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三十一
皇后不理解承桑意的话, “保护与欣赏,有什么干系?”
承桑意深深地望了她一眼,露出微笑, “真是个笨蛋。”
欣赏她, 并不意味着就可以委以重任。相反, 这件案子很棘手,稍有差错就会身败名裂, 甚至将自己送入大牢里。
皇后还没有想到深层,她想到是就是天理昭昭,犯错就会受到惩罚。邵循去查案,并无过错。
承桑意径直走了, 四妃趁着机会也纷纷离开,皇后去追女帝。
泰安殿内就剩下太后母子,广陵王见人都走了才敢开口, “母后,若邵循查出什么,儿子该、该怎么办?”
太后心中有怨气, 承桑意如此偏袒皇后, 丝毫不将她放在眼里。她才是生她养她之人, 太过分了。
“怕什么,邵循就算查出来又如何,皇帝敢杀你吗?”太后不屑,保养得宜的面容上带着几分不耐, “查出来之前,将邵循除了便是, 有了前车之鉴,谁还敢插手这件事。”
广陵王宣着的心这才落下。
****
靠近年关, 天气冷得厉害,天空灰蒙蒙的,如同打不起精神的人一般。
皇后没追上承桑意,自己回寝殿去了。
剧烈的打斗撕裂了腰间的伤口,皇后疼得抽气,歪倒在软榻上不吭声了。
暮色四合的时候,陆院正来换药,瞧见纱布上渗出的血液后,皱紧了眉头,“殿下舞刀弄枪法去了?”
皇后没好气地说出泰安殿的事情,又是不解,“那可是陛下的昭仪啊,竟然还有人敢欺负她。”
闻言,陆院正低头看着小脸粉妍的皇后殿下,眉眼一团稚气,宫里的生活不适合这样天真的女子。
陆院正没接话,认认真真的上药,动作轻了许多。
饶是如此,皇后还是疼得喊出声音,心里将广陵王的十八辈祖宗都问候了一遍。
问候完了又发现不对,广陵王的十八辈祖宗不也是承桑意的十八辈祖宗,旋即就闭紧嘴巴,装作无事发生。
上过药,陆院正便走了,皇后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夜半三更的时候,女帝来了,裹着风霜,身子被冻得冰冷。
皇后迷迷糊糊地感觉身侧塌了下去,睁开一只眼,看到熟悉的侧影后,不自觉地挪了过去,口中嘟哝一声:“你锤冰去了吗?身上这么冷。”
她有心避开,不知怎地又凑了过去,“我帮你捂一捂。”
说完,整个身子贴在了承桑意的身上,长睫低垂,又睡了过去。
承桑意被她搅得心神不宁,推了半晌又推不开,不过,热气源源涌来,极是舒服。
两人贴着躺下了,皇后睡得安然,承桑意本有些心神不宁的,耳畔不时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像是催眠曲一般,她渐渐地睡了过去。
皇后睡得很舒服,醒来的时候,腰伤也不疼了,她裹着被子爬了起来,身侧早就无人了,陆院正又来了,诊脉、伤药。
忙碌结束后,皇后阔气地送给她一只兔子,不忘说道:“听闻烤兔子很好吃的。”
陆院正拿着药箱的手抖了抖,掀开眼皮看了皇后一眼,小皇后眸色清湛,小脸软糯,乖巧极了。
皇后真是古怪!
陆院正提着一只兔子,迈着轻快的步伐离开椒房殿。
皇后看着笼子里的兔子,唤来李瑶,“你出宫一趟,送一只兔子给邵大人,就说给她补一补。”
李瑶如同石化,用兔子补一补?
“殿下,这个兔子滋补的效果不好。”
皇后托腮,认真思考李瑶的问题:“那你、那你再给她那些滋补的人参燕窝之类的,查案也很辛苦的。”
“殿下,恕臣冒昧,您、为何给邵大人送兔子?”李瑶不理解皇后的思路,皇后与外臣应该撇清关系才是,怎地还上赶着送礼了呢。
“为何送……”皇后被问住了,“送礼还要理由吗?我给四妃和默美人送礼的时候,你没要理由啊。”
“殿下,不一样,邵大人是外臣,旁人知晓会说您结党营私的。”李瑶劝说。
皇后太善良也太单纯了。
皇后撇撇嘴,“我去找陛下。”
言罢,她让人将兔子从笼子里捉出来,关入一只小兔子里,用布裹好,提着就走向紫宸殿。
皇后到时,苏时也在!
皇后提着兔子路过她,恍若没有看见,苏时为臣,上前行礼:“臣苏时见过皇后殿下。”
听到苏时的声音,皇后一顿,回身看着她。
顾家小姑娘那么好,苏时为何不珍惜了。
“苏探花,西山那回,你为何要拒绝?”皇后问苏时,她心中有一股偏执,想知晓苏时心中有没有顾家小姑娘。
苏时被问得发怔,这是在殿前,问这话,皇后不怕女帝赐死她二人吗?
迟疑后,她后退一步,转身走了。
皇后嗤笑一声:“没用的东西!”
皇后提着兔子入殿了,殿内暖气盈人,笼子里的小兔子发出叫声,时冷时热,弄得她都受不住了。
承桑意看着一人一兔靠近,顿时皱眉,“你提着兔子来做什么?”
“劳烦陛下赐给邵循,补一补身子。”皇后眯着眼睛,坦然地说出自己的目的。
承桑意震惊,“你给臣下送兔子补身子?”
刚解决一个苏时,你又闹什么?
“哪里不对吗?李瑶说我送就不行,陛下赐就可以。”皇后提着兔子晃了晃,“陛下不准吗?”
承桑意已说不出话来了,她的皇后真是不按常理出牌,脑子是不是摔坏了?
“准!”承桑意咬牙答应下来,“你答应朕的事情,何时给朕答复?”
“明日。”皇后阔气地摆手,“那我把兔子留下了,你别忘了,你晚上别来找我了,我要一个人好好睡觉。”
承桑意:“……”伤害性不大,侮辱性很强。
“皇后准备半夜去找邵循吗?”承桑意凝着皇后清澈的眸子,试图从她的神情中看出些名堂,可对上的那一刻,小皇后眼眸弯弯,坦坦荡荡,显得她多想了。
皇后瞪她:“我去找你的白月光!”
承桑意被说得了没脾气,“滚。”
皇后妞妞腰肢,快快乐乐地走了,走时还在想,脾气可真大,难怪四妃都不喜欢她,多半也只有自己看在那张脸的情分下喜欢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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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严的大殿内,多了一只兔子,进出禀事的朝臣都会看一眼。
日落西斜的时候,兔子还在殿内。
承桑意走下来,走在兔子跟前,深深看了一眼,吩咐女官:“去烤了。”
女官意外,“殿下说送、送给邵侍郎的。”
“邵侍郎很穷吗?”承桑意嘲讽。
女官回到:“邵大人家境贫寒,听闻家中母亲身带旧疾,日日喝汤药。她的俸禄都给母亲治病了。”
承桑意说道:“拨一千两给她!此事不必告诉皇后。”
女官借旨,着实不知女帝的意思,怎么会突然这么稚气了呢。
皇后的兔子,何必宰了,送给邵侍郎不妥吗?
虽说有结党之嫌,可在陛下处过了明路,就消除嫌疑了呀。
女官纳闷,依照旨意提起兔笼,出殿的时候对兔子说一句:“是陛下要吃了你,与我无关!”
兔子被送去膳房,剥皮,洗净,炙烤,最后送到紫宸殿。
此时,暮色四合,皇陵附近的深山里正养着一批军队,炊烟袅袅,将士们正在造饭。
一抹小小的影子钻进主帐,随手将里面的人敲晕,她忙将人扶住,慢慢地放在身上,没有弄出半分动静。
收拾过后,她走到案牍后,随手翻了翻,上面写着密密麻麻的字,她一个字都不认识。
太难了。
翻翻找找后,她将案牍上的册子都抱走了,回头看了一眼地上的男人,拿脚踢了一下,转身跑了。
回到椒房殿,恰好天亮,皇后钻进被子里,刚眯上眼睛,陆院正来了。
被迫醒来后,她配合着院正,翻身上药,她转身问院正,“兔子的肉,香不香?”
“娘娘昨夜没有睡吗?”陆院正避而不答,反而用手指着皇后的黑眼圈,“陛下昨夜留宿了吗?”
皇后被说得心虚,忙鼓起腮帮子回答:“陛下没来,我睡不着。”
陆院正:“……”
陆院正看她一眼,皇后年岁还是太小了!
上过药后,陆院正便走了,皇后美美地睡了个回笼觉,一觉醒来已我午时了。
她刚翻身坐起来,就见到对面正襟危坐的女帝,手中正捧着她偷回来的册子。女帝气度娴雅,身形婉约,坐在窗下,恍若一副画功极好的画卷。
皇后看得舒服,赤脚走下地,双脚踩在地毯上,小跑着过去,“上面写了什么?”
“每日记录。”女帝言简意赅,是领头人记录军营内每日发生的事情,皇后不懂,她也不解释,抬眸看到了皇后熠熠生辉的眸子,“皇后偷这些做什么,花名册呢?”
“这些不是花名册啊。”皇后后知后觉,随口扯谎,“你不晓得,那些人是山里人,也不识字,大概偷错了。”
她心虚得厉害,转身跑回凤床上,用被子裹住自己,背对着承桑意。
殊不知她将自己裹成了粽子,落在承桑意眼中,只有一股傻得可怜的执拗劲了。
承桑意不理会她,低眸静静去看,册子上记录着何时送粮,每日训练,风雨无阻,这样的规制比得上正规军队了。
五六万人马,足以包围京城了。
承桑意放下册子,看向床上的粽子,说道:“你将你们混入军营的路告诉朕,朕派人去找花名册。”
床上的粽子抖了抖,闷声道:“告诉你,我就没有用处了。 ”
第32章 三十二
大狐狸教会小狐狸抓捕的办法, 大狐狸就会被饿死。
皇后拒绝的话,让承桑意眉头紧皱,“你是皇后, 怎么会没有用处。”
“我不信你, 偷错了就重新去偷, 你告诉我花名册是什么模样?”皇后裹着被子从床上跑了下来,小心翼翼地跑到女帝面前, 睁大眼睛看着她,“你怎么不教我识字了。”
承桑意叹气,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皇后不识字, 她的下属也不识字。
她提笔写了几个字,递到皇后跟前,“认识了吗?”
“认识了, 挺好看的。”皇后一本正经的点点头,想起深山中的情况,掀了掀眼皮, “陛下, 你怎么不直接去攻打呢?”
派人围住深山, 一网打尽。
“朕调不出那么多的兵马围攻,朕想的是将这些人臣服于朕。”承桑意语气沉凝,太后用五年的时间积累出这么多人马,对帝位有必夺之心。
她不想硬碰硬, 于她而言,最好的办法就是私下里让这些人臣服于她。
因此, 她现在想要知晓这些人的领头人是谁。跟随太后谋逆,不如做她的臣下, 高官厚禄,她都可以给予。
皇后眨了眨眼睛,承桑意问她:“你不懂?”
“好像明白,知道你的意思,可是那样太难了,他们跟随太后那么久,怎么会背叛太后呢,除非……”皇后顿了顿,眉眼弯弯,露出雪白的糯米小白牙,“离间计。”
皇后看似天真,可她反应很快,甚至可以举一反三。
承桑意不得不多看她一眼,眼中滑过些赞许,“所以先摸清他们的底细。懂吗?”
“那怎么摸?”皇后郁闷,又不是摸脸,想摸就摸,摸底细,太难了。
皇后眼睛亮亮的,看得承桑意心口软了些,解释道:“太后能将这些人交给他,必然是有缘故的,要么对他有恩,要么抓住他的把柄,必然是有一样的,不会平白无故的委以重任。”
“我懂了。”皇后双手攥着被子,认认真真地点点头,“我知道了,会查了,你别沾手,忙你自己的事情就好了。”
少女阔气地反应,让承桑意不知该说什么。
皇后又跑回自己的凤床上,说道:“要过年了,你想要什么新年礼物,我听说你们人过年都是要有礼物的。”
“你们人?你自己不是人吗?”承桑意扶额,这叫什么话,脑子还是摔坏了。
皇后又是一惊,下意识就反驳:“不是,我的意思是你们宫里的人。”
“你想要礼物?”承桑意听出她的言外之意。
皇后眯眼笑了,狐狸没有这等规矩,再好的礼物不如一块肉。她思索一阵,悄悄问道:“你将那只狐狸给我,好不好?”
