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
“对不起, 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
接着嘟嘟几声,便自动挂断了。
向小葵连打了几次,都是这种情况。
她看着手机上“傅枕河”三个字, 以及那串熟记于心的号码,心里苦笑。
删她微信,拉黑她手机号码,他还真是干脆利落。
初一那天,傅枕河把她拉到郊区,莫名其妙地发了通脾气后,又把她送回紫庄,然后便走了, 再也没回来。
两人又冷战了几天,今天是农历正月初七,阳历是2月14号,情人节。
早上起来, 她给他发微信, 却发现被他删了,给他打电话,打了五次都没人接。
无奈之下, 她给秦遇发信息。
【你知道你舅舅在哪儿吗?】
秦遇很快回她。
【初四那天,我看到他在俄罗斯, 现在不知道在哪儿。】
然后他给向小葵发了一张朋友圈截图,还发了三张傅枕河的照片。
那三张都是合照, 除了傅枕河, 还有沈怀, 赵晋帆等人,以及一些她不认识的男女。
向小葵:【谢谢了。】
秦遇:【他现在没跟你在一起吗?】
向小葵:【没有。】
三张照片里, 有两张傅枕河都在开怀大笑,是她从未见过的明朗笑容。
什么孤独孤僻,是她想多了。
有钱有权身处高位的男人,童年再不幸,也都能被这些抵消。
再说了,真比起不幸,傅枕河哪有她不幸呢?
起码傅枕河不缺钱,而她童年既缺钱又缺爱,还遭受了被猥亵的阴影。
就在她暗自伤神时,秦遇又给她发来一条消息。
【舅舅现在正在拉斯维加斯。】
附带两张照片。
这两张一看就是别人帮他拍的,一张背影,一张侧面照。
向小葵问他:【这些照片,你在哪里看到的?】
秦遇:【朋友圈,他这几天都发了朋友圈,你没有他微信吗?】
向小葵没再回秦遇消息,也没发朋友圈发泄情绪,表现得很淡然。
她穿上衣服,一个人出门逛街,路过一家花店,看到外面摆放着的红玫瑰,为自己买了一束,开心地捧在手里,然后拿着花去餐厅吃饭。
正所谓屋漏偏逢连夜雨。
她刚点完餐,便看到柯晋南拿着一束玫瑰走了进来。
“向老师。”柯晋南笑着跟她打招呼,顺势坐在了她旁边空着的那张桌子前,“你们是刚来,还是已经吃完了?”
向小葵笑着说:“你看我这桌上空空如也,像是吃完了的样子吗?”
柯晋南笑了声:“你先生呢?”
向小葵笑着回他:“一个人不能出来吃饭吗?”
柯晋南怔了下,随即笑着说:“没有没有,我是听我表姐说你已经结婚了,看到你……”
他没说完,然而意思却很明显。
向小葵没再说话,等着上菜。
她只点了一个菜,一小碗白米饭,饭菜端上来后,便低着头安静地吃饭。
没一会儿,柯晋南女朋友到了。
柯晋南连忙站起身迎上去,送花拥抱,贴面亲吻,一连串地表达爱意,然后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礼盒送给她。
“见你放在购物车,放了很久都舍不得买,就替你买下来了。”
女生感动得热泪盈眶,抱住柯晋南亲了又亲,不遗余力地表达爱意。
“老公,我爱你,呜呜呜你真好,我好爱你。”
向小葵淡定地吃着饭,只觉白米粒像粗粝的石子儿般卡喉咙,卡得她难以下咽。
吃完饭,她站起身,笑着对柯晋南说:“你们慢慢吃。”
她拿上花,不慌不忙地离开。
走出餐厅后,她抱着自己买的玫瑰花,坐在广场长椅上,看着别人嬉笑热闹。
繁华过眼,却没入心。
突然手机响了,她拿起来一看,当看见“宗帅”两个字时,心里的失落无限放大。
曾经手机一响,她最期待的便是这两个字出现在屏幕上。
而现在期待换成了另一个人,只是得来的失望却比以前更重。
她接起电话,声音平静地说:“新年快乐。”
“小葵,新年快乐。”宗帅的声音听上去很疲惫。
“你怎么样,孩子病情好些了吗?”她问。
宗帅声音沙哑低落:“年后要转院到京北换骨髓。”
向小葵连忙问道:“还需要钱吗?”
宗帅说:“钱不用了,小葵,我现在才真正理解了你当年的苦。”
向小葵鼻头一酸,喉咙堵得发慌。
她没说话,只听宗帅继续说:“明知你当初艰难,我真不该离开你,我应该留下来陪着你长大,陪你度过难捱的那几年。”
“别说了,宗帅,别说了。”向小葵低着头流眼泪,声音哽咽得不成调,“你没,你没错,我们都没错。当年你家发生了那种事,你要是不走,不知道会承受怎样的风言风语。”
宗帅也在哭,他坐在医院楼下的椅子上,弓着背低着头,哭得涕泪齐下。
“除夕坐在医院病房,看着身上插着管子的小孩,我想到的是你当年的无助。如果我没离开,如果我没离开,现在我们……”
向小葵截住他的话:“宗帅,没有如果,过去的已经过去了,不要再说那些没发生的事。你好好照顾孩子,来京北之前给我打电话,我为你们安排住宿。有需要我的地方随时跟我说,我时间充裕,可以跟你一起帮你照顾孩子。”
她又说:“人与人之间的感情,不一定非得是爱情,也可以是亲情,友情。你对我来说,亦兄亦友亦师。高中那两年,你像哥哥一样照顾我,同时还教会了我如何爱。现在我遇到了自己爱的人,说来还得感谢你,是你当初给了我温暖,让我感受到了人间真情,才懂得了该怎么去爱一个人。”
结束通话后,她擦了擦泪,深吸一口气,给沈怀打电话。
“沈先生,麻烦您让傅枕河接一下电话,我有急事找他。”
“嫂子客气了,您等一下。”
沈怀就站在傅枕河身后,直接把手机递给他:“你老婆。”
傅枕河拿过手机,声音冷淡地问道:“什么事?”
向小葵却笑着说:“傅枕河,你幼不幼稚!赌气给谁看呢,给你三天时间,玩够了就回来。”
傅枕河拿着手机走开几步,对她说:“我有事,别再打了。”
然后无情地挂了电话。
向小葵站起身离开广场,路过垃圾桶,把那束花丢了进去。
她回到紫庄公寓,把所有东西都收拾好后,准备离开时,却又坐了下来。
最终她还是没走,又把东西按原位放了回去。
她决定等傅枕河回来,等他气消了再好好跟他谈一下,就算是真的处不下去了,也要当着面把话说开。
都是成年人了,这样不明不白地躲避像什么话。
之后的日子,她该吃吃该喝喝,直到开学。
第一天上完课后,她坐车去了傅枕河公司,却被保安拦在了外面。
就在她准备打电话给沈怀时,宗帅给她打电话,说是已经到京北了,刚办理完住院手续。
“你把地址发我手机上,我马上坐车过去。”
挂了电话,她转身就走,却没看到身后开出来一辆车,正是傅枕河的那辆库里南。
见她坐上了一辆出租车,傅枕河鬼使神差地跟在了后面。
直到她在医院外下车,他才靠边停下。
向小葵刚下车,便看到宗帅,连忙走过去。
宗帅掐算着时间,在她快要到的时候,从病房出来等她。
“你不在病房看着孩子,出来做什么?”向小葵语气责备。
宗帅笑了笑:“拍你找不到,走冤枉路。”
向小葵嗔他一眼:“我一个大人,多走几步路又能怎样。小孩生着病,最是需要你的时候,你应该多把精力放在孩子身上。”
宗帅连连点头:“好好好,听你的,跟个管家婆似的。”
向小葵解释:“我没有要管你,也没资格管你。只是觉得孩子可怜。无论你跟你前妻爱也罢恨也好,孩子是无辜的。”她转过脸,正对着宗帅,一脸严肃地看着他,“宗帅,无论如何,你都要把孩子的病治好,再好好把他抚养大,好好爱他,别让他孤苦无依地在这世上来一趟。”
“好。”宗帅哽咽着答应。
向小葵拍了拍他胳膊:“别怕!我们都会越来越好。”
宗帅抬点头:“嗯,我们会越来越好!”
而远处,那辆扎眼的黑色库里南调转车头扬长而去。
傅枕河一手夹着烟,一手把着方向盘,脸色阴沉地看着前方。
红灯落入眼中,映得眼眸赤红一片-
2月28号,也就是农历的正月二十一,是傅老太太84岁生日。
这天一大早,老太太派了司机接向小葵过去。
进入傅家庄园,她一眼看到从车里下来的傅枕河。
算起来,她有二十天都没见过傅枕河了。
她快速走过去,拉住傅枕河胳膊,一双水汪汪的眼看着他,眼中水雾迷离。
傅枕河像没事人一样,反拉住她手,低头在她耳边说:“一会儿好好演。”
“演什么?”向小葵惊诧地看着他。
傅枕河说:“你是我的合约妻子,你说演什么?”
