐妹,一辈子。
“嘿嘿,有福姐妹一起享嘛。”翠翠拉着许机心冲到大殿,大殿内部已经占满了不少混沌蛛,翠翠一边用手拨开一边喊,“让一让,各位姑姑姨姨、姐姐妹妹,让一让啊,心心要选第一个男人了,大家让心心先挑挑,好不好?”
听到许机心要选男人,前边还在打量站在殿中央的混沌蛛,都让开了位置,“心心开窍了?行,让她选。”
许机心这丫头,在混沌蛛里也是个怪胎,旁的混沌蛛一有情潮期,早早就找了男人,只有她,一次又一次地忍过去。
都一万多岁了,还没经历过男人,真丢她们混沌蛛的脸。
现在好不容易开了窍要选男人了,她们肯定不能拖后腿。
许机心被翠翠说得满脸尴尬,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谁要选男人了?
她就是好奇过来看看,看翠翠说的绝美漂亮的人儿长什么样。
不过,在一众姑姑姨姨姐姐妹妹的欣慰的视线下,许机心没敢露出其他神色,扬着张笑脸,淡定地打招呼。
她这一神态,似是作证了翠翠的话,前边混沌蛛让开速度更快,一下子将她推到最里边。
翠翠见状,偷笑。
到了最前边,翠翠指着站在下边大殿中央的某个男仙,对许机心道:“心心,你看,他是不是特别漂亮?”
青松挺拔,若琨若霜。
仙人修成仙体,体内杂质早已排净,只要五官不是太过奇葩,一个个仙风道骨,容貌绝美,没有丑的,但,在一众美男之间,那人也是极为曙目的存在,若鹤立鸡群,身怀光晕。
许机心顺着她的指尖瞧过去,只见那人着一身白,若雪堆砌,银色腰带,掐的那截细腰精瘦劲韧,曲线流畅,让人想伸手摸上一摸。
他五官极为精致,狭长的瑞凤眼半阖,明明是这般垂眸敛目的恭谨姿色,却瞧不出多少谄媚与弱势之态,反而整个人若那暗藏的眉弓,满是傲骨。
让人好似瞧见一柄长剑,一座青山,渊渟岳峙。
许机心看罢,低声喃喃,“这个美人,我曾见过的。”
144
许机心这话一出, 得到众人善意的哄笑。
“哎哟,咱们心心是真的长大了,都知道说这勾搭之语了。”
“看来心心是真欢喜那个漂亮郎, 连曾见过的话都说了出来。”
“就是就是,你自小长在这里, 何曾见过他?咱们心心,终于肯长大了。”
“姨姨不跟你抢,那个漂亮郎, 就归你了。”
“心心, 你对那个漂亮郎心生欢喜,就过去与他说去, 在这儿说, 他又听不到。别扭扭捏捏的,去,将他拉回你洞府。”
“对的。”
一名混沌蛛扬声道, “族长,心心瞧上一个,让心心先挑。”
许机心被这群混沌蛛打趣得满脸通红, 口拙舌笨的不知道怎么说, 她是真觉得对方眼熟啊,像是在哪里见过。
但转念一想, 又知道这些姑姑姨姨说得是对的, 她不应该见过, 她一直在混沌蛛族地, 没有外出过, 去哪认识他?
而且,对方容貌确实是处处长在她喜好上, 第一眼瞧见,就心生欢喜。
于是,她闭口不言,默认了。
她抬头瞧向那美人儿,越看越欢喜,越看越想将他牵回家,好生藏起来。
族长正在与上献族内优秀后生的长老说话,听到这话,往这边瞧了过去。
她笑道:“就你们急性,才多长时间,这就等不及了?罢罢罢,那就去挑吧,对了,让孩子们先挑挑,自己洞府里有多个伺候的,别急着抢。”
“懂懂懂,族长,我们知道规矩的。”那群混沌蛛笑应了。
翠翠拉着许机心跳下高台,跑向大殿中央,她笑意吟吟地开口,“心心,快跑,别让旁人给抢走了。”
除了她俩,还有其他族内小年轻跟着下了高台,去下边挑选男侍,许机心视线一扫,也有些急,加快脚步。
一开始还是翠翠拉着她跑,到后边是她拉着翠翠跑。
即将冲到瞧好的美人儿之前时,翠翠松口许机心的手,道:“心心,快去,我也去旁边挑个美人儿。”
“好。”许机心跑到面容给她熟悉的美人儿面前,朝他张开双手,笑问,“你愿意跟我走吗?”
南百离抬眸,沉静地瑞凤眼,定定望着许机心。
南百离是凤凰族族人,他这一族只有他这一鸟,外边又有仇敌在侧,在被人追杀途中,听到其他种族说去混沌蛛入赘,南百离也不知道自己那瞬间是怎么想的,跟上这波种族,假装自己也是被献给混沌蛛的侍君。
到了混沌蛛族,被一众混沌蛛女视线打量,眼神挑剔,南百离忽而升出一股懊悔,他不该这般草率的。
那个念头,只是他被追杀到极致时的逃避之想,此时他恢复冷静,知道这一决定虽好,但并不符合自己性格。
他再到山穷水尽,也不该出卖自己身体。
一想起自己要碰陌生混沌蛛,成为混沌蛛种父或者侍君,他就满心不适,泛恶心。
只是他已经到了大殿中央,后悔已经来不及,只能低头琢磨脱身之法。
听到许机心发问,他望向许机心,正准备拒绝,但瞧见许机心这张可爱的笑脸,拒绝的话含在喉中,一时半刻没能言语。
正如许机心对他有熟悉感,他对许机心也有熟悉感,与此同时,一股安心打心头坠下,他浑身都松懈了下来。
像是瞧见她开开心心,他便放下了一桩什么心事。
这种心思太过诡异,眼前蛛女明明他不曾见过,但这种熟悉感、本能关切感,又真真切切存在,让他浑身不适。
他压下所有诡异念头,将之前咽下去的拒绝再次说出口,“抱歉,我为躲避仇敌,才藏入那群队伍,并不知道他们是来混沌蛛参选之人。”
许机心失落,“你要走?”
南百离喉节动了动,眸光更为幽暗,“是。”
或许她与他前世有旧缘,今生才会这般受他情绪影响,不过,这点旧缘,不足以绑定他。
而且,旧缘是旧缘,今生是今生,今生不一定要延续旧缘。
“好吧。”许机心不强求。
虽然他长得真的很合自己胃口,但强扭的瓜不甜。
许机心朝他挥挥手,又笑眯眯地往回走,翠翠已经牵了个男人的手,瞧见许机心两手空空的,扭头瞧了南百离一眼,好奇道:“心心,他不愿意?”
“昂。”许机心道,“他是误入咱们族地的,之后会走。”
翠翠问:“你不是很喜欢他?直接带回去。男人嘛,多宠幸几次,多给点修炼资源,就愿意了。”
许机心摆手,“他不一样。”
虽然和他只见了一次面,但许机心有这种预感,他绝不会妥协。
若是强扭,肯定不甜。
翠翠眼珠子转了转,没再说话。
混沌蛛一族不搞强迫,男欢女爱要你情我愿才好,不然对方若包藏祸心,纵然混沌蛛实力强大不会被阴死,也影响心情。
世上男人那么多,这个不行还有下一个,混沌蛛的蛛女,看得很开。
所以,许机心并不担心南百离,会被其他蛛女强行扣在族内。
她与翠翠告辞后,又去了后山。
她喜欢坐在溪边,双脚踩在溪水里,任水流缓缓淌过她的脚背,太阳懒洋洋的晒在身上,鸟儿与蝴蝶时不时飞翔,听着风,看过山,就这般慵慵的,她能坐上一天。
待日暮西山,云霞尽敛,冷月与孤星高悬墨色苍穹,她再欢欢喜喜回到洞府,进入梦乡。
这样的生活,她已经过了万年,到现在,依旧喜欢这种日复一日简单单调的日子。
照例到苍山冷廓、夜静溪空之时回到洞府,许机心第一时间察觉到不对。
房间内多了一道气息。
许机心躲在洞府门口,眸光微沉。
是谁,能越过混沌蛛一族的戒备,躲在她洞府里?又是谁与她有仇,要偷袭她?
许机心将过往的仇人都回忆了一遍,还是没觉得有谁与她有这生死之仇,毕竟过去她生活单调,想和人结仇,也结不了。
是今日来族内的那群外族人?
这群外族人里有奸细?
瞧见族内姨姨姑姑姐姐妹妹让她先挑,以为她在族内很受重视,想裹挟她威胁混沌蛛?
诸多念头在许机心脑中闪过,手中动作也不慢,无数蛛丝若游走在夜空的蛇,缓慢地靠近那道声息,又在靠近时,蓦地缠住,将他裹成茧,注入毒。
整个过程,对方毫无反抗,顺利得出奇。
许机心不解,这个匪徒实力这么弱,哪来的胆子来偷袭她?
想归这般想,但许机心还是谨慎的,没有靠近,而是摸出一颗夜明珠悬在空中,往匪徒那边照去。
赶在夜明珠照射之前,许机心瞧见,白日她心悦的那位美人儿,正一动不动地,躺在她床上,气息若压抑的暴风雨,俏脸若冷霜凝铸,狭长的眸子,冷寒如冰,射出的视线,锐利似箭。
对上这双眸子,许机心愣了愣,她觉得,自己在什么时候也瞧见过这个眼神。
怕自己瞧错,许机心控制着夜明珠过去,在夜明珠光线照耀下,许机心清楚瞧见,美人儿裹着白茧只露出个头颅卧在她床上。
美人儿越是面寒如雪,眸子越是杀机凛然,越是活色生香,越让人生出凌虐与征服的快感,十分招人。
许机心自诩清心寡欲,对男欢女爱没有兴致,瞧见这一幕,也有了兴趣。
她走了过去,将南百离身子裹成茧的蛛丝收回,发现南百离身上,除了她的蛛毒,还有一种蛛毒。
她抬手,南百离目眦欲裂,唇动了动,却发不出半点声响。
蛛毒霸道,南百离动不了,意识到这点,南百离瞳仁瞪得愈发大,神色也更为凶戾。
许机心抬眸瞧见,暗道,若是他能开口,怕是一系列威胁之语会脱口而出。
明明她与他是第一次见,但她莫名就知道,这会是他的反应。
若她真敢霸王硬上弓,他怕是拼着这条命不要,也要与她同归于尽。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许机心光是脑补下他的反应,就将自己逗乐,坐在床边,自顾自笑个不停。
南百离盯着她,有些莫名,心头警惕不减。
他没想到,这蛛女竟还搞强迫那套,在大殿拒绝了他,背着人就将他给掳了过来,真是阴险狡诈。
更让他生气的事,尽管对方这般阴险狡诈,卑鄙无耻,他却对她生不出多少厌恶之心。
前世她到底给他施了多少恩情,才让今生这般被动?