她带着几分讨好,眼梢轻扬,压抑着自己张扬的情绪。
“你要那只狐狸?”承桑意意外,见她模样客人便没多想,少女心思怪异,一只狐狸罢了,算不得什么。她点头答应下来,“朕让人给你捉来。”
“好,那你想要什么?”皇后脱口而出,眉梢眼角都是温柔的笑意,她很容易就满足了。
承桑意被她的情绪感染,想起寝殿内摆放的二十五份礼物,便道:“你送朕的礼物,还没有拆开呢。”
“那你慢慢拆,也不急,你过年想要什么?我打算给贵妃们送些首饰。”皇后自顾自开口。
承桑意意外,“贵妃也有?”
“有,首饰嘛,很多是。我知晓陛下不喜欢首饰,对吗?”皇后没听清女帝的话意,兴奋地继续说:“要不如、我给你放烟火,如何?”
烟火?承桑意想起每年除夕夜的烟火,无甚新意,她正欲拒绝,皇后说道:“我可以研制出带形状的烟火,你想要什么样的,兔子?老虎?还是人?”
承桑意被说得心动,“朕要国泰民安四字。”
“就这个呀,好办好办。”皇后浅笑,歪着脑袋凝视着对面的承桑意,“你笑一笑,温柔些,不然没有人喜欢你。”
“朕何需旁人喜欢?”承桑意眼皮子颤了颤,对面的皇后唇红齿白,笑若芙蕖。
皇后张口说道:“是呀,都喜欢你的权力,你的白月光也是喜欢你手中的权力。”
承桑意起身,不悦地扫她一眼,抬脚就要走。皇后傻眼了,反应颇快,她追上前,“我想去刑部问一问案子进展,我可以去吗?”
“不准去!”承桑意顿住脚步,神色微冷,“你想见邵循?”
“嗯,见她才可以问案子进展呀。”皇后被承桑意看得心口发憷,双手紧紧抱着被子,“你不喜欢邵循啊?”
“朕不喜欢,皇后喜欢?”承桑意也不急着离开了,死死凝着皇后的反应。
皇后大大咧咧,说道:“我觉得邵循比苏时有人性。”
人性?承桑意被说得不解,什么叫有人性?
苏时做了什么天理不容的事,邵循又做了什么善良的事情?
承桑意一头雾水,皇后继续开口:“我的意思就是邵循做了很多人不敢做的事情,而苏时呢,畏畏缩缩。”
承桑意明白了,皇后的意思是邵循敢为天下先,而苏时被权势所束缚,畏手畏脚,失了邵循这样的初心。
“想见就去见,天黑前回来。”
承桑意丢下一句,抬脚就走了。
皇后得到吩咐后,如同脱缰的野马,匆匆让人去准备,又不忘提上一只兔子,带上人参阿胶等补品。
马车直接去了刑部,在外停下,皇后一袭常服,提着兔子,跳下了马车。
内侍让人去找邵循,皇后悄悄进入内部,乔装改扮下也无人识得她。
兔子被冻得瑟瑟发抖,皇后将手伸进笼子里安抚,“别吵啦,晚上就不冷了。”
走了一段路就看到风尘仆仆赶来的邵循,邵循上前行礼,皇后在她开口前就先问道:“查得如何了?”
“回殿下,还在梳理中。”邵循直起身子,长身玉立,修竹涛涛。
皇后点点头,将兔子递给她,“送你的,马车上还有些药材,回去好好补补。能和我说说具体的进展吗?”
看着皇后手中活蹦乱跳的兔子,不觉抬眸,对上皇后清澈的眼神,她微微一怔,不敢伸手。
“殿下恩赐,臣不敢收。”
“不敢收,昨日你没收到兔子吗?”皇后纳闷了,昨日敢收,今日就不敢收了,难不成昨日的兔子有毒,今日不敢吃了?
她想当然解释一句:“兔子没有毒,可滋补了。”
邵循低头,“臣昨日并未收到兔子!”
“你没收到?”皇后自己先懵了,都是皇帝一语重千金,承桑意怎么这么不靠谱啊。
皇后笑吟吟地改口了,“那我就是记错了,没有关系,这个兔子收下,就当我这个皇后奖励你的,好好查案。”
皇后坚持将兔笼递给邵循,“你若不收,我还得提着回去,一路上怪累的。”
邵循不得不收,一只兔子于皇后而言,不过是微不足道之物。她接了过来,说道:“明燕招供了,是广陵王。那夜,她与秦昭仪回宫,半路上发觉秦昭仪的大氅没有拿,她匆匆回去。秦昭仪在泰安殿门口等她。”
“等她回来之际,广陵王捂住秦昭仪的嘴往泰安殿内拖,见到是广陵王,明燕害怕了,她一个恍惚,广陵王就带走了秦昭仪。”
“后来,广陵王出来了。她害怕得不行,想要去找秦昭仪。广陵王威胁她,若无其事地回去,就说秦昭仪病了,在殿内休息。”
“明燕是秦昭仪的贴身婢女,她说什么,宫人都不会怀疑,就这么瞒了两日。泰安殿打扫的宫人发现了秦昭仪的身体。明燕被迫继续说谎,直到被皇后您揭露出来。臣、想问殿下,您怎么看不出明燕说话的?”
皇后听后,撇撇嘴,道:“我有天眼,可以看到死者临死前的一幕,你信吗?”
邵循摇首,“臣不信。”
“那就不信,你查到这里,接下来怎么办?”皇后想起承桑意的话,“你会有危险的。”
“臣立于天地间,食君俸禄,为民办事,岂会害怕。臣会将此案据实告知陛下,按照律法办事。”邵循不卑不亢。
皇后深深看着她,“那你回家的时候要小心些,当心被人杀了,或者半路被杀了。”
“臣谢殿下提醒。”邵循揖礼。
皇后觉得她太古板了,这人好生无趣呢,她也不逗留,转身就出刑部。
邵循一路相送,看着皇后登上马车。少女掀开车帘一角,露出粉妍的侧脸,香腮似雪,她双手揖礼目送。
马车哒哒起程,皇后靠着车壁,回想邵循的话,这桩案子定罪很难,太后那个老妇的性子,怎么会轻易让邵循定罪,多半还有许多幺蛾子。
她喊停马车,回头去找邵循。
邵循还没有离开,看到眼前跑来的小皇后,刚想开口说话,皇后伸手在她肩膀上拍了拍。
“你多保重!”
皇后转身跑了,利落地爬上马车,吩咐车夫回宫。
拍忘那一下后,皇后自己都舒服多了,深吸一口气,心中甚为愉快。
马车一路畅通无阻,回到椒房殿,承桑意又来了,坐在她的小榻上看书。
她脱了大氅走过去,刚跨过门槛就闻到一阵肉味,转头去看,桌上摆着一道烤肉。她怒了嗅了嗅,没忍住走上前,“你请我吃肉吗?”
“你的兔子肉。”承桑意放下书籍,朝她盈盈一笑。
皇后意识到哪里不对,慌忙跑出殿去廊檐下查看。
大大的铁笼里空空荡荡,她是兔子都没了!
她问李瑶:“我记得最少还有三只的。”
李瑶生无可恋道:“陛下下旨都烤了。”
第33章 三十三
承桑意与她的兔子过不去?
皇后看着空空荡荡的兔笼, 半晌都没有说话,实在不明白承桑意的做法后,她只得问李瑶:“兔子咬她了?”
“臣不知!”
兔子全军覆没了, 就摆在殿内的桌上。皇后哀叹一声, 吩咐李瑶:“你再弄些兔子过来, 实在不行,让人出宫去买。”
李瑶领旨。
皇后性子爽朗, 也不多加计较,迈步回殿去吃兔子了。
一句话没有问!
帝后相处甚为融洽。
吃了大半,皇后眨了眨眼睛,扭头看了一眼天色, 冬夜里,天色黑。有句话说,夜黑风高, 极易杀人。
她将兔子放下,转头与承桑意说道:“我去消消食,你先沐浴。”
承桑意正在看奏疏, 顺势点头, 也没有在意。
皇后小跑出殿, 就没了影子。
****
邵循是寒门出身,租了一间宅子,与母亲相依为命。母亲常年生病,离不得汤药, 她的大半俸禄都买了药材。
厨房下小婢女正在熬药,炉子里小火烧得旺盛, 前面出现了动静。
只见邵循翻窗而出,狼狈地在地上滚了两圈后, 一柄刀如影而至,她伶俐地避开,朝着厨房里的婢女大喊:“快走!”
婢女愣了下,提起裙摆就对外跑去。
黑衣人拿着刀追赶邵循,邵循熟悉地形,左挡右躲,黑衣人恼恨,直接扑向门口的婢女。
邵循见状,从后门抱住了黑衣人,黑衣人奋力甩开邵循,一刀捅向邵循的小腹,血溅三尺。
邵循回身看了一眼屋内,动了动身子,朝屋内爬去。
母亲还在屋内,不能吓着她!
黑衣人似乎看出她的意图,露出邪恶一笑,持刀朝屋内看去,邵循急了,“别杀她、我求你!”
“主子命令,一个不留!”黑衣人停了下来,见她还在挣扎,抬刀又是一刀。
邵循心死地闭上眼睛,刀迟迟没有落下。她惊恐地睁开眼睛,面前多了一人,红衣女子与黑衣人对峙。
皇后扫了一眼地上的血,和承桑意打招呼耽误了时间,她伸手捏着黑衣人的脖子,身后的邵循大喊:“别杀他!”
“他杀你呀,你留着过年和你一起吃年夜饭吗?”
“打晕他,送入刑部!”
皇后明白过来,一掌将人劈晕,像丢麻袋一般将人丢在一边,低头看着邵循的腹部,她说道:“闭上眼睛。”
邵循疼得浑身发抖,少女蹲了下来,白净的面容粉妍昳丽,双眸澄澈,一时间,她忘了呼吸。
皇后捂住她的眼睛,另外一只手拂过她的小腹,嘴里念念有词:“万物有灵,生生相惜,收!”
痛意消失,伤口徐徐收复。
皇后满意地拍拍手,站起身,道:“我先走了。”
“皇后!”邵循从震惊中回身,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小腹上的伤口,就这么好了?
皇后低眸望着她:“雕虫小技,你要是死了,我就救不了你。”
皇后是人是妖?邵循浑身热血沸腾,紧张得吞了吞口水,只见皇后嘀咕一句:“我要不要收了你的记忆。”
“可这招我还没学会,万一、万一,把你的记忆都除了,就难办了。”
邵循耳朵灵敏,后退两步,“臣保证,不会说出去的。”
“你怕我?”皇后看着她,自己可救了她呢。
邵循摇首,面色惶恐,“臣不怕您,臣只是、只是好奇殿下的身份罢了。”
“我是顾家的女儿呀,有什么可好奇的。”皇后抬手拍拍她的肩膀,“别有压力,我真是顾家的女儿,我该回去了。”
邵循徐徐从惊恐中回过神来,伤口不疼了,血迹犹在,她可以想象出自己的小腹上毫无瑕疵。
皇后救了她,也救了她的母亲。
邵循从地上爬了起来,对着皇后俯身大拜,“邵循谢顾姑娘救命之恩。”
“好说好说,你自己收拾残局,别说我来了,我要走了。”皇后转身想跑,动了动脚,裙摆被人压住了。她回身去看,邵循牵住她的裙摆,“殿下、为何赶来救臣?”
“救你?”皇后也说不上来,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她认真说道:“不想你死了而已,你长得这么好看呐。”
邵循陡然红了脸,讷讷地收回了手,再度俯身大拜。
皇后本想飞走的,又恐吓了她,转道走门。出门后,就飞走了。
院子里的邵循浑浑噩噩,直到婢女带着人跑了进来,“大人、大人……”
院子里还有血迹,黑衣人晕倒在一边,婢女扑到邵循面前,“大人、大人,您怎么了?”
