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考上大学。
云意打完字还没发出去, 棉花糖忽然上线发来消息。
棉花糖：姐姐，你好像很喜欢他。
云意删掉原本要发的话，停顿片刻, 回复：好像是。
棉花糖：那姐姐你现在上大学了吗？还暗恋他吗？
差一个buff：嗯。
棉花糖：那你跟他能联系到吗？
差一个buff：能。
棉花糖：那他有女朋友吗？
差一个buff：没有。
好像是受了陆尘的影响，云意有时候也开始喜欢用很短的字回消息。
棉花糖居然开始指点江山：那你应该勇敢地告诉他啊！
差一个buff：我有点怂。
棉花糖：怕什么，失败后还有下一个更好的等着你！！！
差一个buff：？
差一个buff：你失恋好了哈？这么精神。
棉花糖：倒是还有点难过。
棉花糖：不过我哥哥特意回来陪我了, 他对我超级超级好，哄了我大半天，还给我做了三杯鸡, 简直绝世好男人。
云意头顶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随手回：你哥突然开始做人了呀。
陆明月：……
完了，他哥是不是没希望了。
两人有的没的聊了一路，快下车时, 棉花糖问：姐姐可以加你微信吗？聊天约游戏比较方便。
差一个buff：好啊。
云意把微信大号发过去。
*
云意下车后坐专线到了机场，宋颂他们早在登机口的位置等着。
宋颂一看到她就开心地挥手，跑过来问：“怎么就你一个人？社长呢？”
云意淡定地说：“他前两天说突然有点事，提前回北城了。”
“啊？”宋颂惊讶过后，很是遗憾, 伸出两个食指戳在一起小声说：“我还以为你们会进展神速确定关系呢！”
云意无语, “你脑袋里每天都在想些什么？”
她侧头看见沈聪手里拿着宋颂的包，忍不住微微笑起来：“难道是有人进展神速确定了关系？所以才……”
宋颂红着脸打断她：“没有啦没有，还在考察期。”
她转头凶沈聪，“帮我们一一拎一下行李箱啊。”
沈聪忙说：“行啊，没问题。学妹——不是, 云意, 我来帮你拎。”
都不喊她学妹了啊, 看来进度很快嘛。
云意笑眯眯地拒绝：“不沉，我自己来就行。”
坐回等候区, 沈聪立刻数落陆尘。
一棵葱：老陆你也太不怜香惜玉了！怎么丢下学妹自己回北城！活该单身！
一棵葱：不过你没什么事儿吧？
长颈陆：我妹病了，刚好。
一棵葱：喔喔，没事就好。我怎么感觉没你陪着回来云意不太开心呢，哈哈，也可能是我的错觉。
一棵葱：！！！
一棵葱：我刚发现你居然解释了，你以前只会回没事。
一棵葱：我懂了，我这就告诉学妹原因，放心吧。
长颈陆：你跟她在一起？
一棵葱：对啊，准备登机了。
陆尘没再回消息，沈聪立刻有意无意地说：“啊，我问了老陆，原来他突然回北城是因为他妹妹发烧，人都快烧迷糊了，这一波流感有点严重啊，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
原来是这样。
云意一直半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还好他没发生什么不好的事。
陆尘对他妹妹很好啊，听着比棉花糖哥哥强多了。
棉花糖之前也感冒了，看来这波流感真的挺严重。
沈聪一面低头聊天一面接着说：“对了，学校杂志想做个王者高校赛冠军的专访，大家各自发一下自己的照片给我，要好看点的。”
然后开始低头骂陆尘。
一棵葱：为了要云意的照片，这种主意也能想出来。
一棵葱：你是真的狗。
长颈陆：安排一下大家这周末聚餐庆祝，我请客，地方你挑。
一棵葱：没问题！放心，我会保密的。
在飞机上睡了一觉回到北城，落地就迎来几十年不遇的寒流，云意人都冻麻了。
回到宿舍后，她窝在床上盖着棉被，立刻就下单了一件白色羽绒服、厚打底裤和一双棉短靴。
总算是见识到了北方的寒冷。
周末的聚餐也因为这天气在大家的强烈建议下从宫廷菜改成了火锅加KTV。
云意把从家里带来的、封好的银杏叶压在床头，几次想给陆尘发消息，都生生克制住了自己——反正周末聚餐就见面了。
*
陆尘联系完学校杂志社的同学，想到沈聪那句“没你陪着回来云意自己不太开心”，准备给云意发微信。
沈聪大约有些夸张，但她也许真的有些失落。
陆明月这时忽然闷闷地走过来：“哥。”
陆尘急于打发她：“怎么？”