许机心乐够了,才解释道:“你身上有蛛毒,我检查下,是谁给你下的。”
她大概猜到是怎么回事,估计是族里见她难得瞧上一个男人,巧取豪夺,都要帮她留下来。
这个做的人,不出意外,就那么几人。
只是,到底是谁,她得看一下。
南百离一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许机心动作,见她手指规矩地落到他手腕上,松了口气。
这口气还没完全松开,又乍然提起,他猛地抬头,盯着许机心,怒瞪——许机心在松开他手腕后,又抬手摸了他脸颊一下,那动作,像极了调戏良家的浪荡子。
许机心被南百离怒瞪也不恼,她就是故意的。
谁让他动不动就瞪她,一惊一乍的,太好玩了。
她双手撑在南百离脸测,故意盯着南百离的眼,缓缓靠近。
她清楚瞧见,南百离一开始还怒瞪她,眼底满是怒火,渐而垂眸,没好意思直视她,下一秒又抬头怒瞪,复又垂眸,如实三次,终于避开许机心视线,长睫不安地颤动,若振翅的螽斯羽。
瞧见这一幕,许机心喉间一抹轻笑,笑声呵出的气音,拂到南百离脸上,南百离沐浴着那温热气音的脸顿时若天边的火烧云般,红成一片。
在那薄薄的雪白肌肤下,特别明显。
似三月的桃花。
春色无边。
许机心眼底闪过惊异,美人儿这般纯情的?
美人儿这般纯情,让许机心心头恶劣因子全部激起,他表现得越是生涩,她越想欺负他。
她抬手戳戳南百离的脸颊,温温软软的,滑滑腻腻的,像触摸一尊上好的玉石。
南百离一开始还忍着,谁知道她越摸越过分,大有将他脸皮给摸破的趋势,禁不住抬头瞪向许机心。
他这一抬眸,许机心瞧见南百离眼底。
两人靠得极近,近乎面对面,她将南百离抬眸时一系列细微变化都瞧见眼底,一开始是满心愤怒,渐而是发现两人呼吸相交亲密相缠的羞赧,还有一抹藏得极深的因受到欺负而产生的委屈。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南百离的眼里润润的,像是含了一抹水光。
这让许机心心生一抹异样,像是自己欺负他,是干了什么罪大恶极之事。
她不该欺负他,该宠着他。
这种感觉一晃而过,夜明珠灯光下,南百离眼底并无水光,那只是她的错觉。
只是,到底在她眼底留下痕迹,许机心戳戳他的眼睫毛,南百离颤动的眼睫毛扫过她指腹,酥麻的感觉,自她指尖,直击心脏,连带着心脏也跟着酥麻麻的,软成一团。
许机心没了欺负南百离的心情,坐直身体本能哄道:“你别怕啊,是我朋友太过担心我,干了错事,我这就去找我朋友,待说服她后,我再放你走。”
南百离抬眸望向许机心,鼻子里发出一声嗤笑。
放他走,再这样抓回来?
凭她刚刚的举动,会放他走?
他怎么就那么不信。
许机心瞧出他眼神意思,有些尴尬地挠挠头,解释道:“这不是你太可爱了,我没忍住。”
她平常没有欺负人的习惯,但遇到他,就感觉自己失了魂。
怪只怪,他长得太好看了,完全是根据她心思长的。
这般一想,许机心心头愧疚散去,盯着南百离,理直气壮。
145
南百离脸上的嘲讽微窒, 一双瑞凤眼,又盛满怒火。
这蟊贼不仅不知羞耻,还继续调戏.他, 真以为他拿她无法?
他开始凝聚凤凰真火。
许机心见南百离真的生气,极有颜色地从床上跳下, 讪讪道:“你先休息,我去找我朋友。”
许机心大步往洞口走,走了七八步, 又扭头望向床。
这样的美人儿瞧一眼少一眼, 许机心依依不舍地多瞧了两眼,触及南百离愤怒的视线, 许机心忙扭头, 似屁股.后边着了火般跳出洞府。
在洞府外,她熟门熟路地冲向翠翠房间。
翠翠不似许机心,是只单身蛛, 她的院子里,除了住着她,还有她一些侍君。
更有可能, 她房间里也住着一位侍君, 大晚上的,两人正在做少儿不宜之事, 许机心站在院子门口, 将声音送了进去, “翠翠, 出来。”
翠翠正在享受男女欢爱, 听到许机心那不悦的声音,猜到她已经瞧见自己送过去的大礼。
她推开身上的侍君, 伸手摸了下他的脸颊,笑道:“你先回去,晚上我去找你。”
说着,随意披了件衣服,打开院子,“心心,进来。”
许机心走了进去,抱怨道:“你怎么将他掳过来了?要是这事说出去,旁人怎么看我混沌蛛一族?”
翠翠坐在亭子里坐下,手一摆出现一盏清茶,她给许机心倒了一杯,茶是热的,茶烟袅袅,在这清寒的夜里,散着让人舒适的温度。
翠翠收回手,笑道,“哎呀,换做其他的,放走了就放走了,偏生你只瞧得上他,为了你的□□,我只能做这坏事了。”
她朝许机心挤眉弄眼,“怎么样,强扭的瓜是不是特别甜?”
“强扭的瓜哪会甜?”许机心道,“我可不想以后醒来,瞧见有个男人双眼冒火瞪着我,我又不是变态,喜欢旁人臭脸。”
“他那么不识趣?”翠翠面色拉了下来,“我让我侍君,好生教他一下?”
“嗨,我喜欢的不就是他那身傲骨么,要是变了,我又不喜欢了。”许机心道,“这只能说,我和他没缘。”
“将他毒解了吧。”
“不行。”翠翠拒绝,“难得你瞧上一个人,不能放走。这样吧,我来当恶人,你来当好人,逼迫他留下来?”
翠翠脑子瞬间想出一个好主意,当即跃跃欲试,“这样,咱俩在他面前演一场戏,我说要杀了他,你替他求情,满身狼狈,然后我给他两个选择,一是从了你,二是丢了命,然后你拉着他安抚,说委屈他一段时间,假装成为你的人敷衍我。”
“然后在这段时间,你趁机假戏真做?”
许机心拒绝她这个提议,冷淡道:“这样欺骗来的,有什么意思?”
她心头却琢磨开了,难得有个合心意的,不试试就让他走了,确实浪费,不如先争取争取,若实在争取不了,再放生。
主意已定,许机心望向翠翠,语气坚决,“将他毒解了。”
翠翠迟疑,还想再劝,但窥许机心神色,还是将话咽了下去。
她遗憾地开口,“好吧。”
许机心伸手捞过桌上已经放温的茶水一饮而尽,朝翠翠摊手。
翠翠递给许机心一枚蛛丝,道:“明儿起,你要入学读书,别忘了,要是再睡到日晒三竿,误了课程,长老会生气的。”
“知道了。”许机心握紧蛛丝,道,“你到时候喊我一声。”
翠翠本来想调侃下许机心“春晓梦醒”,但想起许机心做的决定,又恹恹地提不起兴致,“好。”
许机心回到洞府,先望向床上躺着的南百离。
柔和的夜明珠下,南百离瓷白若玉,微光成韵,一张睡颜,静美典雅,让人想起玉人若画这个词。
似是察觉到许机心的动作,画中仙睁开双眼,漆黑的眸子如寒星,湛湛生辉。
他静静地望着许机心,气息沉静,若古井深渊。
显然,许机心离开的这段时间,南百离找回自己节奏,没有了气急败坏。
美人美景使人心情好,许机心笑着走过去,脚步轻快。
她抬手将南百离身上的蛛毒解了,又一扬手,客厅的太师椅无声移到她身后,她坐在床边,望向南百离,道:“我叫许机心,你叫什么?”
南百离察觉到身上的僵直散去,又能控制四肢,径直坐起,仙气运转周天。
听到许机心报上名字,他开口道:“南百离。”
声音低沉,若钟磬之音。
很好听。
许机心暗想,若他唱歌,肯定是天籁。
她夸道:“好名字。”
见南百离不搭话,许机心凑过去,道:“百离,你要不要和我试试?我这蛛呢,无不良.嗜好,性子很好,家底宽裕,你要是成为我伴侣,我会对你很好。”
南百离抬眸,望向许机心。
许机心圆眼澄澈,盛满真诚,很是恳切,这样的眼神,让南百离恍惚片刻,本来的讥讽之语咽下。
他低头,沉默片刻,道:“我性子不好。”
“没关系,我性子好,我包容你呀。”许机心兴冲冲地道,“咱们可以先接触,接触之后你要是觉得和我不合适,到时候你再走,我绝不留你。”
“我还是挺喜欢你的,所以,我希望我有个能追求你的机会,你给我个机会嘛,好不好?”
许机心抬手,抓住南百离的衣袖摇了摇。
南百离面色变了变。
不知道是不是之前被她那么近距离接触过,她这般靠近,他居然没感觉到厌恶。
他垂眸,许机心纤长秀美的手搭在他衣袖上,泛粉的指甲若小巧玲珑的珠贝,精致可爱,指尖微微用力,牵扯得他的衣袖也淡淡皱。
浓而不厌、甜而不腻的香味从鼻尖而内,顺着肺腑钻入心底,似浓似淡,馥郁清雅,让人想起春日的百花繁盛,夏日的芰兰成群,带着一股让人沉迷沦陷的魔力。
传入耳中的声音也软软的,撒着娇泛着甜,让人不忍拒绝。
他像是被一场色香味的幻境牢牢包裹锁定,若掉入蛛网的虫,四面八方挣脱不开。
不愧是蛛女。
在他拒绝之语出口前,他先听到自己说,“好。”
“真的吗,太好了。”许机心上前抱住南百离。
南百离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面色变得极为难看。
这该死的前缘。
他身上仙气一动,将许机心振开。
许机心振得身子后仰,差点倒在床上,她用手撑了下稳住身形,扭头望向南百离,面露不解。
南百离抿唇。
许机心坐直,又靠近南百离,南百离往旁边移了移,道:“你不是说追求我?追求我不意味着动手动脚,你这般对我动手动脚,将我当做什么?”