邵循身上都血,就连双手都是血迹,地上更是拖出一道长长的血痕。
“没事儿,有人来救了我,将刺客送到刑部。”邵循双手发抖,手上的血迹让她意识到刚刚的一切不是梦,是真的发生过。
皇后来后,救了她,又悄无声息地走了。
邵循忍着颤栗站了起来,推开婢女,走到井边,提了一桶井水。
冬日的井水冷,她将双手伸进去,刺骨的冷意让她陡然清醒过来,她慢慢地擦洗血迹,一面吩咐:“送去刑部,严加看管,我换身衣裳就过去。”
左右邻居拿着绳子将人捆住,众人齐力塞上板车,浩浩荡荡推去刑部。
邵循换了身衣裳,染了血的衣襟就摆在桌上,红色的血映入眼帘,那是她的血,但她的伤已好了。
换过衣裳后,邵循打马去刑部。
****
皇后染了一身血回殿去了。
她不敢就这么回去,悄悄转道去了浴室,李瑶贴心地备好热水,她脱下血衣裳,随手丢进水桶里。
沐浴过后,染了一身皂荚香后,美滋滋地钻进被子里。
承桑意睡在外侧,小皇后四肢并用地爬上去,钻入被子里的那一刻,承桑意睁开眼睛,被子里似乎热了起来。
出于心虚,皇后没敢靠近承桑意,贴着墙角睡觉了。
她不来,承桑意自然求之不得,翻身继续安睡。
皇后毫无负担地睡了美美的一觉,醒来后,身侧没有人了,她高高兴兴地梳洗更衣,刚吃过早膳,四妃匆匆忙忙来了。
靠近晌午了,四人举止匆忙,进殿后就让人关上殿门。
皇后被这等架势看得迷茫,“外面火烧屁股了?”
“你不知道吗?”
“刑部侍郎邵循将广陵王告了。”
“广陵王先杀了秦昭仪,昨夜又派人去杀邵循,邵循死里逃生,夜审刺客,今早就将人告了。”
“殿下,这么大的事情,你什么都不知道?”
四人一人一句,皇后却是一脸淡然,“告就告了呗。”
“太后嚷着要杀邵循,前朝还在闹呢,您这是一点都不急。”贵妃说道,不忘抬手抚了抚自己发上的红色石榴步摇,眉眼如画地望着皇后。
许是看多了贵妃的妩媚风情,皇后面不改色地与她对视:“陛下不会杀邵循的,秦昭仪的父母没有说话吗?”
“秦昭仪是孤女,父母早就死了,叔父并没有表态,谁愿意得罪太后。”德妃嘲讽一句,面露不屑,“指不定觉得秦昭仪连累她们家了呢 。”
皇后瞪眼睛,“让她们去闹,与我们无关呀,快过年了,杀了广陵王好过年。”
“杀不了。”明妃摇首,她给皇后分析:“广陵王是先帝之子,陛下若处死他,旁人会说陛下刻薄寡恩,太后趁机闹腾,于陛下而言,并非好计策。多半是削爵。”
一个小小的秦昭仪在太后眼中,死了就是死了,怎可与她儿子的性命相比较呢。
皇后也跟着嘲讽一声:“广陵王身子都不行了,太后还指望什么呀。”
四人对视一眼,贵妃说道:“邵循一直是个愣头青,什么都敢做,刑部更是因为她,没人敢惹,这回,刑部侍郎越过上司直接将广陵王告了,我觉得她的处境会很难。”
“贵妃,如果广陵王这回无事,下回会是谁倒霉呢?”皇后托腮,兴致勃勃地看着她,“秦昭仪往上,可就是四妃了呀。”
贵德贤明四妃以贵妃为尊,明妃为末。
皇后看向末位的明妃,“若这回是明妃,将军府会不会主动放过广陵王呢?”
“他娘的什么玩意儿。”贤妃一改往日柔弱的姿态,拍桌而起,道:“皇后所言极是,不加以制止,将来轮到我们呢。”
皇后眯眼笑了,快活极了。
贤妃先表态,贵妃犹豫,德妃忧心道:“贵妃不能出面,安国公是太后的哥哥呢,安国公不会帮助别人不救自己的外甥。万一贵妃表态,父女反目,局面很难收拾。”
皇后想起顾侯,父母感情在,确实很难做。
她说道:“我不怕,我去便是。”
“妾也去!”明妃起身,目光炙热,“妾跟随皇后殿下。”
贤妃忙表态:“妾也是。”
德妃面色不好,提醒一句:“贵妃不便露面,不如就不去了。”
“不,我也去!”贵妃否决德妃的话,“皇后说得对,我们也该自己保护自己,若发生在我们身边,家族也会舍弃我们的。既然可以想到未来的结局,此刻怎可退缩了。时至今日,我们还需要家族的保护吗?”
在她们与利益面前,没有一个家族会犹豫的!
皇后想起那位族妹,不知道顾家怎么选择的,她看着面前绚丽无双的女子,心中又觉得悲哀,她们太过弱小了,难以与权势抗衡。
在这个时候,她们的选择都情有可原。
“只是我们做了决定后,就彻底得罪了太后。”明妃忧心忡忡。
贵妃好笑一声:“没有这件事,太后就会高看我们一眼?我们不过是些棋子罢了。”
第34章 三十四
紫宸殿闹得沸沸扬扬, 刑部邵循告了广陵王,太后声称刑部屈打成招,诬陷广陵王。
闹闹哄哄吵了半日, 上座的皇帝听得是昏昏欲睡, 突然间, 内侍说皇后来了。她猛地惊醒,“皇后来做什么?”
“不仅是皇后, 贵妃、德妃、贤妃、明妃都跟着来了。”
承桑意歪了歪脑袋,露出纯良的笑容,“让皇后进殿。”
皇后领着四妃浩浩荡荡进殿,吵闹的殿宇都安静下来了。皇后是他们选出来的, 皇后的品性,他们比皇帝都要了解。
皇后站在殿内,眉宇如画, 她先给皇帝太后行礼,转身问邵循,“广陵王杀秦昭仪一事, 可有确凿的证据?”
邵循揖礼, 答道:“证据确凿, 有证人。”
皇后问承桑意:“陛下,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你会偏袒自己的亲弟弟吗?”
“皇后,后宫不得干政, 你在说什么?”太后勃然大怒,“你瞧你什么样子, 哪里还有皇后的仪态。”
皇后撇撇嘴,转眸看向太后:“后宫不得干政, 您怎么来了?还有死者是后宫的人,我是皇后,还管不得吗?”
太后被言语刺得一怔,皇后直勾勾地看着她,“我来,是想为秦昭仪求个公道罢了。今日若不管不问,改日死的会不会是我这个皇后,您说,我该不该未雨绸缪呢。”
她将自己的想法直接说出来,震惊朝野,更是堵得太后哑口无言。
太会外强中干,端起太后的威仪:“刑部屈打成招,皇后休要危言耸听。”
“证据就在面前,太后你说屈打成招,那刑部辛苦审案得来的证据都没了用处,朝堂岂不是大乱吗?”皇后笑吟吟地同太后辩驳。
来之前,贵妃教她一言一语。最熟悉太后性子的不是她的女儿,而是她的侄女儿。
“皇后,广陵王与你有何冤仇,你要这么陷害他。”太后怒到胡言乱语,脸色涨得通红,“皇帝,你这个皇后可真是厉害呀。”
承桑意照旧甩锅:“这是朝臣替朕选的皇后,朕觉得甚好。”
殿内的苏时几度想要出列说话,都被父亲阻拦,她望着殿内瘦弱的背影,紧紧咬牙。
邵循怔忪,眼前的女子与昨晚俏皮的救命恩人,极为不同。眼前的女子的皇后,是国母,举止稳重。
她垂眸,敛下异样的情绪。
皇后笑吟吟地与太后辩驳,将事情往大了扯,能扯多大扯多大。
眼见着太后无话可说,她又开口:“刺杀朝廷命官是大罪,若不加以惩处,日后这些大人们出门会不会害怕,在家里会不会害怕呢,毕竟刺客不会受到处罚的。”
一句戳中重点,人人自危。
太后看着皇后那张伶俐小嘴气个仰倒,她竟不知顾家的女儿伶牙俐齿。豁然间,她想到老道士的话,皇后身上有妖气。
她死死盯着皇后,突然间,眼睛一翻就晕了过去。宫娥大叫,“太后昏倒、太后昏倒了。”
皇后莫名,还有昏倒这一招呢?
自己要不要也晕倒试试?
皇后天真,还是晚了一步,已有人去喊着请太医,匆匆将太后扶了出去。
承桑意这才懒洋洋地吩咐道:“刑部缉拿广陵王,任何人不得去见他。”
一场闹剧这才安歇下来,皇后抬眸,来不及笑就见到邵循走来,她朝她挤挤眼睛,俏皮可爱。
邵循肃然的面容上浮现一丝淡淡的笑容,带着几分无可奈何,她上前行礼,“殿下此举,无异于将自己丢入沸水中,难以脱身了。”
“本就在沸水中了。”皇后不以为然,自己就是一狐狸罢了,有甚可怕的。
她反而鼓励邵循,“我救你也是因为你不畏强权,你若害怕,我也不会对你另眼相看了。”
邵循面色精彩极了,贵妃走来,将皇后拉走,“陛下盯着你,你和邵循说什么呢,太后晕倒了,赶紧去看看,若不然她们会说你不孝顺。”
皇后撇嘴,真是麻烦,狐狸一族,弱肉强食,哪里有这么复杂的事情。
她被迫去偏殿见太后,太医进进出出,陆院正也匆匆赶来。
五人站在角落里看着太医忙碌,明妃说一句:“我忘了带吃的,有些饿了。”
皇后看她一眼,悄悄从荷包里拿出一块糖,递过去,“很甜。”
明妃诧异,伸手接了过来。贤妃伸手去摸皇后腰间的荷包,“还有吗?”
“你别摸我,我给你……”皇后怕痒,捂住自己的荷包,瞪她一眼,“都有、都有。”
皇后大方地一人发了一块糖,五人嘴巴出奇地一致抿了抿。
承桑意忧心忡忡地走进来,一个脑袋两个大,走近就闻到一阵甜腻的味道,她扭头看到五人,“吃什么?”
太后都气晕过去了,还吃什么,不知道面子功夫吗?
她狠狠睨了一眼,皇后突然牵住她的手,给她手里塞了一块糖,“都饿着呢,没吃午饭。”
承桑意:“……”
她拂开皇后的手,道一句:“回去吃,滚。”
“还有你们,都滚!”承桑意指着角落里碍眼的四妃,“从哪里来滚哪里去,朕不想看到你们。”
皇后愣住了,怎么就生气了呢。
四妃反应过来,齐齐上前,拖着皇后就走。贵妃在她耳边小心提醒:“这是帮我们呢,回去吃午饭,去我宫里吃,我让人炖了鸡,还有暖锅,吃饱了再说。”
皇后眼前一亮,拉着贵妃的胳膊就走:“做我的凤辇,速度最快。”
殿外的邵循看到那一抹倩影映入百花之间,明艳无双。皇后似乎有两副面孔,私下里俏皮若小狐狸,朝堂上才是威严的国母。
苏时站在壁柱后面,同样看了过去,她好像开朗了不少,与后妃们相处也很好!
寒风吹过,五人上了凤辇,车轱辘压根坚硬的地砖,咯吱咯吱几声后,众人离开紫宸殿。
****
五人偷偷摸摸回到贵妃的寝殿,宫人以最快的速度将鸡汤送了上来,食案上摆放着暖锅,热气涌动,身子都跟着暖了。
皇后喝了一大口鸡汤,鸡汤浓郁,她忍不住又喝了一口,“真好喝。”
贵妃给她又盛了一碗,“皇后今日可真勇敢。”
“接下来怎么做?”皇后托着汤碗,话这么说,眼睛瞟向了桌上的烫菜,“这是什么吃法?”
“锅子,吃着可暖和了,冬日里吃些,浑身热腾腾的。”贵妃也松了口气,解释完汤锅,又叹一句:“今日是彻底将太后姑母得罪了。”
德妃安慰她:“没有今日,她可会善待你。回来后,你去请安,她都不见你。”
太后已然将她当作是贵妃了,姑母侄女这层关系,早就不存在了。
五人入座,宫娥将肉摆在皇后面前,皇后贪婪地盯着,“什么肉?兔子肉吗?”