向小葵听他郑重地说出“合约妻子”几个字,心口像被针扎了一下,又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又冷又痛。
是呀,他们是合约夫妻,她怎么就忘了呢。
老太太生日,除了傅家两个女儿和女婿,以及两个外孙,其他的亲戚能来的都来了。
宽敞奢华的会客厅,坐满了人,大家全都围着老爷子老太太说些祝福的话。
向小葵被老太太拉着手陪坐在一旁,傅枕河翘着二郎腿远远地坐在沙发上,低头看手机。
不知情的还以为她是傅家为他找来的商业联姻的妻子呢?
这一刻,她心里又失望又悲凉。
傅枕河真的是太任性太孤傲了,也可以说太自私了,只管自己高不高兴,压根不在乎别人的感受。
他对她,只怕是连半点喜欢都没有。
他要的,只是她对他无条件的爱。
这不仅仅是占有,这属于自私无节制地索取。
在家里聊了一阵后,大家又各自坐着车去酒店。
向小葵仍然陪坐在老太太身边,开车的是老太太的私人司机。
除了司机,车里只有老太太跟向小葵。
老太太叹口气:“又跟你闹脾气了?”
向小葵笑了下:“没有。”
老太太拍拍她的手:“他脾气不好,一是小时候遭遇了不好的事,二是那些人把他供太高了。”又劝道,“其实他心里在乎你得很,只是清高冷傲惯了,拉不下脸找你求和。你别生气,就晾着他,挫一挫他的傲气。”
向小葵笑了笑没说话,心想,她哪有本事挫傅枕河的傲气。
他那样的人,高高在上惯了,只等着别人臣服于他。
她不愿意臣服,也没心思去挫他傲气,就这样吧。
举办生日宴的酒店,是寰曜集团旗下的一家高端酒店。
宴会厅富丽堂皇,灯光璀璨。
傅老太太被人簇拥着走在中央,围在最内层的是她的孙子,曾孙,侄子,侄女,另外还有傅家本族亲戚,以及谢家亲戚。
老太太姓谢,名叫谢婉柔,只是以她的辈分和地位,能直呼她名字的已经不多了。
在傅家,除了老爷子可以叫她名字,其他人都不能。
所以平时大家都是称呼一声老太太,以示敬重。
席间推杯换盏,四方祝福接踵而至。
傅枕河站在老太太左手边,周到得体地应对着前来祝福的嘉宾。
向小葵站在老太太另一边,以傅枕河太太的身份,与他一起应对。
几乎是傅枕河在应对,她只需要端着一脸笑,跟着附和两句就行。
酒宴结束后,老太太到楼上套房休息,几个富太太跟上去陪她说话。
向小葵端了一上午的笑,脸都差点僵了,悄悄走出宴会厅,到酒店后的花园放松精神。
她随意乱走,走到一个长廊拐角处,却看到傅枕河跟几个男的站在喷泉下抽烟。
她正想过去,听到其中一个男的说:“什么时候办婚礼?”
脚步迈出去又及时刹住,躲在了罗马柱后。
傅枕河眯着眼吞云吐雾,并未搭腔。
那人又说:“还以为你要当一辈子和尚呢,怎么突然就还俗了?”
赵晋帆、周听绪等人,全都沉默不言。
紧跟着另一个穿粉色西服的男人痞笑着说:“放着这么多京沪名媛不要,却娶了一个默默无闻的人民教师,怎么着,三公子真喜欢上那位春蚕了?”
傅枕河吹出一口袅白的烟,语气冷淡地说:“老爷子老太太敬重教书人,她又是家里几个孩子的老师,做挡箭牌最合适。”
向小葵既惊且悲,心口狠狠拧了下。
她一时竟分不清,这究竟是傅枕河的心里话还是气话。
如果是气话,说给谁听,气谁呢?气她吗?
可有必要气她吗?
他气她气得还不够吗?
接着又听霍辞说:“你们还不知道吧,三哥跟那位老师只是合约婚姻,没有任何感情,应付家里人的。再说,她长得跟个小孩似的,三哥也看不上吧。”
向小葵听到这话,心口狠狠一坠,仿佛坠入了冰窖,冷得她牙齿都打颤。
原来他的朋友全部都知道他们是合约婚姻,也就是说当时她跟着他去会所玩,大家都知道她是他的合约老婆。
可他却骗她,说那些人不知道。
现在想来,当时她在人前与他亲密,估计大家都在看笑话。
而他的朋友,还说她长得像小孩,意思说她矮小呗。
“咳。”周听绪重重地咳了声。
他站在傅枕河旁边,跟傅枕河都看到了躲在长廊拐角处的向小葵,于是开口劝道:“老三,别玩过头了。”
他知道傅枕河说那句话是故意气向小葵,也知道傅枕河的心思,所以才开口劝他。
霍辞却理解成另一种意思,浑不在意地说道:“嗐,四九城里多的是女人愿意被三哥玩。再说了,跟三哥一场,还能亏了她不成?”
穿粉色西装的那人笑着接了句荤话:“只要钱到位,别说老师,仙女也愿意敞开腿被三公子玩。”
无人的角落,向小葵背靠着墙无声地扬起唇。
她抬手抹去眼角的一滴泪,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而她不知道的是,在她走后,傅枕河将烟头直接杵到了穿着粉色西装的男人脸上。
赵晋帆吓了一跳,赶紧把他拉开。
周听绪不动声色地挡在傅枕河跟前,镇定地吩咐人,让人把粉色西装男带走。
在场之人,全都吓懵了。
霍辞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看了眼赵晋帆,又看周听绪:“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周听绪神色冷淡地看了他眼,什么都没说。
沈怀刚送完各大企业的老总们,急匆匆跑过来,见氛围不对,问道:“怎么了,我刚刚看到嫂……向老师哭着坐上了一辆出租车。”
赵晋帆指了指傅枕河:“问他吧。”-
向小葵哭着离开了酒店,待平复下情绪后,仍旧很有风度地打电话给傅老太太,跟她说自己朋友的孩子重病住院,需要过去一趟。
老太太并未怀疑,甚至还叮嘱了一番。
回到紫庄后,她快速收拾东西,然而收拾完,她再次放了回去。
学校后面租的房子,年前她就退了,现在离开也没地方住。
反正都签了一年的合同,她何必急着走,等合约快到期时再走。
她不走,就在这儿住着,还能节约几个月房租。她不信傅枕河会人品烂到跑来赶她走,真到了那一天再说。
其实她还是想等傅枕河来找她,然而傅枕河再也没回过紫庄,也没再给她打电话。
两人在一起的那段日子,就像是一场梦。
春雷惊醒寒冬梦。
她一下清醒过来,也清醒地意识到,傅枕河是真的从没爱过她,甚至连浅显的喜欢都不曾有,否则怎么忍得下心在人前拿她当茶余饭后的谈资。
从春到夏,她跟傅枕河彻底断了联系。
农历七月初七,七夕节,这天是向小葵生日。
凌晨刚过,她便收到了三条生日祝福消息,分别是宗帅,秦遇,宋思雨发过来的。
她依次回复过去,最后问宋思雨。
【这么晚了,你还没睡吗?】
宋思雨:【特地等着给你发消息,马上就睡。】
向小葵没再打扰她,在通讯录里翻出傅枕河的微信,点开对话框,显示仍旧是被删除状态,一个红色的感叹号。
她咬紧唇,下定决心点了“删除联系人”,同时也删了去年10月8号发在朋友圈里仅有几人可见的那条“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她一直在等傅枕河,等他主动联系她,给她一个解释。
然而从春等到夏,从阳历三月等到八月,等了五个多月,他一个电话都没给她打过。
在她生日这天,他也依旧没联系她。
这下,她才算是彻底死了心。
宗帅的孩子,来京北后,历经个月救治,终于康复痊愈。
看着小孩仍旧瘦弱苍白的脸,向小葵摸了摸他头,笑着夸他:“幺儿真乖,想吃什么,阿姨给你买。”
宗帅笑了笑:“他脾胃还弱,暂时吃不了多少东西。今天你生日,我们主要是陪你吃饭,吃完后,下午我们就要走。”
向小葵问他:“你回去后怎么办,你上班了,谁帮你看孩子?”
宗帅说:“我正要跟你说这件事,之前他妈妈有经济纠纷,很可能会坐牢,所以就把孩子送到了我这里,现在他妈妈那边的事解决了,打电话让我们过去。我本来不想去,可终究夫妻一场,而且也有了孩子。”
他拿出一张卡,递给向小葵。
“这里面有七十万,除了你之前借给我的五十万,另有二十万是我给你的。渝城那套房子,我回去后就过户到你名下。”
“不用不用!”向小葵慌忙把卡塞给他,“宗帅,我现在已经是成年人了,不再是那个十几岁没有生存能力的小女孩。”
宗帅执意把卡给她:“你拿着,就算房子不要,给孩子治病的五十万,我总得还给你。”
向小葵想到跟傅枕河的关系,欠他的钱,确实要还。
于是她收下了,说:“多出的二十万,就当我借你的,以后我再还你。”
吃完午饭后,她把宗帅父子送去了机场,自己也订了一张晚上飞云南的机票,然后打电话给沈怀。
“沈先生,我有事找你,能见你一面吗?”