许机心闻言,又坐会太师椅上,缩手缩脚端坐着,笑嘻嘻地望着南百离,“对不住对不住,我太高兴了。我之后会注意分寸的,没得到你的允许,我不碰你。”
南百离眸光对上许机心这张明媚可爱的脸上,诸多讥讽之语说不出口,片刻,他道:“我累了,要睡了。”
“好好好,我这就离开。”许机心起身,视线在南百离唇上流连。
真想来个晚安吻呀,可惜百离肯定不会给。
南百离身形一僵,将唇抿起,侧身对着许机心。
瞧不见那张莹润诱人的唇,许机心遗憾地收回视线,依依不舍地离开。
南百离自许机心离开后,眉头凝气。
良久,恨恨地锤了床一下,心头骂道,该死的前缘。
要不是这前缘,他此时已经出了混沌蛛族地,又怎么会鬼使神差地留下来?
他冷着脸,眼神沉静。
不过是个受宠的小姑娘,还不能应付过去?
只冷待便是。
小姑娘从未受过委屈,在他身上受到挫折,自会知难而退。
因色起意的感情,能有几分长久?
他命由他,不由前缘,他绝不受前缘摆布,绝不!
南百离做出决定,重新躺会床上,闭目休息。
然而他忘了,自己睡的这张床,是许机心惯常睡的,许机心身上特有的香味,将整个被褥都给浸润了,他躺在枕头上,熟悉的馥郁雅香随着他呼吸沁入肺腑,让他想起他中了蛛毒不能动时,只能瞧见那张可恶却又动人的笑脸一点点靠近。
眼神专注,含情缱绻,浓烈的香味随着那张俏脸一并袭来,让人避无可避。
她的呼吸打在他脸上,热热的与他呼出的气息相缠,若世上最亲密的交颈鸳鸯,交换着彼此气息。
思绪沉间,他恍惚又瞧见娇俏的身影飞扑而来,身形娇小,窝在他怀里,能被他完全笼罩,淡淡的清香透过他毛孔钻入心底,酥酥痒痒的悸动,催着心脏在不断跳动。
淦!
南百离猛地挣开双眼,从床上一跳而起,霜雪似的面皮泛着醉人酡红,他恨恨地剜了床一眼,走到客厅,盘腿坐在地上静修。
那边,许机心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一想起美人儿答应给她个追求机会,她就兴奋得恨不得在外跑几圈。
美人儿真好,美人儿贴贴。
她翻个身,想,美人儿是不是和她一样,心思浮动,难以入眠?再翻个身,忍不住失落,哎,肯定不会,美人儿对她没感情,只是看在混沌蛛势大的份上,不敢直接拒绝罢了;翻个身,又觉得美人儿对她还是有点好感的,她那么冒犯他,举止失礼,他都没有一巴掌拍死她;再翻个身,又清楚知道美人儿这般隐忍,肯定是不愿意得罪混沌蛛……
她一会儿激动,一会儿冷静,转辗反侧一夜。
天刚微微亮,她直接翻身而起,走出房门,扭头瞧向她原本房间大门,忍住去看美人儿有没有跑的冲动,跑到山上,开始摘鲜嫩嫩的尤泛着露珠的鲜花。
许机心喜欢花团锦簇、热热闹闹,挑选的也是大朵重瓣的花,一支支的扎在一起,五颜六色,艳丽异常。
许机心满意地点点头,捧着摘好的花束放到门口,之后出了门,去喊翠翠上课。
房间内,察觉到许机心离开的南百离,从地上起身,打开房门。
整个视野,顿时被一片斑斓色彩占据,浓紫正红,金黄瑰粉,橙黄大绿,纯白纯黑,色彩张扬艳丽,没有主次之分,就这般占据一大片,冲击感十分强。
南百离闭上双目,又睁开眼,大片色彩依旧悬在眼前,不是幻觉。
南百离捂着眼,嗤笑道:“这欣赏水准,比小孩还不如。”
谁家花束这般扎的?
他闭着眼胡乱扎一束,都比眼前这花束好看。
辣眼睛。
他伸手接过,走近房间,将这束花放到博古架上充当装饰的花瓶里。
之后,他准备去院子里练剑,却在即将跨出门口时,又折回身,给花瓶里装了水,又用仙气滋润了一番。
146
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南百离脸色又十分难看。
他在意许机心的心情做什么,许机心送这么一束花,估计并不走心, 花丢了或者枯萎了,她完全不会在意, 更不会关心。
这束花,估计也是她随手扎的,不然怎么会这般丑?
说追人, 一点都不诚心, 投其所好都不懂,带着高高在上的傲慢, 不愧是混沌一族的天之骄女。
南百离压压心头的气, 这次大步走出大门,没再回头瞧。
许机心并不知道自己精心挑选的花束起了反作用,她正在高高兴兴上课。
她并未察觉到, 到了万余岁才开始上基础课有哪不对,毕竟周围与她一起上课的学生,都是她的小伙伴。
讲课老师讲的课诙谐有趣, 娓娓道来, 如说书先生讲故事一般,知识点都在这些故事点里, 许机心听完就记住了。
先生提问时, 她高高举起手, 在先生点她作答时, 自信的扬眉吐气地说出答案, 得到先生夸赞,许机心昂着下巴, 得意洋洋。
似一只神气活现的大公鸡。
下了课,翠翠捅捅她的腰,笑着揶揄,“瞧,咱们心心,还是个大才女呢,先生说的知识,都记住了。”
许机心难得有些不好意思,笑得微微害羞,但应话时却头一扬,假装谦虚道:“也不是什么大才女啦,人家还小呢,顶多是个小才女。”
翠翠被许机心逗得直乐,“真不害臊。”
“我为什么要害臊,我觉得我智商不错,学习能力也强,这是我的与生俱来的优势,我不必为我的优势而感到羞愧。”许机心将桌上课本收起,拉着翠翠起身,“旁人夸赞,听着就是,还不兴咱们听听实话?”
“是是是,实话。”翠翠笑得趴在桌上,被许机心逗得直乐。
混沌蛛一族受人族影响,也学会了谦虚与中庸,后辈中难得再出一名这般坦然而有意思的。
她起身,挽着许机心的手,笑道:“这般说,这些课程心心觉得毫无压力咯?”
许机心犹豫片刻,低声道:“其实还是有压力的。”
她抬头望向天际,余晖在天际铺成一片汪洋的橘,橘红色下边的黑云,像不知道餍足的巨兽,一点点吞噬这些光影。
她上课时朝阳未起,下课时却夕阳已坠,最适合游玩的时间段,就这么消磨在课堂,纵然她觉得师长夸赞,同学羡慕让人精神愉悦,也免不了生出逃课心思。
她还要追人呢。
昨天才说要追美人儿,今天一天就不见踪影,美人儿会怎么瞧她?
会不会觉得她轻浮,昨晚说的话,全都是不值钱的甜言蜜语?
要不是学堂规矩严,她又没那个信心能在老师眼皮底下逃课,她早逃了。
“一天上课时间,太长了。”许机心道,“就不能只上上午,或者只上下午吗?”
“咱们要先学理论知识啊,学完理论知识,咱们就可以只在学堂上半天课了。”
许机心意动,“真的吗?”
翠翠笑眯眯的点头。
没有告诉她,等基础理论知识上完,确实只在学堂上半天课了,但另外半天,是去上实践课。
她也不算撒谎呀。
“那理论课要上多久?”许机心问。
翠翠道:“如果都是今日这个进度,还要三年吧。”
三年?
许机心笑容裂开了。
这也太长了吧。
如果是以前,她不觉得长,但现在,她要追美人儿啊。
“哎。”许机心忧心忡忡,琢磨着回去后,怎么向美人儿告罪,再怎么赔罪,以及怎么讨美人儿欢心。
她道:“翠翠,我记得你那有剑骨木,我用小龙舌和你换,你院子里那花妖,不是喜欢这品种兰?你可以用小龙舌讨他欢喜。”
“行。”翠翠想起那不争不抢、人淡如兰的侍君,决定今晚就宠幸他。
许机心换了剑骨木,兴冲冲地回到院子。
院子里没瞧见南百离,许机心犹豫片刻,先回到偏房。她摸出剑骨木,开始打磨。
剑骨木因形枝丫形似长剑而得名,她手中拿着的,就是剑骨木上其中一枝,长三尺三,宽一尺二,暗红色的剑身上,有金色的细纹。
总的来说,是一柄很漂亮的木剑。
不过,剑柄是直接长在剑骨木树干上的,剑柄尖端得打磨和雕刻一番,让它不至于划手,外形也更漂亮。
剑柄处理好了,许机心又寻个木匣子,将剑骨木放进去,之后,整理下衣裳,将自己打理干净,抱着木匣子,跑去找南百离。
南百离正在打坐,他的身下是一个巨大的类似鸟窝状的蒲团,听到敲门声,他抬眸,扭头望向大门。
没有出声。
这蛛女果真不诚心,回来了也没往他这边走一趟,怕是已经忘了,院子里还有一个他吧?
旁人纵然因美色而生爱的,也没她这般敷衍,头几日总会有几分新鲜,而伏低做小、曲意逢迎。
只有她,追得敷衍,连戏都不好好做。
就这般,还想追到他,重结前世之缘?
南百离又闭上双眼。
笃笃笃笃——
外边又传来敲门声,随着敲门声一并而来的,是一道小声嘟囔,“没听见?难道在睡觉?我悄悄进去看一眼,保证不吵醒他。”
随着这话落下,有脚步声往前。
南百离起身,将鸟窝收起,端坐在客厅椅子上,冷眼望向大门。
大门小心翼翼推开,从门缝里小心翼翼探出个脑袋,贼眉鼠脸、鼠头鼠脑的,配上她那张狡黠灵动的脸,竟不显得猥琐,反而别有一番天真可爱。
南百离很想给自己洗洗眼,他是眼睛瞎了吗?居然觉得可爱?