“这是滋补的鹿肉,这顿可花了我不少钱呢。”贵妃炫耀一句,“你的兔子挺好吃的,我让人烤了。”
“对吧,很好吃的。”皇后找到了同道中人,兴奋地不行,早就将朝堂上不快的事情抛之脑后,“鹿肉也好吃,烤肉更好吃。明日来我宫里吃烤肉,悄悄的。”
太后病着呢,她们不能太放肆了。
四人点头就同意了。
饱餐一顿后,五人滚到了乱榻上,皇后躺在中间,右边是贵妃是德妃,左边是明妃与贤妃。
肚子填饱后,贵妃开始说正经事,承桑意抓了广陵王,该怎么定罪,还是个问题。若将人放了,广陵王睚眦必报,她们都没有好日子过。
德妃贴着她,说道:“广陵王对陛下而言,已没有威胁了。杀不得,爵位保不住了。广陵王平日里嚣张,没有爵位,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用不着我们担忧。”
一个不举的男人,是做不成皇帝的。
“也不知太后怎么想的,烂泥扶不上墙,她还要硬扶吗?”明妃疑惑,像广陵王这样的纨绔子弟,寻常家族里是不会在他身上浪费时间与资源的。
贵妃解惑:“太后与陛下不和,广陵王自然是她唯一的希望了。安国公府一直是支持陛下的,为此,太后与我爹吵过很多回。”
太后疼爱儿子,但一家之主的安国公是不会这么想不开的,有更好的选择在,为何要帮助废物呢。
皇后听了一通,环环绕绕,太过复杂了,她平躺着闭上眼睛,睡觉再说。
四妃各说各的,扭头一看,皇后睡着了,四人心照不宣地两两离开了。
榻上突然安静下来,皇后眯着眼睛看了一眼,见人都走了,翻身继续去睡。
睡到天黑,贵妃派人来请,这是她的床,皇后不能在这里过夜。
皇后迷迷糊糊回椒房殿去了,承桑意派人传话,今夜不过来了。
皇后顿时就醒了,抿了抿唇角,将人打发出去,去皇陵去了。
有了女帝的指点,皇后轻而易举地找到花名册,顺势找到了领头的人。
没想到领着五六万兵马在深山里躲着的人竟然是个女子。
皇后觉得不可思议,女子穿着军装,眉眼英气,她跟着女子回营帐。
夜色契合,女子进营帐后也没有点灯,她看着那抹影子,窸窸窣窣,脱衣裳……
脱衣裳怎么不开灯呢?
她抱着册子,转身走了,什么都看不到,先回去再说。
****
回去后,李瑶说太后已醒了,陛下在榻前伺候了一夜,又去上朝了。
皇后如同嚼蜡般吃着早膳,脑海里还是想着那抹影子,她问李瑶:“晚上,你换衣裳的时候会不会点灯?”
“殿下说笑了,哪有人乌漆嘛黑的换衣裳。”李瑶笑容淡淡,好似觉得皇后的问题很稚气。
皇后喃喃道:“对呀,不正常的人才会黑着换衣裳。”
第35章 三十五
李瑶被皇后的话说得莫名其妙, 不正常的人才会黑着换衣裳?
“殿下,您说的是什么意思?谁是不正常的人?”
皇后朝她摆摆手,随意吃了两口, 拿了手炉就出椒房殿。李瑶急了, “快, 拿上衣裳跟着殿下。”
皇后巴巴地去找贵妃,没成想, 贵妃不在她的寝殿。
贵妃不在,她就想起柔弱的贤妃,吩咐人去贤妃的寝殿。
不知是不是出门不顺,贤妃也不在。
皇后纳闷了, 太后‘昏迷’,贵妃贤妃也不敢私下里再开茶花会。
贵妃贤妃不在,她没有办法, 去找德妃。
幸运的是德妃在寝殿,就连失踪的德妃也在,两人凑一起做衣裳。
皇后大咧咧入殿, 瞅了一眼桌上的衣裳, 也没在意, 贵妃略微有些不自然,先声夺人,“殿下怎地过来了?”
“我快走遍整座宫廷才找到你们。我先找贵妃,贵妃不在, 我就去找贤妃,没成想, 贤妃也不在。我就想你们是不是背着我开茶花会了。”皇后没往深处想,贵妃在这里, 就没枉她走一趟。
贵妃与德妃对视一眼,两人心照不宣地尬笑,尤其是德妃,往日爽朗,今日成了哑巴。
贵妃自持,拉着皇后坐下,将新做的点心推到她的面前,“寻我什么事?”
点心还是热乎的,皇后吃了一块点心,德妃又赶忙倒水,伺候得周全。
“贵妃,我就问问你,你换衣裳的时候会不会将灯吹灭?”皇后睁着乌黑的眼睛,认真地看着对面两人。
贵妃嘴角扯了扯,“你来找我,就为了问这个事?”
皇后认真地与她点头,“你会吗?”
“不会,熄灯怎么换,看都看不见呀。男人换衣裳也会点灯,除非一些糙汉子。”贵妃沉吟一声,转头看向德妃,“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德妃脸上潮红未退,还是附和般点点头,“对。”
“你说的糙汉子是指军中的将士吗?”皇后托腮,凝着贵妃。
贵妃本就心虚,被她这么直勾勾地看着,当即侧身站了起来,“其实贫苦出身的人都没有点灯换衣裳的习惯。明妃便没有这种习惯。”
“明妃?你怎么知道?”皇后诧异,明妃连换衣裳的事情都拿出来说?
眼看着皇后浮想联翩,德妃止住皇后:“殿下别乱想,您究竟想问什么?”
“我看到一个在军营里的女子,换衣裳不点灯。”
贵妃与德妃对视一眼,贵妃扶额,问道:“您说的是陛下吗?”
“不是、不是陛下。”皇后急忙辩解,“就是军营里的女子。”
“她穿的可是铠甲,并且束发,装扮与男子无异?”德妃皱眉询问,且瞥了贵妃一眼,贵妃低眸,没再说话了。
皇后点点头:“对、对、对。”
“不点灯有两种原因,一是女扮男装,二者点灯后,营帐内的身影就会出现被灯照大,投在帐上,外面的人就会看到她换衣裳的影子。”德妃继续说道。
皇后恍然一惊,那人是女扮男装的。
贵妃忽而问:“殿下是怎么看破对方是女子的?”
皇后认真思索,“我就这么看出来的,铠甲之下是女儿身呀,或许旁人眼拙,看不出。”
她是狐狸,会些妖术,一眼就能看出来,不可细说。
得到答案后,皇后心满意足地走了,殿内的贵妃长叹一口气,道:“幸亏她不开窍。”
“皇后只是在情爱一事上有些愚钝罢了。”德妃不赞同贵妃的说话,“皇后单纯善良,也是我们的福气,她是不拘小节之人,这般一看,她对陛下过分喜欢,后来也会伤心。”
贵妃缄默,她最懂陛下心思,儿女情分怎么都比不上权势。
陛下想做女帝,想做明君,她的心思从在男女情爱上停留过。
****
紫宸殿内,群臣激奋,谁都不肯退让,刑部更是据理力争,声称自己的证据没有问题。
邵循站在人群中,秀立如竹,苏时几度看过去,不明白皇后为何突然帮助她了。
两人心思各异,都没有说话。
最后,女帝下旨,废除广陵王的爵位,贬为庶人,圈禁于王府,无诏不可私自出府。
小朝会散后,邵循松了口气,她走在最后,远远地看到宫道尽头走来一女子,脚步轻快。
邵循止步,朝远处的女子双手揖礼,不等人靠近,她便抬脚走了。
皇后走来,人都走远了,李瑶意外,“方才是哪位大人给您行礼?”
“不管她。”皇后远望一眼,收回视线,提着点心去找承桑意。
恰逢散朝,承桑意正准备休息,皇后蹦蹦跳跳来到大殿。
皇后提着食盒,转身关上殿门,厚重的殿门在她门前如一块木板,轻轻一推就关上了。
承桑意托腮,认真地看着她的小皇后,想起那夜,皇后将她压在浴室门上,力气大得惊人。
天生蛮力,却不识一字!
皇后关上殿门后,小跑过来,“吃点心吗?我有话与你说,很重要的事情。”
“去偏殿,这里不合适。”承桑意翩然起身。
皇后目瞪口呆,“我关门了,你要去隔壁,你刚刚怎么不说。”
“朕以为你放下食盒就走,谁知道你要说重要的事情。”承桑意语气轻松,走到皇后跟前,不忘嘲讽她:“做事前动动脑子。”
皇后干瞪眼,好脾气地跟上她的脚步。
两人进入偏殿,承桑意吩咐内侍关上殿门,自己走到案后坐下。皇后巴巴地跟着过去,将食盒里的点心与鸡汤端了出来,神秘道:“那个人是个女子。”
一句话,没头没尾!
承桑意知晓她的性子,奇异地听明白了,诧异道:“你的意思是那个领兵的是女子?”
“嗯,女扮男装。我想好了,你说若是下面的人知晓她是女子,会不会不服她?”皇后自己端起鸡汤就喝了一大口,鸡汤鲜美,诱得她肚子都叫了起来。
她又喝了一大口,“虽说不厚道,可我觉得这个办法还是挺好的。”
承桑意陷入沉默中,她怎么都没想到太后会将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一个女子。
“这个女子是什么来历?”
“不知道,要不我给你绑过来?”
承桑意没好气瞪皇后一眼,皇后撇撇嘴,不解道:“我都说了不知道,只有绑来,交给邵循,什么都清楚了。”
“打草惊蛇,万一被太后察觉,我们拿什么和她斗呀。”承桑意伸手拍了拍皇后的额头,“动动脑子。”
“怎么会察觉,一夜的功夫罢了,邵循审出来,不就完了。”皇后拍开承桑意霸道的手,“你也动动脑子,不如这样,我与邵循去一趟皇陵,就连皇陵里审,如何?”
承桑意犹豫,玩意审问不出来,打草惊蛇,事情无法收场。
看着她沉默的姿态,皇后不满,“你畏畏缩缩,如何成就大事,我给你做干净些,伪造她自己逃跑的假象,怎么样?”
“大字不认识一个,脑子转得很快!”承桑意有些心动了,邵循审问是是出名的迅速,有老道的经验,她完全可以放心的。
只皇后……她有些担心,皇后跟着,会不会耽误邵循。
“你留在宫里,朕派人与邵循一道去。”
皇后笑出了声音,“没有我,你们能悄无声息地捉到那人吗?”
答案是不能!能让太后委以重任的女子必然骁勇,且人在军中,前后多少人跟着,想要将一军主将悄无声息的绑出来,除了皇后,谁都办不到。
承桑意被嘲讽了,伤害性不大,羞辱性太强!
她端起鸡汤抿了一口,鸡汤有些凉了,皇后却喜滋滋地喝着,她没忍住夺了过来,“凉了,容易喝坏肚子。”
皇后被她关怀一句后忍不住笑了,保证一句:“你放心,不会给你惹麻烦。你在宫里看着太后,隔绝两边不就好了,你可是陛下,是天子,还怕什么。”
“怕京城大乱,怕有人趁机浑水摸鱼。”承桑意深深叹气,“朕是皇帝,自然要想用最妥善的办法解决,京城若是乱了,地方会惶恐,先帝还有那么多儿子在呢。”
皇后听得有些糊涂,承桑意也不多说,问她:“你要几日时间?朕最多只给你三日。”
“三日,够了。”皇后点点头,她在认真思考女帝的问题,不明白担忧什么。
天子振臂一呼,百姓臣服,谁会乱?
两人心思不在一起,承桑意急着处理政务,起身就要走。皇后如大梦初醒般拉住她的手,“今晚可以吗?”
“你晚上赶路?”承桑意目光落在皇后的手背上,若在以往,她必然会拂开,今日,她没有那股抵触感了。
皇后见她停下来,自然就收回了手,悄悄说道:“半夜赶路最快。”
“你的腰伤还没好呢,年后再去。”承桑意想起她的伤势,那么深的伤口在,行动也不方便。
皇后闻言就摸摸自己的腰间,古怪一句:“我们圆房,伤好得快,圆房?”
承桑意眼中的关切消失得干干净净,想都不想就走了。
皇后在她身后挤眉弄眼,“你真无趣,我不喜欢你了。”
听着稚气的话,承桑意抿唇一笑,冰雪消融,回身望着天真的少女,“朕无趣,邵循有趣?”