陆明月有点紧张的、紧紧攥着手机，说：“那个……”
陆尘有几分不耐烦：“有话快说。”
陆明月纠结片刻，还是决定实话实说：“那个buff姐姐，好像很喜欢她的暗恋对象。”
陆尘顿住。
他猜到过云意以前可能有喜欢的人，因为她的直播账号就叫意中人，但是都过去了。
又听见陆明月说：“而且……而且她说她现在也很喜欢那个暗恋对象，只是不敢表白……”
陆尘深深吸了一口气，忽然觉得肺里一阵刺痛。
“她说的？”
“嗯。”
陆尘平声：“知道了。”
他没再多说什么，陆明月却觉得这三个字听起来有种说不出的悲凉。
她忍不住说：“暗恋毕竟是暗恋，又没在一起，哥你要是特别喜欢buff姐姐，要不你努力一下。”
陆尘没理她，只是很平静地问，“晚饭想吃什么？”
“想喝鸡汤。”
陆尘点点头：“让辛阿姨给你炖。”
他按灭手机，转身回了房间，但陆明月知道，他很难过——他向来这样，难过的时候愈发平静。
*
回到学校后，云意的生活好像突然回归了原本的面貌。
陆尘没再找她训练，连消息也没给她发一个，就好像是整个人消失了。
沈聪也不再拉她双排，更多的时候缠着宋颂一起玩。
因为请了接近一周的假，云意回校后忙着直播、补落下的课，忙碌起来，也没有那么想念陆尘。
可是有些事情、有些人，一旦开始，即便你再不想，他也一直在那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从你的心里、脑海里钻出来，近乎一种折磨，却让她甘之如饴。
终于熬到周五，云意特意从柜子里找出那件临行前从徽城特意带来的扭绳样式的白色毛衣，穿在身上。
毛衣已经洗的有些发旧了，好在姥姥手艺好，打理的也好，版型不乱，仍旧干净整洁。
宋颂边涂口红边嘱咐她：“今天可一定得穿厚点，外面刮大风了。”
云意收起口红点头，毫不犹豫把羽绒服裹在身上，把压在枕下的银杏叶标本拿出来装进口袋，说：“我好了。”
火锅店离学校有两公里。
他们分两队，陆尘开车接一队，另外一队打车过去。
云意自然被安排跟宋颂沈聪一队坐陆尘的车。
傍晚七点，北城的风刮起来是真的要命，刀子似的割在脸上，灌进羽绒服里，云意怀疑要不是宋颂拉着她，她就要被刮跑了。
好在陆尘的车子已等在校门口。
离得近了，隔着车窗，云意看不到陆尘，只听见车子长长地“滴”了一声。
她近乡情怯似的顿一下，立刻又被宋颂扯着往前走。
到了车前，沈聪打开副驾的门，宋颂不由分说将云意塞进去。
“砰”地一声，云意终于看到朝思暮想的那个人。
陆尘穿了一件灰白色的毛衣，斜斜系着一条黑色安全带。
他一只手扶着方向盘，细长而骨节分明的食指轻触方向盘的黑色辐条，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
看她上来，他转头看她一眼，点一下头，什么都没说。
云意手里紧紧攥着羽绒服口袋里塑封的银杏叶子，才发觉出了一手的汗。
不过是几天没见，她竟然这样紧张。
这时听见宋颂提醒她：“一一，脱外套呀，你不热吗？”
云意后知后觉地去脱羽绒服。
她头发被风吹得散乱，又被空调热出一身汗，几根头发丝黏着汗贴在头皮上，有点难受。
她伸手，慢慢地把这丝头发捋到耳根后。
沈聪问：“老陆啊，你妹没事儿了吧？听你说的高热一直不退是挺吓人哈。”
陆尘心不在焉地答：“嗯，没事了。”
余光却一直落在云意身上。
她身上若有似无地传来一阵柔和的香味儿，他分辨不出是什么，只觉得整个人仿佛都要陷进去，要分外注意才能勉强不被影响。
车子缓缓开启，车里安安静静的。
不知道为什么，云意觉得陆尘跟在徽城时仿佛有什么不一样了，原先跟他好容易拉近的距离，好像在不知不觉中又被拉开。
宋颂和沈聪显然也察觉到气氛有些诡异。
宋颂看沈聪一眼，朝前努了努嘴，沈聪立刻说：“学妹这趟回家怎么样啊？挺顺利的吧？”
云意轻轻“嗯”一声。
沈聪玩笑似的说：“还以为你俩这次一起回去，能回一趟高中母校怀旧呢，毕竟你们是一个高中嘛。”
云意也曾经幻想过，不过这太不切实际了。
“有机会的话。”云意鼓起勇气接话。
她怕这话太突兀，又稍稍一顿，“不过社长比较忙，不一定有空。”
她兜里的右手来回摩挲着那片塑封的银杏叶，始终不敢拿出来。
陆尘侧头看她一眼，淡声：“也许是你忙。”
云意微愣，一时没懂他这句话里的意思——她是比较忙，平时还要直播，但是放假也有空回去啊。
沈聪听出来点不对劲，戳了戳宋颂。