许机对上南百离横眉冷对,微微愣了愣。
很快,她反应过来,将大门推开,站直身子,大大方方打声招呼,“百离,晚上好呀。”
她跳了进来,脸上灿烂的笑容昭示着她的好心情。
她也没问南百离坐在客厅,怎么不开门,进来后就将木匣子放到桌上南百离面前,俯身靠着桌上,一双清凌凌的澄澈的圆眼望向南百离,笑意吟吟的,泛着一股傻白甜无害的信息。
“百离,这是我送给你的赔罪礼,你看看喜不喜欢?”许机心将木匣子往南百离身前推了推,顺势坐在他身侧,手肘放到桌上,半趴在桌面上,从下而上斜望向南百离。
乖巧,可爱。
许机心就是有这么一种魅力,当她软着声调笑着与人说话时,让人不自觉心头发软,明明她也没刻意撒娇,但就是让人对她说不出什么重话。
南百离盯着桌上木匣子,想起今天一天的纠结与等待,狠心冷声道:“赔罪礼,什么赔罪礼?”
“将你绑过来的赔罪礼呀。”许机心盯着南百离,满眼着迷。
都说这个角度是死亡角度,再漂亮的人从这个角度瞧过去,美貌都会大打折扣,但南百离没有,他的下颔线干净利落,侧脸也不显得宽大,而那两个鼻孔,随着呼吸一开一合,也显得过于可爱了。 “虽然是我朋友做的,但我朋友若不是为了我,也不会让你有这么一个糟糕的体验。”许机心道,“这个赔罪礼很轻,只是表达我认错的态度,至于真正的赔罪礼,得看你。”
“你说说,要怎么你才会不再生气?”
美人冷脸虽然也好看,但若是可以,她还是想看到笑脸。
大家都开开心心的生活,不好吗?
早起瞧见一张笑脸,一天都会有好心情呀。
南百离见许机心这话不像是哄他的,终于正眼抬头瞧她,“我要什么,都可以?”
“可以。”许机心拍着胸脯保证,暗道,无论美人要什么,她拼了老命也要做到。
这是美人该得的。
“第一,你朋友对我道歉;第二,你朋友不能动弹三天。”南百离道。
许机心眸光一亮,“这么简单?美人儿,你真是人美心善。”
许机心激动得去抓南百离的手。
南百离抬手避过,撩起眼皮望向许机心,冷笑,“第三,你不许对我动手动脚。”
许机心抓了个空,有些失望。
咳。
美人儿手放到桌上时,骨节分明,白皙若雪,在小紫檀木匣子的映衬下,玉光生韵,让人生出一股把玩的冲动。
实在是美得让人诱惑,绝不是她色心上脑。
“好。”许机心点头,“你先看看,这礼物你喜欢不喜欢?”
虽说这木头有剑形,但到成品,她也打磨过呢,四舍五入,这就是她亲手制作打磨的作品。
诚意满满。
南百离瞧了她一眼,确定许机心不会再趁机抓他手,才打开木匣子。
木匣子里,放着一柄木剑,虽然是木质的,但只看外形,还以为这是玉石打磨成,暗红色的剑身,若里边有鲜血流动,黄金色的纹路,若泥金描画,流光溢彩。
南百离一见这剑,就心生喜爱,他将木剑从匣子里捞出,指腹缓慢地在剑背上抹过,道:“好剑。”
“你喜欢就好。”许机心松了口气。
剑骨木虽然是木剑,但锋利度不比法宝差,还不受属性限制,无论是当武器,还是用作收藏,都可以,是许机心思考许久,精心挑选的。
毕竟两人刚认识,并不知道他的喜好,在选择礼物时,就得仔细斟酌,幸好没出错。
许机心又望向南百离,正大光明地欣赏他的颜,这时,她瞧见早上她送给南百离的花,此时正摆放在木架花瓶内,花瓶白玉,素雅淡染,衬得那锦簇花团更为色彩斑斓。
明艳艳的,热闹又喜庆。
光是看着,心情就不错。
许机心更高兴了。
自己送的花束,得到收花人的精心爱护,像是自己的一片心意,得到珍重对待与收藏,这让人如何不心动?
许机心跳起来,趁南百离不备,快速抱了一下,又赶在南百离生气之前跳出房间,她站在门口,往里探了半个头,笑嘻嘻地开口,“百离,明天见,晚安。”
说着,笑嘻嘻地离去,看不见她的身影,耳中却萦绕着她欢快又高兴的笑声。
这道笑声很能感染人,南百离怔忡片刻,禁不住轻声笑了一下。
他下意识深呼吸,还来不及生气的不悦,就这般随着这笑声,一道散去。
清冷馥郁的雅香从鼻尖钻入心底,许机心刚抱上来时带起的香风残留在空中,他的衣服上边,也沾染着残留的细微热意,这股热意熏笼着这股残香,存在感不强,却不容忽视。
南百离本能地闻了闻自己衣服,又深呼吸几次。
待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又黑了脸。
这蛛女,简直有毒。
147
次日刚下学, 许机心拉着翠翠的手,满目诚恳地瞧向她,道:“翠翠, 做错事,就要道歉, 就要受到惩罚的,对不对?”
翠翠觉得许机心这话说得挺怪,没头没尾, 莫名其妙的, 但咂摸下这句话的意思,还是点点, “对。”
许机心高兴地抱抱翠翠, “我就知道翠翠你,最是通情达理,深明大义不过了。”
翠翠被夸, 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高高的昂起头,颇为自得。
那是, 她最是讲理不过了。
“那翠翠, 你是不是我最好的朋友?”许机心继续问。
翠翠继续点头,“那当然, 咱们自出生就长在一起, 长大后洞府也挨着, 你最好的朋友不是我, 是谁?”
“那当然是你啦, 所以翠翠,为了朋友的幸福, 你帮点微不足道的小忙,也是可以的对不对?”到了现在,许机心终于图穷匕见,说出自己真正的目的。
翠翠盯着许机心,知道关键点来了,她本来想一口答应的,毕竟,心心没多少心机,又天真善良可爱,能让她干什么坏事?
但在出口瞬间,她回忆许机心刚刚的循循善诱、娓娓道来,又将脱口而出的话咽下去。
她谨慎地开口:“你先说说,是什么忙。”
许机心能说出刚刚那些话,已经是她考虑了一天的功劳,现在一天的功劳已经用完,剩余的话毫无心机地和盘托出,“给百离道歉,并被蛛毒麻痹三天。”
翠翠听完,神情诡异。
她从来只在其他种族的故事里听说过见色忘友的,还没在混沌蛛族里听见过,毕竟混沌蛛一族没有专情基因。
于雄蛛来说,非与雌蛛结合生下的孩子,是混沌蛛还是其他种族完全随机,所以为了诞下足够多的混沌蛛,往往会寻找多个伴侣。
而蛛女虽然无论与哪个种族生下的孩子,生下的基本上都会是混沌蛛(唯有男方血脉高于等于混沌蛛,才会生下其他血脉的孩子),可以挑个固定伴侣繁衍,但男人于她们来说,只是孩子的父亲,闲时的消遣,也难以投下多深刻感情。
她还是头一次,在混沌蛛一族里,见到见色忘友的例子。
她禁不住上下打量许机心,暗道,好家伙,她们混沌蛛一族出息了,居然有了专情种,以后旁的种族,不能再说他们混沌蛛一族薄情寡义、无心无情。
日后谁再这么说,她就将心心的事,丢到他们脸上。
许机心见翠翠面色有些不对,她连忙拍胸脯保证,“你被麻痹的三天,我保证将你照顾得妥妥帖帖。”
翠翠本来想说不必,但琢磨片刻,她点头道:“行。”
她要看看,那个凤凰族的美人,到底是怎么将心心给迷得团团转的。
“谢谢你翠翠,大恩大德,我铭记于心。”许机心将胸脯拍得响响,听得翠翠生怕她胸骨被她不小心给拍碎了。
“好了好了。”翠翠拦住许机心拍胸脯的动作,道,“走,现在去和你那心上人道歉,这事,确实我鲁莽了。”
“翠翠,你真好。”许机心用脸颊贴贴翠翠的肩膀,声音软绵绵的。
翠翠摸摸她的头,本来就没生气,此时更是被蹭得心头软了一片。
到了院门口,许机心情绪一下子高涨起来,拉着翠翠跑了进去。
院子里,南百离坐在椅子上,正一边吃肉干一边看书,瞧见许机心和她身侧的翠衣姑娘,眸光闪了闪。
许机心本来是拉着翠翠过来向南百离邀功,但瞧见桌上的肉干,顿时移不开眼。
她总觉得,自己已经许久不曾吃过肉干,此时馋得受不住。
她介绍的话语瞬间变了词,“百离,这肉干我们能不能吃?”
南百离:“……”
翠翠:“……”
两人同时涌出一个念头,这流程是不是不对?
南百离率先回过神,点点头。
许机心欢呼一声,伸手抓了两条肉干,一根率先咬进嘴里,一根塞到翠翠手里。
她咬了一口,眼眸放光,“翠翠,好好吃,快吃。”
她催道,嘴里因咬着肉干,含含糊糊。
翠翠瞧了南百离一眼,问:“真那么好吃?”
许机心连连点头。
就那么好吃。
处处合她口味,鲜香浓郁,咸辣爽口,有嚼劲又嫩,好吃得停不下来。
一根吃到最后,她舍不得吃完,含在嘴里,依依不舍地咽下去。
那馋样,没法瞧。
翠翠伤眼移开视线,暗道,至于么,这肉干虽然味道不错,也不知道露出这种美食世无二致,举世无双的神色吧?