“别提了,她比你还无趣,我觉得贵妃她们挺有趣的。我今日去找贵妃,没想到她在德妃寝殿,两人在做衣裳呢。”皇后深深叹气,承桑意有贵妃一般的趣味,自己就会高兴许多。
“你是说贵妃在德妃的寝殿?”承桑意面上的笑容戛然而止。
第36章 三十六
贵妃与德妃之间的关系, 远超于女帝。
承桑意并不喜欢自己舅父家的女儿,舅父安国公一直支持的都是广陵王,后来, 她露出锋芒后, 舅父一家转而靠向她。
在家族利益面前, 甥舅之间的感情很是微妙。
登基后,贵妃找到她, 想要入宫,借此断了之前的婚约。
四妃的位置在后宫中举足轻重,承桑意深思熟虑后担着‘夺臣妻’的名声将人迎进宫。
至于德妃,承桑意险些忘了她是夫婿死后, 家族要让她以未亡人的身份嫁过去守寡的。
皇后的话提醒了承桑意,些许微妙的事情透露出来。她朝着皇后露出一笑,“真是个呆子!”
皇后被嘲讽了一句, 不服气地就要反驳,话没出口,承桑意转身就走了, 气得她跳脚, “你才是呆子, 我去找邵循。”
“你才是呆子、你一家都是呆子!”
皇后气呼呼离开紫宸殿,不知为何,在殿门口再度遇到苏时。出于对顾家小姑娘的怜悯,皇后对这位探花并无好感。
擦身而过, 没有言语。
登上凤辇,她挑起了车帘, 眺望殿前的女子,这样的佳人, 无论是家世还是自己都很优秀。
看到苏时,皇后又想起那位贫寒出身的邵循,总是会不自觉的将两人进行比较。
其实她二人没什么可比的,都不是一个圈子里的人。
凤辇停在椒房殿前,皇后跳下马车,吩咐李瑶:“我与陛下说了,出宫三日,旁人来找我,你便说我在陛下处。”
“殿下去哪里,带上臣。”李瑶迅速跟上皇后的脚步,“外面不安全,臣去问陛下调些人手过来。”
“不用、不用,我一人出宫,陛下派人候着呢。你给我……”皇后戛然而止,看到桌上的点心,眼珠子转了转,“包上,路上吃。”
宫里的点心甜而不腻,宫外吃不到的,给邵循带一些吃。
皇后一句话,椒房殿内忙得人仰马翻,皇后悠闲地坐在一侧剥着坚果吃。
天黑时分,皇后提着大包小包坐上了马车,李瑶担心得不行。皇后冲她挥挥手,“照顾好自己,我三日后就回来了。若是默美人来了,你给她拿些吃食,她要什么,你给什么,也是个不容易的。”
“贵妃们若是过来,也是一样,若遇到难事,让她们直接去找陛下。”
皇后像个小老太太一般细细嘱咐,事无巨细,李瑶点头又点头。
在李瑶叹息的声手,马车消失在宫道尽头。
****
女帝下旨,废除广陵王爵位,刑部松了口气。邵循如常般下衙回家,回到家里的时候,婢女在厨房,门口坐在一老一少。
邵夫人眼睛坏了,看不清,抱着手炉与一袭红衣的少女说家常。
“邵循啊脾气犟,认准了一件事,打死都不肯回头,姑娘往后多劝劝她。”
“好说好说。”皇后点头如捣蒜。
邵夫人又说:“前几日来了个刺客,听说极为凶狠,我担心她出门会有危险。”
皇后应声,乌黑的眼睛极为明亮通透,“不会的,我保护她,您放心。”
一老一少,和睦温馨。
邵循走上前欲行礼,皇后嘘了一声,示意她别声张,自己笑吟吟同她介绍:“我是长明,邵大人回来了。”
长明?邵循疑惑,不是叫顾云初吗?
邵循并未戳破皇后的谎言,上前走了一步,偏向自己的母亲走去,皇后却递过去一盘点心,“饿不饿,我有件事要你帮忙。”
点心散着一股奶香味,扑鼻飘来,邵循颤了颤,“我不饿。”
“吃一块,我就当你答应帮我的忙。”皇后坚持,小眼微微眯起来,带着三分狡黠。
“阿循,你试试,我都没吃过这么好的点心,”邵夫人劝说自己的女儿,“她找你帮忙,你看看能不能帮。”
邵循接过盘子,低眸,不敢望向皇后。
“吃晚饭再说,我带了些肉过来。”皇后复又坐下来,自己端起另外一盘子点心,笑吟吟地望着邵循。
邵循被看得脸色发红,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好在婢女喊吃晚饭了,邵循将点心放下,飞快走去厨房帮忙。
皇后望着落荒而逃的人,又看了一眼没有动的点心,咦了一声,这人真奇怪呀。
今日的肉菜很多,摆满了一张桌子,邵循没什么胃口,匆匆吃了两口饭就去书房了。
皇后留下与邵夫人说话,问了许多邵循的旧事。
邵循的父亲早逝,因邵循是女子,无法继承家产,族里将母女二人赶了出来。邵夫人无奈,给人家帮工,做些零碎的活,积劳成疾,得了一身病。
邵循入京那一年,女帝登基,开设恩考,才有了今日的邵侍郎。
“你们回去过吗?”皇后追问一句,族人那么歹毒,就该弄死他们呀,再不济略施惩罚。
邵夫人笑了,眼角皱纹叠生,“回去做什么,我们过的很好,前两年她二叔来了,邵循给赶走了,这些年来就没联系过。”
皇后听后心里有些不舒服,这是人家的家事,自己也不好多说什么。
两人又聊了会儿,皇后去书房找邵循。
里面应声后,皇后推开门,嗅到了一股浓郁的书墨香气。
书房内都是书架,架子上摆满了书籍,一张书案略显小了些,皇后多看了一眼,邵循起身朝她行礼,“皇后殿下。”
“别这么多礼,我想找你办一件事。”皇后莫名心虚,“有些危险,你可以拒绝的。”
“陛下今日与臣说过,臣一切听从殿下吩咐。”邵循揖礼,半身弯了下去。
皇后抿了抿唇角,倒是省了许多口水,“腰别弯着了,我们今晚就过去,我呢,会些小法术,你到时候跟着我走就行了。”
会些小法术?邵循狐疑,大胆打量面前的皇后。当初议立皇后之际,她也曾耳闻这位皇后的品性与学识,都道是不可多得的才女,德才兼备。
面前的皇后稚气未脱不说,哪里有大家闺秀的风范。
像是换了一人。
外面传言与真相,还是有些差距的。邵循入朝为官多年,查过的案子数不胜数,对皇后的变化也并未太在意。
她答应下来,“臣一切听从殿下吩咐。”
“好,你要不要安排一下,好几日都不回来呢,亥时的时候出发。”皇后心里嘀咕,这个邵循比承桑意还无趣,承桑意至少会笑一笑,或许嘲讽她两句。
邵循就会拉着一张脸。
好生无趣!
皇后转身走了,脚步轻盈。殊不知邵循的目光落在她的裙摆上,顾云初是侯府之女,从小接过过教养,走路的姿态不会这般左摇右晃。
邵循微眯着眼睛,联想上回皇后救她一事,心中有些了然。
邵循家中只有一个婢女与母亲,她嘱咐婢女两句,自己三五日不会回来,遇事自己决断,照顾好夫人即可。
嘱咐过后,她又与母亲告别。
邵夫人有些担忧,半夜出门可不是好人家的行为。她担忧,询问女儿:“明日再走不行吗?”
“事出紧急,今夜就走,早去早回。”
邵夫人担忧,不得不放行。
皇后蹲在门口看着蚁虫搬家,小小的一团被月光笼罩。
邵循轻轻关上屋门,转身就看到那团影子,小小的,孤单影只。
“长明。”邵循试着喊了一句。
皇后立即站了起来,长发飘逸,“你准备好了?”
“准备妥当,可以出发了。”邵循回答。
光线黯淡,邵循也与皇后对视,皇后眼眸弯弯,笑意清纯,一瞬间,她又有些怀疑,这样的皇后当真是妖物吗?
皇后走到邵循跟前,“你闭上眼睛,我带你走。”
邵循没有动,而是认真打量着皇后:“殿下不是顾家嫡长女顾云初。”
皇后倒也不怕,“那又如何?”
“皇后是妖吗?”邵循说出自己的想法,唯有妖才能解释眼前发生的事情。
样貌没有错,性子变了,会些小法术。
皇后叹气,“你会告诉皇帝吗?”
“不会。”邵循摇首,“臣只是好奇殿下为何会来到这里?”
“说来话长,我那日遇到一猎户,猎户想要杀我,射了一箭,没想到顾云初替我挡了。她死了,心中挂念父母,无奈下,我就借了她的身体过来。”皇后又是唉声叹气,愁眉苦脸。
做人太难了!
猎户那一箭射来,她也不会死的,狐狸有九条命。偏偏顾云初来挡,她不得不报恩来到顾家。
她为难道:“我也没有办法。你怎么那么快就发现了?”
皇后装得不像,兼之救人露出马脚。邵循颔首,没有说出自己的想法,反而鼓励她:“报恩也好,臣喜欢殿下莫要杀生作恶。”
“杀生作恶?太浪费时间了,我跟着承桑意,她总是给我分派任务,烦死了。”皇后终于开始抱怨了,“她的事情可真多,我忙都忙不完。”
“忙不完,根本忙不完。我就想像贵妃那般日日玩耍,太难了。”
少女愁眉难解,灵动的眉眼、天真的语气,邵循不觉笑了,“陛下日理万机,确实很忙。殿下、长明,你留在陛下身边是为了?”
“为了顾家呀,顾云初本就是皇后,她莫名死了,我留下照看顾家。”
邵循皱眉,“你可知太后与顾家有往来。”
“往来?”皇后被说懵了,什么叫往来?
“我的意思是顾家是后党。”邵循屏住呼吸,压低了声音。
皇后依旧是一副茫然的神色,“后当?”
邵循叹气,纠正她的话:“是后党,意思是顾侯爷支持太后,意思便是你这个皇后是太后支持的。”
第37章 三十七
承桑意匆匆填满了四妃的位置, 却独独后位空缺,五年后,才有了顾云初。
邵循明白其中的缘由, 皇后却不明白。邵循深谙朝堂诡计, 承桑意岂会不明白。
皇后吞下了‘真相’, 有些彷徨,揉揉自己的眼睛, 无助道:“你的意思是陛下知晓顾家与太后有来往?”
“臣无法揣测。”邵循摇首。
皇后很难做,若她是顾家的女儿,或许为了朝廷,可以放弃顾家。
但她是来报恩的, 为了顾云初就不能放弃顾家。所以,她在陛下与顾及之间,只能选择顾家。
邵循想的深远, 将未来都想了一遍,皇后不如她,想到表面后, 就摆手, “随她, 我跟着她就好了。”
皇后说完就拉着邵循的手,“别想那么多,走,我们去皇陵, 闭上眼睛。”
邵循被拉得一个踉跄,不及说话, 皇后捂住她的眼睛,耳畔略过风声。
冬夜寒风刺骨, 刺在面上如同刀割。
深山间更冷,营帐里众人挤在一起就暖了起来,主帐就显得极为冷清。
一道人影掠进主帐。
须臾后,人影再度夺出。
皇陵中有许多废弃的殿宇,无人敢来,残垣断壁,冬日里刮着风,呼呼作响。
殿内燃起一团火,邵循将捡来的木柴丢在了地上,靠着烘了会才感觉身上暖和起来。
火腾空烧了起来,一道影子进来,哐当一声,皇后潇洒地将背上的人丢了下来。
邵循诧异,“这么快?”
她还以为最少也要到明日才可以捉到人。
邵循麻利地用绳子将人绑了起来,皇后躲到一旁将掳来的鸡拔毛,时不时抬头看一眼。
许是有火温暖,女子很快就睁开眼睛,先看到火,再看到一旁的邵循。女子没有惊讶,而是挺直了脊背,“你们是谁?”
“你很从容。”邵循搬了块石头坐在女子的对面,对视一眼,女子波澜不惊,她先开口:“我是刑部侍郎邵循。”
“邵循?”女子低吟一声,立即警惕起来,“你们抓我做什么?”