沈怀刚从星城回来,接到向小葵电话,立马去了她约定好的咖啡馆。
路上他打电话给傅枕河,然而傅枕河那边却是关机中。
这半年多,傅枕河很少在京北,不是去西北,就是飞国外,甚至接连两三个月都在南洋,连沈怀都不知道他突然跑去南洋干什么,偶尔回京北也是会议不断。
沈怀给他打电话时,他正在回国的飞机上,因而手机是关机状态。
咖啡馆内。
向小葵把一张卡放到沈怀面前:“沈先生,麻烦您把这张卡给傅先生,这张是他给我的,里面原本有五十万。当时我有困难,用了十七万,已经补齐了。”
又把宗帅给的那张卡推过去,“这里面也是五十万,是我朋友孩子重病时,我找他借的,也一
忆樺
并还他。”
再把一个红包给他:“这是过年他给我的红包,我一分钱没用,都在里面。”
最后她站起身,温柔又和煦地笑了笑:“再麻烦您跟他说一声,买卖不成仁义在,更何况,我跟他好赖也算有过一段露水情缘,并非是纯合约。”
她说的含蓄,然而都是成年人,自然一听就懂。
“你跟他说,让他放心,我不会纠缠他,不用像躲瘟神一样躲着我。他这样无缘无故地玩失踪,合约到期后,我怎么联系他呢。让他把我手机号从黑名单里放出来,至少保证,离婚的那天我能找到他。等离完后,随意他怎么拉黑。”
说完,向小葵转身便走。
沈怀快速追上去:“向老师,向老师你等一下,不是你想……”
然而他话没说完,兜里手机响了,是他助理打来汇报工作的,等他接完电话,向小葵早就坐上车离开了。
晚上八点,他接到傅枕河电话,语气急切地说:“你到家没有,我马上去找你。”
他把向小葵约见他的事跟傅枕河说了。
一个小时后,傅枕河坐在会客厅沙发上,看着桌上的两张银行卡,两张都是他的卡,最终又回到了他手中。
三十年来,他第一次准备的红包,也回到了他手中。
在向小葵之前,他从没给别人发过压岁钱,哪怕是傅奕、秦遇他们,每年过年,他也没给他们发红包。
沈怀见他面沉如水地看着桌子,往旁边挪了挪,说:“她让你把她手机号从黑名单拉出来,说到时候离婚好联系你。”
傅枕河抬起头,目光森寒地看着沈怀:“她人呢?”
沈怀说:“她把东西给我后就走了。”-
看着空荡荡的公寓,傅枕河怅然若失地站在房间内,像是做了场梦似的恍惚。
床上被子叠得整整齐齐,被套被褥都是他常用的冷灰色调。
客厅,房间,盥洗室,所有地方都没有她的东西了,像是她从不曾来过。
衣柜里剩下的衣服,全都是他为她买的,很多甚至她都没穿过。
她以前折的那些小玩意儿,也全部都没了。
他打电话给向小葵,却传来对方已关机的系统语音。
向小葵下了飞机后,刚开机便接到傅枕河的电话,看到来电显示,愣了一瞬才接通。
“喂。”
傅枕河问她:“你在哪儿?”
向小葵说:“我在哪儿不需要向傅先生汇报吧。”
“小葵……”
不等他说完,向小葵打断他话:“傅枕河,钱我都还给你了,我们之间,应该谁也不欠谁。今天八月十号,还剩两个月合约就到期了,这期间,请您别再玩失踪,也别再拉黑我,到时候我好……”
嘟嘟嘟……
傅枕河直接挂了电话。
他不敢听下去,微信里找到向小葵的联系方式,重新加她好友,却被拒绝了。
【生日快乐。】他给她发了一条短信。
向小葵收到傅枕河的短信祝福,看了眼,却没理他。
期待已经消失,她不再期待他的回应。
她从昆明转车去了大理,一个人走走停停,吹了洱海的风,也看了洱海的月,只是没能看到苍山雪。
因为她病了,头疼头晕还流鼻涕,在客栈睡了两天,病好后,她买了回渝城的机票。
很多年没有回龙门了,她独自一人坐着车回到龙门,把那条她最厌恶也最害怕的山路又重新走了一遍。
返程时,日薄西山。
她看着降落的太阳,心里最后一点伤感彻底消失,在苦难面前,所有情爱都不值一提。
这期间,傅枕河给她打过两次电话,她都没接。
开学前一天,她赶回京北,到家已是深夜。
放暑假后的第二天,她就找好房子从傅枕河的公寓里搬了出来。
新学期新气象。
对向小葵来说,也是新的开始。
她穿着新裙子,站在讲台上,温柔地笑着说:“同学们,进入高三了,这学期咱们……”
刘处长在门外喊她:“向老师,出来一下。”
向小葵面带笑容地走出教室,正要开口,看到刘处长身后站着的男人,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
自从2月28号那天她从酒店离开后,到现在9月1号,两人足足六个月没见面。
半年不见,他瘦了,脸部轮廓显得更凌厉了,看着更狠更冷,眼神也更加沉郁。
心里一抽,她竭力忍着想哭的冲动,偏过脸不看他。
刘处长笑着说:“傅先生有事找你。”
向小葵转身便要进教室,傅枕河拉住她手:“小葵。”
“傅先生请自重。”向小葵强忍着泪意,甩开他的手,“这是学校,拉拉扯扯的,对我影响不好。”
傅枕河握住她手腕的时候,很明显地感觉到她瘦了,不像以前那么有肉,微凸的腕骨在他掌心快速滑走。
他看着空悬的手,低声说:“晚上我来接你。”
下午放学后,向小葵在办公室磨蹭了很久才走,并且是从后门出去的,就怕遇见傅枕河。
然而傅枕河早就料到她会走后门,提前便等在了后门外。
向小葵看到他,也并没多大的意外,只当没看见,转身就走。
傅枕河上前拉住她手腕,向小葵甩开他手:“傅枕河,你要知道,太阳花是向阳而生。”
看着她走远,傅枕河紧咬着腮,脸绷得紧紧的,却终究没追上去。
他说不出挽留的话,也接受不了与她分开。
一颗心像是被人拧紧撕扯摔打,在胸腔里撕裂了似的疼。
当时他说出那些狠话,故意把她气走,是真的想跟她断了。
诚如她所说的,他过不去心里那道坎。
只要一想到她曾经真挚纯粹地喜欢过别的男人,而在雨夜为他撑伞也只是把他当成了那个人,他就嫉妒得发疯。
他删除她微信,把她拉黑,就是防止自己克制不住联系她。
为了不去想她,他拼命工作,飞国外,去外省,把所有精力投入到工作中,累到筋疲力尽时,却越发想她。
他理解了他母亲那种爱而不得的痛苦,以及想要独占的痛苦,可他却不想成为那样的人,他不忍心伤害她。
“查下这个人。”
他最终妥协,让迟枫和冉易同时调查宗帅。
之后他用了三个月的时间,在南洋帮宗帅的前妻解决了经济纠纷,同时替她夺回了家族企业的掌控权。
在向小葵生日那天,他为买了礼物急忙赶回来,而她却已经搬走了。
回到紫庄公寓,傅枕河坐在沙发上,看着摆在茶几上的礼盒,为她准备的年会项链,特定钻戒,情人节礼物,生日礼物,没有一样成功送到她手上。
书桌旁放着两本台历,一张去年的旧台历,一张今年的新台历。
从去年11月7号开始,每过一天,就被红笔圈出一个红圈,旁边写了个“爱”,底下一行空白写着——今天也很爱傅枕河。
他一个一个挨着数,截止到2月28号,27号圈了,28号没圈。
一共是113天。
只有113天。
她只爱了他113天。
傅枕河自己拿起红笔,将28后面所有的时间都圈上了红圈,一直圈到今天,9月1号。
他要她余生的日子每天都爱他,并且只爱他,心里只能有他-
向小葵做完考研题,一看时间,已经十一点了。
她放下笔躺在床上,想到傅枕河,心里还是很难受,但已经没有之前那么难受了。
当日在酒店,她听到傅枕河说的那些话,一路哭着离开,回到家后又哭了很久。
那天她趴在床上,枕头都哭湿一大半,一边哭一边在心底想,如果傅枕河能给她打电话,能立即赶回家,她就原谅他。
可她等啊等,等了半年,才在今天见到他。
算什么事?