南百离将盘子塞到许机心怀里。
许机心顺手接过,端在怀里,一连吃了三根解了馋,才想起正事。
她拉着翠翠过来,对南百离道:“百离,这是我那个干了坏事的朋友,我带她来向你道歉了,翠翠,这是百离,你掳来的那个,道歉。”
翠翠此时已经吃完肉干,又将自己打理干净,此时风度翩翩地站着,上下打量翻南百离,暗道,当日惊鸿一见,便知他美貌,现在近距离看了,美貌较之惊鸿照影,更觉惊艳,倒配得上她这杀朋友。
她果断道:“抱歉,我为我邀请阁下在混沌蛛做客的手段过于粗鲁而道歉。”
南百离听出她的意思,她道歉的是,她手段过于粗鲁,她将他掳回混沌蛛一事,不道歉。
南百离禁不住望向许机心。
许机心什么都没听出来,她见翠翠的句话里有道歉二字,松了口气。
她高兴地想,翠翠真好。
果然是她好朋友。
见南百离望过来,她以为他催促她行第二个条件,道:“第二个条件是吧?我知道了。”
她抬手搭向翠翠肩膀,蛛丝从她指尖爬出,落到翠翠脖颈上,之后,她收回蛛丝,伸手捞过中了蛛毒软了身子的翠翠,双手用力,就将翠翠抱在怀里,“她会麻痹三天。”
南百离抬手,指着院子里的一颗大树,道:“挂在那里,不然我怎么知道,她是真的麻痹了三天,而不是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就被解了毒?”
许机心盯着院中枝繁叶茂的大树,低头望向怀里的翠翠。
翠翠一双眼瞪得老大,威胁地盯着许机心。
你敢将我挂树上试试?
许机心抬头,望着南百离道:“我来监督,保证让她解不了毒。”
南百离冷笑,“你俩关系那么好,谁知道你会不会包庇?”
许机心有些伤心,“你是这么想我的?”
南百离盯着她这张美丽的面庞,心又软了软,但想起自己的目的,狠着心道,“是。”
许机心嚯地起身,嚷道:“你讨厌。”
“我既然答应了你,就会做到,你怎么能这样?”
“反正事情我做了,你不能再生气了。”
说着,许机心抱着翠翠往门外走,走了两步,又折回身。
翠翠瞪着许机心,使劲蹬。
她不会要妥协了吧?
要是她妥协了,她再也不和她好了。
南百离见许机心回身,抿唇,正准备继续说两句狠话,却瞧见许机心冷哼一声,抓起桌上的肉干碟就跑。
南百离被这一转折惊到,话咽到喉中,半晌组不出半点声响。
良久,他才憋出一句话,“锵,她有点可爱!”
他是真被可爱到,这是怎样的吃货精神,生气还不忘拿走食物。
隔壁院子,许机心将翠翠放回床上,自己坐在旁边慢吞吞的吃肉干。
翠翠瞅了许机心两眼,见她虽然情绪不佳,但并没有多伤心,不解道:“你不生气?”
“没什么好生气的。”许机心摇头,“我和他昨天才认识,又出尔反尔地将他强留下来,他生气,撒点气也是正常的。”
说着,她拈着肉干嘿嘿地笑,“他纵然生气,还给我肉干吃诶,像只撒娇的小野豹,贼可爱。”
翠翠:“……”
算了,和上头的蛛蛛没什么好说的。
她道:“他看不到,赶紧将我身上的毒解了。”
“不行。”许机心摇头,“如果这样做,不就说明百离的担忧是真的?若这样,还不如我将你挂树上。”
翠翠:“!!!”
次日,许机心又寻了自己喜欢的漂亮花花扎成束,犹豫片刻,还抓了两只山羊,一并送给南百离,之后,她扛着不能动的翠翠,冲向学堂。
翠翠被许机心双手举在空中,感觉到周围混沌蛛投来的好奇目光,翠翠觉得自己还不如自己挂在树上呢。
那样,只在两人面前丢了脸,现在,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丢了脸。
她安详闭眼,对许机心道:“心心,给我织个面具遮下脸吧。”
只要我遮了脸,就能假装旁人不知道这是我。
许机心从善如流。
下了课,许机心又扛着翠翠,冲向自己院子。
她将还僵直的翠翠放到南百离面前,道:“你看,她还麻痹着。”
说完这话,她扛着翠翠,又匆匆回到翠翠院子。
翠翠躺回床上,不解道:“你不和他说说话?”
许机心傲娇地开口,“他不和我说话,我就不和他说话。”
翠翠夸道:“就该是这样,男人不能惯,一惯就上天。”
许机心很是认同地点头。
凌晨照例给南百离送了一束花,两只羊,准备走时,许机心在门上发现一捆悬挂着的肉干。
许机心感动得一塌糊涂。
呜呜呜,百离真好,知道她爱吃肉干,还特意给她留了肉干。
百离对她,也不是毫无感情,对吧?
这就是双向奔赴啊。
要不是快要上课了,许机心都想冲进房间抱抱他。
一整天,许机心都乐呵呵的,完全沉浸在甜蜜的滋味里,那肉干,更是小口小口的吃着,无比珍惜。
翠翠几个三番给她使眼色,暗示她自己还要吃,许机心都假装没看到。
这是百离对她的爱,分给翠翠一根已经足够义气,剩余的,当然是要自己独享啦。
要是翠翠爱吃,她可以给她做。
下了课,许机心第一时间扛着翠翠回到院子,遥遥的,瞧见南百离坐在椅子上,身上气质儒雅,手捧着书卷,若涵涵君子,端方隽雅。
许机心下意识顿住脚步,小心翼翼靠近,生怕惊扰到眼前这如画的一幕。
南百离抬眸,见许机心这做贼似的举动,又蓦地想起前日她半个头往门内探好似只肥头肥耳大猫咪的画面,不禁憋住笑。
她是怎么做到,将“走”、“探头”等如此寻常的动作,做得如此喜感的?
见南百离已经发现了自己,许机心大步走过来,将翠翠让他面前一放,“第二天了,她还麻痹着。”
说完,她扛着翠翠就走。
当然,这次她走得很慢,磨磨蹭蹭的,一点都没有昨天的干净利落。
南百离知道她在渴望着什么,却没有开口。
许机心失落。
哎,感情还是没到位,百离没有主动喊她。
她将翠翠放回床上,决定百离不来就她,她去救百离。
百离对她感情不到位,她感情到位了就行。
她冲到山上,摘了一朵大牡丹,又麻溜地来到院子门口,将自己被风吹乱的头发和衣服整理好,在推门进去前,许机心想了想,又回到翠翠院子。
她攀上院墙,露出一双眼睛,往自己院子里瞧。
她先瞧瞧,百离在做什么,心情怎么样。
暗中观察.jpg。
眼睁睁瞧着院墙上方,长了半个头和一双眼的南百离:“……”
这蛛女回自己院子,戏也这么多的?
被许机心带动,南百离赶在那双眼睛瞧过来前,本能地躲在柱子后边,侧着身从柱子旁侧上瞧。
偷偷观察.jpg。
做完这一切,南百离身子一僵,蓦地反应过来,他这是在做什么?
鬼鬼祟祟的。
这蛛女有毒!
148
许机心视线在院子内扫了一圈, 没寻找南百离,微微意外。
她整个头从围墙上探出,确定没有南百离后, 手撑着围墙跳下,跑向她正房, 现南百离房间。
跑到一半,眼角瞧见一抹白,扭头瞧去, 只见白衣青年长身玉立, 闲闲地靠着柱子,欣赏冷月孤星。
凉亭暗影挥墨, 树叶照影若水中蘅荇, 沐浴在星月之辉的南百离眉清目秀,立于这清夜暗景里,好似瑰丽绝美的鲛人。
纯白肌肤折射出淡淡的星辉月晕, 乌色的长睫烟煴洗净的眸,配着这星月、树枝暗影,让人移不开视线。
许机心轻手轻脚地靠进去, 灵巧得若一只猫, 若不是南百离注意力一直落到她身上,怕是没法察觉到她接近。
他垂眸, 藏在大袖下的手指摩挲着衣边祥云绣, 等待她下一个动作。
许机心在即将靠近南百离时顿住, 摘下牡丹小心翼翼插向南百离发鬓。
南百离国色天香, 与这牡丹最为相配。
南百离偏头, 避过许机心动作,许机心见目标远离, 急了,往前一跳,整个人跳向南百离。
南百离那瞬间闪过的念头是,若他躲避,许机心扑个空,会摔到地上。
痛。
他没有躲,在许机心跳到他怀里时,抬手搂了搂许机心的腰接住。
柔软的喷香的一团撞入怀里,南百离却感觉似一团火撞入心底,这团火那么轻那么烈,然而存在感十足,让人不容忽视。
他僵在原地,不敢乱动。
怕力用大了,会将她揉入怀里,怕力用小了,她会摔到地上,他像捧着娇气的、脆弱的宝物,小心翼翼不知所措。
相比南百离五味混杂,许机心的心思十分单纯。
她双腿夹着南百离的腰,左手手肘搭在他肩上,掌心捧着他的侧脸,另一手抬起,持着牡丹花插向南百离发鬓。
目的明确,专注十足。
她怀里其他五颜六色的牡丹花散落,夹着两人胸膛间,揉碎的花汁散发着浓郁的香味,混着许机心身上特有的香,调出一种新的让人心旷神怡、清淡隽永的味道。
南百离垂眸,无意识追寻花香源处,顺便缓解下此时尴尬,谁知视线凝处,一寸寸石化。
他视线落到是胸前凌乱的牡丹花束,然而牡丹花后,一片腻白,五颜六色的花汁溅数滴在上边,好似湖心亭雪,春意盎然——许机心今日穿的是齐胸襦裙,胸膛随着呼吸起伏,半边雪媚娘香沁,无限风光,凑得极近。
南百离当即闭目,怀里本就如一团火炽烈的许机心,此时更像温度乍然升了几千度,烫得他恨不得丢得远远的。
他虚虚搭在许机心腰间的握成拳的手,更像是失去了控制,除了悬在空中,完全不会动。
他呼吸微微急促几分,脑子一片晕眩。
事情到底是怎么发展到这一步的?
到底是哪步出了错?
怀里小姑娘并不知道他的煎熬,还在他怀里动来动去调整牡丹花的位置,南百离喉结动了动,后牙槽咬得死紧。
他不敢深呼吸,不然馥郁腻香会喷鼻而来,若那鬼魅暗影,钻入他的骨,抓向他的魂。
他小声咬牙,“从我身上下去。”
许机心终于意识到两人姿势的不妥,两颊微微发烫,胭脂腮薄薄桃红。
她下意识想跳走,但在行动前,许机心又觉得,便宜是无意识的她干的,有意识的她什么都没干,就这么退走,是不是太划不来?