“自然是你屯兵的事情暴露了。”邵循直来直往。
篝火映着女子小麦色的皮肤,不动声色打量邵循,邵循也取出刑部的令牌,在她面前晃了晃,“我并未诓你。”
“要杀要刮,随你。”女子冷漠,见到刑部令牌后也未有片刻慌张。
邵循将令牌收了回去,顺手添了些柴,火焰猛烈地扑上来。
“你想死,很简单。我可以用你引诱你的下属,将他们一个个找来,让你们团聚,如何?”
邵循抬眸,凝着女子:“我让他们死在你的面前!”
角落里的皇后终于将鸡毛拔干净了,抬头看向火旁的两人,看不出名堂,算了,去找水洗一洗鸡。
今晚暂且吃个烤鸡,明日去找野兔吃。
皇后提着鸡走了。邵循目光轻瞥,随后又与女子说道:“你可以考虑,你看到刚刚那个孩子了,她可以将你掳来,同样,可以将他们诱来。”
“你不说,就让他们说。你自己选择。”
邵循也不催,慢条斯理地将树枝掰断,丢进火堆里。
火越少越大,破旧的殿宇暖了起来。女子的面容趋于粉妍,她望着邵循,“我听过你的名声,你是女帝跟前的狗罢了。”
“是人是狗不重要,活着无愧于天地就好了。食君禄,替百姓谋福祉。入朝前,我想做的都做到了。”
“你觉得我是是狗,因为道不同。我是女子,站在朝堂上,与男儿不同。我付出的努力更多。”
“我相信你有今日,付出的努力也更多。可惜了,你的路被我断了。”
邵循说话的语气很慢,没有逼迫,更没有催促,亦没有威胁,就像是说些家常话。
这时,皇后匆匆跑了回来,一身湿漉漉,手里提着洗干净的鸡。
邵循皱眉,女子同样看着皇后:“是你将我掳来的?”
皇后没理她,找了根棍子将鸡穿了起来,置于火上,“你们说你们的,当我不存在。”
邵循旋即抬首,望着女子:“你有一夜的时间考虑,天明之际,你的下属就会发现你不见了,届时,我们设下陷阱,等着他们来找你。”
皇后突然抬首,问女子:“他们知道你是女子吗?女子在军营里的威慑力不如男子,他们知道你的身份,你说会不会很精彩?”
邵循皱眉,拉着皇后到一边,“你怎么没说她是女子?”
“你自己看不出来?”皇后纳闷了,“一眼就可以看出来呀,不信的话,你扒了她的衣裳自己看。”
邵循:“……”
“如何看出?”邵循压低声音耐心询问皇后。
皇后指着自己的脸,又指着女子的脸,“你看脸呀,脸不一样呀,她没有、没有男人的喉结呀。”
邵循回头去看女子,确实没有,“军营里的人为何没有发现呢。”
“我怎么知道。”皇后也是爱莫能助,“你接下来怎么做?”
邵循摇首:“暂时没有主意。”
皇后回去继续烤鸡了,火焰扑在鸡肉上,很快烤出了油水。
她问邵循:“你吃辣吗?”
“我不吃鸡,您自己吃。”邵循摇首,冥思苦想,想不到如何突破女子的软肋。
皇后见状,将自己随身携带的酱料取了出来,全都涂抹上去,不忘说道:“邵大人,你去睡觉,我来守着她。”
女子被绑住,动不得,看着面前的少女不断翻转着鸡身,“你是谁?”
“你是谁?”皇后学着她的语气反问她。
女子眸色锐利,“你先回答。”
“好啊,我叫长明。你是谁?”皇后头都不抬,专心烤鸡。
女子终于动了动嘴唇,“顾寻,寻找的寻。”
“你也姓顾啊。”皇后诧异,舍得抬首看向女子,“你是京城顾家的人?”
邵循没有说话,相比较她的提问,皇后的问话,顾寻没有那么抵触了。
“不是京城顾家。”顾寻否认了,眼神转向其他地方。
皇后追着她的眼睛去看,“你说谎,你就是京城顾家的,你说话的时候心虚看向其他地方。你是顾家哪房的女儿?”
顾寻不肯与她对视,“你管那么多做甚。”
皇后看着她失措的模样,想起民间狗血话本子,好奇一句:“你是不是顾家外室的女儿,我想想是不是太后在外生的女儿。”
“长明,不可乱说。”邵循忍不住打断皇后的话,太后为尊,岂可胡言乱语。
皇后眯眼笑了,“民间话本子就是这么说的,反正她是顾家的女儿,也是老相识嘛。”
她说着不忘去转动鸡身,看着滋滋冒油的烤鸡,没出息地舔了舔自己的唇角,“你们聊,我去吃鸡。”
皇后提着鸡坐回到角落里,也不再追过顾寻的身世。
顾寻望着她,想起那句‘也是老相识嘛’,故意随口问道:“她是京城顾家的女儿?顾长明?”
顾家没有一个叫顾长明的女儿。
邵循并没有回答她的话,反而说起了养兵一事,“这么多的兵马,一旦暴露出来,你们谋逆一事,板上钉钉,不仅你死,顾家也会死,那么多条人命。”
“顾家生死,与我何干。”顾寻收回视线,“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太后会死。”邵循说一句。
顾寻不上当,冷笑回她:“她是太后,你说死就会死?我们也不会让她死的。”
“那你承认你们听从太后的吩咐在皇陵屯兵。”邵循含笑。
“你、故意套我的话。”顾寻恼羞成怒,死死盯着邵循,“待我出去,你会死的很惨。”
“不会的,她不会死的可惨,我在她身边,死的会是你。”
不省心的皇后坐在角落里还要插上一嘴,她晃着手中的鸡翅,眉眼如画,不拘小节的性子让她的看上去像是潇洒的女侠。
邵循没有回身,听着这句话,心沉了沉。
顾寻嘲讽皇后:“就凭你?我有千军万马?”
“你有千军万马如何,她可来去自由,斩杀你都是最容易之事。”邵循替皇后说话,“不说常说,她可去你的营地中捉来你的副将,你要试试吗?”
顾寻识趣的没有开口说话了。
邵循继续说:“再说一遍,天亮之前要么说出你们的故事,要么我们用你引来你的下属。你们这些上层的人死了,下面会不会乱呢?我们陛下想给你一个机会,你自己掂量。”
说到这里,她起身离开,径直走向皇后。
皇后给她留了一个鸡腿,递过去,“热的,暖暖身子。”
邵循没有拒绝,接过鸡腿,小小的咬了一口。但她没有抬首,一直低着头。
角落里没有火,身上的暖气很快就散了,皇后不怕冷,邵循咬着鸡腿,手脚趋于冰凉。
皇后很贴心,引了些火苗,再度架起了火。
新起的火苗冲上来,邵循看着火光发怔,脑子里乱的一塌糊涂。
皇后舒服地叹气,拿起剩下的鸡肉继续吃,她问邵循:“你有几分把握?”
“殿下在,十分把握。”
“那我不在了?”
“没有把握。”
皇后咀嚼着鸡肉,“我这么厉害。不过,我有什么用处啊?我只会打打杀杀啊,陛下都说我笨了。”
“笨?”邵循眼睫颤了颤,“殿下怎么会笨了,殿下是大智若愚罢了。”
顾云初笨,但长明不笨。甚至很聪明!
长明的聪明并非是大智慧,是细致入微的聪明。
邵循望着火光,心中暖暖的,她看都了一簇光,围着她转了。
夜色深沉,寒意被火焰驱散,殿内三人都很舒服,皇后打了哈欠,拍着她的肩膀:“我靠着睡会,天亮喊我。”
“好。”
第38章 三十八
天亮之际, 顾寻没有给出答复。
邵循也不急,皇后扛着铁锹出去挖坑了。
“你挖坑做什么?”邵循不理解皇后的做法,“你要挖陷阱?”
“对呀。”
“可是你的陷阱太拙劣了, 她们未必会上当!”邵循眼神复杂地看着脚下的大坑, 沉默了两息, 问皇后:“您学会阵法?”
“没有,猎人都是这么干的。”皇后眯着眼睛笑了, 五官偏于清冷,轻轻一笑,惑人心弦。
邵循再度避开她的眼睛,摇首道:“不妥。”
“你有办法?”皇后放下铁锹, 累得喘气,小脸粉妍如菡萏。
邵循盯着坑底看了很久,“我们可以设阵, 我们就两人,他们人多,我们会吃亏的。他们发现主将不见了, 此时必然恐慌, 小小阵法, 完全可以让他们束手就擒。”
“你有几分把握?”皇后不大相信邵循,这人瘦弱得像竹竿,神色寡淡,像是竹林里一根不起眼的秀竹, 这样的人没什么惊艳感。
“殿下在,十分把握。”
皇后高兴得眯着眼睛, “你不嫌我笨就好,我也不识字, 陛下总是说我笨。”
“殿下不识字?”邵循诧异地抬首,少女眸色清纯,皮肤白净,不像是大恶之人。
虽说皮囊之下换了魂魄,可气质由心生,长明的心思展露无疑。
皇后点点头。
“臣知道了。”邵循叹气,只怕陛下对殿下的身份也起疑了,殿下对陛下尚有几分用处,陛下才会选择将人留在身边。
邵循低眸,目光触及脚下的泥土,眸色深邃。
皇后不知道她的用意,催促她动作快些,自己跑回去看顾寻。
顾寻被绑了一夜,精神尚可,见到皇后跑进来后冷嗤一声。
“别生气嘛。”皇后好脾气的点点头,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我找你的下属来和你团聚,别急别急。”
顾寻没搭理她讨好的笑容,转过身子,背对着她。
人还在殿内,皇后就跑回去去找邵循。
邵循寻了一处山坡,坡上一棵树,她站在树下眺望远处的营地。
营地搭建在树下,树叶遮蔽天日,几乎看不出里面的名堂,这里的地形很适合屯兵,难怪这么多年来没人发现她们。
“邵大人,你有心事?”
“臣在想,你知道顾姑娘挂念父母,你为何不帮助顾大人做他想做的事情。”邵循问道。
皇后怔忪,“你说得也对,可顾姑娘是要嫁给她的呀,我没想到他俩不对付,挺愁人的。”
她也很为难,没想到会这么曲折,她很后悔,就不该介入人间事。
人太聪明了,尤其是承桑意。
她看着邵循的侧脸:“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我会怎么做?”邵循自言自语,素来没什么神情的脸上露出两分迷茫,“我也不知道,但我知道娘娘有了决定,对吗?”
“有吗?我就是过一日是一日罢了,没什么想法。”皇后摇摇脑袋,她很迷惑,没什么想法,更没什么决定,走一步看一步。
她想得开,没有给自己太大的压力。
邵循却说道:“若是顾家小姑娘活着,她会偏向自己的父母。”
“怎么偏向?”皇后又迷惑,怎么个偏向法。
邵循看着皇后面上的疑惑,想起不谙世事的邻家小妹妹,什么都不懂,那么天真稚气。
突然间,她不想毁了皇后,她问皇后:“倘若有危险,你会离开吗?”
“那是自然,我又不傻,长腿就会跑呀。”皇后笑出了声,叉腰眺望山间,潇洒的吐出一口气,她说道:“我不大喜欢你,你说话的时候总是看着空气,还有,你太无趣了。”
邵循莫名笑了,和皇后说话,很轻松,不用顾忌那么多,哪怕说错了一句话,也不用想着去解释。听者不在意,说者解释什么。
“殿下,若有那么一人,我助你离开。”
“你?算了,我不是小孩子,不麻烦你,还是赶紧干活吧。我觉得还是将人直接抓来为好,节省时间,我不想挖坑了。”皇后背对着邵循,自言自语。
邵循皱眉,“臣有一个不厚道的计策。”
“不厚道?他们屯兵威胁京城,是很不厚道,就照你的办。”皇后阔气地拍案决定。
****
午时过后,军营开始躁动,主将失踪,群龙无。
趁着躁动,皇后闯入军营,随意揪了个官大的人,直接打晕,丢在了顾寻的面前。
邵循上前用麻绳将人捆住,泼水侥幸,看得皇后目瞪口呆,“过年杀猪的时候,屠夫就是这么干的。”
顾寻脸色铁青。
人醒了,先是叫娘似的骂人,等看到顾寻后,激动得爬起来,皇后上前一脚,他直接趴在了地上,撅着腚就像大虫子一般动。
顾寻看得咬紧牙齿:“要杀就杀。”
“不杀,这就是看得心疼自己的下属?”邵循露出狠毒的一面,“我可以当着你的面,将他们一块一块凌迟,你该相信,我们有这个本事。”
顾寻心如死灰的闭上眼睛。
邵循摘了男人嘴里的布,指着顾寻:“她是谁?”