他凭什么觉得,他无声无息地冷落她半年,他想回头,她就会答应。
【睡了吗?】
突然手机提示有短信消息。
向小葵拿起来看,是傅枕河发的。
她没通过他的微信,他便给她发短消息。
【我很想你。】
他又发了一条。
向小葵仍旧没理他,把手机扔一旁,蒙住被子睡觉。
睡不好,她拿起手机,登录进晚安,然而刚进去,那位叫Berg的人给她发消息:【这么晚了还没睡?】
向小葵回他:【你不也没睡吗?】
Berg:【我失眠严重,睡不着。】
向小葵:【要我读故事给你听么,我以前认识一个人,他失眠也很严重,听我读故事他就能睡着。】
Berg:【那人不会是你老公吧?】
向小葵:【不是。】
Berg:【普通朋友?】
向小葵:【不知道算什么,可能在他看来,我只是一个廉价的情人吧。】
Berg:【你不是说你结婚了吗?】
向小葵:【没有,毕竟那样的婚姻,又怎么能算婚姻呢?对了,你打赏给我的那十万,你把账号给我吧,我还给你。】
Berg:【都说了不用还,你怎么这么固执。】
向小葵:【我不是固执,只是觉得不踏实,也不想欠你。我不想再欠任何人人情了,当年就因为欠了别人人情才……】
Berg:【才怎么,有什么故事吗?】
向小葵:【没什么,你把账号发我吧,我给你把钱转过去。】
Berg:【如果哪天你发现我骗了你,能原谅我吗?】
向小葵:【骗我什么?】
Berg:【没什么。】
向小葵感觉自己真是疯了,才会在网上和一个是男是女、是老是少都不知道的陌生人聊心事。
虽然最后她及时刹住了,没说出心里话,但还是让她感觉后背一凉。
傅枕河看着向小葵的发出的那句【我不是固执,只是觉得不踏实,也不想欠你。我不想再欠任何人人情了,当年就因为欠了别人人情才……】
他明白她的意思,可明白是一回事,心里释然却是另一回事。
这一夜,向小葵睡得很不踏实,梦到了傅枕河,梦见被他抱在怀里吻,两人亲吻着滚到了床上。
醒来后,她坐起身大口喘气,一看时间,凌晨五点半。
她走进学校时,感觉头都是晕的。
今天傅枕河没来找她,心里不由得松口气。
她真的不想见他,怕看到他那双落寞沉郁的眼。
既然决定了分,那就要分得彻彻底底,不能拖泥带水。
这一个月,傅枕河又像是消失了般,没再出现,只偶尔给她发条消息,就那一句。
【我很想你。】
一个月内,她收到了八条“我很想你”,平均每周两条。
她甚至都怀疑,他是复制粘贴后发给她的。
而她一句都没回,根本懒得回。
又到了一年一度的国庆。
七天假,很多同事都相约出去旅游,程诗情问向小葵要不要一起出去,向小葵拒绝了,她不想在高峰期出去看人的后脑勺。
高峰期出门,人多,酒店住宿费也高。
反正她身为老师有寒暑假,等放假了再出去旅游,人少,住宿也没那么贵。
向小葵以为假期这几天傅枕河会联系她,然而傅枕河又像失踪了般,没给她打电话,也没发消息。
傅枕河放假后没出去玩,能玩的他都玩遍了,对这些早没了欲望,他现在最大的欲望就是向小葵回到他身边。
然而他却不敢联系向小葵,一个人住在紫庄公寓,连沈怀他们都没见,也不敢给向小葵打电话,怕她提离婚。
向小葵见他不闻不问,丝毫不提离婚的事,她心里虽然着急,但还是镇定地等待着,反正过去那半年都等过来了,也不差这几天,一直等到10月7号,见傅枕河还是不提。
她终于忍不住,主动给他打电话,问他:“傅先生,我们的婚姻合同明天就到期了,请问是今天办理离婚手续,还是明天。”
良久,电话里响起他清冷低沉的声音:“再续一年。”
向小葵听笑了声:“不好意思,傅先生,我不想再续了,我有了喜欢的人,想跟他做真正的夫妻。”
傅枕河心底的怒火一下被激了出来:“跟谁?你要跟谁做夫妻?”
向小葵温声细语地说道:“这就跟你没关系了,你只需要跟我把婚离了就行,明天八点准时到……”
嘟嘟嘟……
向小葵被他挂了电话,再打过去,没人接。
她气得差点摔手机,强忍着怒意给他发短信。
【傅枕河,你混蛋!说好了合约到期后就离,你想反悔不成?】
【对,我反悔了。】
向小再次给他打电话,傅枕河接通:“离婚是不可能离的,你这辈子除非守寡,否则只能跟我过。”
“你!”向小葵气得骂他,“傅枕河,你无耻!你个不要脸的狗东西,明天八点到民政局办理离……”
嘟嘟嘟……
不等她把“离婚”说出口,傅枕河又把电话挂了。
他连“离婚”两个字都不愿意听。
向小葵气得火冒三丈,只能给他发短信:【傅枕河,你在哪儿!】
傅枕河回她:【我在紫庄等你。】
她嫌回短信慢,给他打过去:“傅枕河,你非要耍赖是吧?”
傅枕河:“是我去接你,还是你自己过来?”
向小葵气得两眼发昏,耐着性子和他解释:“傅枕河,我们真的不合适,分了吧。”
傅枕河:“哪里不合适?”
向小葵继续耐着性子和他说:“哪里都不合适,最主要的是……”
“你不是已经能完全容纳我了吗?从一开始只能容纳一个头,到后面一半,最后全部都能吞下去……”
向小葵彻底被他气出怒火来:“傅枕河,你混蛋!我要打死你。”
傅枕河是故意气她的,他宁可她对他发脾气,也不要她冷淡疏离地对他。
“地址发过来,我去找你,让你打好不好?”
向小葵没给他发地址,她不想让傅枕河知道自己的住址。
挂了电话,她正准备出门去找他,决定当面跟他说清楚。
然而她刚下搂,却接到宗帅的电话。
“小葵,傅先生没有为难你吧?”
“你怎么知道他姓傅?”
她从没在宗帅面前提起过傅枕河的名字,高中同学没一个人知道她跟傅枕河的关系,宗帅是怎么知道的?
宗帅说:“我回到南洋后才知道,我前妻本来都入狱了,是傅先生到南洋将我前妻救了出来,还替她夺回了家族产业。当然他做这些事有条件的,要求就是让我带着孩子回南洋,从此不能再回国。”
向小葵停下了脚,没再往前走。
宗帅又说:“还有我给你的那张卡,是我前妻给我的,事后我才知道,那卡也是傅先生给我前妻的。”
向小葵语气淡淡地说了句:“你前妻倒是很诚实。”
宗帅听出她话里的嘲讽,轻笑道:“傅先生没让我前妻保守秘密,就说明他有意想让你知道,或者,想试探你跟我之间究竟是哪种关系?”
向小葵其实猜到了,却装作不知:“一张卡能试出什么?”
宗帅解释道:“我前妻给我卡时,没说让我回南洋,只说她经济纠纷解决了,然后给了我一张七十万的卡。如果我和你只是普通朋友关系,我只会把五十万还给你,不会给你七十万。然而我把卡里的钱全部给你了,多出了二十万。这二十万……”
向小葵直接挂了电话。
她现在谁都不想理,谁都不想见。
宗帅对她的恩情,在她借钱给他,救他儿子时,就算还完了。
至于傅枕河,他真是好手段啊。
在她伤心难过时,他对她不闻不问,一个电话没有,却跑去南洋帮人家的前妻争夺家产,目的就是为了试探她和宗帅的关系纯不纯洁?
他从来没有真诚地对过她,要么是高高在上,要么冷冷淡淡,现在是一肚子坏水耍尽手段。
当傅枕河再次打来电话时,她气得才响一声就给他挂了,然后把他拉黑。
离婚他肯定是不会离的,她现在能做的就是不理他,不见他。
先晾他几个月,晾到他彻底没兴致,自然就会离了。
十一月中旬,京北下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
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又密又快的飞落在地上,路边停着的车和两边绿化道很快就铺白了。
一辆黑色库里南停在南滨校门外,引擎盖和车顶上也都铺了厚厚一层雪。
傅枕河坐在车里,一直盯着南滨校门。
他已经吩咐了校领导,关闭后门,放学后,所有师生只能走前门。
铃声响起的刹那,他转头看着窗外,在看到向小葵走出校门后,拉开车门走了下去。
向小葵正要往右边走,一抬眼看傅枕河眸色沉黯地站在凛凛风雪下,她短暂地愣了下,低着头继续往前走。
傅枕河几步走到她面前,挡住她去路。
“还要躲我到什么时候?”
向小葵很想说“一开始明明是你冷着我,躲着不见我,现在却倒打一耙”,然而话到嘴边,又恹恹地咽了回去。
吵来吵去怪没意思的。
她轻笑了声:“我已经有了喜欢的人,肯定要避着你。”
“谁?”傅枕河凉凉地看着她,低头拨弄了一下腕间的菩提珠,“哪个野男人让你爱到需要回避我?”