她眼珠子一转,亲润润的圆眼染过一抹狡黠,她慢吞吞地应道:“哦,好。”
说着,她双手环保住南百离的肩,双腿慢慢滑落。
她一边动作,一边暗里惊呼,哇,这腰,好细,好力道,这腿,好直,这手臂,弹弹的,肌肉触感绝了……
这种美事只进行了一瞬,一股仙力从南百离身上散出,若一只大手,坚定而果决。
许机心被这道仙气推到三米之外,双手环抱了个空,花瓣被揉碎的牡丹洒了一地,与南百离头顶俏然的牡丹,形成鲜明对比。
许机心视线落到簪着西江锦、被正红色牡丹衬托得格外俏丽的南百离,心头满是遗憾。
拥抱的时间太短了,她都没好好感受下那具肉身的力量。
不过见南百离沉着脸,许机心麻溜地双手贴在腿边,乖巧道歉,“百离,抱歉啊,我不是故意对你动手动脚的,我只是想给你簪朵花。”
许机心这话说得,理直气壮,她一开始的目的就是这样,虽然后边变了质,但这不是怕他察觉,动作收着嘛。
都在正常范围内。
她圆溜溜的双眼眨巴着,一张脸写满憨厚老实与诚恳。
南百离睨向许机心,若暗夜星辰般灿灿的眸子,沉了下来。
她这是将他当傻子糊弄?
她怕是不知道,她耍小心机时,眼珠子滴溜溜得活泛,她为了让人瞧清自己眼底的“真诚”,一般是直视着人的,而直视人的眸子,满是狡黠。
就如她此时。
一脸“占了便宜正在偷笑”。
小心思太浅,他都懒得去戳穿。
不过,他视线落到她脖下,雪白的缎面上沾染着正红、姚黄、素紫、豆绿、玉蓝等点色,随着她圆溜溜的眼睛而缠动,之前盈香满怀画面又在眼前展开,顿时数道邪火往上,纤细的薄皮透着淡淡的粉。
他冷哼一声,大袖一甩,疾步冲向自己暂住房间。
许机心哀叹一声,无声哀嚎。
呜呜呜,美人生气了。
好不容易美人愿意回应她肉干,一招又打回原型。
好吧,在装痴卖傻占美人便宜时,她就做好美人翻脸生气的心理准备,只是美人真生气了,她觉得自己其实没做好准备。
她望着南百离背影,哀哀戚戚。
美人肯定气狠了,这脚步,迈得多快啊。
南百离反手关了门,一边气自己没定力,一边又骂道,“果然,她就是馋我身子。”
以色侍人者,色衰而爱驰,除了是奔着钱权势来的,谁愿意?
南百离起身,周身气息冷凝。
他在期待什么?
明天他就离开混沌蛛一族。
不过,开门瞧见放到门口的牡丹花束,以及一头壮牛,南百离又生生气笑。
除了花和妖兽,她就不会用其他方式哄人了?
他不走了,他要看看,蛛女还能再敷衍他多久,又能在他冷脸下,坚持多久。
这一坚持,就坚持了百年。
百年内,许机心雷打不动的,每天送束花和妖兽,想尽法子去占便宜。
但一来,她早出晚归上课,与南百离相处时间本就不多;二来南百离汲取之前经验,对许机心严防死守,没让许机心捞到任何近身机会,不管许机心是偷袭、埋伏、假装跌倒、受伤等等,南百离将自己保护得严严实实。
整整百年,两人感情都没进展。
连手都没拉过。
许机心愁眉苦脸,趴在桌上对翠翠道:“翠翠,你说我是不是该放弃了?”
送了一百年的花,美人都没对她笑过。
倒不是她坚持不下去了,对着美人儿那张脸,哪怕美人儿只是坐在那儿,她都能再看几百年不腻;而是美人儿一直没展颜,她觉得他在这儿待得不开心。
她想放他走。
鸟儿只有高飞才会自由,在笼子里只会郁郁寡欢,南百离就是那只鸟,她不想做困住他的笼。
纵然不舍,她也只愿看他笑。
翠翠吃着许机心奉献出的肉干,这肉干是许机心的宝贝,是那个冰清玉洁铁石心肠冷美人给许机心做的回礼,许机心一向藏得严严实实的,顶多每份肉干分给她一根。
本来她对这肉干是一般喜爱,被许机心这么护食,每次掏出肉干时露出像割肉一样的表情,硬生生让她咂摸出一种口齿留香回味无穷的美妙滋味,让她乐衷于从许机心这抠肉干。
闻言,她睨向许机心,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给出个主意,“给他下药,生米煮成熟饭。”
也不怪翠翠想法这么简单粗暴,而是两人磨磨蹭蹭,她这个旁观者都急。
她院子里又新添了两名新人,当然,也走了三名新人,她新美在怀,享无边风月,这两人还在玩“你投我以花束,我赠你以肉干”游戏。
小孩子都比他俩纯洁。
成年蛛办事,成就是成,不成就拉倒,哪像她,磨磨唧唧的,连个唇友谊,都没混上。
真丢混沌蛛的脸。
许机心哼了一声,“百离是云上雪,天上月,哪能这么折辱?当然要让他心甘情愿才好。我俩是要相伴千年万年,不出意外,会相伴一生的伴侣,当然得先通心意再办事。”
翠翠就知道许机心会这么说,闻言面色没变半分,她将嘴里肉干啃干净,推推许机心,“心心,再给我一根肉干,我给你正经出个主意。”
许机心摸摸怀里的肉干,满是不舍。
片刻,她肉痛地拿出一根肉干,狠心扭头,将肉干往翠翠那边递,“今天百离只给了我五根肉干,再多没有了。”
翠翠才不信,当她没偷窥过似的,那一捆至少十根。
不过她没戳过她,拿着肉干拍击着掌心,道:“这样,你带他去集市玩玩,然后我雇一群散修大劫他,你再英雄救美?”
‘救命之恩,以身相许’,永不过时。
许机心:“……”
她总算清醒,知道从翠翠这得不到正经的有用的主意了。
也是,翠翠都没追过人,能期待从她这得到追人攻略?
她嚷道:“可别咯,要是被他知道这后边策划,他还能再理我?再说了,爱情里轮不到半点算计。”
“是是是,你俩爱情高贵,我这乱七八糟的污糟想法不配。”翠翠阴阳怪气了一句,从储物戒里摸出一坛酒,道,“饮了爱情苦,要不要一醉解千愁?”
“要!”许机心拍开坛子,咕噜咕噜地喝,“等我微醺,我就和他说,我放他走。”
呜呜呜,不仗着酒,她舍不得开口。
蛛蛛都是自私的,她也不例外。
许机心咕噜咕噜地一坛酒喝干净,又拍开一坛,对翠翠道:“干!”
许机心本意是喝到熏熏然,微微兴奋但又保持理智,但她手中这酒,尝起来微甜,后劲却十足,当她感觉到微醺时,酒意会瞬间汹涌,让人从微醺变成大醉。
许机心豪气地喝了两坛,自觉酒候差不多了,她起身,对翠翠道:“翠翠,我走了,等我恢复单身,我再找你喝酒。”
翠翠端着翠玉杯,闻言不禁吐槽,还恢复单身,她不是一直都是单身狗?
她朝许机心挥挥手,道:“去吧去吧。”
许机心出大门时还有理智,但走到院墙时,理智就有些控不住。
她这瞬间想见南百离,非常想,她跳过院墙,精准捕捉到南百离踪迹,跳了过去。
瞧在南百离眼里,许机心两腮通红,双眼迷离,像僵尸一样地双足跳地,咚咚咚地往他跳了过来。
风送酒香,南百离鼻尖动了动,放下花锄,走过去,问:“喝酒了?”
许机心伸出小拇指,恰恰拇指尖,傻乎乎地直乐呵,“一点点。”
“这不是重点,”许机心不满地挥挥手,朝南百离拍着空气,“重点是,我有话要和你说。”
南百离眸光微沉,嘴角勾起个微讽的笑,这就坚持不住了?
许机心身子摇摇晃晃,双眼虚浮没有焦距,她望着南百离这个方向,不满道:“百离,你别晃动,晃得我头都晕啦。”
南百离气笑,“是你喝醉了,你头晕,关我什么事?”
许机心嘴硬道:“我没醉,我酒量好着呢。”
“是,你没醉,你要和我说什么?”南百离施展仙气,扶住许机心,自己双手却抱臂,神情冷冷淡淡的。
许机心有很多话要说,但千头万绪团成一团,想要思考又觉得那些话全都成为浆糊,她委屈地瘪瘪嘴,放弃原本话题,将萦绕在心头无数次的话说出口,“百离,你别走好不好?”
就留在混沌蛛陪她。
南百离愕然。
他以为,她会很生气地对他说,你走,你赶紧走。
他这一愕然,扶住许机心的仙气控制放松,而许机心这时挣开仙气束缚,上前一步,用力抱住南百离,将他的头死死抱在怀里,霸气宣布,“你是我的,你不许走!”
南百离:“!!!”
我锵!
两人身高相差两个头,被许机心这么用力往下按,南百离的头,差点没被许机心拧下来。
偏偏酒醉后的许机心力气出奇的大,用力抱着他的头往胸部埋,脖间疼痛,让他起不了半年旖旎。
他岔开双腿,降低身高,咬牙切齿:“放开我。”
149
“不放!”许机心紧紧抱着, “一放你就跑了。”
南百离又气又怒,偏生脸颊触碰着软绵绵,让他不敢挣扎, 他吸了吸气,许机心身上混着酒香的香气沁入肺腑, 让他有瞬间目眩神移。
他连忙屏住呼吸,闭上双眼,哄道:“我不会跑, 你放开我好不好?”
许机心放个耳朵, 头侧到南百离身上,大声问:“你说什么?你说你不会跑, 是不是?”
南百离:“……”
选择性耳聋是不是?后半边话你一点都没听见是不是?
他安慰自己, 不与醉鬼计较,他好声好气地开口,“是, 所以,”
“放开我好吗?”这五个字,南百离近乎吼出来, 以仙力送进许机心耳里。
许机心明显被这大喇叭震懵了, 好半天都回不过神,纵然如此, 她箍住南百离脖子的手, 依旧没有放松。
她站在原地, 晕晕的脑子消化掉刚才那句话, 顿时怒了。
她低头望向南百离, 气呼呼道:“放过你?你果然存了离开的心思,你刚才说不会跑是哄我的, 你真坏,你怎么这么坏,你居然骗我!”
