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意因左肩受伤,换衣服也多花费了些时间,等她换好衣服从屏风后头出来,就看见桌子上摆的一大海碗面和一碟青菜。


    她站定在桌前,先看了看一旁端坐着的奚木,又看了看桌子上的面,迟疑道:“你刚才没捅死我,你现在想撑死我?”


    “我没——”奚木话说到一半,咬住唇,唰一下站起身,扭头欲走。


    沈意手快地把他拉住,“诶诶,别跑别跑,你也吃一点,这么多你让我一个人吃完真的得撑死……”


    沈意夹了些青菜在面碗里,又把面碗里的面挑出小半放进碟子里,把碟子推给奚木:“喏,你吃一些,说起来,你好像瘦了点……”


    沈意后知后觉的回忆刚才抓住奚木的手感,怪硌手的。


    硌手……


    奚木耳尖听见了沈意喃喃自语的话,他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腕,骨骼的轮廓确实明显的有些突兀,再想到白日里云白给他量的夏衣尺寸,奚木默默拿起筷子。


    沈意也只是随口一说,天大地大还是吃饭最大。


    “好吃吗?”奚木窥着她吃面的神情,心中无端有些期待和紧张。


    “好吃啊,和我爹做得……”话说到一半,沈意警觉地停下,狐疑地打量奚木,“你不会还想着当我——”


    “我不想当你爹!”奚木抢过话头,脸因气恼而透着红。


    沈意露出不相信的神色,仔细看了看奚木,把奚木看得差点要炸毛,沈意才放下心继续吃面,口中还不忘把她自以为的些微苗头掐灭:“就是嘛,好好的男子,别总想着当我爹。”


    奚木拳头捏紧,闷声吃面。


    吃到一半,沈意猛一抬头,想起什么:“啊!差点忘了!”


    她起身匆匆打开房门朝外走去,奚木也连带着站起来追到门口。


    东西沈意就放在院子里,跑几步过去就拿到了,她转身看见奚木竟也跟着出来了,手背朝他推推:“你怎么也跟着出来了,快进去,给你看我带回来的好东西!”


    两人再次回到屋里,奚木原先坐着的凳子不知何时竟倒了。


    等奚木扶正凳子坐下,就看见沈意取了两个杯子,然后将她刚拿进来的竹筒打开,色如琥珀的浓稠浆液从里面倒出,灯光下晶莹剔透,散发着清甜的香气。


    是蜂蜜。


    沈意用温水泡了两杯,递一杯给奚木时,眼睛亮晶晶的:“快尝尝,这个可甜啦!”


    奚木被这双眼眸直勾勾地看着,迷了心窍一般喝了两口,直到蜂蜜水咽下还没觉察出什么滋味。


    “甜吗?”沈意问他。


    “甜。”奚木点头,真的很甜。


    沈意吃完面也满足地喝了一大口,“可不得甜吗!我就是为了这个玩意才迟了的,不然傍晚就该回来了。”


    奚木眼眸微动,轻声问道:“伤也是因为这个吗?”


    “恩,那蜂巢在树上,我下树的时候滑了一下,不过,是这么大的蜂巢呢!伤的也值了!”沈意和奚木比划,注意力全放在蜂巢蜂蜜上,她语气兴奋:“等明天熬完蜂蜡,我娘肯定眼馋,蜂蜡作用可大了!”


    奚木细细听她讲述,得知她摘了整个蜂巢,心里跳了一下,他自幼就知道花蜂是多危险的东西,她竟这般冒险。


    “你可有被蜇伤?”奚木有些担忧。


    “没有,我厉害着呢!”沈意朝他笑,懒腰伸到一半被左肩的伤给遏住倒吸一口冷气,奚木见状,连忙道:“你这几日可别碰到了,我刚才瞧着都有淤青。”


    “唉,好吧。”沈意叹了口气,很快注意力放到奚木脸上:“你的脸的痂掉了不少,药膏有在涂吗?”


    “嗯,每天都有涂。”


    “那就行,等明天我给你重新调制些药膏,今天——啊——”沈意打了个哈欠,眼角泛着泪花,“先睡觉吧……”


    奚木给沈意倒上清茶漱口,又赶紧去把床铺好,“妻主先睡,我把碗筷放去厨房。”


    “好,那你早些。”沈意困极了,她上了床,歪头就睡着了,眉眼间隐见疲惫。奚木从厨房回来,看了她一会儿,发现她偶尔小幅度动的时候,会蹭到肩膀上的伤,睡梦中就会皱眉轻哼一声。


    他寻了些柔软的衣物垫在沈意肩后,情况就好了很多,他见沈意睡得安稳了,才小心翼翼地跨过她,躺进内侧的床,


    他侧过身子去看沈意,手指轻轻地从被子底下探过去,在不小心碰到一处温热的时候他骤然停住,瞧见沈意没醒,摸索着抓住了她的袖子,这才闭了眼。


    翌日,奚木醒来的第一时间是看向身旁,他看见沈意小半张脸埋进被子里睡得正熟,心里终于安定下来。


    他蹑手蹑脚地起身,从床尾下床,忽听床上沈意尚带着困意的声音响起:“什么时辰了?”