向小葵仰头看着他,与他清冷的眸子对视:“傅枕河,别这样,我对你已经没任何感觉了,放过我吧。大家好聚好散,你有你的傲骨,别做那种没品的人,没意思。”
傅枕河轻轻扯了下唇角,慢条斯理地取下腕间的星月菩提,然后挂到向小葵脖子上。
他顶着沉暗的天光,眼神比浓厚的乌云还黯淡,一手轻抚着向小葵半边脸,一手缓慢捋着挂在她脖子上的星月菩提珠。
“谁有意思,嗯?”
看着她清凌凌寡淡无情的眸子,他心底腾地一下烧起滔天的怒火和欲I火。
他忍了半年,克制了半年的情和欲念,一瞬间如雪山崩塌,周身戾气尽显。
“向小葵,你他妈就算死也只能死在我身下。”
说完,他毫不怜惜地把她抱起塞进了车里,冷声吩咐:“开车!”
向小葵用力打他,拧推他:“傅枕河,你放开我!”
傅枕河将她压在座椅上,紧紧地抱着她,咬住她唇,将她唇瓣咬破,咬出血才松口,随即又吮走她唇上的血,伸舌进她嘴里,横扫她口腔,与她互换津液,融了血的津液在两人口中渡来渡去。
他一手掐着她颈,一手箍着她腰,亲得凶猛狠戾,仿如堕神,恨不能将她摧毁。
向小葵被他掐住脖子,感受到了轻微的窒息,在感觉即将休克时,慌乱地推开他,大口大口喘气。
“傅枕河,你,你……”她软弱无力地喘着气,眼睛潮红,对上他一双戾气沉沉的眼,终究是软下了态度,“傅先生,你答应过我的,合约到期后就离婚。”
傅枕河见她小脸蛋酡红,鼻头也通红,眼睛也红红的,可怜兮兮的模样像要破了的白瓷娃娃,心底升起更加强烈的摧毁欲,想狠狠地要她,把她弄哭,让她哭着求饶。
然而他终究不忍伤她,喘着粗气压在她颈窝,克制地咬了下她颈,又去吮她耳垂,伸出舌舔她耳后根。
向小葵被他舔得浑身颤栗,连忙伸手推他:“傅枕河,不要……”
话没说完,车停了下来,停在一处被雪覆盖的空地上,司机下车走了出去。
她连忙推他:“下车,傅枕河我要下车!”
傅枕河一手托住她半边脸,一手将她毛衫推高,吻了她唇,又吻她的雪白丰盈,极具技巧地含裹在嘴里吮舔。
向小葵的身体早就被他熟悉透了,哪里受得住他这样的裹缠,愉悦又难受地打他,推他:“傅枕河,你放开!你不能这样不讲理,你说了会跟我离婚,你违约了。”
傅枕河吐出,抬起头看着她,眼中是汹涌骇人的欲,毫不掩饰地呈现出来。
以前他会收敛克制,不想放纵自己,也不想吓到她。
而现在,他只想彻底拥有她,从身到心。
“嗯,我违约了,还会一直违下去。”
向小葵见他跟之前判若两人,之前他还会端着,只要她抗拒或者拒绝,他就不会再碰她。
正是因为这点,她才以为离开傅枕河并不难。
在她看来,像傅枕河这种清高冷傲的人,她一旦说出绝情的话,他压根不会再搭理她。
然而她却没想到,这男人与她分开半年后,突然像变了个人一样,变得无耻也无礼。
想下车,只能另想奇招了。
于是她灵光一闪,说道:“傅枕河,你让我下车,我,我想尿尿。”
说完,她从脸红到了脖子。
却不料傅枕河仍旧紧紧地抱着她,把她束缚在怀中,不肯放开她,甚至还恶劣地将手按在她小腹上:“没事,尿车里,反正你又不是没尿过。”
向小葵气得扬手想打他脸,却被他握住了手腕。
“傅枕河,你无耻!我什么时候在你车里……”
话说一半,她想到那次在酒吧外面被他强行抱走,之后在车里,仅用手就把她折腾得“尿”了。
当时她羞恼得直哭,他却抱着她亲吻安慰,让她别哭,说那都是正常现象,并不可耻,还说不脏,最后又跟她说其实那不是尿,而是她快乐时的现象。
后来她悄悄上网查了一下,确实是跟他说的一样。
可现在,他却拿那种话来堵她。
向小葵平复下情绪后,趁他不备,一下拉开车门,从他怀里跑了下去。
傅枕河从车里伸出两条大长腿,漫不经心地跟在她后面。
向小葵见他追过来,知道跑也跑不过,干脆停了下来。
见傅枕河逼近,她退后几步,温柔地笑着与他对视。
“傅枕河,别逼我了。你既然知道我是教书人,就该知道文人大多酸硬,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我一分钱没用你的,不欠你钱,更不欠你情。不爱了就是不爱了,逼我也没用。好聚好散,祝你幸福。”
见傅枕河停下脚,不再往她跟前走,她朝他点点头,转身离开。
傅枕河看着她转身融入苍茫风雪中,走得决绝凛然毫不犹豫,心间骤然一裂,像是有什么东西叫嚣着从胸腔里冲出,蓦地周身戾气迸发。
那颗被向小葵还回来,仍旧缠在他腕间的十八子星月菩提,被他一把用力扯断,菩提子散落一地,滚到雪中。
追她
“又填调查表?”向小葵从厕所回来, 拿起办公桌上的表格,转头问程诗情,“住址也要填吗?”
程诗情说:“老刘说了, 住址要填。”
老刘也就是刘处长。
向小葵没再多问,因为学校不定时地会让教职工填表,联系方式、家庭住址等都需要填,所以没多想,麻利地填写完,她把表单放在一边,拿起课代表收上来的作业,打开批改。
进入高三后, 程诗情的办公桌跟她并在了一起,两人面对面,正好方便随时聊天。
“哎,你听说了么?”程诗情问她。
向小葵头都没抬一下:“听说什么。”
程诗情说:“七中换校长了。”
向小葵哦了声, 没什么情绪。对她来说, 七中换不换校长,和她半点关系也没有。
程诗情也就随口说了句,便没再多说。
眼看还有一学期就高考了, 高三年级的所有老师和学生都忙碌了起来,晚上夜自习上要到十点半才下课。
向小葵每周要上四节晚自习, 今天周三,晚上第三节是她的自习课。
下了自习, 她在办公室把随堂测试卷批改完才下班, 这时第四节晚自习也下课了。
她走到楼下, 发现雪下大了,不是绒绒的鹅毛雪, 是很大的不容易融化的雪颗粒,落在身上都能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虽然天很晚了还很冷,但好在她住的地方离学校不远,走路十来分钟就到了。
她戴着羽绒服帽子,抄着两手快速往租房的地方走去。
楼下小区外停着一辆豪车,她一眼就认出来了,正准备转身离开,傅枕河从车里走了下来。
被他知道自己的住址,一点也不稀奇,今天的调查表就是最好的证据。
他想查她,轻而易举的事。
“傅先生来找我,是想通了,要跟我离婚吗?”她笑着看他。
自从上次两人彻底闹掰后,到现在有半个多月没见面了。
这期间,傅枕河偶尔给她打电话或者发微信,她都没理,因为她是真的想跟他断了。
傅枕河走到她面前,那双向来寡淡的眸子染了些别样的情绪。
他眼眸深沉地看着她,态度坚决:“不离。”
向小葵无奈地叹气:“傅枕河,你这又是何必呢?你身体正常没有隐疾,找谁不能找,何必非要把我绑死?”
傅枕河不再像以前那样克制,直言道:“我习惯了有你。”
向小葵笑了下:“我倒是还好,有没有你都无所谓。这段时间没有你,我也过得很好。”
她绕过傅枕河便要走,被他拉住手腕。
傅枕河低声说:“我不是有意冷落你。”于是他把那年雨夜的事解释了一遍,“当年在渝城的那个雨夜,有个小姑娘为我撑了两个多小时的伞,在我耳边絮絮叨叨说了很多,那一刻,我记住了她的声音,后来在晚安上再次听见她的声音……”
向小葵心里闷闷的,声音也闷闷地问出口:“当年那人,竟然是你吗?”
傅枕河声音低沉:“嗯。”
“那……”向小葵迟疑了下,“晚安上昵称叫‘Berg’的人也是你?”
傅枕河点了下头,喉结轻滚:“是。”
“和你结婚,不是因为秦遇。”他抬眸看着她,“然而你却说,你是看到我的背影长得像宗帅,才为我撑伞。呵,我当时真的差点气疯了,心想不如放你走算了。”
他的骄傲碎了一地,言语间甚至还有几分自嘲。
向小葵叹口气:“你可以和我明说,我们分开就是,何必闹得这么难堪呢?”
