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意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
完全没想过清高的陆尘会问她这种问题。
她还没来得及回答, 又听见陆尘开玩笑似的说：“帮我做道数学题？”
“……”
几秒后，云意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竟然问：“能看高数课本吗？”
陆尘淡声：“我们不学高数。”
云意：“……？”
云意震惊了：“你们不是数学系吗？！不学高数学什么？”
陆尘：“数论、拓扑学、微分几何、实变函数等。”
云意：“……”
听都没听过……
云意愁眉苦脸小声道：“现学的话来得及吗？”
陆尘不觉一笑, 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低头看了眼时间，问她：“饿不饿？”
原来已经是午饭时间。
云意点头：“正好我请你吃饭吧, 队长。你想吃什么？”
她边说边打开美食软件，发现附近有家徽城菜馆。
云意指给陆尘：“你想吃徽城菜吗？”
“可以。”陆尘，“很久没吃了。”
云意坐在餐厅里望着桌上那条鱼开始后悔。
她为什么才意识到她竟然点了臭鳜鱼……
她可是第一次跟陆尘单独吃饭, 本来想带他回顾一下家乡风味才来徽城菜馆，下意识点了最著名的一道菜，等下吃完有口气怎么办？
她有点没勇气吃。
陆尘慢条斯理地拿起公筷, 很绅士地往她盘子里夹了一小块鱼肉。
云意察觉自己心跳慢了一拍。
又看了看盘子里的鱼肉：“……”
没有勇气吃。
这时服务员端来了第二盘菜——毛豆腐。
云意欲哭无泪——她竟然还点了这个吗？
陆尘仿佛看出点什么，先吃了一口鱼，慢条斯理地咽下，说：“味道不错。”
云意咬牙，陆尘都吃了, 她怕什么！
她跟着吃了口, 勉强镇定道：“欸？好像没徽城那么臭。”
陆尘看她：“嗯，应该是改良了。”
云意心理负担小了些，又吃了口毛豆腐，也没什么大味道，彻底放心了。
还有一个徽城菜苔和炒饭这时上来。
陆尘要来两个空碗, 盛了一小碗炒饭给云意。
“怀远一中的食堂那个胖师傅炒饭很不错, 你吃过么？”
“好像没有。你走之后暑假一中新建了食堂, 那之后食堂换了承包人，可能那个师傅后来不在了。”
“可惜了, 我还想有机会再回吃一次。”陆尘又问，“那学校的几棵百年银杏树还在么？”
“在的。”云意很开心地说，“我毕业时还捡了好多叶子做了书签，你要吗？回去可以送你做纪念。”
陆尘看着她：“好啊。挑个好点的给我。”
云意：“那肯定。但是得寒假回去以后了。”
陆尘：“不急。”
结账时，陆尘先一步掏出一张信用卡：“我来吧。”
云意拦住他：“说了我请。”
陆尘：“我的卡打折，你可以把钱转我。”
“那好。”云意立刻在手机上转账给陆尘，陆尘也没说什么，直接收了。
这时宋颂发来微信：你们弄完了吗？什么时候回来？
云一：警察立案了，准备回去啦！
宋宋：[很奈斯.jpg]
宋宋：我跟你说学校论坛的贴刚才也偷偷删掉了，有能耐别删啊！
云一：不怕，我有你给的视频证据~[么么哒.jpg]
宋宋：那是 ~
宋宋：不过你跟社长出去感觉怎么样呀？一起吃饭了吗[坏笑]
云一：……
云一：公交车来了，不说了。
宋宋：你可以在公交车上假装站不稳扶一下他胳膊什么的[哇塞]
公交车上。
陆尘同样收到了来自沈聪的建议。
一棵葱：你离学妹近点儿，万一学妹站不稳你要好好地护住她！
陆尘抬头看着紧紧抓着扶手距离自己二十公分远的云意，想了想，缓缓往过靠了一步。
云意立刻又挪开点距离。
陆尘：“……”
云意：“别挤到啊队长。”
“谢谢。”陆尘面无表情，“挤不到，感觉都可以平躺了。”
云意露出真诚无害的小表情：“别这么客气。”
/
回到宿舍，云意把相关情况跟宋颂讲了下。
宋颂：“社长靠谱啊，连社交媒体的证据都录屏了！对了，你快把相关证据给我，我法律系那个朋友简直迫不及待想拿这个案子练手了呀。”
除了去派出所报案之外，还可以起诉对方诽谤罪。
当然这类影响不大的赔偿都很少，耗时耗力，一般人都懒得打。
但法律系的学生都很乐意拿这个练手。
云意捡个便宜，道谢之后把证据转过去。
宋颂笑嘻嘻地看着她：“跟社长怎么样啊？在公交车上有没有肢体接触？”
云意：“……”
宋颂：“啧，一看你就不敢。”
“不是敢不敢的问题。”云意一本正经地说，“他不喜欢人离他太近的。”
“你怎么知道？”
“他高中就这样，有女生想靠近他他会立刻走开。”
宋颂不太信：“但我觉得他对你不太一样……等等，你跟社长是一个高中？高中的时候你认识他？！”
云意察觉不小心说漏嘴，连忙补救：“不认识，我只是知道他，因为他成绩很好，在我们高中很出名。”
宋颂：“这么说你高中就对他有意思了？”
云意下意识很努力地否认：“不是！我只是——”
心里好像又不太想否认，“觉得他挺好的。”
宋颂星星眼：“哇塞，亏我们在食堂第一次说起陆尘的时候她装作完全不知道这个人似的，原来你早有预谋！怪不得报了王者比赛。”
云意肃然道：“我报比赛主要是为了赚钱，不是为了男人！”
她打开王者游戏，模仿播音的口吻说，“男人，只会拖慢我出剑的速度！”
宋颂：“……”
好中二啊。
云意打了两把游戏，出来时望着群里洋洋洒洒的999+消息，一时愣住。
云一：……你们聊啥了？
云一：这楼爬不动啊，有总结吗？
片刻后。
长颈陆：1.下周六聚餐庆祝；2.沈聪拉肚子好点了；3.沈聪暗恋对象有男朋友了。
宋颂：[大拇指]总结到位。
云一：谢谢队长。
莫名地，云意又突然想起陆尘早上看着她问“怎么谢”时那双眸子，在记忆里仿佛渐渐变得越来越漆黑，离她的脸也越来越近。
她脸颊发烫，问宋颂：“要去哪儿聚餐啊？定了吗？”
“去社长他们宿舍吃火锅。”
“六个人？会不会挤啊？”
“挤点儿热闹嘛。”宋颂冲她一笑，“我已经安排好了，到时候你跟社长一起去买菜！”她眨了眨眼，“只有你俩。”
云意：“……会不会不太好？就太明显了。”
宋颂恨铁不成钢：“你怎么这么怂？别人都往陆尘身上扑，你倒好，我都给你安排好了你还不敢上？拿出你巅峰赛前十的能力冲啊！”
“我哪敢。”云意默默看了她一会儿，“那可是陆尘啊，要跟巅峰赛前十那么容易就好了。”
宋颂无语，巅峰赛前十容易吗？？？
/
不过宋颂既然安排好，云意也没必要推辞，只是有点小紧张。
宋颂不知不觉叹了口气：“沈聪蔫了，上午你们刚走一会儿贝媛她们就过来跟他说他暗恋对象有男朋友了，好像故意似的。”
云意“啊”一声，翻看聊天记录才发现向来在群里活跃的沈聪今天竟然没发言。
她脑海里回想起宋颂刚才的话——好像故意似的。
她想了想，给陆尘发去微信。
云一：学长，我想问个问题，关于沈聪学长的。
长颈陆：可以不用喊沈聪学长。
云一：……好。
长颈陆：什么问题？
云一：就是——跟沈聪吃饭的几个同学都有犯肠胃炎吗？
长颈陆：没有。
云一：沈聪之前身体怎么样？喝冰的会拉肚子吗？
长颈陆：应该不会。
云一：那……那晚的聚会是沈聪自己要去的吗？
云意不想用恶意揣测别人，但是，万一呢。
但这个怀疑要怎么跟陆尘说，毕竟他们是曾经的队友啊。
几分钟后，陆尘回过来微信。
长颈陆：交给我。
他完全明白了她的意思。
陆尘握着手机，看着屏幕上的字，对躺在床上看起来奄奄一息的沈聪问：“我记得那晚贝媛他们喊你喝酒，你一开始并不想去？”
沈聪把头从被子里拿出来，有气无力道：“对啊，贝媛一口一个老队友，我实在推辞不过啊。”
陆尘蹙眉：“你说你喝了几杯冰镇啤酒？”
沈聪一脸倒霉相：“一杯，就一杯！吃了几口小龙虾而已，奇了怪了，怎么别人就没事……”
他忽然反应过来：“老陆，你问这话什么意思？”
陆尘看他：“你说呢？”
沈聪蓦地从床上坐起来：“不至于吧。”
显然也是不敢相信。
陆尘想了想：“你给贝媛和许子旭发微信，就说要找店家赔偿医药费和精神损失费，让他们陪你去当个见证人。”
沈聪咬牙：“好。”
两人回复的很快。
许子旭说怕麻烦，懒得折腾。
贝媛说不至于，人家只是个小店生意难做，而且不好取证，要不医药费她来赔，毕竟是她拉着沈聪去喝酒，也有责任。
陆尘看到回复后只说了三个字：“报警吧。”
事情很快得到结果。
沈聪的事果然是许子旭给他下了泻药，警察通过监控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查清楚了。
许子旭想替贝媛抗下来说自己是主犯，警察调取了聊天记录发现贝媛才是主犯，两人均被拘留七天。
云意的事也很快被学院官方发公告澄清，简珂同学恶意在学校论坛和各个平台买粉散播谣言，被拘留三天，取消该同学本学年奖学金及各项荣誉评选资格。
所有的事情水落石出，云意和沈聪都松了口气，队伍训练磨合也越来越熟练。
这周五训练到晚上九点，陆尘开恩似的让大家早点回去休息，准备明天的火锅聚餐。
听到“聚餐”两个字，云意一颗心倏地一提——要去跟陆尘单独买菜了。
她有些紧张地挽着宋颂的胳膊，看向陆尘，说：“那我们就先回去准备了。”
自从宋颂负责后勤后，云意就经常跟她结伴回宿舍，陆尘都有些后悔当初让她进来。
“云意。”转身之前，云意听到陆尘清冷的声音。
他慢慢道，“我们把要买的菜列个单子？”
云意脑袋慢一拍似的：“现在吗？”
宋颂说：“当然是现在，明天就来不及了呀。”
陆尘目光注视着她：“如果你有空的话。”
云意轻轻“喔”一声，尽量平静道，“有空的。”
宋颂连忙道：“那我们就先走了，沈聪你送我回去！”
沈聪一头雾水：“为什么我要送你回去？你不会自己——”
他顿一下，反应过来，“好的，我送你回去！这么晚了女孩子怎么能自己回宿舍。”
他转折的过于明显，云意微微脸红。
宋颂把沈聪拉走。
其他人陆续离开，教室里只剩下云意和陆尘两个人。
窗外一片漆黑，干净明亮的镜面映着二人的身影。
陆尘看向云意，伸手从棕色复古牛皮包内抽出一张白纸和一支笔，拿在手上晃了晃：“你来？我字丑。”
云意练过一阵手札体，字不能说好看但很整洁。
她“嗯”一声，接过纸笔，隔着过道坐下。
陆尘淡声：“离那么远，是跟我不认识？”
云意：“不是啊，我怕……”然后就看到陆尘往里让了一个位置。
——他这是，让她过去坐？
陆尘看向她的眸子里带了几分说不明的意味：“坐这儿吗？”
极平淡的语气，像是很随意的一句话。
云意心脏都快要跳出来，却平静道：“好。”
她走过去，坐下。
他身上清冷的气息扑面而来。
云意脑袋空白几秒，才拿起笔，在白纸上一笔一划地写——“购物菜单”。
她从没写字写的这么认真过，每一笔都很慢，生怕写的不好。
写完后，陆尘的声音从耳根子底下传过来：“你字不错。”
“谢谢。”云意下意识转头看他。
四目相对，仿佛有一股电流瞬间涌起，蔓延至全身。
云意瞬间转头，再度低头，手握紧那支签字笔，轻声道：“要买什么啊？”
陆尘呼吸慢了几分。
缓了几秒，他才若无其事地开口：“让我想想——牛羊肉虾鱼丸子蔬菜豆腐宽粉土豆萝卜鸭血之类的？”
云意心中霍然一震。
这不是……她之前微信发给他的她喜欢吃的菜吗？
他竟然背下来了？
不，与其说背下来，倒不如说是很顺其自然地说出来，真不愧是学霸，竟然有过目不忘的本领。
“这些你竟然都还记得，你记忆力也太好了。”云意感慨。
陆尘平声：“我记忆力一般吧。”
云意忍不住说：“这还一般，都过去多久了，学长你也太谦虚了。”
显然她没听懂他的暗示。
陆尘动了动嘴皮，没再说什么。
还是慢慢来吧，她平时对他那么小心翼翼，别吓着她。
云意一样样写下来，又写了宋颂和沈聪爱吃的东西，转头装作很自然地问陆尘：“你喜欢吃什么啊？”
她还不知道呢。
陆尘侧头：“竹荪和菌类。”
云意弯唇点头，牢牢记住。
然而下笔的时候却一时愣住，“荪”字怎么写啊？
陆尘似乎看出来了，靠近她几分，说：“一个草字头，底下是赵钱孙李的孙。”
云意“喔”一声，脑袋仿佛烟花一般炸开。
完全没听到他刚才的话，只觉得他整个人好似都笼罩下来，存在感极强。
她瞬间想到办法，把白纸推给陆尘：“要不你来写吧。”
陆尘没说什么，低头动笔。
一个筋骨分明的“荪”字，跟她写的“竹”字连在一起。
一份菜单写完竟然过去半个多小时，云意看着手机屏幕不禁想：时间有这么快吗？
陆尘将菜单和笔收起来，说：“明天可能要8点左右去买菜，不知道会不会耽误你直播。”
云意会直播在队里不是秘密，但她说要捂好马甲，队友们都很识趣的没问她。
云意忙说：“不会，我平时也八点下播的。”
陆尘似乎很淡的笑一下：“那就好，送你回去。”
云意点头：“好啊。”