    奚木看了眼窗外的天色,回道:“应当还未至辰时。”


    “那我再睡会儿……替我和娘爹说声我回来……”沈意的声音越说越小,后面就完全是绵长的呼吸声了。


    奚木眼眸弯了一下,替沈意捻好被子,应道:“好。”


    他又看了一会儿沈意,她闭着眼睛的样子温和软乎,柔软的发丝贴在她的脸颊旁,鼻翼翕动,奚木忍不住抬起手想碰碰她,可在即将接触到的那一刻还是停了下来。


    他收回手,轻手轻脚换好衣物离开了房间。


    云白照例早早起来在厨房烧热水,见到奚木进来,轻声与他说话:“少爷,我看见院子里有两只狗,是少奶奶回来了吗?”


    “嗯,昨夜四更回的。”


    云白脸上闪过惶恐:“少爷恕罪,奴昨夜睡得死,没听到声响。”


    奚木摇摇头:“没事,做早饭吧。”


    见奚木当真没生气,云白才放下心来。


    不多时,齐氏也进了厨房,笑着与他们打招呼:“你们俩人倒是早,临春还在睡?”他问奚木。


    “嗯,昨夜回得晚。”奚木回道。。


    齐氏点点头,“让她多睡会儿,我刚刚瞧见院子里的草药了,那满满一背筐,她这几天怕得是累得狠了,平安都瞧着瘦了。”


    齐氏说着话,从厨房窗口往外看了一眼,沈昭华正在整理背筐里的草药,她笑道:“这几天可有得她们娘俩忙的了。”


    吃过早饭,沈昭华对齐氏交代道:“背筐里的草药我都捡出来放在晾架上了,临春醒了知道怎么做,锅里把水热上,我看她还带了个蜂巢回来,她一会儿估计得用上。”


    “蜂巢?”齐氏一惊,“那孩子还去捅蜂窝了?”


    沈昭华早起看过平安,除了累了点没受伤,那沈意的状态就应当也差不了,凉凉道:“她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别说蜂窝,熊窝迟早也是要被她捅的。”


    “临春真是……”齐氏当然也知道沈昭华说得没错,但对沈意的安危更为在意,于是扭头去问奚木:“奚木啊,临春她昨晚回来可受什么伤了?”


    “她……”奚木刚张开口,就听见沈意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我能受什么伤,你女儿有多厉害你不知道吗!”


    换好衣服的沈意打着哈欠从一旁走来。


    她一靠近,沈昭华就闻到她身上的药味,上下扫了她一眼,着重看了眼药味浓重的肩膀处,冷哼一声:“和你说让你小心点,你半点不上心!”


    “爹,娘又凶我……”沈意歪着身子往他爹身边靠。


    沈昭华看她一副软骨头的样子,眉心跳了跳,张口欲斥时听见奚木道:“妻主昨夜五更才睡,怎的现在就起了?”


    沈意明显还是有些困,她撑着下巴道:“要收拾草药,有些药可等不得!”


    听到她这样说,沈昭华想到早上那满满一筐的草药,光晾架就用了三个,五更才睡,这才睡了一个多时辰,再看沈意时语气难得软了些:“把着急的处理了就再去睡会儿,别把身体搞坏了!”


    沈意本还有些困,听到沈昭华这样说,她睡意陡然一空,她扭过头往天上看了眼,悄声问齐氏:“爹,今早太阳打西边出来的吗?”


    齐氏笑拍了一下她的脑袋:“又胡说,早饭还热着,快吃些吧。”


    沈昭华懒得看沈意了,越看越气,拎着药箱就要出门,临到门口想起一事:“临春,得去看看子宣和若岚了,你去还是我去?”


    陆子宣身体不好,陆若岚怀着身孕,所以每隔一段时间,沈昭华或沈意都会上门去诊平安脉,没成亲前,大多都是沈意去的,她时常去陆家,顺道着也就看了。


    最近事情多,又赶上沈意成亲,平安脉一时落下,还是沈昭华看了医案册才想起来。


    奚木听到子宣这两个字,眼眸抬起悄然去看沈意,却见她神色自若:“你有空你就去吧,院子里一堆草药等着我收拾,我今日还想把蜂蜡熬出来。”


    沈昭华视线从院子里的草药掠过,应道:“行,那我看着时间过去一趟。”


    奚木收回目光,心里想得更多一些,她是真的因为草药没时间去,还是…


    想得多了,一股酸涩就止不住地蔓延在胸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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