傅枕河握住她两肩:“我是想和你分开吗?我要什么,你不知道吗?”他把她按入怀里,“小葵,我要你全心全意地爱我,要你的全部。”-
向小葵盘腿坐在床上,点进晚安,看着和Berg的聊天记录,心里逐渐平静下来。
在傅枕河承认他就是Berg的那一刻,她心底轰地下生出一股怒气。
现在想想,其实没什么好气的,他好歹以Berg的名义为她打赏了十万。
当然,更重要的事,傅枕河已经做过了让她更生气的事,这件事反倒显得不足为奇,激不起她太大的情绪。
想到傅枕河说的那些话,她点开微信,斟酌着给他发消息,这是他们闹僵后,她第一次主动联系他。
【傅枕河,对不起,关于当年我把你误认成宗帅为你撑伞的事,向你道个歉,没想到会给你造成这么大的伤害。】
【其实冷静下来后,仔细想一想,我嘴上说着要怎样怎样爱你,事实上并没做到。因为我如果真的爱你,就不该明知道你不高兴却还要跟宗帅联系。确实,是我不够爱你,所以才没有设身处地站在你的角度去考虑。】
【当然,你也并不爱我,至少你从来没说过爱我。好歹我嘴上还说了几句,你连说都不愿意说一句。直到现在,你也只是因为习惯了有我,才不愿意和我分开,但我不知道这种习惯算什么,反正不算爱。】
【你从始至终,考虑的只是你自己的感受,并没考虑过我的感受。就连你忘不掉我,回来找我,也只是考虑的你自己。换句话说,你冷落我的那几个月,要是忘了我,你也就不会再来找我了。所以啊,你骨子里是多么的凉薄,多么冷酷绝情的一个人。】
【不过,我们最初在一起,原本也就不是因为爱。一开始你冷落我,几个月不见我、不联系我时,我也不习惯,那时候我很难过,夜里一个人偷偷哭很久,却怎么都联系不到你。】
【你的圈子我不了解,你的朋友,我只知道沈怀,也只有沈怀的联系方式,后来连沈怀也不接我电话。】
【说这么多,我没有怨你恨你的意思,毕竟我们不是正常交往的男女朋友,也不是正常婚姻的夫妻,说难听点,更像是一场各取所需的炮I友关系。所以分开了就分开了吧,别再回头了。】
傅枕河给她发来语音:“我爱你,晚安。”
向小葵点开语音,听到他低沉磁性的声音说出“我爱你”,差点没气笑,感觉自己像是重重地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她气不过,用语音回他:“但是我已经不爱你了,一点也不爱,已经彻底放下了。而且一开始说爱你,也只是因为馋你身体。然而睡过后,现在已经腻了。”
她本以为发了这些内容,能把傅枕河气得又是好几天不理她,这样她也能清净几天。
结果却收到傅枕河的语音:“还有很多体位,我们还没试过,你可以试完了再分。”
向小葵:“……”
她气得把手机砸到了枕头上-
在学生的“逼迫”下,向小葵不情不愿地答应去报考驾照。
可能是因为对运动不感兴趣,连带着她对学车也没任何兴趣。
大学是因为年龄不到,工作后到了学车的年龄,但她还是没有学车的欲望。
下课后,秦遇找到她:“老师,我知道一家驾校,价格不贵,教得很好。”
向小葵正低头批改最后一本作业,批改完后,把一摞本子给他:“你抱去发了。”然后问他,“你说的那家驾校在哪儿,离咱们学校远吗?”
秦遇说:“不远,坐地铁要不了几站。下午放学后,我带你过去。”
向小葵说:“不用,你把地址发我就行,我自己去。”
秦遇把驾校名字和驾校地址发给她,一再强调:“一定要去我推荐你的这家,别乱报其他驾校,小心被坑。”
今天晚上向小葵没夜自习,下午放学后,她按照秦遇给的地址,坐车找了过去。
驾校名字叫翔林驾校。
秦遇说了,这家驾校的老板叫林翔,驾校名字等于是老板的名字倒了过来。
五千六,在京北,这样的价格确实不算贵,甚至便宜得让人觉得有点不靠谱。
于是向小葵发信息问秦遇:【秦遇,你说的这家驾校,靠谱吗?我怎么觉得价格低得有点离谱呢。】
秦遇把截图甩给了傅枕河:【舅舅,我该怎么回?】
傅枕河:【跟她说靠谱,让她放心。】
傅枕河没追过女人,也不知道怎么追,想了半夜才想出这个馊主意。
他决定以教练的身份接近她,教她开车,与她相处,然后追她,重新与她在一起。
林翔已经半个多月没来驾校了,接到傅枕河电话,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
他看着面前一脸疑惑的女孩,耐心地解释:“妹妹你放心,我们这绝对是正规驾校,你看墙上那些合格证书、荣誉证书,再看看那些锦旗,都是学员拿到驾照后送过来的。商定好后,会跟你签合同,白纸黑字清清楚楚拟定好,中途要是多收你一分钱,你随时可以告我们。”
向小葵对他说:“你把合同拿来我看看。”
林翔把早就拟定好的合同给她,向小葵一页页翻看,确定没问题后,小声问:“你们这里包过吗?”
林翔:“……”
他怔了下,没忍住笑出声:“不包,关乎生命的事,不敢作假。”
向小葵也笑了出声,又问:“你们这有几个教练,平时练车时间多吗?”
林翔说:“妹妹放心,教练管够,练车时间也充足,到时候我们的教练一对一亲自教你,手把手把你教会。”然后他拿出了自己的奖杯,右手托住奖杯,跟托塔天王似的,一脸的云淡风轻,又一脸忆往昔的表情,“想当年,哥也是参加过世界拉力锦标赛的人。”
在林翔回忆完,向小葵收到秦遇的消息:【靠谱。老师,我还能骗你不成。】
向小葵爽快地交了钱:“林教练,我哪天能学?”
林翔放下奖杯:“你要是有时间,今天就可以摸车。”
半个小时候,林翔带着向小葵来到训练场地。
场上有很多人在练车,男女老少都有,小到十八I九岁的大学生,大到五六十岁的老人。
白色大众,车身上刷着硕大的“教练车”三个字。
砰一下。
一辆教练车撞在了柱子上,林翔眼皮直抽抽,倒不是心疼车,纯属是被气到了。
倒车都能倒到柱子上,他真的想骂人。
向小葵看得心惊肉跳,转过脸看着林翔:“林教练,是您教我还是……”
话没说完,她看到一辆白色宝马缓缓开了过来,然后便看到傅枕河从车里下来,朝她走过来。
林翔笑着对向小葵说:“小葵,这就是你以后的教练。”
向小葵:“……”
这个时候,她要是还不知道这是一场局,那她真的是脑子有问题。
她气得怒瞪着傅枕河:“傅枕河,你无耻!”
傅枕河一脸淡定地看向林翔:“把我这辆车改装一下,副驾驶加个刹车装置。”
林翔比了个ok的手势:“什么时候需要?”
傅枕河:“越快越好。”
向小葵扭身就走,傅枕河追上去拉住她手腕:“你不是放下了吗?”他轻笑出声,“既然放下了,你躲什么?”
“我没躲,是你无耻算计了我!”向小葵气得瞪大眼,“难怪秦遇竭力推荐我报这家驾校,你们舅甥俩还真是亲密啊!”
傅枕河说:“你交钱学车,在哪儿学不是学?”
向小葵仍旧生气:“可我不想面对你。”
傅枕河:“那就说明你没放下。”
向小葵看着他,忽地笑了声:“傅教练,教学过程,你最好不要对我动手动脚,否则我举报你们驾校!”
傅枕河勾唇:“这位学员放心,我们是正规驾校,但是……”他突然低头凑近她,“你别摸错了档。”
考虑
“插错了。”傅枕河声音平静地说。
向小葵转过脸看着他:“什么?”
傅枕河拔出她的安全带, 为她插好。
向小葵脸上一热,羞窘地咳了声,转过身看着正前方。
“上车一定要系安全带。”
他耐心地讲解步骤, 离合踩到底,点火,挂挡……
“你先熟悉下档位,按我说的挂挡。”
“好。”向小葵有点紧张,手心都出汗了。
“一档。”
向小葵低下头握住换挡杆,傅枕河把她头推向前面:“眼睛看着前方,谁开车低着头挂挡?”
被他说得脸颊绯红,向小葵却不吭声。
“二挡。”他又说。
向小葵眼睛看着前方, 伸手摸换档杆,结果却摸到了傅枕河大腿。
傅枕河挑眉看她:“故意的?”
“我没有!”向小葵红着脸辩解,“你不让我看换挡杆,我哪里能一下摸准。”
傅枕河问:“我要是不在, 你是不是就摸别人的腿了?”
向小葵:“你不在, 我不会这么紧张。”
傅枕河笑了声:“紧张什么?”
明知故问!
向小葵拍了拍方向盘:“你还教不教了!”