好几天没一起走了，她也有点想跟他一起回去。
跟陆尘并肩出了教学楼，云意一颗心便提了起来。
她觉得自己挺没出息的，明明已经跟陆尘每天一起训练了，怎么单独面对他时还是不由自主地紧张。
好在陆尘时不时地抛话题给她，她也就渐渐地放松下来。
两人慢慢走到云意宿舍楼下，周围便不时有目光看过来。
云意跟陆尘同行久了，虽然逐渐习惯这种关注，但她还是不想被打量太久。
云意：“那学长，我就先上去了。”
陆尘“嗯”一声，“明天早上八点左右我来你宿舍楼下接你？”
虽然是疑问，用的却是肯定语气。
“接”这个字突然变得暧昧。
云意点头说“好”，转身进了宿舍楼。
/
陆尘回到宿舍，顺手用手机打开某平台的游戏直播软件。
沈聪洗完澡出来，“哟”一声，冲他挤眉弄眼的，“送学妹回去了？”
陆尘抬眸，懒懒看他一眼。
沈聪自从暗恋对象有男友后蔫巴了几天，怎么今天看着状态又好起来了。
陆尘没答话，反而问：“怎么？你又有新的暗恋对象了？”
“……”沈聪无语片刻，“啊对对对，我暗恋上学妹了，行吗？”
陆尘冷冷扫他一眼。
沈聪给他看得心里发毛。
陆尘屈指轻轻敲了敲桌面，面无表情，“我劝你换一个，你的新暗恋对象很快会有男朋友。”
沈聪笑了，他拿着毛巾往脖子里一搭，扶着床铺：“你知道我说的是谁啊还很快就会有男朋友，我又不止一个学妹。”
陆尘：“……”
沈聪第一次在他手底下赢了一回合，看他吃瘪畅快极了，哈哈大笑：“老陆啊，想不到你也有今天，不过你倒是很自信嘛，看起来追学妹进度不错？”
陆尘懒得理他，拿起睡衣进了浴室。
洗澡完后刷了两道数学题躺在床上，再次打开意中人的直播——云意已经下播了。
他对着“主播不在”的直播间愣了一会儿，莫名想起今天云意写菜单时的场景。
她坐在他身旁，微卷而软的头发就那么荡在半空，带着一股柔和的香味儿，在他眼前晃啊晃，晃得他心旌荡漾，差点连要买什么菜都忘了。
好像是人生中第一次这么在意一个人。
他轻轻笑一下，打开她的直播回放，戴上耳机，很快在柔和的背景音乐声中缓缓睡去。
/
云意今晚洗澡时有些心不在焉，出来时竟然忘记冲头上的洗发水，还被宋颂嘲笑了一番。
从浴室出来把头发吹到半干，站在衣柜前挑来挑去，选了件深棕色的卫衣和棕色牛仔裤明天穿。
宋颂看到忍不住说：“你明天就穿这个出门？你可是去跟陆尘买菜哎！陆尘！”
云意有些惆怅：“你也说了是去买菜，又不是约会，总不能穿裙子吧？怎么拎东西？”
宋颂瞪着一双大眼睛看她：“你还要拎东西？”
云意展示了一下自己手臂的肌肉：“当然啊，我力气很大的。陆尘拎不动的我帮他拎。”
“……”宋颂给她比个大拇指，“姐妹，你是这个。”
隔天起床，云意干脆就在直播间里请了假，把时间用来卷头发，化妆。
她上了大学才开始学这些，实在不太熟练。
好在云意够漂亮，随手涂个底妆画个眉毛和口红就很美，不用很复杂。
但她纠结口红该选什么颜色，换来换去，只口红就折腾了接近半个小时，最后选了一支很润的樱桃红色，搭配今天的衣服。
全部收拾好后是七点五十分，她忙下楼，陆尘早在那里等着他。
云意小跑过去：“不好意思让你等。”
陆尘视线落在她身上，没说话。
北城的十月底树叶已染上一层黄色，地上干枯的落叶被风带起，沙沙作响。
云意有些不安地喊了他一声：“学长？”
难道是她口红太艳了？
陆尘方才点点头：“我也刚到。”
他又看她片刻，目光定定地落在她唇上，倏地低头靠近，在她耳边用一种近乎沙哑的声线说：“你今天很美。”
说完后，他旋即起身，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还是那副一贯清冷的模样。
云意的脸却刷地红了。
第16章 你不是别人
直到坐进陆尘的车里, 云意的耳边似乎都还萦绕着陆尘方才说那句话时的气息——温热的、湿润的、暧昧的。
她的左耳到现在还发烫。
陆尘不确定她是不是被吓到，看她一会儿，慢慢问：“吃早饭了吗？”
云意不敢看他, 目光看着前方的挡风玻璃：“没有，我不饿的。”
陆尘发动车子：“简单吃点，买菜是个力气活儿, 肯德基？”
云意点头：“好。”
陆尘看她一眼：“系下安全带。”
“好。”
云意有点紧张，扯过安全带找了几次都没找到扣哪儿，这时陆尘看她一眼, 她立刻更紧张了。
陆尘淡声，手短暂地离开了一下方向盘，仿佛要帮她, 但只是随手一指：“被压到了。”
“喔。”云意挪了下位置，“嗒”一声扣上安全带，如释重负。
学校附近就有肯德基，陆尘却没在那里停车，说找个人少的店。
云意这时才有空观察他的车。
车里很是干净整洁。
摆台上放着一瓶很淡的无色香水, 像清冷的雪覆在松香上的味道, 靠边的地方是一盒白色纸巾。
吊顶上挂着一对平安的白色玉佩，竹绿色流苏一荡一荡的，很舒服。
云意想起陆尘方才夸她的话，也就夸了回去：“你车里好干净，香水好闻, 这对玉佩也好看。”
陆尘唇角微微勾起：“你只夸车, 车里的人呢？”
云意：“……”
这是让她夸他吗？
车子在路口红灯停下, 陆尘侧头看她。
云意轻声：“人……也很好啊。”
有点太好了，可望而不可及。
陆尘唇角仿佛勾了勾。
云意没看到, 垂头道：“你还用我夸吗？那么多人每天在学校论坛夸你。”
“用啊。”陆尘低声，声音里带一股性感的磁性，“那么多人里又没你。”
你怎么知道没我。
云意在心里悄悄说。
绿灯亮起，陆尘拐过弯停下，两人进了路边的肯德基。
陆尘拿起手机扫码点餐：“吃什么？”
云意忙说：“我自己来就行。”
“上次不是你请的？”陆尘把手机放到她面前，“选吧。”
云意没再推辞，点了粥和油条。
陆尘似乎懒得点，直接说：“帮我点一份跟你一样的。”
云意“喔”一声，下单，心里却因为这一点若有似无的暧昧悸动。
吃完早餐后，陆尘带她来到三源里菜市场，拿出昨天写好的菜单照着买。
牛羊肉是凌晨三四点现杀的，十分新鲜。
沿着肉类一路买过去，眼看陆尘一只推购物车不太方便，云意自告奋勇：“我来拿吧。”
陆尘把左手上那张菜单塞到她手里，低声：“你拿这个就好。”
纸张上还带着他手心的温度。
云意接过，点头说好。
陆尘问：“该买什么了？”
云意低头看菜单，恰好看到昨天她和他一起写的“竹荪”两个字，说：“该买竹荪了，在哪里啊？”
陆尘指了指方向，两人一起过去。
买完竹荪，附近有个摊位挤了很多人，云意好奇凑过去看，是卖见手青、牛肝菌之类的菌类。
但是人太多，陆尘提议先买别的。
菜都买齐了再回来，摊位前还是有许多人。
云意回头跟他说了句“我去排队”就着急地挤了进去。
陆尘看着云意的小身板被两个大老爷们挤过去，不觉沉了脸，将推车放到一旁，也挤了进去。
云意被挤在人群中，感觉好热，额头起了一层汗。
忽然闻到一股清冷的气息，一抬头，陆尘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她身侧。
他抬手护在她肩膀一侧，低头在她耳边说：“人太多，买别的代替吧。”
云意大大咧咧道：“越挤说明越好吃啊，等一等就好。”
她头发浸了汗，很细碎的一缕，贴在额间。
陆尘想伸手替她捋一捋，却终究没动作。
终于挤进去买了两大袋子各种菌类，云意心满意足地出来。
此时恰好有个穿黑色衣服的微胖男人往里不要命似的挤，云意被狠狠一推，往摊位上倒去。
陆尘一伸手，将她整个人捞在怀里。
云意：“！”
她整个人仿佛飘上云端，被温暖地包裹住，无法用言语描述的一种曼妙感。
陆尘的手臂很有力量，牢牢抱住她，将她从人群中带出去，随即松开。
然后，一言不发地回头，精准地将刚才那个微胖男人从人群里拎着后衣领扔到云意面前：“跟我朋友道歉！”
云意还没从刚才被陆尘抱进怀里的震惊中回神，一时微微愣住。
那男人差点没站稳，骂骂咧咧：“你有病吧？道什么歉啊？”
陆尘面无表情地走了两步，在男人面前停下。
他比男人高出一头，就那么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陆尘气质本来就偏冷，又生了气，一张脸冷的骇人。
那男人不觉打个哆嗦，他向来欺软怕硬，忙转头跟云意很随便似的说：“对不起啊美女，我不是故意的。”
云意回神。
她本不想给陆尘添麻烦，但他既然都已经站出来替她出头，她怎么能到这时候掉链子。
“你推我力气那么大，分明就是故意。”
云意冷冷看着那男人，语气凌厉。
陆尘颇为意外地看着她——还以为她会紧张、会害怕，结果她竟然丝毫不慌。
那男人显然没料到：“哎呦，你个小姑娘怎么这么不善良，我都道歉了，你还不依不饶的？”
云意抬眸，目光宛如结了一层冰。
她最讨厌这样的人，自己做错了事，还倒打一耙。
她冷声：“不善良的人当然看谁都不善良。你个大男人一把年纪了还推小姑娘？好意思吗？”
男人：“……”
他似是想发飙。
陆尘冷觑他一眼，他忍住，道：“好好好，我不该故意推你，对不起，行了吧？”
陆尘淡声：“你这是道歉的态度？”
旁边不少人菜也不买了，就看戏。
男人脸红一阵白一阵，只想尽快了结，咬牙道：“对不起，我不该推你。”
云意点点头：“希望你以后善良点儿，不要乱推人了。”
男人：“……”
杀人诛心是吧？
陆尘这才放那男人离开。
他回头，嘴角忍不住浮起一丝笑容。
不知怎么想起第一次面试云意后回到宿舍，沈聪绘声绘色地跟他讲“这学妹可真行，一点儿亏都不肯吃，把简珂说的毫无还口之力”。
看来的确是这个性子。
陆尘走到云意面前，接过她手里两大袋菌子。
云意看着他说：“谢谢学长。”
乖巧的样子，跟方才凌厉的模样判若两人。
陆尘上下打量她片刻，确定她没事，才说：“以后不用这么挤，可以买别的菜替代。”
“不买到你喜欢吃的菜怎么行？”云意几乎脱口而出，说完才意识到说了什么，便不太自在地补上句，“而且买菜挤很正常啊。”
陆尘这才想起来，她昨晚问过他喜欢吃什么。
他不觉又一笑。
云意四处看了眼，有些尴尬道：“我们快回去吧，不然他们该等着急了。“
“好。”陆尘温声，带她找到推车，往外走。
云意松了口气，好在他并没有再追问下去，不然她要钻地缝了。
不想两人安安静静出了门口，陆尘忽然说：“我还喜欢吃牛肉青笋虾滑毛肚冬瓜，买不到菌子有这些也可以。”
“……”
云意：“……好。”
陆尘推着推车来到车后，打开后备箱，跟云意把菜一一放进去。
云意放到最后一袋蔬菜的时候，突然看到后备箱边上最里面放着两个透明塑料膜包裹着的帆布袋，帆布袋上印着熊猫印花——应该就是她之前给陆尘链接的那家店。
云意心头一暖。
原本以为陆尘那天跟她要链接不过是为了替她解围，没想到他竟然真的买了，还买了两个。
陆尘顺着她的目光看到帆布袋，说：“你推荐的，我妹妹要是不喜欢——”
他顿一下。
云意接上：“我背锅。”
陆尘平声：“背什么锅，她不喜欢是她没眼光。”
云意：“……”
/
回去的路上，云意脑海里不受控似的回顾陆尘在菜市场用胳膊抱住她那一幕，一句话也不敢说。
不知过了多久，陆尘先开口：“觉得无聊的话可以打两把游戏。”
云意：“不无聊的。”
跟你在一起怎么会无聊。
她接话太快，怕陆尘发现什么，又补上一句，“主要是手机快没电了。”
陆尘没多想，指一指车前抽屉：“有充电线。”
云意：“喔。”
聊到这儿，好像不打一局不太礼貌。
云意打开王者游戏才忽然想起来：“糟了，我忘记跟一个朋友说今天不上线。”
陆尘挑眉，似是随口问：“什么朋友？”
“网友，你不认识的。”
陆尘余光扫她一眼，动了动嘴唇，终究什么都没说。
云意忙进入游戏，给棉花糖小妹妹发消息。
却先收到小妹妹的消息。
爱吃棉花糖：今天有事。
简短的四个字，云意松口气，回复：这么巧，恰好今天我也有事，改天再玩~
车子在路口红灯停下。
陆尘随手打开王者营地，果然收到云意的消息。
他弯了弯唇，想了想，就这么打开消息页面把手机递给云意。
“我手机也没电了，帮忙充个电。”
“好的。”云意接过手机，“非礼勿视”似的看都不看一眼，直接帮他插上电源。
还有百分之七十多的电啊？
这叫没电？
/
A大不许汽车进入校园，车子听到校门口，陆尘喊了沈聪他们过来帮忙一起拿菜。
两人安静地坐在车里等。
车子打着双闪，有节奏地一声接一声。
这样狭小而密闭的空间里，陆尘的气息简直无处不在。
想到一会儿还要面对宋颂的调侃，云意愈发紧张，心脏几乎要跳出来。
她机智地临时想到个借口，说：“对了，学长，你的饭盒我还没还给你，我先去拿。”
陆尘看她一会儿，那双漆黑的眸子似乎能将她看透。
但他还是点头道：“去吧。”
“不过——”他忽然斜着身子靠过来，问，“我怎么觉得你跟我单独在一起时，格外紧张？刚才教训那人的胆子哪儿去了？”
果然被看出来了，她也太没出息了。
陆尘伸手抵在副驾椅背上：“坐个副驾都离我这么远？怕我？”