“将军、将军……”男人万分激动,络腮胡子都跟着动了起来,半跪在地上,“将军,您还活着。”
他说完,转头看向邵循:“你他.娘的放开我家将军,老子打断你的腿。”
皇后撇嘴,上前一脚踢向男人的脑袋,“嘴巴干净些,什么你他.娘的,再说一句,我还踢你。我问你,她是谁?”
男人被踢翻,脑袋砸在地上,照旧爬了起来,吐出一口血水:“要杀要剐,随你的便。”
“有骨气,不如我杀了你的将军。”皇后拿出一把匕首,走到顾寻面前,“瞧着这张脸可真好看,可你不做好事,带头谋逆。”
邵循接过话来:“若是将你带回顾家,你说顾家会不会因你满门获罪?”
一句话声音不大,威慑性很强!
顾寻脸色大变,“我不是顾家的人,你在胡说八道。”
“瞧,你这么激动,还说不是顾家的人。”邵循笑了,冷面修罗,笑容更是让人不寒而栗。
邵循在顾寻面前停下,接过皇后手中的匕首,慢悠悠地滑过她的脸颊,问男人:“她是谁?”
“你别乱来,她是我们的将军……”男人慌了,双手被禁锢在身后,脊背都弯了下来,“别乱来,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不许说。”顾寻大声呵斥。
皇后随手拿出一块帕子,捏着顾寻的嘴直接塞了进去,“话真多。”
邵循问男人:“知道什么,都说出来。”
顾寻疯狂摇头,皇后弹了弹她的脑袋:“再摇就给你吃□□,你这个人真是顽固,没见过你这么不讨喜的女孩子。”
听到‘不讨喜’三字,顾寻停了下来,眼中泪水骤然滑落。皇后吓了一跳,“我又没打你,你哭什么。”
邵循没理会两人,拖着男子出去问话。
皇后在顾寻面前停了下来,拿开她嘴里的布,“是不是你父母说你不讨喜啊?”
“你闭嘴!”顾寻叱骂一声,眼中带着憎恨,“待我自由后,我定杀了你。”
“随你,想杀我的人那么多,你排个队!”皇后笑吟吟,见她止住泪水后才说道:“你自己活着开心就好,何必去想旁人,无愧于天地,就是对得起自己。”
“顾寻,你这么厉害,为何要缩在这里,去京城看看。做一女官,以你的能力,必定不凡。”
“陛下跟前女官那么多,功夫好的不多,你若跟着陛下,比在这里好。你现在屯兵就是谋逆,别想不开呀。你看着邵循,在朝堂上做官,女子之身,压制多少男人,多厉害呀!”
顾寻听着稚气的话,忍无可忍,“你娘有没有告诉你,你这张嘴很吵,不会说话就别说话。”
皇后干瞪一眼,“你这人不听劝,就该打一顿,你犯的是谋逆大罪,邵循说是要诛连九族的。你死了不要紧,你爹你娘你兄弟姐妹都得死了,你姑姑爱嫁人了也得死。”
说完,她又将布塞回了顾寻的嘴里,气呼呼地坐在一边等着邵循回来。
两人大眼瞪小眼,等了半个时辰,邵循回来了。
邵循低眸望着顾寻,表情复杂,皇后疑惑,“怎么了?”
邵循面带戾气,像是在盯着厌恶的东西,吓得皇后不敢开口了。
“我没想到这些兵是被你骗来的!”
皇后眨了眨眼睛,没打岔,继续听着邵循的话。
邵循说:“你们以高价诱惑年轻的男子过来,一入军营就收了他们的路引,写下卖身契,有家难回,给你们做牛做马,还有,你们私下打造兵器,触犯国法,死一百次都不够。”
“他什么都招了,你是顾家的女儿,背后有顾家做靠山。这件事就是顾家与太后的合谋。”
皇后听得脸色发白,站在原地,不知所措。顾寻依旧是一副冷漠不怕死的表情,“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休想来套我的话。”
邵循气得双拳紧握,“长明,打她!”
皇后愣了一瞬,许久没有人喊她长明了,她很快反应过来,一脚踹向顾寻的肩膀,而后问邵循:“打她有用吗?”
“没有用!”邵循语气低沉,“她让多少□□离子散,家破人亡,不该打吗?”
皇后看着仰面躺在地上的顾寻,“问问陛下该怎么做?”
她记得承桑意的话,承桑意想的是将这些兵留为己用,邵循又说是骗来的,那就不能留下了。
她莫名无措,“那这些人还能留下吗?”
“按照律法,发回原籍。”邵循说道。
皇后叹气,竹篮打水一场空,陛下会伤心的!
第39章 三十九
屯兵、私造兵器, 两样再一起,背后主谋诛连九族。
皇后想的却是承桑意。她按住邵循,问地上的顾寻:“你自己死可以, 为何要牵连顾家。”
“谁说她是顾家的?”邵循握住皇后的手腕, 凝着她的眉眼:“姓顾的人那么多, 她与京城顾家并无关系,长明, 你懂吗?”
皇后半懂,被邵循偏执的眼神吓得不敢动,不是顾家的……
邵循说谎!
敢为秦昭仪说话的刑部侍郎邵循说谎了!
皇后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冷漠的女子,不, 邵循不冷漠。她轻轻吐出一口气,“还要继续查下去吗?”
“查!刚刚那人只是说了军营内的事情,他也不知道主将的身份, 只有顾寻自己知道。”邵循挪开目光,看向地上的女子:“她说她与京城顾家没有关系,我信了。”
顾寻从来都没有说过她与京城顾家有关系!
皇后有些发懵, 邵循上前将人从地上拉了起来, “你背后的主谋是谁?”
“没有主谋, 都是是我一人做的。”顾寻对上邵循的眸色,嘲讽地笑了,“你敢继续查吗?我不知你和京城顾家有什么关系,我知道, 你在保着顾家。所以,你还敢查吗?”
邵循耐心足, 并没有被一句话激怒,“没人知道你的身份, 除非你自己自爆家门,我不拦着你。你敢吗?”
邵循也不上当,顾寻之前就不敢承认,闹出这么大事,她一人死就够了,绝计不敢牵扯顾家。
皇后懵懂,听着两人的话,糊涂极了,但她很识趣,没有插嘴,静静听着邵循的话。
“有本事杀了我、杀了我,我什么都不会说的。”顾寻怒吼一声,五官扭曲,愤怒到极致,“你算什么东西,皇帝面前的狗罢了。”
皇后忍不住了,又是一脚踹过去,“你一家都是狗。”
顾寻被踢得翻了个跟头,邵循喘口气,怜悯地提醒皇后:“你们有可能是一家人!”
“谁和她是一家人……”皇后慢半拍,愣住后尴尬地笑,“她一人是狗,家人不是狗!”
邵循也是尴尬,抬手摸摸自己的眼睛,借以缓和气氛。
“长明,你再去她营帐里找一找,看看可有往来的书信。”邵循缓和半晌才说出一句话。
皇后点点头,转身的时候又无措:“我、我不识字呀,怎么找。”
邵循无奈扶额,不识字真的没法好好找书信。
“你带我一起去?”
“太危险了,还是我去吧,你和我说,信长什么样子。”皇后皱眉不肯,军营重地,那么多人,万一被捉住,肯定得掉脑袋。她建议:“找错了就多跑两趟,没关系的。”
邵循拉着皇后走到一次,从昨夜的火堆里找到一根没烧完的木棍。
“你看,我画一遍,你记住。”
邵循的手很长,十指修长,握住漆黑的炭棍,一笔一画,尽量画出精髓。
好在皇后是个记忆快,看一遍后就记住了,“我走了,你有危险就跑,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
皇后不放心,邵循太弱了,她走到门外,打量男人一眼,上前利落人地将人一掌劈晕。
回过头来进殿,殿内梭巡一阵,最后决定将人拖到墙角,直接拴在窗户旁,而后拍拍了顾寻的脑袋:“乖,别闹腾,不然我把你的下属都杀了喂狗。不对,是喂给你吃。”
顾寻气得牙痒痒,功夫不如人,只能用眼睛瞪着眼前的少女,她气到失去理智:“你父亲在入京前已有了妻室,是你外祖以权压人,逼迫他休妻再娶,你高兴什么。”
“你认识我?你刚刚怎么说不认识。”皇后愣了愣,注意到顾寻的神色变幻,“你是顾侯爷的女儿?”
完蛋了,灭九族!
皇后无助的看向邵循,嘴角一瞥,“完蛋了。”
邵循无可奈何的捂住脸颊,认命地蹲了下来,你刺激她做什么呢。
顾寻也意识到自己失言,偏首不去看眼前的人。
皇后依旧将人栓了起来,面无表情地说道:“一起死罢,你不怕,我不也不怕,死的是你爹。”
大不了,将这条命还给顾姑娘。
狐狸有九条命,还是会活着的!
皇后做好了最坏的打算,邵循也从地上站了起来,走到顾寻面前:“你的意思此事是太后与顾家合谋?”
“我什么都不知道。”顾寻再度回避邵循的问题。
皇后转身离开了,去偷书信。邵循看着顾寻。
殿内蓦地安静下来,冷风吹进殿内有些冷,邵循寻了个角落坐下,顾寻坐在窗口,冻得鼻头发红。
灰蒙蒙的天色在眼中慢慢变黑,邵循始终没有动过,顾寻阖眸,不知何时,邵循突然开口:“你知她是你的妹妹?”
“知晓又如何?”顾寻睁开眼睛,目视黑暗。
邵循失望,道:“看来你恨她。”
“恨她,但她很蠢。”顾寻勾唇笑了,“蠢得让人我不知该说什么。”
“她是不懂人情世故,但你不是她的对手,看看你的下场,再看看她。她现在只是一个小姑娘,不是顾家女儿不是皇后。”邵循语气缓和许多,“你想让她死。”
顾家谋逆,皇后岂能独善其身,轻者废后,重者自尽谢罪。
顾寻笑意深了几许,“是吗?是她自己找死,她若不帮助皇帝来这里,这件事怎么会暴露出来,将来成功,她是废帝的皇后,照旧还是死。”
顾云初为何的那日起,就是选了一条死路。
邵循压制自己的情绪,“所以你很得意?”
“很得意,她的母亲害了我的母亲,我想过杀了她,但最后,这条死路是她父亲给她选的,怪得了谁。”顾寻语气淡淡,眼中却有了光彩。
邵循凝眸,没有回答。
该怎么会说呢。顾侯暗自扶持太后,却将自己的女儿推向皇帝。
无论皇后怎么做,最后都是一条死路,律法严苛,看似公平,可又不公平。
天色冷得出奇,顾寻冻得瑟瑟发抖,邵循纹丝不动,如山巍峨。
外面突然出现了脚步声。
顾寻探头,朝外看去,心提了起来,张望一瞬,却又失望。
皇后小跑入殿,“你们不冷吗?”
她利落地走过去,看向窗下的顾寻,邵循起身去点灯,“我怕引人过来。”
很快,灯火一扑而上,照亮了大半间殿宇。
借着火光,皇后将带来的册子书信都倒了出来,不忘说道:“还有些书信在地洞里,我顺势给掏了出来。”
顾寻脸色微变。
邵循蹲在地上一封一封去捡,皇后摸摸肚子,“你们饿不饿,我去找只野鸡野兔过来,你们等着。”
皇后来也匆匆,走也迅速,邵循没有抬头,拆开一封接着一封的信。
地洞里掏出来的信都是顾侯的家书。
顾寻静静看着邵循,“她竟然那么蠢,将证据就这么送到你的手上。”
邵循没有回答,皇后不识字,压根不知信上写了些什么。
皇后心思纯良,只怕也想不到自己一直都在死胡同里走着,无一人怜悯她。
“你父亲一直知晓你的存在,竟然也没有替你正名。”
“说来也是可笑,你这么顾着家里,你父亲从来不想你。”
“顾寻,你觉得你的付出得到回报了吗?”