“想都别想,你是我的,别想走。”
许机心这些话,掷地有声。
南百离气得不知道说什么好,许机心这选择性耳聋,可真厉害。
她真的醉了?
南百离想抬头去瞧她脸色,但他刚一动,许机心以为他要逃,双臂用力。
南百离吃痛,小暴脾气有些忍不住。
你要不要看看,到底是谁坏?
“我不走。”南百离压压怒火,再次给出保证。
闻言,许机心双臂果然力度变小了些,她歪头往下,想了想,伸出小拇指,“那,拉个钩?”
南百离哄道:“你退后两步,我好伸手。”
许机心听到后退,不太愿意,她不想离开南百离。
她想了许久,用她那不太灵光的小脑瓜,想出个绝妙的主意,她松开右手,拉住南百离的左手腕摇了摇,道:“这样可以伸手了。”
感觉到脖间的轻松,南百离不着痕迹松了口气,第一时间站直身子。
许机心随着他的动作而仰头,因为仰得太高,身子又摇晃不稳,扑向南百离。
南百离抬起右手摁住她的肩膀,许机心身子右侧,软趴趴地窝在南百离怀里。
从南百离这个角度瞧去,许机心云鬟仙容,玉团娇秀,一双春眸水润,两腮胭脂桃红,眉梢动处,顾盼神飞;眼波横斜,风致暗藏,盈盈脉脉,风情无限。
南百离只感觉自己的心脏,有自己的意识般,砰砰砰地疯狂跳动。
他喉结无意识地动了动,正准备扶正许机心,许机心这时拿眼睒过来,脸颊蹭了蹭他的胸膛,还发出小小的哼唧声,似是难受,又像是撒娇。
南百离好似被点了定穴一般,僵在原地。
这,这蛛女未免太犯规了。
像小猫儿蹭脸撒娇,谁顶得住?
南百离唇死死抿住,心头更是狂跳得毫无规律,薄薄的胸膛挡不住心脏蹦跳的声音,咚咚咚的如同擂鼓。
南百离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忽然伸手拍了自己一巴掌。
疼痛没有让他冷静下来,反而有一种更疯狂的念头在脑内叫嚣,混沌蛛一族血脉高贵,他凤凰族差到哪里去了?
若在上古,他凤凰族还是混沌蛛的天敌呢,两族相遇,该是混沌蛛怕他,而非他怕混沌蛛。
许机心能馋他美色,他就不能馋她美色?
若她胆敢干色衰爱驰之事,他一口吞了她,也算是与她长长久久一生一世在一起。
这个念头一生,他的手似是有自己的意识,抬手去搂许机心的腰。
还没靠近,许机心又挣扎着站直身体,她嫌弃南百离的心跳声太吵了。
她烂醉如泥,爬起,又倒下,爬起,又倒下,双手搂着南百离的腰,却没有多少力气,软绵绵地往下倒,倒到一半,又继续抱着他的左腿继续往下。
瞧见这一幕,南百离所有旖旎心思都散去,又好气又好笑。
醉成这样,都不知道去休息,还找他发酒疯。
他俯身,去扶许机心,温声道:“去睡觉。”
许机心靠在南百离腿上,仰头望着南百离,一双眼雾蒙蒙的,没有焦距,翠翠那毫不负责的建议在她脑中冒出,她傻笑两句,挣扎着起身,嘴里嘟嘟囔囔,“嘿嘿,睡觉,今晚要睡了你,生米煮成熟饭。”
南百离:“???”
哦。
一秒冷漠脸。
果然,不能对混沌蛛的节操,抱多大期待。
还以为她花百年追求,院子里也没有其他侍君,是混沌蛛中的异类呢。
酒后现了原型,混沌蛛还是混沌蛛,满脑子睡睡睡。
“不,不对。”许机心去抓南百离的手,“拉钩,拉钩。”
南百离刚升起的气,又被这话逗笑。
她到底是怎么做到,让人生气无语又滑稽的?
醉成这个样子,也没忘了要拉钩,是不是拉完钩,也忘不了要睡觉?
南百离敷衍地与她勾了勾小拇指,道:“拉完钩了,起来吧。”
许机心靠在南百离腿上,抬起拉钩的手放到眼前瞧。
她头晕晕的,眼睛也蒙蒙的,看什么都在晃,勾起的小拇指在她眼里分出七八个虚影,她本来是确定真的拉了勾的,被这虚影一晃,两手在前边抓啊抓,嘴里跟着笑道:“嘿嘿,抓蝴蝶,抓蝴蝶,抓了蝴蝶送离离,离离好,离离香,离离小宝贝亲香香。”
说着,她噘噘嘴,啵啵啵啵亲空气。
离离本离南百离:“???”
他禁不住冷笑,所以,她脑子里到底都装了些什么东西?
他扶住许机心的手臂,道:“起来。”
许机心歪扭扭地倒在南百离怀里,兴奋地问:“去睡觉?”
“想得美。”南百离搂住许机心的腰,将她打横抱起,“你愿意‘醉里挑灯看剑’,我还不想‘酒星樽里吴钩行’呢。”
南百离是故意这般说的,这些话,便算是许机心没醉时,一时半刻也未必能反应过来,醉酒后脑子更是一团迷糊,听完南百离的话,她掰着手指算,心爱的离离在说什么,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
掰着手指算不清,却将几根手指看成一朵花,开开心心地又玩起自己手指,玩到一半,她一拍巴掌,恍然大悟,“我明白了,你要舞剑我喝酒,剑来,酒来,我还能再喝。”
南百离此时已经走近屋子,听到她的醉话,冷笑道:“还能再喝,就你这狗样?”
许机心不乐意了,“我不是狗,是我蛛蛛,蛛蛛,漂亮的大蛛蛛。我还能喝,给我喝。”
说着,她挣扎着要从南百离身上下去,去喝酒,证明自己的话。
许机心挣扎力度大,南百离不得不花大力气控住她,这让他有些后悔,和酒鬼计较什么?
他哄道:“是是是,你还能喝,你安静些,等回房间,我就给你拿酒。”
许机心小声嘟囔,发出不成语的音调,过了片刻,方道:“对,酒,喝。”
说完,安静了下来。
南百离松了口气,僵直的双臂用仙气舒缓,他加快前往房间的脚步。
许机心安静片刻,又抬头,手轻轻拍打南百离的胸膛,兴奋道:“我跟你说,我有个伴侣,他叫百离,他是天上地下第一好看的人,你见过他没有?”
南百离听到那句夸奖,耳尖微微热。
他知道自己皮相不错,但也不敢自称天上地下第一好看。
他低头瞧了许机心一眼,暗道,算她有眼光。
连带着那句伴侣,他不计较了。
“嘿嘿,你肯定没见过,没见过也不给你见,他是我的大宝贝。”许机心说着说着,又握拳打气道,“我迟早睡到他,不,不对,我现在就要睡他,睡他!”
南百离听许机心越说越不堪,薄脸皮通红,他恼羞成怒,“闭嘴吧你。”
动不动就将睡啊睡的放到嘴边,多粗俗!
终于进了房间,他像是丢什么烫手山芋一般,将许机心丢到床上,转身想走时,许机心拉住他的衣袖,固执地开口:“睡,睡觉。”
南百离俯身凑过去,道:“知道我是谁吗?”
知道他是睡吗就睡?
许机心捧着他的脸,嘻嘻笑着,声音像含了糖,“当然知道呀,是离离呀,我的小百离。不是小百离,我不给睡。”
南百离被这话撩得心又砰砰砰地乱跳,呼吸急促。
他喉结动了动,“你怎么知道是我?”
“我就知道是你。”许机心翻了个身,拍拍身侧,霸道道:“上来,睡。”
南百离站直身,道:“你先睡吧,我去给你拿酒。”
许机心摇头,“不要,我不要喝酒,我要你。”
南百离抿唇,鬼使神差地,他上了床,躺在许机心身侧。
他望着头顶帐上蜘蛛花纹,嗅着许机心身上混着酒的馥香,意识渐渐薄弱,他僵直着身子,在理智与冲动中不断拉扯。
不等他拉扯个结果来,一张蛛丝织成的袋子,将他从头到脚盖住,之后,一个人隔着被子压在他身上,若抱着一个娃娃。
南百离:“……”
他被气笑。
许机心这一手,搞得很像他在精虫上脑,自作多情,明明是她先馋他身子的。
南百离微微委屈,不想再陪她胡闹,准备撕开这蛛丝离开,但很快他发现,不动用凤凰真火,这蛛丝牢不可破。
但动用凤凰真火,这蛛丝得报废。
南百离感受在自己怀里睡得香的许机心,犹豫片刻,就着这姿势睡了。
只是睡眠质量不太好,梦里一直感觉自己在躺棺材板。
次日,他迷蒙蒙地还没全醒,先听到一声惊呼。
他挣开双眼,对上许机心惊恐的神色。
南百离冷笑一声,正准备起身离开,忽然听到许机心半是羞涩半是激动与兴奋的声音问:“南里,昨晚,我将你给睡了?”
许机心美滋滋的。
酒后的自己,真是好福气。
南百离下床的动作一顿,扭头问:“你不记得了?”
许机心摇头。
她断片了。
最后的印象是,她从翠翠家的院墙跳下来,瞧见了南百离。
南百离一晚上没有睡好,此时脾气有些压不住,闻言立马冷笑:“想得美,你昨晚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哭着喊着跪着哀求我别走,为了困住我,一边哭着喊对不起,一边用蛛丝将我关了起来。”
“怎么,你当初的话,被你吞回狗肚子了?”
许机心面上的笑,一寸寸石化,灰飞烟灭。
她盯着南百离,惊疑不定,“我真这么做了?”
不可能吧。
她会哭成那熊样?
但,昨晚她喝得那么醉,又遭到拒绝,哭成那样还真有可能。
许机心从床上一跳而起,假装无事发生,“我去上学了。”
之前,是南百离晚起早睡避让许机心,现在,是许机心早出晚归,避着南百离,这让已经说服自己也去馋馋许机心美色,准备和她进行下一步接触的南百离,一连半个月,都没能逮住人。
南百离微微懊悔,早知道许机心脸皮这么薄,他那天早上,就不故意胡说八道了。
150
“你家小百离好不容易对你有点牵挂, 愿意主动寻你了,你不趁热打铁,与他更进一步, 跑到我这儿躲着做什么?”翠翠望着趴在桌子上,唉声叹气愁眉苦脸的许机心, 不解地问。
“唉,他哪是对我有牵挂?他那是要逮着我看笑话。”许机心一想起自己在心上人面前哭得稀里哗啦,形象全无, 就一个头两个大。
美人对她印象本来就不好, 态度不假辞色的,现在她形象大塌, 两人在一起的可能性更小了。
谁会喜欢一个大醉鬼, 还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大醉鬼?