“不是。”云意不自觉地又往车窗那头小幅度挪了挪，“你不是不喜欢别人离你太近吗？”
有吗？
好像是。
平时沈聪或者别的女生只要一靠近他就会下意识离远一些，但他早就发现，他喜欢靠近她。
她连这个都观察到了，是不是说明，她对他是有兴趣的。
陆尘无声一笑，温声：“你不是别人。”
云意不觉全身一震。
怕吓着她，陆尘又说：“队友之间，不用这么生分。”
云意神色一瞬间缓和下来，心里却无端又有点失望。
她点头：“好，我知道了。”
陆尘替她打开车门：“不是要取饭盒？你再不去，宋颂他们要来了。”
“……”
怎么觉得，他好像看穿了她的意图？
云意忙拿起包下车，跟陆尘挥手之后小跑回宿舍。
她刚走没多久宋颂和沈聪他们就过来了。
宋颂蹦蹦跳跳地问：“我们一一呢？社长你给藏哪儿去了？”
陆尘淡声：“回宿舍拿东西去了。”
宋颂一脸八卦：“怎么样怎么样？今天早上还顺利吗？”
沈聪拎起两大兜菜，也竖着两个耳朵凑过来听。
菜都被拿出来，陆尘关上后备箱：“买个菜而已，有什么不顺利？”
沈聪“切”一声，“装吧你就。”
陆尘没搭茬：“我去停车。”
宋颂有些失望：“就只买菜了？我们一一可没谈过恋爱，你得主动点儿呀。”
沈聪不屑的语气：“不是我看不起老陆，他会主动？”
“确实不太会。”陆尘点头，刻意看一眼宋颂，“总是主动的你教教我？”
宋颂看向沈聪：“总主动？你追过多少个女生啊？”
沈聪头都大了：“你别听老陆瞎说，我哪有总主动？”他贴心地把宋颂手里的塑料袋接过来，“沉不沉，我帮你拎啊。”
/
云意补了妆来到陆尘宿舍时，火锅刚好开。
她把饭盒还回去，递给她筷子和盘子，在身侧让出一个位置，示意她过来吃。
要是以前，云意怎么也不敢直接坐过去。
但陆尘刚才说了，队友之间不用太生分，他既然不讨厌她，她自然大大方方地坐过去。
陆尘赞赏地看她一眼，给她捞了一勺肉。
屋子里六个人，显得拥挤却热闹。
吴远和闻嘉第一次来陆尘宿舍吃火锅，不停地感叹太好吃了，筷子都没停过。
宋颂也说：“感觉这次的肉比上次的还要新鲜，还很嫩。”
云意接话：“对，你不知道学长多会挑，不新鲜的一眼就看出来了，还知道肉的各个部位，脖子腰脊什么的，真的很厉害。”
宋颂长长地“喔”一声。
没有人表扬沈聪，沈聪会自己表扬自己：“主要我煮的也很厉害，火候拿捏十分精准！”
宋颂无语片刻，看他说：“你活过来了哈，有了新的暗恋对象？”
“……”沈聪给给涮个毛肚，哈哈一笑，“这不多亏你开导。”
六个人悠闲地从中午吃到下午4点才结束战斗。
收拾完后，宋颂眼巴巴地说：“你们能不能带我玩两把游戏啊？我天天看着你们玩可眼馋了。”
“当然可以。”云意立刻说，最近又训练又直播都好久没空带宋颂玩游戏了，她都有点不好意思。
但是六个人怎么组队啊？
云意伸个懒腰：“他们带你玩，我去洗水果活动活动。”
“我去。”陆尘拿了个透明的玻璃碗，冲她点一下头，温声，“你们带宋颂玩吧，我为大家服务。”
云意：“喔，好。”
沈聪：“哎呦喂，难得呀！苹果要削皮切块哈！”
陆尘懒得理他。
洗了苹果、葡萄，陆尘在小案板上把苹果削皮切块。
沈聪听到“咚咚咚”的切水果声，边玩边看一眼说：“哎，你今天这么配合？”
陆尘没应声。
然后，过了几分钟，沈聪就看到陆尘拿来的一个整个儿的大苹果。
“？”
沈聪抬头看到云意手边切好的苹果块和葡萄，怒了：“为什么学妹的是切好的苹果块儿？我的就是一个大苹果？！”
云意脸颊微微一红。
陆尘淡声：“你吃的多，切不动。”
沈聪：“……”
宋颂跟云意一个待遇，其他人都是整颗苹果。
她冲云意眨眼一笑，“看来我沾了某人的光。”
云意往嘴里塞了块苹果，小口嚼：“不是啦，是因为我们都是女生。”
大家一直玩到晚八点才散场。
离开前，陆尘嘱咐：“这周末大家放假好好休息，下周开始要突击训练，准备三周后的上海王者校园决赛。”
大家：“好的。”
依次出门，云意是最后一个。
陆尘站在门口，擦身而过的时候，云意不由自主地看他一眼。
他也恰好在看她，温声道：“今天买菜辛苦了，回去好好休息。”
云意点头，看宋颂脸上挂着暧昧的笑，忙拉着她走了。
/
刚出宿舍楼，宋颂就八卦地问：“怎么样怎么样？跟陆尘买菜有没有发生什么？”
“就……挺好的啊，买个菜能发生什么？”云意声音有点发虚。
不知道为什么，跟他单独相处时发生的事情，她暂时只想自私地藏起来，不想被别人窥测到。
“切。”宋颂不屑地说，“怎么跟陆尘说辞一样，你俩是不是商量好了？”
“哪有。”云意心虚道，“因为确实没发生什么特别的啊。”
被抱了一下，没什么……特别吧。
回到宿舍，云意洗漱完后赶紧打开手机开始直播，没想到棉花糖小妹妹这个时候也在线上，一见到她上线就把她拉进房间。
差一个buff：你怎么这个时候在线呀？不用写作业吗？
爱吃棉花糖：周末。
差一个buff：你哥哥不是周末也要监督你写作业的吗？
爱吃棉花糖：。
爱吃棉花糖：我哥他其实也没那么变态。
爱吃棉花糖：以前都是我胡说的，我故意诋毁他。
差一个buff：……？
直播陪小妹妹玩到12点，云意熄灯睡觉。
北城进入深秋，最近晚上明显有些冷了，云意把被子裹紧闭上眼，却迟迟睡不着。
被子里仿佛有一层凉气，一时暖不透。
她忽地想起早上落入陆尘怀抱时的画面。
他身上的温度在此时此刻仿佛隔着时空传过来，慢慢将她暖热。
宋颂这时小声问：“睡着了吗？一一。”
虽然宿舍周末只有她们俩在，夜深人静的，云意还是压低声音：“还没。”
“是啊，今晚太冷了，我要再加个毛毯。”她说着，就起来去柜子里拿毛毯。
云意觉得还好，但是再冷一点她或许就受不了了。
她问：“那我是不是也得买个毯子？冬天会不会更冷？”
“不会啊，冬天有暖气嘛，很暖和的。”宋颂很轻松地说。
有暖气啊，云意有些期待了，她还没体验过暖气呢。
出发去上海的前一天学校试供暖，云意如愿以偿地感受到了宿舍的暖气。
她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给外婆打电话：“暖气真的好暖和，还可以烤橘子烤香蕉，太神奇了！”
她顿一下，可惜外婆的老寒腿感受不到。
奶奶没察觉到异样，乐呵呵地笑着说真好，知道她要去上海比赛，嘱咐她注意安全、好好吃饭之类。
挂掉电话后，云意鼻子有些发酸。
她稳了稳心神，就听到宋颂跟她说：“钱包、手机、身份证、充电线这些都要检查好，衣服也要带足，上海最近也有点冷……”
云意恢复如常，开始往箱子里收拾东西。
这次去上海机票和酒店费用官方都报销，还有饭补，几乎不用花什么钱。
宋颂这时突然说：“哎呀，比赛结束后我们顺便可以去迪士尼玩一趟，怎么样？”
她兴奋地说，“我问问群里其他人。”
云意对迪士尼并不感兴趣，她从小就没看过那些国外的童话，而且应该也挺贵的，没必要把钱花在不喜欢的事上。
假如有机会的话，她倒是挺想去环球看看对角巷什么的。
群里很快有了回应，除了陆尘大家都表示要去。
云意有些抱歉地说：“我就不去啦，我对迪士尼不太感兴趣。”
宋颂：“那我们都去的话你自己在酒店待着吗？多没意思啊？”
云意突然想到：“我可以回趟家！”
上海离徽城很近啊，高铁才三个多小时，她可以回家看外婆啊！
宋颂放心了：“那可以。”
她在A大必胜客群里发了消息。
宋宋：那我们准备提前买票啦！
宋颂：社长去不去呀？一一要回徽城，她就不去了。
三分钟后。
长颈陆：不了，我恰好也要回一趟徽城。
第17章 接你
“恰好？”宋颂一边订票一边感慨, “没想到啊没想到，社长真秀我一脸。”
她的语气，显然觉得陆尘完全是为了云意才这么说。
云意可没这么自恋。
“你别这么夸张啦, 他肯定是真的有事才会回徽城啊，路上也三个小时呢，没事干嘛折腾。”
宋颂：“啊对对对。”
她终于订完去迪士尼的票, 转头问云意：“那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他真是为了你呢？”
云意一脸怎么可能的表情。
宋颂强调：“万一呢？”
云意歪头看她：“哈哈哈，那我半夜做梦都要笑醒了。”
宋颂：“你昨晚半夜做梦也笑醒了。”
云意：“……”
手机里这时进来一条微信消息。
云意像有预感似的, 用指尖划开屏幕。
果然是陆尘发来的。
长颈陆：你要回徽城？订好票了？
云意握住手机放在胸前，深呼吸几秒，开始打字。
云一：还没想好买哪天的票, 万一咱们队没拿到第一……
她是不是能提前回徽城多待两天。
啊呸呸呸！
怎么能对陆尘说这种丧气的话。
云意飞速打字。
云一：当然我对咱们队很有信心[团子加油打气.jpg]
云一：我决定买最后一天晚上的票！
赛程比较简单，共计三天淘汰赛，最后一天是半决赛和总决赛。
长颈陆：当天买来得及。
云意去购票软件查了查，果然最近是淡季，火车票很充足。
云一：好的, 那就到时候再决定~
长颈陆：嗯。
以前陆尘发微信经常用“嗯”字结尾, 云意以为话题到这里就结束了。
没想到很快陆尘又发来消息。
长颈陆：一起？
云意仿佛听见陆尘用他那特有的清冷而带着几分磁性的声音在她耳边平淡地说出这两个字。
她微微一瑟，抬手揉了揉左耳，很轻地打字。
云一：好啊。
云一：学长要回徽城待几天啊？
她抱着手机想：万一能一起回来呢？
时间一点点过去，每秒都格外漫长。
大约五分钟后，陆尘回消息了。
长颈陆：三天。
云意震惊了——连老天爷都在帮她啊。
云一：这么巧？我也打算待三天。
话未经思考就发了出去, 云意生怕陆尘觉得她故意, 连忙又解释了一句。
云一：因为我周一的课都是选修, 可以请假。
长颈陆：可以一起回来。
云一：好[可爱.jpg]
一颗心好像都轻轻地颤了一下，云意从心底开始期待去上海。
/
陆尘看着手机屏幕里可可爱爱的表情包, 情不自禁地笑了。
他把手边云意的课表用手机拍下存好，把那张纸又还给沈聪——之前为了排训练赛时间，沈聪打印了所有人的课表。
沈聪接过课表，起哄八卦道：“用都用完了，这回可以告诉我你要学妹的课表到底干嘛了吧？”
陆尘淡声：“用都用完了，还告诉你干嘛？”
沈聪指着他鼻子：“你是真的狗——”
陆尘此刻心情十分美丽，也不在意他的语言攻击，闲闲打开手机，伴随着“TIMI”一声，进入游戏。
等了一会儿，云意果然也上线了。
差一个buff：小妹妹，接下来一周的时间我都有事，恐怕不能陪你打游戏啦。
陆尘抿唇，思忖片刻，敲字回复过去。
爱吃棉花糖：最后一把？
爱吃棉花糖：我也要冲刺中考，应该很久不会再上来。
已经帮陆明月拿到了荣耀的标，没理由再用陆明月的账号跟她玩。
虽然他挺喜欢这种感觉，但毕竟是瞒着她，总归不好。
他本来有意戳破这个马甲，奈何让云意给他手机充电时她分外规矩，看都不看一眼。
他也没找到合适的机会说。
那还是，就这样愉快的结束吧。
毕竟——陆尘也会离她越来越近。
云意看到“最后一把”四个字，心头不自觉地涌上一丝丝难过。
不过她向来不是矫情的人，很快便调整好，邀请小妹妹进入游戏。
大杀四方，完美结束。
云意给小妹妹发消息。
差一个buff：加油学习！等你考上理想的高中我再带你上荣耀！
爱吃棉花糖：好。
爱吃棉花糖：你的定位也在北城，到时可以见面一起玩。
差一个buff：可以呀，期待。
这天晚上，云意在直播间留言请假一周后，洗漱完直接睡觉了——毕竟接下来可是三天连轴转的比赛。
/
第二天早晨4点半，云意和宋颂便悄悄拖着行李箱出了宿舍。
外头一片漆黑。
北城深秋早晨格外冷，一出宿舍楼，宋颂就打了个喷嚏，裹紧羊绒大衣。
她转头问云意：“一一，你穿那么薄，冷不冷啊？”
隐约记得，她好像只穿了件挺薄的毛衣外套。
夜色里看不清云意的脸，只听见她微甜的声音：“不冷啊。”
学校路灯这时还没亮，宋颂有点害怕，紧紧挽住云意的胳膊。
云意带着她走到拐角，就看到几个黑色身影。
完全看不清脸，但不知道为什么，云意一眼就认出人群最右侧的陆尘。
陆尘显然也认出了她，直接走过来，伸手接过她手里的大箱子。
云意下意识说：“不用，不沉的。”
宋颂笑着打趣：“社长，你怎么这么偏心啊？只看到一一的箱子，没看到我的？”
陆尘缓缓道：“没办法，沈聪特意嘱咐我不要跟他抢。”
宋颂：“？”
沈聪：“？？？”
沈聪这时也忙来接宋颂手里的箱子：“啊对对对。”
他压低声音凑到耳边说，“原谅老陆吧，他想跟学妹谈恋爱想疯了。”
“好吧。”宋颂善解人意地把行李箱递给他，笑眯眯道，“社长段位可以啊。”
沈聪看她一眼，没应声。
一个小插曲过后，云意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的箱子就自然而然地到了陆尘手里。
宋颂提前租了个小巴士在校门口等，大家放好行李依次上车。