邵循一目十行,将重要的信收了起来,放入自己的怀中,语气波澜不起。
顾寻没有回答。
信看过后,邵循将不重要的信都丢入火中,盯着信纸烧成一摊灰尘,最后,她看向顾寻:“我现在就可以定你与顾家的罪,可惜无法定太后的罪。”
书信都是顾侯送来是,没有提及太后,更没有太后的亲笔书信。
太后办事很谨慎,没有留下一丝把柄。
顾寻没有回答。
皇后提着一只洗净的兔子走了进来,径直走向火堆,架起来,慢慢烤。
邵循坐在一侧,看着皇后,欲言又止。
皇后不知殿内的情况,走到窗下,将顾寻带了回来,靠着火堆,身上就暖了起来。
顾寻始终不言语。邵循也没有点破二人的关系。
兔子发出滋滋响声后,皇后上前给顾寻解绑,“你想跑也可以,你跑出去,我还可以将你捉回来。”
“你的语气可真不小。”顾寻揉着被绑出青紫痕迹的手腕,“顾云初,我还未曾见过主动送死的人。”
皇后被说得发懵,手上递出去一只兔腿,“你这人很讨厌,我吃完再堵住你的嘴。”
顾寻没有接兔子肉,皇后握住她的手接住,转头将剩下的兔子腿递给邵循:“累不累,我守着吧,你问得怎么样了?”
“事与愿违,不好。”邵循摇首,余光轻瞥一眼顾寻,“有人不识抬举。”
“那些信有用吗?”皇后咬了一口兔子肉。
“没什么用处,你找全了吗?”邵循低着头,怀中的信如同烫手的山芋烫得她不敢抬首。
行事至今,从未这般棘手过。皇后在报恩,自己该怎么做?
恩将仇报吗?
邵循一时间很难抉择。
皇后哦了一声,不以为意,只说一句:“我们还有两日。”
顾寻冷笑一声,“愚蠢至极。”
皇后摸摸自己的耳朵,抬起自己的拳头,“你再说,我就揍你!”
顾寻转过身子,不理会她的威胁。邵循这时抬头,问顾寻:“你与太后可曾有书信来往?”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顾寻低头咬起一块兔子肉,慢慢咀嚼,兔肉鲜美,烤得骨头都很酥脆。
皇后说道:“我找了一遍,没有疏漏的,换个地方找?”
“是该换个地方找。”邵循低沉。
皇后问:“去哪里找?”
邵循说:“顾侯府上。”
第40章 四十
在主帐中找不到太后的书信, 那就只能从顾府着手。
皇后诧异,“顾侯和太后的关系为何那么好?”
最简单的一句话,顾侯为何这么死心塌地的帮助太后?
邵循摇首, 她也不解, 顾侯已是国丈, 位高权重,还要什么呢?
皇后开始胡想, “顾侯与太后有私情?”
问完,邵循眸色就变了,微微侧身,不想直视这个问题。皇后转身去问顾寻:“你知道为什么吗?”
顾寻瞪她一眼, “有你这么想自己亲生父亲的吗?”
皇后皱眉,“我也不想,你知道怎么回事?五年时间也不短了, 顾侯不顾满门危险来协助太后,要么有私情,要么脑子不好使。”
更像是后者, 脑子不好使。
顾寻冷哼一声, 没有理会她。
邵循将皇后拉至一侧, 悄悄询问:“殿下,你上回在秦昭仪身上用的小法术可能在她身上使用?”
“不成,秦昭仪是死人,我只会看到死人的过往, 她活得好好的,不成、不成。”皇后急忙摆手, “我不能随便杀人。”
邵循一声轻叹,“只能移交陛下处置, 此事还望殿下与陛下坦言。”
坦言也没有用,顾侯必死无疑。
“就这么回去,太窝囊了,我去顾府找书信。”皇后不罢休,来时与承桑意说好了,三日时间解决。
她还是忍不住回头看顾寻,“她也会死,对吗?”
邵循点点头。
“自己找死。”皇后嘴硬般说了一句,心中也软了下来,说道:“我也想救她呢。”
“殿下去顾府找书信,有了主谋,顾府的罪就能轻一点。”邵循心思不宁,皇室相争,累及无辜,也不知是谁的错。
分明是亲母女,却弄得成了仇人。
皇后或许没有意识到严重性,顾府灭了,她这个皇后也会……
邵循不敢想,神不知鬼不觉的握住皇后的手,“若你做不成皇后,你还会留下吗?”
皇后低头,瞧见了自己手腕上的手,眨了眨眼,“你的手很冷。”
一句话让邵循陡然回神,触电般收回自己的手,双手揖礼道歉:“臣唐突殿下了。”
“我的意思是你的手很凉,可以去调养。”皇后老气横秋地叮嘱一句,“我说真的,手凉说明你身体一处不好,调养就好了。对了,你说我会不会留下,我不会留下呀。”
邵循低头,袖口中双手紧握,“你不该来报恩的。”
若是不来报恩,母女的对弈,陛下未必会成功!
皇后心思浅,过一日是一日,没有邵循想得远,闻言后,微眯着眼睛,“可我来了呀,我能怎么办呢,当务之急,是去找书信,我去一趟顾府。”
她说完,邵循再度拉住她的手:“你去顾府,会有危险。”
“不怕的,你等我回来。”皇后拂开邵循的手,浅浅一笑,“既然做了就不要想着后悔,邵循,我不后悔。”
邵循默默收回手,藏于背后,“殿下说得对,开弓没有回头箭,由不得我们后悔。”
“你守着她,我去一趟顾家,等我回来。”皇后愉快的做决定。
沉默许久的顾寻突然出声,“顾云初,你想毁了顾家吗?”
皇后止步脚步,抬脚一脚踹在她的肩膀上,“顾家是我毁的吗?是你毁的,你但凡有悔悟之心,就不会闹出这么多的事情。”
顾寻被踹了一脚,从地上迅速爬了起来,神色狠厉,双手握拳,“你非要帮助女帝,你是顾家的女儿,却站在女帝身边。”
“那又怎么样,我也是女帝的妻子,是她的枕边人。”皇后无奈道,“你话真多,我给你绑起来再走。”
邵循站在一侧,目视着姐妹二人,眼神晦涩。
皇后举止镇定,没有料想中的不安与慌张。
夜色深深,皇后身影融于黑暗中,消失不见了。
邵循走到顾寻身边,添了根柴,语重心长道:“你可以救顾侯,至少可以活着。”
“陛下想要这些兵,你借机投诚,不仅不会死,还会入朝,高官厚禄,都可以。”
顾寻冷笑,嘲讽邵循:“她还是皇后,对吗?她踩着我的肩膀稳固后位。”
“你以为我很愚蠢吗?邵大人,我恨不得她死,我为何要帮她。顾侯死了又如何,他对不起我娘,就该死。”
篝火噼啪作响,如声声炮竹,吓得邵循眼皮跳了两下,好在她惯来镇定,很快就缓和过来。
“你恨顾家,所以恨不得毁了顾家,伤敌一千,自损八百。”邵循意识到顾寻的恨意。
“所以,我死,她也得死!”顾寻露出轻松的笑容。
邵循却说道:“我们可以杀了你,毁了书信,一切都与顾家无关。”
“都道刑部邵循刚正不阿,这么一看,传言不真。”顾寻捉住邵循的软肋吐槽,“若是女帝知晓你的所为,你也得死,且全家都得死。”
邵循眉眼不动:“只要做的干净,怎么会被发现呢。我是刑部的人,稍微动些动脚,谁能看得出来。”
顾寻眼眸凝住,邵循如木头人坐在眼前,面色寡淡,像是薄情之人,可她说出口的话,又带着人情味。
“你与皇后是什么关系?”
“她是我的救命恩人。”
顾寻说不出话来了。
邵循捡了一根树枝,轻轻撇断,丢入火中。火焰扑上,照见邵循眼中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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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三更,万籁俱寂。
一抹人影飘进书房,小皇后落入地砖上,双手捏诀:“百花开,春风浓,春意现!”
顷刻间,书柜颤动,徐徐打开,露出一人进入的门。
皇后眨了眨眼睛,唇角勾了勾,三两步小跑进去,摸着黑,一阵摸索,书面一类的物什都带走。
带走、带走、都带走!
皇后一阵摸索,东方露白,皇后拿着东西就走了。
皇后背了一个大包袱赶在天色大亮前站在邵循的面前!
邵循骤然一惊,“你、你这么快?”
“我功夫好嘛,轻功跑得快。”皇后随口胡诌,“你看你看,都是密室里掏出来的,有用吗?”
顾寻心凉了半截,靠着墙壁,闭上眼睛。
邵循打开包袱,里面有匣子有书信,她找出匣子,带着锁。
皇后接过锁,指腹摸摸,锁开了,她笑吟吟地递给邵循。
邵循多看她一眼,眉眼低沉,打开匣子,里面只有一块半月形的玉佩。
“这是谁的信物?”皇后盯着看。
顾寻睁开眼睛,看过去,立即说道:“是我娘的。”
邵循将玉佩放入匣子里,放在一侧,顾寻激动起来,“顾云初、顾云初,这是我娘的信物,你还给我。”
皇后要玉佩也没用,连带匣子一起丢在面前,顾寻紧张地拿了起来。
邵循继续翻看书信,一封接着一封去看,面色逐渐凝重。皇后急了,“怎么回事?”
“没什么,证据找到了。”邵循双手微颤,头晕得厉害,“殿下,这些兵该如何处置?”
主将副将都不见了,极易引起躁动。她提议:“先带顾寻回去,稳住他们,回禀陛下后,想回家的发还原籍。”
“这么多兵不好处置啊。”皇后也有些慌。
邵循却说道:“无妨,殿下在,不难,副将不必留了。”
邵循站起身,从腰间摸出一柄匕首,看向顾寻,顾寻眼皮子一跳,旋即故作镇定,当作什么都没有看见。
皇后站在原地,徐徐抬首,捂住耳朵。
片刻的功夫,邵循走了进来,衣袂染血,她望向皇后:“他死了,殿下。”
皇后撇撇嘴,转身走出去,副将被一刀割喉,几乎没受罪。
她走了过去,蹲下来,伸手拂过副将的脑袋,记忆涌入她的脑海里。
“大人,这些人要跑,被我打断了腿,杀鸡儆猴。”
“大人,粮食什么时候送到。”
“大人失踪,你们吵什么,当务之急去找大人,谁敢哗变,斩杀。”
……
皇后站起身,脸色苍白,她望向殿内的人,“走吧。”
邵循拉起顾寻,夺走她手中的匣子,“你若乖乖听话,我就将玉佩还你,若不然……”
邵循看向殿外倒地的尸体,“我连人都敢杀,莫说一块玉佩。”
顾寻没有说话,皇后上前解开她的束缚。
三人朝营地走去。
营地在深山之中,如同一个碗,将士们住在碗底,深山遮掩。
顾寻在前走,皇后跟在她的后面,“你别想耍乱,我可是比你厉害多了,你试试吗?”
顾寻依旧沉默。
主将回来,下面的人迎合上来,顾寻扫了一眼皇后,示意众人安静下来。
众人回到主帐里,皇后随后,邵循查看地形,天时地利,难怪没有人发现。
邵循安抚几句,慌张的众人即刻安静下来,不知是说张魁也不见了。
张魁就是邵循杀死的副将!
顾寻随意找了个借口打发,众人也信了,陆陆续续走出主帐。
邵循在书案上寻找,顾寻坐在一侧,皇后守住门口
翻找一阵后,邵循挑了些重要的文书,递给皇后,“送给陛下。你回京去找陛下,说情这里的情况,我等你回来。”
“她会杀了你的。”皇后接过文书,心中不放心,顾寻那么凶,下面的人又那么听她的话。
顾寻几乎是一呼百应,邵循一个弱质女子,斗都斗不过。
“打晕她。你早些回来。”邵循说道。
皇后听话,抬脚走过去,顾寻抵抗,与她打了起来。皇后懒得费心,趁机将她劈晕,交给邵循。
“我去找陛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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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了两日,承桑意几乎没什么耐心了,坐在椒房殿内,徐徐揉着额头。
突然间,一阵脚步声传来,“承桑意!”
承桑意抬眸,皇后裹着一阵风跑进来,嬉笑问道:“你想我吗?”
少女憔悴了不少,眼神通透,满眼都是眼前威仪天下的女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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