她光是想想,就觉得恶心。
反正换做是她遇到这样一个醉鬼,肯定嫌恶得不肯再看第二眼。
“我躲着点, 他还能留在这儿,我要是和他碰面,他提出要走的要求, 我答应还是不答应?”
说答应, 她舍不得;说不答应,那天早上, 南百离提起百年前她要追求机会时说的话, 故意点她呢。
不过, 这话许机心听着, 还挺高兴。
百年前她说的话, 他都记得,他好爱她。
好吧, 这些都是她自己给自己的安慰。
她总擅于自己找糖吃。
“答应啊,为什么不答应?”翠翠开口,“你之前不是准备放生他了么?”
许机心捧着脸,“我又舍不得了,再试试吧。”
“你这样躲着,你俩感情也不会有进展,就这样耗着啊?”翠翠开口,“反正你认定他了,听我的,下个药,‘生米煮成熟饭’,睡服他。”
许机心捂着耳朵,背对着翠翠,嚷道:“休想带坏我,我和他之间,是伟大的纯洁的爱情。”
怕自己受到翠翠的蛊惑,许机心跑了。
跑到院子里,许机心化作原型,跳到院墙上,望向自己院子。
南百离坐在大树下,青丝白裳,搁在桌上的衣袖重重叠叠,若千雪堆砌,玉铸的手指搭在翠玉杯上,纤长且冷。
夕阳橘辉透过树叶斜落,为他那绝美的容颜抹了层釉色,打上一层高光,仿若光之子,神圣雅洁。
似是察觉到这边偷窥的视线,他偏头,漫不经心地瞧过来,橘色的光晕在他无暇的脸上流光而过,半边脸露在光下,半边脸藏在阴影里,有一股说不出的迷人劲。
许机心瞧得近乎痴了。
美,太美了。
这让她怎么舍得放手?
南百离瞧见窝在墙顶上边的瓷碗大若白玉雕成的蜘蛛,又收回视线,不过,这次他蒋桌上的茶收起,摸出厨具,开始烹饪食材。
食材是许机心今早给抓的星月牛,这种牛白昼匿而星夜出,食野花野果与仙露,常年茹素,其肉质也带着花香与仙果味道,没有半点肉的腥臊臭味。
偏生又带着特有的动物油脂,轻轻一烤,脂肪芳香扑鼻,让人的金津玉液疯狂分泌,无法控制。
许机心被这香味一带,注意力顿时从美色转移到美食上,一双眼盯着烧烤架上的牛肉,怎么也移不开视线。
更让她移不开视线的,是那双翻动签子的手,玉手无暇,翻动间纤指修长,骨节分明,搭在原木色的签子上,秀美得一比。
特别是它时不时用刷子刷一下牛肉,撒点调料,让香味更为扑鼻诱人,其魔力就更大了。
许机心疯狂流口水,狠心移开视线,那八条腿,却怎么也舍不得走,像是有自己意识一般,牢牢黏在院墙上边。
许机心瞄一眼南百离,再瞄一眼他手里的烤肉,又瞄一眼南百离,又瞄一眼他手里的烤肉,陷入选择旋涡。
与南百离碰面,南百离会提出离开申请,见南百离=失去南百离。
但,不见南百离=与烤肉无缘。
所以,选择南百离,还是选择烤肉?
许机心在迷人的烤肉芳香刺激下,忽发奇想,并越想越觉得自己这个主意,简直是个妙招小天才。
她跳回翠翠庭院,从翠翠那讨要半壶酒,之后蒋酒洒在身上,醉醺醺地往自己院子里走。
没错,她想出的绝妙天才主意就是,装醉。
只要我醉得够快,吃烤肉的不是她,和南百离碰面的也不是她。
醉后小蛛蛛干的事,和我许机心有什么关系?
她歪歪扭扭地推开院门,踉踉跄跄地倒在院门上,一双眼雾蒙蒙的,动了动鼻子,曲线蛇行,走向南百离。
南百离抬眸,见许机心这醉样,眉头微拧。
他不想再照顾醉鬼,又闹腾又没逻辑,还老是口出狂言。
想起许机心上次醉后说的那些大胆赤果的话,脸颊红了红,他起身,正准备哄许机心进屋,却发现许机心看似摇晃欲倒,实则下盘很稳,前行的动作一顿,眸光闪了闪。
他走过去,嗅到许机心身上气味虽然很浓,但唇边没什么酒味,眼底闪过了然。
他没有戳穿,扶住许机心手臂。
许机心心花怒放,醉后福利果然很好,她歪歪扭扭地往南百离怀里倒去,脸颊蹭了蹭南百离的胸膛。
呜呜,百离的胸肌真软啊,Q弹Q弹的。
她假装抬手抓头发,偷摸摸地放上去,捏了捏。
南百离低头瞧向她,暗嗤。
小色蛛。
他假装没发现许机心的小动作,冷冷淡淡地问,“回房?”
许机心一边吃豆腐吃得不亦乐乎,一边醉言醉语,“不,不回,什么东西那么香?喝酒,吃。”
南百离失笑。
这小色蛛目的倒是明确,连压一压都不肯。
不过他做烧烤的目的,就是为了钓出这只小色蛛,倒也不计较这个,他送许机心坐到椅子,将烤好的烤肉放到许机心面前。
许机心“喝醉了”,不敢阻止南百离,生怕他瞧出不对,只能握紧掌心,满怀遗憾。
待牛肉串上桌,她心思立马转移,咽咽口水,迫不及待拿起牛肉串就吃。
南百离又从储物戒里摸出其他食材,继续烧烤,见许机心手稳唇动,动作看似优雅实则进食极快,牛肉串吃干净,唇角干干净净,不曾沾染半点油烟,何曾有醉的样子?
就这演技,浑身上下都是破绽,也敢浑水摸鱼?
他将烤好的羊肉、鱼肉、仙蔬、仙草放到许机心面前的碟里,似笑非笑:“不逃了?终于舍得来见我了?”
许机心下意识辩驳,“我没有逃。”
说完后,她恨不得咬下自己的舌头,哪有醉酒的人,口齿这般清晰的?她连忙补救,“我这没有桃子,我不爱吃桃。”
“没有逃?那每日一大早,蹑手蹑脚偷偷摸摸离开,是谁?每天晚上,跟做贼似的探头探脑,又是谁?”
许机心正在吃烤鱼,闻言差点将鱼刺吞了肚,她低头盯着烤鱼,眼珠子转了转,嘟囔道:“咱们院子进贼了?哼哼哈嘿,看谁敢来做贼!”
说最后一句时,她站起身,大猩猩似的擂了擂自己的胸,张牙舞爪,面容超凶!
南百离眤着这一幕,喉间挤出一声轻笑。
她倒是放得开,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
许机心自觉模仿到醉女精髓,她重
依誮
新坐下,左手鱼右手脆薯,吃得满心陶醉。
好吃,鱼肉细嫩,清甜可口,淡淡的柠檬清香萦绕鼻尖,混着鱼肉和松木香,让人胃口大开;脆薯清脆爽口,略翻着酸,虽说是烤的,口感更类似于泡的,好吃得让停不下来。
吃完脆薯开了胃,她又去抓仙草。
南百离静静地望着,此时好整以暇的开口:“我喜欢你,愿意更进一步。”
他倒要看看,她为了这顿吃的,能做到什么地步?
“真的?”许机心忘了伪装,抬头惊喜地望着南白,一双圆眼,狗狗似的水润,眼巴巴地望着人,眸光熠熠。
南百离定定地望着她,没有说话。
许机心这时也反应过来,她露馅了,醉酒的人,不会这么清明。
但让她继续“醉酒”,错过这难得的一幕,她也不愿意,她福灵心至,抓住南百离的手,感动地开口,“百离,我不是在做梦吧,还是我喝多了,幻听了?”
说着,她张开双手,去拥抱南百离,深情地开口:“我真是太幸运了,居然能得到百离你的垂青,这是上天对我的偏爱,是我单身万年的回馈。”
南百离抬手,伸出一根手指顶住许机心的靠近,望着她,似笑非笑,没有开口。
许机心在这锐利的看穿一切的视线下,差点没心虚低头,或许是呼入的酒味化作美酒壮了她的胆,她坚持说完最后一段,“百离,谢谢你。因为有你,从此以后,我的生活有了四季;我的世界,那些景致开始有了颜色;有了你,我才算真的活着,过往苍白无趣的日子,与我彻底告别,而我,也在今日,算是真真正正的活着。”
若换到现在,许机心用这些话告白,只会获得一地鸡皮疙瘩,甚至听者会憋不出乐出声,2320年,早不流行这种文艺腔告白,谁这么与人说,只会获得一声笑骂,“你肉不肉麻啊,这些话都能说得出来。”
但,现在是还未经过各种告白洗礼的仙界,仙界之人大多讲究含蓄,互相赠送富有某些象征意味的信物,便算是情定,最大胆的也不过是,“我心悦你”,许机心这直白的酸酸的情话,直接蒋南百离震傻了。
他张了张嘴,心头满是感动。
他对她的意义,有这么特别吗?他的存在,对她这么有意义的吗?
不是因色而起的觊觎,不是随意撩拨随时可弃的侍君,是要相伴一生的伴侣吗?
他以为她嘴花花,那伴侣不过是嘴上哄他高兴的。
他心头慌乱,嘴上却强撑着不信:“这话,还不知道你哄过多少人,说得这么流畅。”
说归这般说,但摁着许机心肩膀的手指,下意识送了力。
许机心察觉到这点,跳了过去,伸手搂住南百离的腰,诅咒发誓保证,“我这话,就和你说过。”
她望着南百离,深情款款地开口,“你是我的唯一。”
许机心暗道,她等了万年,才等来一个他,估计不会再有第二个如他这般,处处长得合她心意的人了。
她说是唯一,也没错。
许机心理直气壮地想,望着南百离的视线,更为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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