云意和宋颂最先上来，坐到第二排。
陆尘上车后，扫一眼座位，脱掉白色羊毛大衣挂在车窗衣钩上，隔着过道坐到了云意旁边。
因为起得太早，沈聪他们上车后闲聊了两句又歪着头睡着了，宋颂也扛不住，很快把头靠在云意身上睡着。
云意自然完全睡不着。
她余光里全是陆尘格外优越的侧脸，流畅的下颌，长而挺的脖子。
脖子下是件高领白色羊绒毛衣，洁白如雪，只是不似以往那样有种说不出的冰冷感，似乎还有些柔软。
他的毛衣——真好看呐。
陆尘在这时转头看她。
四目相对，云意这才意识到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开始盯着他看，而且应该看了好一会儿了。
她脑子飞速运转，尴尬小声说：“那个，你这个毛衣跟我外婆织给我的一件好像有点儿像。”
陆尘挑眉：“有点儿？”
云意打个哈哈：“光线太暗，没看清来着。”
陆尘“喔”一声，长腿往外一跨，弯腰将胳膊伸到她脸前，“那你仔细看看。”
云意心脏仿佛漏跳了一拍。
一抬头，对上他的视线。
陆尘的黑色睫毛长而密，根根分明，近在咫尺，黑色眸子里仿佛能看到她的身影。
云意呼吸慢下来，定了定神，低头去看他的毛衣。
白色的毛衣是经典的扭绳织法，在昏黄的车内灯光下仿佛渡了一层暖色调的光，有种格外温暖的感觉。
云意还真有一条类似的。
她没说话，陆尘也不急，就这么等着她。
片刻后，云意点头说：“是挺像的。”
然后若无其事地稍稍拉远了点跟陆尘的距离——她怕他听见她此刻怦怦的心跳声。
陆尘：“我不信。”
“？”
云意怕吵醒队友，压低声音说：“是真的，我真有。”
陆尘蹙眉，看她：“卖我衣服的那家店说是他特别设计的花纹，不可能找到一模一样的，难道我被骗了？”
“应该是。”云意有些同情的看着他，“这应该就是很普通的一种花纹，我外婆常织的。”
“那我岂非亏了，这衣服还挺贵的。”陆尘眉头皱的愈发深了，“要不等回了徽城，你穿上给我看看？我去找老板退钱。”
云意自信地拍了拍胸脯：“没问题。”
陆尘点头淡声：“谢了。”
/
一个半小时后，巴士停在机场航站楼。
宋颂一下车就喊冷，这时她才彻底看清云意的衣服，真的只是一件南瓜色的敞口薄毛衣外套。
但她气定神闲，看上去没有任何冷的感觉。
宋颂再次震惊，缩着胳膊问：“你真的不冷？？？”
“不冷啊，这比我们那儿体感暖和多了，不信你摸摸我手心。”云意奇怪地看着她，“你不是北方人吗？这么怕冷？”
宋颂摸了摸云意的手心，果真很暖和，不禁感慨：“你是真的抗冻。”
一转头，发现陆尘也只穿了件白色高领毛衣，把外套松松垮垮地拎在手里。
宋颂问：“社长你也不冷吗？”
陆尘淡声：“不冷。”
她看了看陆尘，又看了看云意，“啧”一声，丢下云意站到裹着外套的沈聪旁边，“你们俩应该站一起啊，我们跟你们过的都不是同一个季节。”
云意：“你是不是歧视我们南方人？”
陆尘这时已经往前迈了两步，到她身侧：“好啊，你们离我们远一点。”
云意：“……”
于是现场选座的时候，陆尘直接跟云意选在了一起。
宋颂跟沈聪小声叭叭：“卧槽社长可以啊，我本来就想开他俩个玩笑，他这就抓住机会上了？”
沈聪小声：“我跟你说学妹到时候肯定被吃的骨头都不剩。”
他看着宋颂一张可爱的小圆脸，越看越心动，不觉道：“来，咱俩老乡坐一起。”
宋颂：“你跟我是老乡？你不是兰城人吗？我是晋城人。”
沈聪面不改色：“我爷爷是晋城人，我们祖上是从那边迁过来的。”
宋颂：“是吗？”
沈聪：“当然啊，我还骗你不成？”
第一次坐飞机，还跟陆尘坐一起，云意有些紧张，一路根本没敢睡觉。
于是早上十点到了上海吃饭时，云意就忍不住开始打哈欠。
酒店办理入住时，陆尘先把两个女生的房间安排好，说：“你们辛苦了，先上去休息休息。”
宋颂长长地“喔”一声，暧昧地笑笑，拉着云意先上楼。
云意真有点困了，简单洗漱一下倒头便睡，醒来时也不知几点。
房间窗帘还拉着，隔绝了大部分阳光，宋颂的床铺整整齐齐，不知道去哪儿了。
云意伸了个懒腰，从旁边柜子上摸到手机看了眼时间，下午4点。
宋颂微信留言说他们去隔壁楼的游戏城玩，她睡醒可以直接过来。
因为明天就开始比赛，今晚的训练只有两个小时，八点才开始，时间还早。
云意不慌不忙地洗了把脸，然后才回复宋颂。
云一：我不去啦，有点累，想多休息会儿。
这几年的时间，她睡眠一直都不太充足。
今天忽然歇下来，好像长久的疲劳忽然得到释放，睡了这么久，她整个人身体还是觉得困倦。
拉开窗帘，干净的玻璃窗外是光鲜亮丽的高楼大厦，看起来比北城还要繁华一些。
云意躺在床上，随手翻出个电视剧看——这对她来说简直属于奢侈的享受。
这么长久以来的、完完全全属于自己的时间。
周围第一次这么安静，不用直播，不用开背景音乐。
很舒服。
就这样待到下午6点左右，她手机忽然响了。
宋颂在一片嘈杂的背景音里大声说：“你休息好了吗一一，我们准备去吃蟹黄捞饭，要不要帮你带回去？”
云意忙说：“不用，给我个定位我过去。”
宋颂：“好的好的。”
挂掉电话后，宋颂在群里发了餐厅定位。
宋宋：[華府（凯德晶萃店）]
云一：我收拾一下就来。
云意简单化了个妆，正要出门时，收到了陆尘的微信。
长颈陆：位置有点偏，不好找。
长颈陆：我去酒店楼下接你。
云意深深吸了口气，想了想，折身回去照镜子擦掉口红，重新涂了个颜色——上次跟他一起买菜时涂的那支。
她在楼下等了大约十分钟，陆尘到了。
云意连忙向他小跑过去。
她身上像带了风，微卷的长发一下下荡在那件珊瑚红的薄毛衣外套上，下身是修身的铅笔裤，一双短靴，普普通通的衣服显得身材极好。
她很快停到他面前，小口喘息着，嘴巴仿佛浅浅的樱桃色浸了一层光，让人忍不住想咬一口。
“学长。”她说话的温热气息似是落到了他脖子里，“其实我自己去就可以的，麻烦你了。”
陆尘看她好几秒，才缓缓开口道，声音微哑：“不麻烦。”
云意感受到他格外灼热的目光，一时不敢看他。
陆尘带着她一路来到附近商场里的餐厅。
云意看着偌大的“華府”招牌两个字——这叫难找？
她于是说：“这很好找啊学长，你也太看不起我了，我又不是路……”
“痴”字还没说出口，她忽地顿住，看向陆尘。
他有没有可能——是想去接她？
陆尘也看向她。
他似乎看出了她的疑问，但只是一点头：“进去吧。”
云意一到，宋颂就把她拉到身边：“快来坐，都快饿扁了。”
她凑到云意耳边小声，“本来想早点儿来吃饭的，结果某人非说让你多休息会儿，啧啧，你要领情啊。”
云意微微咬唇：“那是因为明天要比赛吧。”
然而。
她转头看向陆尘，心里突然也隐约产生了几分怀疑。
如果只是因为比赛关心她，他没必要亲自来接她，而且他刚才看她的眼神……
有没有一点点可能……
云意不敢再想下去，明天就要比赛了，她要定下心来，一切等比赛结束再说。
陆尘发现她在看自己，不觉挑眉，用眼神问她：“怎么？”
云意稳住心神，忙指了指他手边的蟹黄捞饭：“我有点够不到，可以帮忙递一下吗？”
陆尘：“……”
所以她没看他，是在看他手边的捞饭？
/
隔天早上9点，正式进入王者高校赛决赛程序。
第一轮比赛规则简单，全国高校一共选出32支队伍，三局两胜，输了便被淘汰，进入前三名后有巨额奖金，第一名奖金更是高达两百万。
抽签决定赛程，宋颂扯了扯云意袖子：“你运气好你去抽。”
云意头上缓缓冒出个问号：“你怎么看出来我运气好的？”
宋颂理直气壮地说：“声音这么好听长得又这么漂亮运气还不够好？”
云意：“……”
很有道理，无法反驳。
云意放松心态，过去随手在号码盒里一摸拿出来——1号？？？
沈聪：“卧槽？几号？我没看错吧？”
宋颂顿时哑巴了。
云意十分尴尬地下台跟队友们道歉：“不好意思啊。”
“没事没事。”沈聪安慰她，“不过学妹这运气简直——”
陆尘自然地接上：“爆棚了啊。”
沈聪无语地看着他：“是1号！1号！不是倒数第一号。”
陆尘淡淡道：“一马当先，这运气还不是爆棚了？”
沈聪：“……行吧。”
恋爱脑。
半小时抽完签，比赛正式开始。
虽然只是高校联赛，初赛现场没有观众，但还是有直播，几个网络直播平台都能看到。
A大必胜客队第一个上场，对上的南大星光璀璨队。
女主持人介绍队员时说：“哇，没想到第一个上场的队伍里就有女选手，真是巾帼不让须眉，让我们拭目以待。”
毕竟不是职业比赛，选手水平参差不齐，云意他们没费什么力气，十二分钟便赢得了比赛。
然后，就是等其他队伍比完。
没想到后续赛事时间越来越长，直到晚上十点第一轮最后一组选手才上场，而这时云意他们已经洗完澡准备睡觉了。
宋颂敷着面膜说：“我突然觉得，第一个比也挺好的，拖到后面都等累了，社长说的没错啊，你运气真是爆棚。”
云意脸微微发热：“没有啦。”
于是第二天，大家又派云意去抽签。
32支队伍只剩下16支，相当于八分之一决赛了。
云意这回不敢再随手摸，十分认真地挑挑拣拣，郑重地选了一个球出来——又是1号？
她人直接愣在原地。
男主持都笑了：“这位美女同学，我记得你，昨天你就抽了1号是不是？”
云意生无可恋：“不是我，昨天是我朋友，我们只是长得像。”
男主持：“……”
其他参赛选手：“哈哈哈哈哈。”
“她有点可爱啊，哪个学校的来着？A大？我去，高攀不起啊。”
“什么A大的？那跟我们B大是兄弟院校嘛，我勉强可以攀一攀。”
“声音真好听，身材又好，我人都酥了，头皮发麻真的……”
“……”
云意捂着脸下台回到座位，无奈道：“下次我还是不抽了。”
太丢脸了。
队友们也一时无语。
几秒后，陆尘淡声：“1号这么好的位置，为什么不抽？”
云意：“……”
1号哪里好了？他们连准备时间都不充分。
但陆尘神色平静而认真，似乎真的认为1号是好位置，而不单纯只是为了安慰她。
他的表情和语气都颇有一种说服力，甚至让云意也渐渐觉得——1号也许还可以？
十六进八，毫无悬念拿下。
下午八进四，云意不肯再上去抽签。
但是吧，大家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点期待看她抽签。
沈聪先怂恿：“学妹，你想想，你还能那么衰，连抽三次1号吗？”
宋颂：“一一，不要怂，上啊！”
闻嘉和吴远也鼓励她：“怕什么，随便抽。”
甚至云意迟迟没上去抽签，其他队的队员还有在旁边打口哨起哄的。
云意抿唇没动。
陆尘侧身看她，语气轻松道：“怎么？怕抽不到1号我们怪你？”
“……”
云意咬牙，很有骨气地站上台。
再次抽到1号时，主持人都快笑场了。
好在这次只有8个队伍，签抽得快，比赛很快开始，大家也没嘲笑云意太久。
八进四，留下来看比赛的各个队伍开始讨论起云意的技术。
“她不知火舞真的出神入化，没输过吧？”
“一个女生法刺打成这样，秀啊，简直是不输职业的水平。”
“看到没，全场节奏都是她在带，牛X啊。”
“……”
昨天众人讨论的是她的身材、外貌、声音，而今天，她展现出来的过于顶尖的技术让众人把这些外在的东西仿佛都忘掉了。
这一刻，她整个人身上仿佛亮着光。
随着一声“victory”，A大必胜客队进入高校赛前四强。
云意摘掉耳机，放下手机，长长地松了口气。
虽然抽了三次第一，但总算顺利地进入了四强。
她跟在陆尘身后下台，先喝了几口水，然后去洗手间。
头发都有些乱了。
她理了理头发，补了个口红，从洗手间出来，看到一个穿着黑色卫衣的高大男生站在过道中间，有点挡住了路。
云意蹙眉，侧身准备过去，被男生伸胳膊拦住。
云意这才抬起头：“有事吗？”
男生浑身上下都是大牌，一看家境就很不错，他脸上带着嘻嘻哈哈的表情：“同学你好，我叫沈维，是B大的，加个微信，回去咱们一起玩儿呗？”
这个名字有点耳熟。
云意想起来，之前宋颂浏览八卦论坛时提过，沈维跟温景同并称B大新一届校草，是个十足的花花公子，女朋友换个不停。
云意天生对这类人反感。
“不了。”她冷淡道，“想跟我一起玩的人太多了，排不到你。”
沈维：“？”
哎呀这泼辣的性格，他喜欢。
第18章 我选云意
云意说完话便要走, 沈维仍伸手拦着，含笑道：“那就慢慢排嘛，我又不急, 先把微信加了呗？”
颇有点死皮赖脸的感觉。
云意凉凉道：“不加。”
沈维靠近她一步，用自以为深情的语气说：“不加不许走。”
“……”他是以为自己是霸道总裁吗？
云意蹙眉，目光往下看了眼, 说：“你拉链开了。”
沈维神色一慌，忙往下看。
云意趁机侧身离开。
沈维低头一看才反应过来自己裤子根本没拉链，不觉一笑, 连忙追过去，用调笑的语气说：“别走啊，你怎么还骗人呢？”
却忽然看到一个男生不合时宜地出现在走廊口。