傅枕河看她炸毛的样子,好心情地摸了下她头:“教,等你拿到驾照, 我带你去选车。”
“谁要跟你选车!”向小葵顶回去,“我们已经分开了。”
傅枕河不再跟她争执, 接下来正式教她开车。
熄火了。
又熄火了。
……
三分钟内,向小葵熄火了三次。
傅枕河用了平生最大的毅力, 把火气压了下去。
“没事, 我们慢慢来。”他耐心讲解, “轻抬离合慢给油,左脚抬离合时慢点, 别抬太猛。”
向小葵经过几次操作,总算是学会了操控离合器。
“往左打死,往右打两圈,回半圈。”
向小葵正襟危坐,两手牢牢地握着方向盘,根据傅枕河的提示转动方向盘,转啊转,转得太快,手都跟不上方向盘的速度,两手像是被搅住了似的,小拇指被转动的方向盘打了一下,痛得她哎哟一声松开方向盘。
傅枕河淡定地踩住刹车,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方向盘转太快了。”向小葵委屈巴巴地说,“我手跟不上。”
傅枕河胸腔长长地起伏了一下,两指捏了捏鼻梁骨:“我下去抽根烟。”
向小葵不满地看着他:“你抽烟就不要再教我了。”
傅枕河推开车门,脚都迈出去一只了,又收了回来。
他解释:“我只是烟瘾犯了。”
向小葵语气强硬:“烟瘾犯了也不行,我闻不惯烟味,抽了烟的男人都很臭。”
傅枕河怔了下,轻勾唇角:“你以前不是这样说的。”
[为什么别的男人抽烟都很臭,你抽烟却香香的,难道是因为你长得太帅了?]
这是她之前说过的话,他一字不落地记在了心底。
向小葵昂起下巴回他:“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以前是因为我没得手,想得到你,肯定要花言巧语哄着你,现在没必要再哄了。”-
周五晚上,学校举办年会,由七中跟另外两所名校联合举办,时间是六点半到九点半,六点入场。
七中旗下的几所分校,包括南滨中学,都要去参加。
下午放学后,程诗情问向小葵:“向老师,要不要去化个妆,做个头发。”
向小葵连连摆手:“不了不了,我还要批改试卷。”
年会地点是在西城外的一个度假山庄酒店,因为人多,租用了酒店一楼的整个宴会厅,以及二楼的所有包间。
五点四十,校车把全体教师送到酒店外。
距离年会开宴时间还早,向小葵跟程诗情,以及几个年轻的女老师,站在酒店外的草坪上闲聊。
去年学校也有年会,只不过那时是南滨内部的教职工,大家聚在一起吃顿饭,校领导说些总结性的话。
今年却不一样,是由好几所学校联合在一起,听说还有区领导,教育局领导,以及一些企业老总等,总之搞得很隆重。
然而对向小葵来说,不管有哪些领导,跟她都没什么关系。
她只是个默默无闻的老师,学校如何发展这种大事,轮不到她操心,一会儿她只管安静地吃饭就行。
然而入席后,她却被七中的办公室主任叫去了楼上。
大家都一脸不解地看着她上楼,她自己也很困惑。
包间里充斥着浓重的酒味,大圆桌围坐着十个人,七个男老师,三个女老师。
坐在上首的是个年轻男人,穿着白衬衣蓝马甲,看到向小葵后,朝她笑了笑。
陈主任在她背后推了一下:“小向,你去陪一下赵总。”
向小葵:“……”
默了默,她说:“陈主任,我不会喝酒。”
陈主任咳了声:“赵总是想跟你探讨教育理念,你坐过去,顺便帮着倒个酒,不用喝太多,意思下就行。”
向小葵虽然没经历过这种事,但也不笨,自然明白陈主任叫她过来的意图。
她没坐过去,继续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用一种很天真懵懂的表情看着陈主任:“我酒精过敏,真的不能喝酒。”
赵晋珩笑了声:“陈主任,别为难一个小姑娘。”他又对向小葵说,“向老师,没事儿,咱不喝酒,聊聊天就行。”
其他人也都劝:“是呀,向老师,陪赵总聊聊。”
向小葵皱了下眉,正准备走,身后的门被人推开。
七中校长推开了包间门,伸着手说:“傅总请上座。”
在傅枕河走进包间的那一刹,所有人都站了起来,赵晋珩弓着腰伸着手,面带笑容地走了下来。
“傅总。”他伸着手要跟傅枕河握手。
傅枕河看都没看他一眼,径直绕过他,拉着向小葵的手走到了上首位置。
他看了眼赵晋珩坐过的椅子,嫌恶地皱了下眉。
七中校长连忙招呼侍应生,让他们换椅子,并把桌上的酒菜全部撤了下去,重新换了一桌新酒菜。
赵晋珩尴尬地站在门边,走也不是,坐也不是。
其他人更是不知道该怎么办,全都看向七中校长。
七中校长看了眼傅枕河,见他点头后才发话:“坐坐坐,都坐下。”
然后由他打圆场,说些场面话。
向小葵一声不吭地坐在傅枕河身旁,听着他们一个接一个地恭维。
她低头给傅枕河发微信:【你怎么过来了?】
只听傅枕河兜里的手机“叮”了声,然后他旁若无人地拿出手机给向小葵回信息:【你觉得呢?】
向小葵:【是不是程诗情让秦遇找的你?】
傅枕河:【还不笨嘛。】
向小葵:【我不知道陈主任是叫我来陪酒,我更想不到学校的年会还有陪酒这种事。】
傅枕河没再回,拿起公筷为她夹菜:“吃饭。”
向小葵不用看也知道大家有多震惊,她低着头,悄悄在桌子下掐傅枕河的腿。
傅枕河淡淡一笑,端起酒杯对陈主任说:“我太太在南滨教书,还望陈主任多多关照。”
陈主任吓得冷汗直冒,连忙端起酒杯赔罪:“傅总,误会误会,我自罚三杯。”
另一个主任说:“陈主任,你确实做的不妥,就算向老师不是傅总的太太,咱们是学校,以教书育人为本,怎么能有这种陪酒的风气呢?”
向小葵:“……”
她算是开了天眼,见识到了“官场”那一套的虚伪。
傅枕河没来时,可没人说这种话。
傅枕河淡淡地笑着,端得一派斯文优雅,不温不怒地看着众人。
陈主任连喝了两瓶白酒,傅枕河都没叫停,直到陈主任跑去厕所吐了血,七中校长出面求情,他才淡淡地开口:“七中应该整顿了。”
在场的都是七中和另外两所名校的领导,光副校长都有三个,然而大家全都噤若寒蝉,无一人说话。
七中校长连连答应,并擦了擦汗。
向小葵很震惊,她从没见过傅枕河这种样子,淡然如水地决定着他人的生死前程。
之前她跟傅枕河相处,他从没在她面前说过工作方面的事,而商业上的那些斗争,他更是没在她面前提过半句。
她也从没见过傅枕河在酒局上是什么样子,只知道他经常很晚回来,而且经常身上都有酒气儿。
今天是她第一次跟傅枕河坐在一个酒局上,也许对傅枕河来说,根本都不算什么酒局。
要不是过来帮她,他大概都不屑进这个包间。
果然,他象征性地坐了几分钟,便站起身说:“我还有事,失陪了。”
然后拉起向小葵的手往外走,眼见七中的校长跟出来要送,连忙制止住。
“李校长留步。”
他很客气,客气得甚至凉薄。
走出宴会厅,向小葵挣脱开他的手,真诚地跟他道谢:“谢谢你了。”
傅枕河勾了下唇:“谢我什么?”
向小葵说:“谢谢你帮了我,要不是你,我就要被逼着陪酒了。”
傅枕河脸色沉了下去:“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向小葵低着头不说话,傅枕河无奈地叹口气,拉住她手:“走吧,去吃饭。”
“我吃饱了。”向小葵再次挣脱开他手,“你自己去吃吧,我回去了。”
傅枕河一把将她拉入怀中,紧紧地抱着她:“我很想你。”
向小葵没挣扎,任由他抱着,但也没主动抱他。
她偏着头,瓮声瓮气道:“傅枕河,我其实也不会爱人,之前说很会爱人,都是骗你的。”
傅枕河动作温柔地抚摸着她头:“没关系,我们一起学习。”
向小葵没答应,也没拒绝,而是委婉地说:“你让我再考虑下吧。”
她怕直接拒绝今天回都回不去。
不离
向小葵早上刚起床, 便收到了傅枕河的消息,问她考虑好了没。
发送时间是六点半,比着她起床的时间发过来的, 她没回,只当没收到。
今天周六,但高三年级要补课,她依旧要去学校。
收拾完出门,已经七点了,到学校七点二十。
第一堂课下课后,她走出教室,碰到从七班出来的程诗情, 两人说笑着一起往办公室走,突然手机响了。
她接起电话:“喂,你好……”
电话那端响起陌生男人的声音:“你好,是南滨中学的向老师吗?”
向小葵说:“是的, 请问你是哪位?”