男生上衣是一件白色的丝绵衬衫T恤, 跟云意身上的类似，想来应该是队服，底下穿一条浅色牛仔裤，全身上下纤尘不染，有种干净而矜贵的少年感。
他掀起眼皮, 极淡地看他一眼, 眼神里带了几分明显的警告意味。
云意忙快走几步，到了陆尘面前，轻声：“学长，你怎么来了？”
陆尘“嗯”一声，并未多做解释, 上前一步, 将她护在身后。
沈维谈过的恋爱多了, 这种狗血桥段对他来说只是小意思，而且他特意打听了, 云意没男朋友。
就算有，也不要紧。
他晃晃悠悠地走过来，吊儿郎当道：“云同学，这就是你不厚道了，怎么还骗人啊？我裤子哪有拉链？”
说话的语气，像是跟云意调情。
他以前常做这种事，在暧昧的男女中插一脚，男的经常会因为吃醋跟女生吵架，进而分开，他从中收益。
说完后，他便挑战地看着陆尘。
陆尘却只是用微冷的目光往下扫了一眼，平淡道：“她说的是你的鞋。”
沈维愕然，低头一看，果然脚上那双崭新的高邦运动鞋侧边拉链开了一半。
沈维：“……”
沈维尴尬一笑，也没管鞋链，接着纠缠道：“多亏云同学提醒，为了表示感谢，咱们加个微信，等回北城我请你吃饭呗？”
当着陆尘，云意有点烦了：“我是吃不起饭吗？需要你请？”
沈维第一次被人这么不给面子，执着道：“不就加个微信，有这么费劲？你说说你为什么不想加？”
云意无语了，这人是什么巨婴选手？他想加微信别人就非得同意？
云意干脆道：“你太菜了，我不想浪费好友位。”
“我菜？你知不知道我王者一百多星？我……”沈维急了，“要不这样，我要是拿到冠军，你就加我，怎么样？”
云意：“……？”
“我们学妹不想加你还需要理由？”陆尘开口，声音冷到极点。
我们学妹。
他语气里的亲昵让云意脸不觉一热。
陆尘火力全开：“别说区区一个高校赛冠军，你就是拿了了世界冠军，我们学妹不想加你也是她的权利。”
云意站在陆尘身边，点头如捣蒜——对啊，她怎么就没想到这个说辞，还是他厉害。
“何况——”陆尘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就你的水平，拿不了冠军。”
沈维气笑了：“行，等我拿了冠军把奖杯摔你脸上。”
他怒气冲冲离去。
走廊里也安静下来。
云意有些抱歉地看着陆尘：“给你添麻烦了，学长。”
她总怕给人添麻烦，上次也这么说。
陆尘打量云意一会儿，视线落在她红唇上：“漂亮的女生，难免会有各种各样的麻烦。”
云意轻轻咬唇——他果然很喜欢这个口红色号，她只要涂这个口红他就夸她漂亮。
云意脚趾微微蜷缩，又听见他用有着独特性感的清冷声线道：“我不怕麻烦。”
云意愣一下，总觉得他这句话仿佛有些深意，一时却没想出来。
陆尘又说：“以后再有人纠缠你，随时给我打电话。”
原来是这个意思。
云意点头：“好的。”
“还有。”陆尘想了想，说，“以后遇到这种男生最好冷处理，有时候你跟他说越多他越来劲儿。”
云意显然以前不懂得男生这个心理，但她吃一堑长一智，点头道：“好的。”
看她乖巧的样子，陆尘忍不住伸手想揉她脑袋一把，但生生忍住：“吃饭去吧。”
/
隔天早上8点先开始半决赛，观众是之前参赛被淘汰的选手。
抽签环节，大家自然派云意上场。
宋颂说：“一一你来，你能抽到1号。”
半决赛和决赛连着，自然是1号好，因为比赛完之后可以休息一下，不用连续比。
云意突然说：“但万一我这次没抽到1号怎么办？”
“……”宋颂，“闭嘴，呸呸呸。”
云意还是去抽了，毕竟都到最后了，就看上天怎么安排吧。
她随意选了一个，竟然又抽中了1号！
宋颂激动地掐沈聪的胳膊：“啊啊啊！我们一一关键时刻太给力了！”
沈聪疼得龇牙咧嘴，跟着她一起：“啊啊啊！”
紧接着沈维上场，抽中2号。
下场后，他还特意绕到云意座位旁：“可惜半决赛不能跟你们比，期待跟你们决赛见。”
云意没理他。
沈维又看一眼陆尘，挑战似地冷哼一声。
陆尘挑眉觑他，声音无波无澜：“期待。”
完全没将对方的挑衅放在眼里。
比赛即将开始，云意调整好心态，上场。
半决赛和决赛都是五局三胜，这场半决赛，沈维难得在场下认真看了几眼，云意他们很快3：0拿下比赛。
他笑笑，跟自家打野周程诚说：“看见没，他们家节奏全靠云意带，其他人都很一般，尤其陆尘这个队长，毫无亮眼操作，简直可有可无嘛。”
周程诚蹙眉，什么都没说。
事实上，这些场A大必胜客队几乎都是闪电战，而且没输过，他无法确定陆尘在逆风时的水平。
接下来沈维队比赛时，云意在场下看得格外认真，就为了寻找他的漏洞。
看了两局，云意确定沈维的射手就是个花架子。
其他四个人反而都有国服水平，所以才能带着他这个拖油瓶一路挺到决赛。
尤其打野，从开局就让红让蓝，围绕沈维打的同时还要兼顾自身发育，他才是高手中的高手。
陆尘蹙眉，又看了一会儿，俯身跟几个队友交待：“注意这个打野。”
大家都点点头，慎重对待。
目前的情况，沈维他们很快会赢。
果然，沈维他们以3：2赢下半决赛，打的还算轻松。
休息十五分钟后，决赛将开始。
两队各自进入休息室，商量战术。
沈维队的战术简单，就是让打野针对云意，让她游走不起来。
他摇头叹息道：“别说，要针对美女，我还真有点舍不得啊。”
周程诚心里却有点打鼓，但对着这个出钱的白痴老板，他说了也没用，干脆什么都没说。
陆尘他们则认真讨论了战术后，决定针对对方最薄弱的人——沈维。
云意冷声说：“放心，我抓崩他。”
敢三番四次挑衅，她要好好教教他做人。
决赛正式开始。
男主持人：“云意是今年高校赛唯一进入决赛的女选手，而且她的不知火舞表现十分亮眼。”
女主持人：“没错。哎？我突然发现A大擅长出女中单，去年的贝媛也很不错。”
男主持人：“是的，说起来陆尘也是一如既往的稳定，作为A大队伍的主心骨，带着大家一路来到决赛，让我看看今年的奖金，究竟花落谁家。”
第一局，云意的不知火舞被禁，她拿出上官婉儿，四级便开始疯狂抓沈维。
气得沈维吐槽：“至于嘛，不就要了个微信，还没给。”
周程诚曾经打过两年职业比赛，4分钟时，他已经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
他按照以往的节奏入侵对方野区，却发现无论他走到哪里，陆尘都会提前蹲在那个位置阻拦。
而他家上路还在清线……
他家上单可是国服水平，竟然这样被陆尘压着打？
经济差滚不开，沈维又完全被闻嘉碾压，云意随便支援杀人，第一局毫不意外地输了。
结束后，沈维忍不住骂人：“艹，谁给我看住云意？周程诚你是死的吗？”
周程诚对这大少爷的无能狂怒早已习惯，要不是为了多拿钱，谁愿意陪他玩。
对方几乎没什么短板，只怕决赛要输。
周程诚：“陆尘比我们想象的强很多，他之前一直不显山不露水……”
被沈维打断：“别吹了好吗？打这么久了也没看到他有什么亮眼表现，能拿出点儿能用的来？”
周程诚沉默片刻，说：“辅助带惩戒，跟我进野区。”
事到如今，只能拼一把。
第二局比赛开局，吴远简直要哭了。
对方两个惩戒开局进野区，他没防备，竟然被抢了两个buff，导致他打完野区后竟然没四级。
大家对此都没防备。
云意安慰他：“没关系，我让一波线给你。”
但因为对方有双惩戒，周程诚还曾是职业选手，陆尘他们队一条龙都没抢到，队伍逐渐开始逆风。
吴远还没打的这么憋屈过。
红buff一波团战过后，双方没伤亡，但都残血，各自回家补状态。
云意回家回到一半后，突然打断自己的回城，开始往对方红buff旁边草里走。
她一个人，就这样在敌方野区藏了起来。
沈聪吓坏了：“学妹你要干嘛？赶快回家。”
云意没说话。
陆尘扫一眼地图，补好状态后先把高地龙清掉，顺便带一波线。
这时沈维方的红buff刷新了，云意就安安静静地躲在红buff旁边的草里。
沈维的蒙犽补好状态，果然第一时间赶过来拿红。
沈聪吓得连呼吸都忘了，手停在小地图那个位置看。
陆尘反而没过去，在下路接着带线，吸引对方注意，说：“你们其他人往我这里靠，准备强推。”
沈维的蒙犽信步闲庭地走出来，直奔红buff。
云意的不知火舞看准时机，一套技能行云流水带走对方。
男主持人完全激动了：“谁也没想到云意根本没回家，而是就残血蹲在这个位置，沈维更是想不到！”
女主持人：“C位死了，其他人冲出来要抓云意，云意金身换复活甲，复活甲换名刀，天秀啊！”
陆尘沉声：“来推塔。”
沈聪奔狼纹章一开，他们四个人直接从另外一座高地推上去。
男主持人：“能推掉吗？B大！B大来不及回去，推掉了！！！”
女主持人：“让我们恭喜A大2：0暂时领先。”
沈维赛后气疯了：“不管用什么方法，下局必须拿一分！”
周程诚心里知道，他们恐怕很难在对方手里拿到一分——对方不止云意强，除了辅助操作偶尔变形，其他人都是国服顶尖水平，甚至比他们队水平更高。
第三局，沈维队六个ban位全都送给了云意，貂蝉、西施、炸弹猫、王昭君、奕星甚至连安琪拉都被禁了。
云意：“……”
这简直是赤裸裸的针对。
沈聪：“卧槽对方简直丧心病狂啊，学妹你还有会玩的英雄吗？”
云意想了想：“周瑜吧。”
进入游戏后，沈聪发现对方这次竟然带了三个惩戒。
“卧槽，对面疯了吗？”
因为上一局带两个惩戒开头占到了便宜，B大选择故技重施。
对方拿的打野是玄策，肯定优先反红。
云意对吴远说：“你镜蓝开。”
吴远：“好的。”
无论如何，不能像上把一样，再丢两个buff，那就太难受了。
果然一开局，对方打野玄策就带着辅助张飞来野区抢红。
男主持人：“对方两个惩戒，对这个红buff势在必得啊，云意的周瑜虽然抢线快但是也来不及……”
“等等！我才看见云意学习的是周瑜的一技能——东风浩荡！她要把buff吹出去！我的天呐！”
女主持人：“周瑜线都没抢，直接进野区，能吹走吗！吹走了！！！”
仅剩一格血的红buff被云意吹得脱战，重新满血。
镜打完蓝过来了，射手闻嘉也过来了。
男主持人：“玄策能走吗？他才一级，镜和射手都二级了，走不了。First Blood！周程诚送出一血。”
女主持人：“云意真是太聪明了，这巧思啊，虽然没吃线但完全不亏啊。”
男主持人：“没错，B大血亏，周程诚反buff失败，这波节奏崩了，等等——野区要被进了。”
女主持人：“周瑜的火铺得到处都是，周程诚还没进来就被烧得只剩半格血，太疼了啊。”
男主持人：“这样的话B大天崩开局，他们这局带的惩戒完全没有发挥出作用。”
女主持人：“关羽，关羽来了，这是我第一次看到陆尘用关羽，不知道熟练度怎么样，绕后切马可——”
男主持人：“能推回来吗？推回来了！马可现在太弱了，连净化都没开出来，完全被关羽克制了……”
“马可被关羽杀了一次。
马可被关羽杀了三次。
马可被关羽杀了五次。……”
女主持人：“陆尘面无表情，冷血杀手啊！”
男主持人：“对，而且陆尘这把就针对沈维的马可波罗，盯着他杀。”
女主持人：“没办法，C位嘛。”
男主持人：“又杀一次，天啊！不知道最终会杀他多少次……”
沈维气得脸色发白，一下子把手机摔在桌上。
裁判：“警告一次，不能摔手机。”
沈维：“……”
陆尘杀完沈维后，从容地骑着大马拿着大刀，在云意周瑜身边给她探草。
游戏进行到十分钟，经济差六千，沈维被杀了九次，心态已经崩了。
陆尘冷静指挥：“开双龙，速战速决。”
十二分钟，游戏结束。
主持人：“让我们恭喜A大必胜客拿到了全国高校赛的冠军！”
现场响起冠军特有的BGM，沈聪第一个扑到陆尘身上，然后闻嘉吴远也相继扑了上去，跟他抱成一团。
陆尘：“……”
他拍了拍众人，远远地看着站在那里独自开心的云意，冲她点一下头，
然后略有些嫌弃地推开沈聪，“好了。”
大家这才散开，依次跟云意击掌。
宋颂这时也冲了上来，跟云意激动地抱在一起：“啊啊啊！！！”
大家一起举起奖杯合照，接受主持人采访。
男主持人：“陆尘我们很熟悉了啊，上一届高校赛冠军就是你带的队，这次又拿了第一，有什么感觉？”
陆尘看了眼身边的云意，温声：“感觉很不错。”
女主持人：“陆尘是数学系的对吗？我记得你去年拿第一的时候说感觉不如做出一道数学题？那今年呢？”
“今年？”陆尘垂眸似是想了片刻，抬头极淡地笑一下，“忽然有点不太想做数学题了。”
男主持人：“哇塞，看来今年更开心是不是？我们有不少观众也在镜头前看直播，都好奇为什么换了贝媛，可以稍微解释一下吗？”
陆尘简单道：“为了更好地适应版本，队伍进行了一定的调整。”
女主持人发挥八卦本色：“那是更喜欢跟贝媛一起打比赛呢？还是更喜欢跟云意一起打比赛？”
云意：“……”
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啊。
这让人怎么答？
不想陆尘似乎没有觉得为难，瞬间便脱口而出：“云意。”
云意内心一震，脸瞬间觉得热烘烘的。
男主持人“哇”一声，“你不怕得罪你的前队友贝媛吗？她也许就在镜头前看着。”
陆尘笑一下，转头看向云意：“我更怕得罪现在站在台上的队友。”
直播间网友——
“哈哈哈哈哈哈，别问了，再问要得罪我老婆了！”
“妈呀，怎么觉得有点甜。”
“数学学霸为爱昏头，有点好磕……”
看到这一幕直播的A大校园直接轰动了！
陆尘竟然笑了？！
他什么时候笑过？
他肯定是陷入爱河，连数学题都不想做了！
男主持人开始采访云意：“那云意第一次拿到冠军，有什么感觉呢？”
云意抿唇，道：“感觉很好，你接下来不问我问题的话感觉会更好。”
男主持人：“哈哈哈哈哈。”
女主持人：“那我来问——现场几位队友，如果选一个双排，你最想选谁？”
云意：“……”
这个主持人为难完陆尘，开始为难她了。
陆尘闻言，也转头去看她。
云意这么怂，哪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她想选陆尘。
沉默几秒，云意说：“我选择放下手机，去做数学题。”
女主持人：“哈哈哈，你真是太可爱了，声音也很好听哎，有没有想过当主持人？”
云意：“王者已经这么缺女主持人了吗？”
女主持人：“哈哈哈，倒也不是……”
看直播的网友们都快笑抽了。
“这个妹妹好有意思啊，A大的就是不一样，学习好幽默王者打的强身材还好……”
“声音是好听，像泉水一样，也不嗲，就很甜。”
“我就是想知道他们俩是不是真的在谈恋爱……”
女主持人决定放过她，又问了其他队友几个问题，宣布比赛完美结束。
/
精神高度紧张的一早上，比赛结束后，大家明显全都放松了下来——除了云意。
刚才在台上没直接选陆尘，他会不会生气、觉得她不讲义气啊？
毕竟他在台上可是直接选了她的。
云意一颗心七上八下的，装作不经意间看了陆尘几次，也不确定他到底有没有不高兴。
直到酒店门口，陆尘拿着手上奖杯，把装大家证书的袋子递给云意：“帮我拿一下。”
云意忙接过：“好的。”
陆尘跟其他人说：“吃顿好的庆祝，你们选好了先去点菜，我和云意回去放东西。”
“好的好的。”沈聪和宋颂饿扁了，也顾不上开他俩玩笑。
陆尘看云意一眼：“走吧？”
云意抱着袋子，老老实实地跟着他。
进了电梯，陆尘才问：“你刚才一直看我，有事要跟我说？”
被看出来了。
云意有些心虚：“也没有，就是觉得刚才那个主持人的问题……”
陆尘很轻地笑一下：“不用在意，就是为了活跃气氛。”
云意松口气：“好的。”
密闭的空间里，陆尘声音音色格外好听。
“还以为你要找我说订票的事。”
“喔，对，订票……”云意鼓起勇气问，“要一起订吗？”
“嗯。”陆尘顿一下，说，“一起订才能坐一起，你想今晚回去还是明天？”
“今晚。”云意等不及想回去见姥姥了。
陆尘点头：“那一会儿你把身份证号发过来……”
电梯到了，一出门，恰好碰到要下楼的沈维。
沈维一眼看到陆尘手上的大奖杯，表情难看。
陆尘挑眉，淡声：“决赛最后一局我特意照顾了你几分，希望没有辜负你的期待。”
“……”沈维气得骂道：“周程诚这个没用的东西！”
陆尘没理他，拎了拎手里的奖杯，跟云意说：“有点沉，要不咱俩抬着？”
沈维：“……”
云意差点笑出来，认真点头说：“好的。”
她真的伸手去拿奖杯的另外一只耳朵：“咱们拿好了，摔到别人脸上不要紧，要是坏了就不太好看了。”
沈维：“……”
陆尘淡声：“没事，随便摔，社里还有一座去年的。”
沈维：“……”
直到沈维气鼓鼓地进了电梯，云意才忍不住笑着说：“你太损了。”
陆尘目光看着她：“彼此彼此。”
头顶的灯这时忽地灭了。
光线忽然变得晦暗。
长而安静走廊空荡荡的，只剩他们二人四目相对。
第19章 送你过去
陆尘就这么看着她, 眸子里似是有什么东西被慢慢融化，那双天生微冷的眼也隐约涌出一点微亮的、柔和的光。
云意一动不动。
她不敢主动上前一步，也不想打破这难得的氛围, 只好就这么等着。
陆尘也不敢妄动，生怕节奏过快把云意吓到，毕竟她之前都一直在刻意地跟他保持距离。
但他却越来越难受。
少女眸子亮晶晶的, 像被泉水洗过似的干净，就那么无辜的抬头望着他，呼吸也若有若无地撒在他脖颈里, 带起一阵酥酥麻麻的痒意，让他有点受不了。
云意听见陆尘的呼吸声，越来越缓, 越来越近。
她握住奖杯的手不由自主地开始轻轻颤抖——不会这就要亲她了吧？
陆尘俯身。
“等等。”云意轻声。
陆尘：“怎么？”
云意深深地呼吸了一下：“我、我要准备一下。”
走廊尽头这时传来“砰”地一声关门声，保洁推着保洁车从房间出来，进入下一个房间。
白色的灯光也在这瞬间亮起来。
陆尘挑眉，很自然地伸手托起奖杯底座：“才拿了几分钟手就开始抖了，你这么没劲儿啊？”
他另一只手也伸过来, “袋子也给我吧。”
云意：“……喔。”
她刚才满脑子到底都在想什么？
陆尘：“对了, 你刚才要准备什么？”
“……”云意缩了缩脖子，“我、我换件衣服，这件有点扎脖子。那个，我怕吃完饭回来时间来不及，东西也收一下, 到时候直接去车站。”
云意“被迫”进房换衣服。
陆尘拿着手机站在门口等她时, 收到陆明月的微信。
短腿月：恭喜我哥再一次拿了高校赛冠军！！！[撒花.jpg]
短腿月：我哥好厉害！最后一局力挽狂澜, 简直国服第一关羽！
长颈陆：行了。
长颈陆：忘不了你的零花钱。
刚下课的陆明月看着微信忿忿不平：她是为了零花钱吗？她就不能是单纯地恭喜他？
不过她忍了，因为还有更重要的问题想问。
短腿月：哥~~~
长颈陆：？
短腿月：你们中单姐姐好漂亮啊！！！
长颈陆：确实。
陆明月激动了, 这可是陆尘第一次说某个女生漂亮。
短腿月：你是不是喜欢她！
短腿月：你看她的眼神很不对劲！
短腿月：你肯定喜欢她！
长颈陆：好好上课。
陆尘没再理她。
这时云意出来，已重新换了套衣服。
陆尘把手机递过去：“输一下你的身份证号码，我先把票买了。”
“好。”云意接过手机输完，才突然意识到她刚才话里的漏洞——她都没买票，谈何来不及去车站？
完了，陆尘会不会猜出她刚才的想法了？
她悄悄看陆尘一眼，他神色如常，挺认真的在买票。
云意逐渐放下心来。
“买三点二十这趟？”陆尘发现她在偷看自己，却没戳破，用一贯清冷的声音说，“你刚才说吃完饭回来时间紧张，应该是想买这趟？”
“……”云意，“对，就是这趟。”
于是饭后连跟宋颂告别的时间都没有，云意就跟陆尘打车赶赴火车站了。
这次回来太仓促，云意只来得及在火车站给姥姥买了条深灰色的丝巾当礼物。
姥姥脖子怕冷，现在那条深蓝色布围巾都不知道戴多少年了。
陆尘买了一等座，两人座位挨在一起。
他帮云意把行李箱放好，指了指靠窗的位置：“进去坐。”又问，“要不要喝什么？”
云意摇摇头：“刚吃饱喝足。”
陆尘于是才坐下。
高铁缓缓开动。
窗外景色一一飞驰而过。
毕竟已经一起坐过一次飞机，云意这次自如许多。
她开启话题，问：“学长，你回徽城是为了看你爷爷吗？”
记得他之前说，之所以在徽城读书是为了陪生病的爷爷。
陆尘“嗯”一声。
“你爷爷今年多大了啊？我姥姥今年七十二了。他俩谁比较大？”
陆尘沉默了一会儿，说：“一样大。不过明年你姥姥就比他大了。”
“啊？为……”云意忽然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一时顿住。
所以他之前说他爷爷的病好了，是因为他爷爷再也不会生病了。
云意不擅长安慰人，何况此时说什么也是无力。
但她忍不住鼻子一酸，想到姥姥不知道还能陪自己多久，突然觉得有些难过。
气氛一时低沉下去。
陆尘说出来只是不想隐瞒她，并不想让气氛太过沉重。
他及时换了话题：“我这次回去，是想把爷爷生前住的房子打理一下，房屋久不住人容易出问题，之前邻居说洗手间漏水，关了水闸。你呢？”
“我就是很久没回家了，有点想我奶奶，上海离徽城这么近，不回去一趟有些可惜。”
陆尘那么信任她，把爷爷的事情都跟她说了，云意也抱着投桃报李的心情，跟他分享她的事。
那些她从未跟任何人分享过的事。
她斟酌片刻，缓缓道：“我从小是被姥姥带大的，我妈妈在我一岁多的时候就去世了。”
陆尘目光中闪过几分惊讶——知道她一直在直播、陪玩赚钱，猜到她家境不好，但没想到她母亲竟然早逝。
但他很快便恢复如常，只安静听着。
“至于我生父，我姥姥从不提他，我也从没见过他。”云意耸了耸肩膀，“只能希望他也死了吧。”
陆尘：“可能真死了，不然怎么会放着女儿不管。”
他的语气里难得听出一抹不平。
“有道理。”云意笑笑，无所谓地揭过这个话题，“所以我跟姥姥感情很深，到北城上学就很想很想她。”
陆尘点头，淡声问：“那你们怎么生活？”
云意手托腮道：“其实也还好，姥爷留下了一个小房子，姥姥原来是小学老师，虽然是合同工但是有退休金，只是很少，每月一千二左右。”
“姥姥还会剪纸，经常摆摊，我放学周末也经常陪她一起，过年能赚大几千呢，我们也差不多够花了。”
“后来我上了高中，学费高很多，加上姥姥生病了，每月药费大几百，所以我才开始尝试直播……”
她笑着眨一下眼，“好在我有游戏天分。”
她手缓缓放下来，撑在座椅上，看了眼陆尘。
她家境不好，但从未因为此而沮丧难过，甚至一开始她脑子里并没有家境不好这个概念。
跟着姥姥在夏日摆完摊回去吃根一块钱的冰棒，既满足又幸福。
直到上小学的某一天，班主任把班里唯一的贫困生奖金名额给了她，要她写一封感谢信贴在校园宣传栏里——那之后，大家看她的眼神都带着小心翼翼和同情。
徽城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无论她去哪里上学，都会有人知道她家境贫困——那样的目光就这样一直伴随着她，直到高中毕业。
她也从一开始的难堪、羞耻慢慢变得不在意。
但是，她说出一切后，陆尘会怎么看她？
他好似对她有那么一丝丝才冒出头的好感，在她将这些都说出来后，他的好感还存在吗？
他又会不会像那些人那样，用怜悯的目光审视她？
车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下来，阳光被层层低垂的浓云遮蔽住。
车里的温度仿佛都冷了下来。
云意轻轻颤了一下。
陆尘却只是点一下头，仿佛日常闲聊那样很随意地问：“摆摊有趣吗？”
云意心中轰然涌出无限暖流，像在一瞬间温暖了她全部的身体。
她感觉眼泪差点掉下来，却被生生忍住。
“有趣啊。”云意看了眼窗外，迅速调整好情绪，“姥姥剪的特别活灵活现，生肖啊，鹿啊、熊猫啊——”
她顿一下，看了眼陆尘，见他神色并没有什么异常，才继续往下说，“还有锦鲤、财神、送子娃娃什么的……”
陆尘试图理解：“送子娃娃？”
云意解释：“对，就是好多夫妻长时间没有孩子的话，就会想要一张，就……图个好兆头。”
陆尘“喔”一声，一脸长见识的表情，“还有这种东西。”
“嗯。”跟陆尘说这个话题，云意有些害臊，“不过我姥姥眼睛花了，她现在也不太剪了。”
她下意识说，“当然如果你有需要的话，我可以拜托她给你剪一张。”
陆尘向来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突然像挂了一个问号。
云意反应过来，连忙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生肖，生肖！”
陆尘深深看她一眼，语气无波无澜：“行，我预定一张。万一呢？”
“……”
云意一时尬住，就在她想换个话题时，忽然又听见陆尘无波无澜的声音：“这个什么娃娃，负责售后吗？”
云意：“……”
啥？售后？
几块钱的东西，要什么售后？
/
快到站时，外头下起了小雨，牛毛般的细线落到车窗上，汇成很细密的小水珠。
车内这时亮起灯。
云意摸出手机看一眼时间：“不知道徽城有没有下雨。”
陆尘打开天气软件看了眼：“有，小雨，看样子要下三天。”
“三天？”云意有些惊讶，“那很难得，徽城这时节很少下雨。我们以前就盼着下雪，可以滑冰玩。”
怀远中学建在山坡上，下雪后校园背后主干道会变成天然的滑冰场。
陆尘点头：“我也是。”
云意：“你也是？你都不滑冰好不好？”
话未经过大脑冒了出来，云意脑袋短暂地一空。
果然下一秒，陆尘便用探究地目光看着她：“你怎么知道我不滑冰？”
他半侧着身体，向她的方向倾斜几分，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搭在长腿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似是很耐心地在等她的回答。