那人说:“南滨中学正门, 有你的快递,请你来领取一下。”
向小葵感到疑惑,因为她最近没在网上买东西。
不确定是不是朋友或者同学送了她礼物, 挂断电话后,她快速去了校门口。
向小葵接过快递员给她的一大束红玫瑰, 问道:“是谁让你送的?”
快递员笑着说:“这我不知道,我只负责接单。”
向小葵抱着一大束花, 打电话给傅枕河, 响了十几秒后, 他才接通。
“花是你送的吗?”她开门见山直接问。
傅枕河说:“早上玫瑰花园现采的,喜欢吗?”
向小葵想到情人节那天, 他跟人在拉斯维加斯玩,那会儿他把她微信删了,把她电话拉黑,最终她打电话给沈怀才联络到他。
然而他却说还有事,让她别再打了。
想到他当时冷漠无情的态度,她心里仍旧很难受。
“傅枕河,咱们都是成年人了,你这样真的很没意思。”
傅枕河却像是没听到她说的话一样,自顾自说道:“中午一起吃饭,我过去接你。”
向小葵彻底被他惹怒:“傅枕河你是不是有病?你选择性听不进去别人的话是吧,你想怎样就怎样是吧?”
电话那端一阵沉默,傅枕河没说话,只听到打火机擦然的声音。
他用肩和耳朵夹着手机,歪着头点了根烟。
向小葵压下怒意,放软语气:“傅枕河,你抽个时间,我们把离婚手续办了吧,这样拖着真的挺没意思。”
傅枕河坐在高尔夫球场的休息亭,叠着两腿,一手夹烟,一手拿手机,眼神清冷沉郁。
“真的不给机会了?”
向小葵长舒一口气:“对不起,我们真的不合适。我明明比你小那么多,却还要像姐姐一样包容你、宠着你,事事顺着你。每次和你发生了矛盾,总是我向你低头,跟你道歉,哄你开心。一开始还好,有情饮水饱,那会儿我满心满眼地喜欢你,无论你怎么凉薄怎么无情,我都能容忍你,可时间久了,我心里很难受。”
“事实上,我需要一份稳定的爱、包容的爱,一份极度有安全感的爱。用网上潮流的话说,我需要一个‘爹系老公’,所谓爹系,也就是需要对方成熟稳重、体贴细心,能够无微不至地照顾我,包容我,宠着我。而且这些,你一样都做不到。其实你我都知道,彼此该找一个什么样的人。”
挂了电话,她给他发去一条消息。
【傅枕河,你是一个有傲骨的人,我们好聚好散、各自安好,别做掉价的事,也别让我讨厌你,好吗?】
向小葵回到办公室后,没去上课的几个女老师都围住她,打趣地问她:“向老师,谁送的呀?”
程诗情笑嘻嘻地说:“这还用问,肯定是人家老公了。”
大家会心一笑,谁也没多问。
自从那天年会后,一楼大厅的人都看到了她被傅枕河拉走。
当时有些人认出了傅枕河,有些人没认出。
没认出来的问认出来的人,于是口口相传,现在南滨所有老师都知道傅枕河是向小葵的老公。
向小葵把玫瑰花拆散,一人几朵分发下去。
发完后,她发消息给傅枕河:【以后别再给我送花,我不喜欢,而且我花粉过敏。】
结果下午她就收到一个Leiber玫瑰花手袋,那闪亮的钻石和粉色蓝宝石,简直要闪瞎办公室所有人的眼。
第二天,她收到一个某高端品牌的包包,冬季新出的款式,快递员送到了她家里。
第三天,也就是周一,她接到一个新快递员的电话,得知又是傅枕河送来的东西,她对快递员说:“我拒收,你原路退回去。”
挂了电话没多久,新快递员进入学校,来到她办公室,将礼物送给她,又是一个包包,直接用包装袋装着,包装袋外面印着高端品牌的logo。
见她收到价值几十万的包包,办公室的女老师们除了满眼的羡慕,倒也没有太惊讶,毕竟都知道傅枕河的身份,几十万对他来说,根本不算钱,她们甚至还觉得向小葵过于低调了。
向小葵淡定地收下了,没搭理傅枕河。
然后第四天,第五天……接连七天,她收到了七个不同品牌不同款式不同颜色的高端包包。
第八天,她上午收到一个包包,下午收到一条祖母绿钻石项链。
第九天,她上午又收到一个包包,下午收到一个玻璃种翡翠手镯。
尽管所有人都知道傅枕河家大业大财力雄厚,然而办公室的全体老师还是被震惊到了。
下课后,程诗情把向小葵拉到走廊角落,小声问她:“你们是不是吵架了?”她还没说话,程诗情语气笃定地说,“肯定是吵架了,之前你多低调啊,现在每天收到一个价值不菲的包包,周一那天,你收到的Lana Marks鳄鱼包,价值六十多万人民币。”
向小葵:“……”
她根本不知道那些包包值多少钱。
程诗情又说:“周二那天,你收到的Hermes鳄鱼铂金包,七十多万。还有Hermes的柏金钻石包,一千多万。然后你那条祖母绿钻石项链,至少有三千多万吧?你这几天收到的包和项链,都能在缦合全款买三套房。”
“……”向小葵自己都震惊得无以复加。
听着程诗情口中说出的这些数字,仿佛不是钱,完全就是一个机械的天文数字。
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也不想过多地解释。
下午放学后,她打电话给傅枕河:“你晚上到我住的这里来一趟,我有事找你。”
晚上又下起了雪,不大,细细密密的鹅毛雪,纷纷扬扬落在地上,灯影下,甚至能看清薄薄的雪片子。
向小葵穿着白色长款羽绒服,两手插兜站在小区门口,等着傅枕河来。
没一会儿,一辆黑色宾利停在了她身旁。
傅枕河从车里下来,打着一把黑色大伞,撑在她头顶。
向小葵没躲,站在他伞下说话:“你随我上楼一趟,我把那些东西还给你。”
傅枕河伸手掸去她肩上的雪:“要不要吃宵夜?”
向小葵仰头看着他:“傅枕河,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傅枕河摸了摸她头:“听到了。”
向小葵退出他伞下,与他拉开距离:“我说了我们不合适,你给不了我稳定的爱,也给不了我安全感。像你这种阴晴不定的性格,高兴时给个笑脸,不高兴把我拉黑、把我晾一边,我真的没法再承受第二次。而且……”她低下头,声音哽咽,“我才22岁,从没谈过恋爱,哪里甘心就这样稀里糊涂地做人家老婆。一开始是因为我们都没当真,而且那时候我有求于你,只能答应跟你合作。”
“是,在合作的过程中,我自己没忍住,对你动了心,主动勾引你,和你不清不楚地睡了,甚至想要和你做真夫妻。可当时你没那个心思,你一直没给我正面的回应。后来你冷落了我几个月,让我彻底清醒。现在,我真的没勇气和你在一起。”
傅枕河在遇到向小葵之前,没对任何人动过心,即便遇到向小葵之后,也只是被动地承受她给予的情和爱,在男女感情上他向来淡漠,也从来不知道该怎么去爱一个人。
即便是现在,他也只知道自己离不开向小葵,不愿意跟她分开,可却不知道该怎么挽留她,面对她,他甚至说不出话一句话来。
见他清冷孤傲地站着,一字不说,向小葵胸口像压了块大石头的似的,又闷又痛。
她垂下眼,语气平静地说:“你跟我上楼拿吧,我一个人一趟拿不完那么多。”
那些包包,每个都镶了钻石或宝石,她不敢一次性拿好几个,怕没拿稳掉地上摔坏了。
傅枕河不说话,上前抱住她。
向小葵想推开他,手抬到一半又放了下去,一动不动地站着,任由他抱,不推他,也不回应。
傅枕河抱了她很久,才哑声开口:“先不办离婚手续,你让我试试,如果最后我还是不能留住你,我会跟你离。”
向小葵终于抬起手,拍了拍他背:“我还是很希望你能找一个更适合你的人。”
傅枕河用力抱紧她:“你就最合适。”
“不。”向小葵很果断地回绝他,“我最不适合你,和你在一起的那几个月,你所看到的我温柔乐观阳光的一面,只是因为我想让你看到。你要知道,我的那些经历,不可能让我内心真的有多阳光。因为我知道你需要温暖,所以才让你看到了我阳光的一面。”
傅枕河贴着她脸,隐忍克制地蹭了蹭:“我知道。”他声音沙哑,“我都知道,所以才舍不得你。”
向小葵别开脸去,隐忍着泪意:“我应该和你说过,我的爱,只够供养我自己。”
傅枕河急忙回道:“我给你,把我所有的一切都给你,好不好?”
向小葵推开他:“你让我再考虑……”
傅枕河笑了:“上次你就用这种话敷衍我。”
向小葵被揭穿,也不觉得难堪,镇定地说:“因为我怕了,怕再被你随便丢弃。”
“不会了。”傅枕河抱着她,手轻抚着她脊背,“你相信我一次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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