云意心虚道：“就……没见过你滑啊。”
广播这时提示到了终点站徽城，周围的人早陆陆续续地起身，拿着行李占满过道，龟速向前移动。
只有陆尘还气定神闲地坐在原位。
云意自然也只能坐着，却如坐针毡。
陆尘想了想，问：“我在怀远上高三的时候，你应该是高一？”
云意声音发紧：“嗯，应该……吧。”
陆尘声音近在耳边：“当时认识我？”
“肯定听过啊。”云意咬唇，语气尽量自然，“你那么出名。”
她双手微微蜷缩起来，紧张到像怕有什么秘密被发现。
陆尘淡声说：“我的确不滑冰，只是喜欢下雪。”
云意不敢看陆尘，只觉得他的气息一直萦绕在她身侧，声音也轻到几乎听不见：“这样啊。”
陆尘缓缓起身：“走吧。”
云意松了口气，她这时才发现整个车厢已经空了，忙起身跟着陆尘往外走。
深深夜色和细雨笼罩着整座徽城，潮湿和阴冷扑面而来。
这熟悉的南方冬天的感觉。
云意不自觉打了个喷嚏，双手抱住肩膀——北城都没这么冷。
陆尘将手里的深黑色羊绒外套递给她：“穿上。”
云意看着陆尘身上那件单薄的白色毛衣，摇了摇头：“我还行，可能刚回来不适应。”
陆尘伸手，将大衣罩在她肩上。
云意后背一下子便被温暖包裹住，她担心地看着他：“但是你——”
陆尘：“我没那么冷。”
路灯下，陆尘的黑色短发上已挂上细密的雨珠。
云意咬唇，伸手摸了摸身上宽大的黑色大衣，仰头看他：“要不然……一起吧？”
昏黄的灯光下，她仰着被冻得苍白的巴掌大小脸，用那双小鹿般无辜的双眼看着他。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唇上的口红不知何时褪了色，只余一点不起眼的红，像晕在了雨水中。
很难拒绝这种邀请。
陆尘哑声：“好啊。”
他伸手，撑开大衣，将两人一起罩进去。
温暖而舒适的羊绒外套，像是隔绝了所有的风雨。
云意尽量地保持着跟陆尘的距离，但在这狭小地带却不可避免地触碰到他的胸膛、胳膊，像是有源源不断的温暖从他身上流淌过来，夹杂着他独一无二的清冽的气息。
她心跳像这雨一样逐渐变大，脚一动也不敢动，只是转头看来往的车辆。
陆尘右手撑在她头顶，掌心被她一小撮头发小猫爪子似的挠着，又苏又麻。
他想稍稍抬起一点胳膊，却又有些舍不得，便享受着这微妙的感官触觉。
终于叫到一辆车。
雨天打车实在困难，陆尘跟云意住的方向虽截然相反，但也上了同一辆车，先送她回去。
雨渐渐变大，扑到车窗上流下来，蜿蜿蜒蜒惹出一道道痕迹。
云意从随身的复古棕背包里掏出一张纸巾，递给陆尘。
她微仰着头，脸上落了几滴亮晶晶的雨珠，小鹿似的一双眼望着他：“要稍微擦一下吗？”
陆尘“嗯”一声，接过来。
云意又掏出一张纸巾，慢慢地擦掉脸上的水珠——妆肯定都花了，不过无所谓，天都黑了。
隔着透明的玻璃，很快能看到昏黄的路灯下，一排排老旧的居民楼。
云意指着窗外：“前面路口右拐，琥珀街。”
她说完看一眼陆尘，略微紧张地说，“我要到了。”
徽城是真的很小啊。
车子停在拥挤的巷子口，开不进去，明亮的车灯前雨水细线似的一缕缕落下。
云意打开门：“那我先走了，学长，师傅麻烦开一下后备箱。”
她跟陆尘挥了下手，下车。
陆尘对司机说：“劳您等一下。”他跟着下了车，拿起外套，罩在云意头上，“拿着。”
云意微微愣住，下意识接过。
陆尘绕到她前面，从后备箱里拿出她的行李：“哪栋楼？送你过去。”
昏黄的车灯下，云意看到陆尘洁白如新的鞋子上被溅到几个泥点子，散射状般同样溅到他白色的裤脚上。
云意赶紧指路：“前面第三栋。”
她怕推辞来推辞去反而耽误时间，忙跟上陆尘，伸出胳膊努力地将大衣也罩在陆尘头顶。
很快到了单元楼前。
这老旧的小区早期建造的时候就没设计小区门，只单元楼前一点屋檐算躲雨的地方，将将够容纳两人。
巷子里的灯晦暗不明，只大约照出陆尘的轮廓。
他把箱子递给她：“上去吧。”
微微清冷的声音在这雨夜里有种格外的诱惑之感。
云意接过箱子，看着陆尘的指尖，手微微蜷缩起来。
她感觉到一滴豆大的雨水顺着脸颊落到脖子里，冰冰凉凉的，一路划过她的胸前，缓慢地、一点点前行下去。
她点头：“好。”
陆尘没再说什么，接过她手里的大衣，转身离开。
雨幕里的背影挺拔而好看，云意一直望着他远去的方向，直至巷口的车灯消失。
她脑海中不由自主地回想起方才陆尘裤脚溅起泥点子那一幕，深深地击中了她的心。
她缓了缓，深吸一口气，拎起行李箱飞速上楼。
*
已经是晚上7点半，墨绿色的门关着，没有一丝光亮，头贴在门上，听到细微的收音机播报天气的声音。
姥姥总是这样，连灯都舍不得开。
她蹑手蹑脚的打开门，“啪”一声打开灯：“姥姥，我回来啦。”
吴雪梅正坐在床上，无精打采地听着收音机，想着刚才天气预报北京明天零下3度到2度，大风5-7级，不知道会有多冷，却突然看到灯亮起，听到熟悉而想念的声音。
她又惊又喜，忙站起来：“小意，你怎么回来了？”
云意看到熟悉的姥姥，仍旧一身万年不变的灰色薄棉袄，脖子里系着那条洗得发白的蓝色围巾，脸上挂着和蔼的微笑，额头的皱纹全都舒展开来。
云意小跑过去抱住她，鼻子一酸：“我有个比赛在上海，比完了顺便回来看看你。”
因下了雨，屋里又潮湿又阴冷的。
“好，好。”吴雪梅笑呵呵把云意的手拉在怀里暖了暖，“冷吧？回来也不提前说。”
云意撒娇似的虚靠在她肩上：“一点儿都不冷。”
吴雪梅才不信，她搓了搓云意的手，起身往杂物间的方向去：“我把小太阳找出来。”
云意看着她蹒跚的背影，鼻子一酸——她不在家，姥姥连取暖器都省了。
吴雪梅弯着腰把小太阳拎过来打开，又搓了搓云意的小脸：“头发都湿了，去吹干。还没吃饭吧？我给你弄点儿吃的。”
云意点头如捣蒜：“好啊，我去洗个澡，想吃你做的酒酿了。”
姥姥年纪虽大，好在身子骨还算硬朗，什么都能做，只是有点儿高血压，膝盖偶尔会疼，按时吃药就行。
吴雪梅笑着走向厨房：“好。”
云意感受过了北方的暖气，只觉得徽城冬天太冷。
她打开燃气热水器，飞速洗了澡吹干头发，哆哆嗦嗦地穿上棉睡衣，吃完姥姥做的酒酿，终于彻底暖和了。
姥姥平时睡得早，云意也累了，便跟她一起躺下，说了会儿大学的事，姥姥就撑不住睡着了。
云意听着姥姥的呼吸声，一颗心都安定放松下来。
这个四十多平的家虽然很小，连卧室都只有一个，只能跟姥姥挤着睡，却是自己内心深处的港湾。
然而，她渐渐放松的心忽然又紧张起来。
她看了眼熟睡中的姥姥，悄悄翻身摸出手机，打开微信，点开跟陆尘的对话框。
云一：学长，到家了吗？
*
很久没回徽城，屋里一片厚厚的灰尘，空气中扑面而来潮湿、衰败的气息。
陆尘放下行李箱，走进来，打开水闸，洗手间水龙头果然开始漏水。
他找了个水盆接着，插上热水器，从柜子里翻出口罩，开始打扫屋子。
一直忙到凌晨三点，手指都被水泡得有了深深的褶皱，他终于停下来，坐在干净的地毯上。
微白的光与窗外漆黑的夜色在窗外碰撞，映出一团放大的人形轮廓的黑影——那是爷爷挂在附近的青色雨衣的影子。
他望着那件雨衣，想起那年下着小雨，爷爷把雨衣罩在他头顶上，自己也披了一件，高兴地带他去菜市场买菜。
“人啊，总得有个拿手菜，不然将来饿着自己。”
熟悉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
陆尘眼睛有些酸涩。
他来徽城的这段日子，生活里仿佛才有了为数不多的温情，只是很快又离他远去。
他微叹一口气，起身。
屋里的被褥早已潮湿不堪，他只能去住酒店。
雨仍旧淅淅沥沥下着。
坐进微暖的出租车里，陆尘方才有空打开手机，一眼看到微信里十点左右云意发来的消息。
像是一点光，照亮了这个漆黑微冷的雨夜。
陆尘盯着看了好一会儿，慢慢地打字：到了，刚睡着了。
然而他很快便删掉了这句话。
点开设置，他慢慢地将云意置顶，重新打字。
长颈陆：大约9点半左右到家，一直在打扫卫生。
长颈陆：刚看到消息。
他想了想，点击发送，阖上手机屏幕。
第20章 分享秘密
云意睡了个极好的觉, 醒来时听到久违的姥姥在厨房忙碌的声音，唇角不觉微微上扬。
下一秒，她忙摸出手机。
昨晚本来想等到陆尘回复再睡, 结果竟然不知不觉睡着了。
伸手去点微信那一瞬，她忽然间紧张起来，有些不敢去点——不知道陆尘究竟有没有回复她。
如果是别人没回复她完全不会放在心上, 但这人是陆尘，他的任何一件小事她都不受控似的想关注。
你是真的怂！
云意吐槽了自己一句，假装很自然地打开微信, 看到陆尘对话框那里有个红点，她才松一口气，然后就被震惊了。
03：38, AM。
长颈陆：大约9点半左右到家，一直在打扫卫生。
长颈陆：刚看到消息。
昨晚凌晨三点多陆尘竟然还在打扫卫生？
他这是什么强迫症加洁癖重度患者？
05：05，AM。
长颈陆：家里没有新被褥，我来希尔斯酒店了，刚洗完澡准备睡觉, 应该会晚点起。
云意看了眼手机时间, 早上八点，也就是说陆尘才刚刚睡下不到三个小时。
云意按耐住想回消息的念头，让陆尘先好好睡一觉。
然而，她很快察觉到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又翻上去看陆尘发来的微信。
他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
以前他发来的消息字很少, 而且几乎不会解释任何事, 但今天他竟然跟她说“刚看到消息”, 这是在解释为什么昨晚没回她消息吗？
还跟她交待去了酒店，会晚点起来。
云意的脸渐渐有些发烫, 脑海里生出一个连自己都不太敢相信的念头，但又好似有那么几分逐渐清晰的证据。
*
吃完早饭，云意主动刷了碗，拿出买的丝巾围在吴雪梅脖子上：“姥姥，你脖子容易冷，平时戴着这个，舒服又保暖。”
“好好。”吴雪梅拍着她的手去照镜子，笑着问她中午想吃什么。
云意咬唇，想了想：“馄饨吧。”
她打开旧冰箱，里面空空的什么也没有。
吴雪梅觉得费电，而且冰箱制冷效果不太好，干脆就没用了。
云意于是说：“我给您买个新的小冰箱吧——不贵，对了，忘了跟您说——”她眨了眨眼，“我比赛赢了，奖金有差不多二十万呢！”
吴雪梅惊讶过后脸上笑开了花：“这么多钱？好好好，我们小意就是有出息。”
云意掏出手机给附近的电器店打了个电话，直接买了冰箱让一小时后送货上门，然后搀着吴雪梅的胳膊：“走，我陪您去菜市场买菜去。”
买肉的时候，吴雪梅刚说要买五花，云意就指着一个部位说：“要五斤梅花肉。”
老板看了云意一眼：“小姑娘厉害啊，还认识梅花肉。”
云意不好意思地笑笑——上次跟陆尘学的。
吴雪梅也意外地看了云意一眼，忍不住感慨——孩子真是大了，不知不觉什么都会了。
吴雪梅说：“那也要不了五斤。”
“没事，多包点儿放冰箱冻起来你以后吃。”云意抿一下唇，“正好我有个同学跟我一起回来的，包一点给他尝尝。”
任她语气再自然，吴雪梅也听出了几分异常，当下就忍不住问：“哪个同学？不是小景吧？”
“不是温景同。”云意拎起肉，有点紧张，“是一起比赛的大学同学，以后有机会介绍您认识。”
吴雪梅“喔”一声，“男的？”
云意小声：“嗯。”
吴雪梅布满皱纹的脸舒展开来：“男的好呀。”
云意忙拉着她去另外一边：“再去那边买点虾和馄饨皮……”
买完菜回家安装好冰箱，姥姥弄好馅儿，云意便开始包馄饨。
她以前学过，只是不太熟练，在姥姥的指导下弄好馅儿，很快就掌握要领，包的像模像样。
云意很有私心的把自己包的馄饨单独放在一个小案板上，数了二十个，看了眼时间11：30，正好。
她把馄饨下锅煮了，用保温饭盒装好，给陆尘发去微信。
@云一：学长，你起来了吗？
陆尘十几分钟都没回复，干脆着急忙慌地换了衣服，跟姥姥说先给同学送饭，半小时就回来。
直到出租车在希尔斯酒店停下，云意才意识到自己会不会太过莽撞了。
但是，她有很好的理由：谢谢他昨晚送她回家，酒店离她家很近，同学之间要互相帮助，而且他也给她送过火锅等。
第一次做这样的事，云意一颗心怦怦直跳，看了眼手机已经快十二点，陆尘还没回微信。
其实，让前台送应该也可以？这样自己就不用上去了。
云意拎着饭盒去前台，这时屏幕亮了一下，微信上多了个红点。
她打开。
长颈陆：醒了，抱歉，有急事突然要回北城。
云意一惊，忙打字问他：你什么时候走啊？
长颈陆：在机场了。
云意打字的手顿住，看着对话框里未打完的一行字：我在希尔斯酒店楼下。
失望仿佛潮水一般用来，她仿佛在这一瞬间就被抽空了快乐，明明前一秒，她还那么开心。
她深吸一口气，抱着手里的饭盒蹲下，给陆尘发消息。
云一：那你路上注意安全。
长颈陆：嗯。
他在一瞬间恢复成了以前那个陆尘，不再多说一个字，仿佛昨天的一切都是她的梦。
应该是真的有急事。
云意想了想，又发了一条消息：有什么需要我的话可以找我。
长颈陆：好。
*
陆尘早上九点迷迷糊糊地接到辛阿姨的电话说陆明月发烧已经第三天，高烧39°6吃了退烧药一直没退烧，人都有点烧迷糊了。
陆先生在国外考察回不来，陆夫人在山里写生也回不来，她是不是要带陆明月去医院，但是她不太会挂号。
陆尘一下子清醒过来：“早干什么去了？”
辛阿姨也慌了：“小月一直说只是个小感冒，不让我告诉你，我之前也想着刚烧起来可以观察观察……”
陆尘边换衣服边冷声说：“你收拾好东西，我先让陆商的司机送你们去医院，我在徽城，立刻订机票回去。”
他收好东西就去了机场，都来不及跟云意道别。
一下飞机陆尘直奔医院病房，这时陆明月刚输完液，已经退烧了，只是人有点蔫巴，一张巴掌大的小脸苍苍白白的，分外可怜。
看到陆尘，她撇着嘴委委屈屈地喊了一声“哥”。
陆尘走过去，抬手摸了摸她额头，松了口气。
“退烧了，怎么会突然感冒？”
辛阿姨想说什么，被陆明月打断。
她有些紧张地说：“班里其他同学感冒啊，可能被传染了。”
陆尘看她一眼，没多说什么。
化验结果显示甲流，没有住院的必要，输完液拿了特效药陆尘便带她回家。
陆明月平时活泼可爱，总是在他面前叽叽喳喳的，这回却分外安静，连话也没多说半句，只靠在车座上，不知在想什么。
回到家，陆明月吃了碗白粥便说累了回房躺着。
陆尘跟过去，摸了摸她额头：“还难受？”
陆明月小声：“嗯。”
陆尘想了想：“可以玩会儿游戏。”
陆明月却没什么兴致的样子：“我想在家多待几天。”
陆尘点了点头：“行，我帮你请假。”
他难得这么通情达理，陆明月感激地看了他一眼，闷声躺下。
陆尘从她卧室出来，脸色冷得像冰。他问辛阿姨：“怎么回事儿？”
辛阿姨小心翼翼道：“我也不知道，大前天晚上淋了雨自己回来的，浑身都湿透了……”
陆尘蹙眉：“我去趟她学校。”
*
云意忙碌了一下午，帮姥姥打扫屋子，整理衣服，看了几次手机，都没收到任何消息。
晚饭后，姥姥照例坐在床上，打开收音机。
一居室很小，床接着沙发。
云意靠坐在沙发上陪着姥姥，一面打开手机。
陆尘没给她发消息。
微信A大必胜客群里被沈聪和宋颂他们四个人去迪士尼玩拍的各种照片刷屏，其中夹杂一句沈聪调侃陆尘跟云意一起回乡玩的怎么样，陆尘也没回复。
云意不抱任何希望地登陆王者荣耀，果然陆尘的头像是灰色。
她叹一口气，换成直播号，一上线就收到棉花糖小妹妹的消息。
爱吃棉花糖：姐姐，可以陪我打一把游戏吗？
云意有些诧异，之前不是说最近要好好学习不打游戏了吗？
难道发生了什么不开心的事？
不知为什么，云意从这句话里读出几分棉花糖失落的心情。
她看了眼时间，回复：八点以后可以吗？
爱吃棉花糖：可以的，姐姐我等你。
陪姥姥说了会儿话，等她躺下后，云意戴上耳机，登陆王者。
棉花糖似乎一直在线等着她，她一进来就被拉入房间。
游戏开始，棉花糖久违地打开了语音。
她声音软软的，却有点闷：“姐姐好，好久不见。”
没直播，云意干脆也打开了组队语音。
姥姥耳朵有点聋，云意小声说话并不影响她。
“也没很久呀，才四五天而已，这么想我？”
棉花糖那边似是卡了一下，停顿几秒才“喔”了一声。
游戏开始，棉花糖依旧拿了蔡文姬辅助，整个人却无精打采的不太说话，不像之前积极阳光。
技术水平似乎也下降了不少。
一波团战中，棉花糖因为没开出大招又被打野玄策亲切问候，复活后，她在泉水里站了十几秒，像是自暴自弃不想玩了，但最后还是走了出来，尽责地打完了这把游戏。
对局结束后，棉花糖说：“对不起姐姐，我状态不太好，我们下次再玩吧。”
云意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她声音甜软又带着一种天然的亲切感，陆明月感觉自己被一股暖意包裹住。
从小到大，爸爸忙着工作，妈妈忙着画画，哥哥虽然照顾她，但始终不懂女孩子的心思，她无人可以诉说。
这次终于有机会，而且隔着网线，反正大家也不会见面，不会尴尬。
陆明月终于忍不住，很小声地哭出来：“姐姐，我好难过……”
“就是……我暗恋我们班的一个男生，我们约好我上了荣耀他就陪我去看电影的，但是他……
“呜呜呜……
“他有女朋友了……
“他陪她女朋友去看电影了……
“我偷偷跟过去还淋雨发烧感冒了……
“……”
才初三就已经为情所苦了啊。
云意在这方面完全没经验，只好按照看过为数不多的电视剧来安慰。
“小妹妹，不哭啦，你现在还太小，将来会遇到更好的人的。”
棉花糖很执拗地哭着说：“但那个人不是他了，再也没有第二个他了。”
云意安安静静地听着，等棉花糖哭声渐渐小了，她才柔声说：“哭出来是不是舒服多啦？”
“嗯。”
“你感冒好了没？还发烧吗？”
棉花糖很乖巧地抽抽噎噎道：“不烧了。但还是很难过。”
云意想了想，说：“那姐姐也跟你分享一个秘密吧，其实姐姐也暗恋过一个人。”
陆明月一下子不哭了，认真听了起来。
“嗯，我上高一的时候，我们学校有个很出名的男生，他比我大两届，上高三。他学习超级好，听说一直是年级第一名，而且长得很帅，侧脸线条特别流畅，帅到什么程度呢，就是全校做早操的时候他走进来，身边就一片女生‘哇塞’的声音……”
陆明月注意力完全被吸引：“然后呢，你见他第一面就暗恋他了吗？”
“没有。因为他太出名了，周围的人都会提到他，而且他在人群里真的闪闪发光，只要他出现，你一定会忍不住关注他。我当时只是知道他，还谈不上暗恋。”
“后来有一次在食堂吃饭碰到他。学校食堂吃完饭不是都要排队把餐盘放回回收处吗，他刚好站在我前面。后面有个男同学在跟别人打闹，不小心撞到我，我没站住餐盘一下子飞到他身上，餐盘里剩下的西红柿鸡蛋的菜汤几乎全倒在了他背后。”
“他是那种特别干净有点洁癖的男生，白色的毛衣一尘不染，被红色的菜汤打湿了一大片……还滴着菜汤……”
棉花糖：“太惨了。这要是我哥，我得挨顿打。我那天涂指甲油没干蹭他袖子上一点点，就芝麻大，他都差点打我。”
棉花糖：“然后呢？然后呢？”
*
陆尘去陆明月的学校跑了一下午，跟她班主任和各学科老师都交流过以后，还请了她同桌和好朋友一起吃饭，在他发誓会保密后，终于套出一些话。
他感觉到了陆明月的不对劲，怕她是被欺负了之类，真是万万没想到，竟然是失恋。
这小屁孩。
陆尘打算随她去，这种经验总归要有的，虽然早了点。
回到家已经晚上八点半，他进门先问辛阿姨陆明月吃了没，听到没有，他立刻就去敲陆明月房门。
敲三下，直接推开。
“陆明月，吃饭。”
陆明月吓得一哆嗦，连忙飞速关掉麦，抗议道：“你能不能等我让你进来你再进来……”
陆尘还没出声，就听见她手机里传出一个熟悉的温柔的牵绊的声音。
“那你哥不行啊，为这点小事就要打你？”
陆尘掀了掀眼皮，看向陆明月。
陆明月抱着手机往后缩了缩：“吃饭，我想吃烤鸭，你给我买！”
陆尘皮笑肉不笑：“行啊，这点小事。”
陆明月：“……”
因为这边闭了麦，云意那边并不知道，还自顾往下说。
“我当时整个人都傻了，又紧张又害怕，因为这个男生是属于那种特别冷的，就是你站到他周围你都会觉得被冻住那种，而且听说他脾气很不好……”
陆尘听着，眉头微拧。
陆明月指着门口，紧张道：“你先出去，出去。”
陆尘干脆走进来，在她床边闲闲地坐下：“嘘。”
陆明月：“……”
甜柔的声音继续——
“我就在一直不停地说对不起，对不起……
“说要不然帮他洗衣服，他只是回头很淡地看了我一眼，说没关系。
“他看我那一眼，我就好像整个人被击中了，那之后就开始默默暗恋他了。”
陆明月终于找到机会，赶紧开麦说：“姐姐，我哥哥突然回来了，我们明天再聊。”
“好的，你早点休息。”
陆明月飞速下线，不满地看着陆尘：“你怎么听人墙角？这是我们女生之间的秘密。”
却发现陆尘的脸色不知道什么时候沉了下来。
他平时就冷着脸，此刻眉梢眼角都垂了下来，一身说不出的冰冷骇人。
陆明月有些害怕地喊：“哥？”
陆尘回神，脸色恢复如常，起身：“给你点烤鸭，一会儿出来吃。”
陆明月敏锐地察觉到陆尘有些不对劲，忽然想起刚才buff姐姐说的也就四五天没见，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略微离谱的想法。
——陆尘之前一直在帮她上荣耀，难道一直在跟buff姐姐玩？难不成他喜欢上了buff姐姐？！
所以听见buff姐姐说自己有暗恋的人，他不高兴了？
他不是喜欢队里叫云意的中单小姐姐吗？那眼神，难道她误会了？
他到底喜欢谁？
陆明月八卦之魂开始燃烧。
她立刻翻开手机游戏记录——陆尘把手机还给她之前，竟然几乎每天！几乎每天都在跟buff姐姐玩游戏！
陆尘真的喜欢buff姐姐！
陆明月突然感觉自己活了过来，失恋的阴霾在此刻一扫而空，连忙穿着拖鞋小跑出去。
陆尘正倚在沙发上，单手握着手机，看样子在给她点烤鸭。
陆明月凑过去，有意无意地说：“哥，刚才buff姐姐为了安慰我，给我分享了一个她的秘密。”
陆尘扫她一眼：“嗯，烤鸭点好了。”
陆明月想了想，在“讲义气”和“哥哥”面前，还是选择了哥哥，而且她很喜欢buff姐姐，要是她能跟哥哥在一起，她可太开心了。
于是陆明月清了清嗓子，说：“我看你好像挺感兴趣的，你想知道吗？你不是也跟buff姐姐一起玩过吗？算是她的好朋友？她应该不介意你也知道吧。”
陆尘淡声：“随便。”
以前的陆尘只会说“不听”“无聊”“闭嘴”。
陆明月忍不住偷偷笑一下，想了想，按照自己的理解对故事进行了精简：“buff姐姐说她暗恋过一个人，那个男生跟她一个学校，长得有点帅，脾气也不太好。”
她刻意强调，“不过那都是高中时候的事情了，buff姐姐现在都上大学了。”
“她现在跟那个男生应该没结果。”陆明月自己猜测着补了这句话。
陆尘冷哼一声，问：“我什么时候打过你？”
陆明月噎一下：“我那是夸张，夸张你懂吧。”
陆尘懒得理她。
陆明月很上道：“我以后一定在语音里多夸你。”
那她以前也没想到这么高冷的陆尘竟然会玩网恋啊。
陆尘“嗯”一声，算是勉强满意。
陆明月凑近他，好奇地问：“哥，你知道buff姐姐长什么样吗？”
陆尘看她一眼，没应声。
知道！他竟然知道！
陆尘真的网恋了！
天啊！
陆明月整个人都激动起来：“你怎么知道的？能给我看看吗？她长得是不是很漂亮？哥——”
陆尘敷衍道：“以后。”
“这不公平。”陆明月眼珠转了转，“哥，buff姐姐以后可能还会给我分享秘密的。”
她那意思，你要听吗？
陆尘想了想：“过几天。”
这已经是偌大的让步，陆明月很开心地表示同意。
*
回北城前，云意把买来的肉菜分装好塞满整个冰箱，嘱咐姥姥好好吃饭，打车去机场——她本来是要坐公交的，但那样的话姥姥一定会坚持送她。
因为回城的机票起点必须在上海才报销，所以云意又坐高铁回上海，跟宋颂他们汇合后一起回北城。
来的时候是跟陆尘一起，不知不觉三个多小时车程就过去了，回去时便觉得时间仿佛被拉慢，一分一秒都格外漫长。
登陆游戏，棉花糖果不其然问她：然后呢？然后呢？
那天的故事突然被打断，她一直惦记着这事儿，只是云意这两天忙得没空跟她讲。
这会儿正好有过分充足的时间。
她登陆游戏，缓缓敲字——
然后啊，我好像就总能在学校见到他。
晨读的时候，他喜欢在学校西边的花园假山那里读书，我就那么远远地看着。
超市也遇到过，他喜欢买一种黑加仑口味的薄荷糖，很清爽的口感，我试了试也很喜欢。
还有他的学习分享会，我就在底下坐着，偷偷画他的画像。
操场，篮球场，餐厅，图书馆，去教学楼的路上……
偶尔都会遇到他。
但我一直没跟他说过话。
直到他快要高考前，我在学校对面肯德基兼职的时候又遇见他。
当时已经快晚上十点多了，他点了一杯咖啡，一个人坐在角落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很不开心。
我学过一点剪纸，因为我平时喜欢熊猫，剪熊猫剪的最像，不知道为什么，当时就想送他一只我剪的熊猫。
但我没勇气当面送给他，所以趁他去洗手间的时候，悄悄放在了他的桌子上。
他拿到后看了眼，一开始好像是想扔，但后来还是收了起来，起身离开。
他推开门，一阵风伴着鹅毛般的大雪灌进来，那个画面我到现在都还记得。
像电影里离别的场景。
只可惜，他那时候完全不认识我。
那之后，我也再没见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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