宋颂立刻低头给云意发微信。
宋宋：你和陆尘怎么了？！他怎么怪怪的。
云一：？
云一：我不知道呀。
宋宋：他刚才那句话，好像在抱怨你不理他，好酸啊！哈哈哈，我也算开眼界了！
云一：……？
谁不理谁啊？
云意一头雾水地看了眼陆尘，思索片刻，试探地说：“我也不是很忙，寒暑假都有空的，社长要是回去的话，可以找我回学校。”
这样应该说的够清楚了吧？
回去怀念跟暗恋对象的日常？
路口的绿灯突然转红，陆尘有些烦躁地踩了急刹车。
云意的身体猛地往前倾，好在有安全带，她才没磕到。
沈聪则紧紧护住宋颂，忍不住喊：“怎么回事儿老陆，你开稳点儿。”
陆尘下意识想伸手去拉云意，手却生生停在半空：“没事吧？”
云意摇了摇头：“没事的。”
——他到底在干什么？
陆尘目光掠过后排，定格在云意身上，沉声跟大家说：“很抱歉。”
宋颂则脸红地去推沈聪：“没事没事，沈聪你别大惊小怪的。”
云意也笑笑：“又没磕到有什么好抱歉的。”
陆尘心底一阵刺痛，说不清是因为她此刻的过于大度，还是因为她这样好却已经有了喜欢的人。
他微闭了双眼，再睁开时心情已恢复平静，等红灯过去，再次缓缓开启车子。
云意看他片刻，问：“有什么不开心吗？因为家里的事？”
你的事。
陆尘自然不可能说出口。
他微微点了下头，淡声：“我妹的事，她暗恋上一个男生。”
云意舒了口气：“暗恋很正常啊。”
“她才初三。”
“初三离高中不就差一年？我高中的时候也……”陆尘一个眼神扫来，云意顿时噎住。
陆尘目光直勾勾地扫过来，显然在问她——你高中的时候也暗恋别人？
沈聪和宋颂不约而同地竖起耳朵。
云意轻咳一声，接着说：“我高中的时候周围也有很多女生暗恋男生，很正常啊，哈哈。”
沈聪忙八卦地问：“你也有吗学妹？”
云意一时没应声——这要怎么回答？要说有，陆尘会不会猜到是他？
然后就听到陆尘略带讥讽地“呵”一声，“多正常？”
云意：“……”
沈聪一面问一面偷偷瞟一眼陆尘：“真有？那学妹你喜欢什么样儿的呀？”
云意犹豫片刻，说：“我高中时暗恋的那个男生好像有点清冷。”
说完这句话，她深吸一口气，不知道是害怕被陆尘发现，还是期待他发现。
沈聪眼睛亮了：“清冷？那不是——”
他的话生生被截断。
陆尘出声：“那岂非脾气差、自恋且不可一世？”
他扫云意一眼，“你高中什么破眼光？”
云意：“……”
大可不必这样贬低自己。
沈聪快笑抽了。
宋颂推他一把，要笑不笑地看他：“笑这么开心，先说说你自己有没有。”
沈聪忙说：“有也过去了嘛，对吧云意？”
云意：他能不能闭嘴。
云意抬眼看了眼陆尘，他仿佛正在专心开车，对他们这话题丝毫不感兴趣。
宋颂好像明白了什么，说：“这很正常啊，社长高中时就没暗恋过哪个女生吗？”
“没。”陆尘冷声，“我高中都在认真学习。”
宋颂：“真的假的？”
陆尘转头看着云意，语气极淡：“你应该知道？”
云意心里浮起一种隐蔽的暧昧感，仿佛他们两个曾经有过一些牵绊的过往。
她尽量镇定地点点头：“确实，当年很多女生给社长表白，都被拒绝了。大家都说社长不近女色。”
陆尘忽然觉得太过出名不是一件好事，他的事她随随便便就能知道，他却不知道她的任何事。
宋颂忍不住感慨：“社长不愧是社长，就是跟我等凡人不一样，我不仅有暗恋对象，还暗恋好几个呢！”
“……”沈聪，“你可真厉害。”
终于到了港式火锅店，进去有种一种八十年代室内装修的感觉，木质的桌椅，复古的红绿配色，很有年代感。
店里人不少，每个桌子上的火锅里都冒着热腾腾的白汽，空气热烘烘的。
云意一进来就觉得热，脱掉外套，陆尘恰好在放衣服，她便拿着羽绒服站他身后等着。
陆尘回身看到她，问：“放衣服？”
云意小声：“嗯。”
陆尘侧身让开。
云意有点紧张地抓着羽绒服，从他面前走过，下意识地拉开了点距离。
陆尘被她这个行为惹得心里窜起一股无名火，恰好服务员送菜单，他借机让位置，直接往云意的方向挪了一步，贴住了云意的胳膊。
云意不觉一瑟，又往另外一头让了让，陆尘又一步跟过去，再次贴住她胳膊。
云意：？
这服务员怎么还不走……
她已经快退到另外一桌桌沿边，再退就挤到人家了。
云意抿了下唇，干脆就这样贴着陆尘，弯腰把衣服放好——反正是他自己送上来的。
放好衣服后，云意看陆尘旁边有个空位，也就自然而然地坐了过去。
陆尘这才觉得稍稍气顺，拉开凳子坐下，让大家点菜。
为了庆祝夺冠，沈聪还特意点了几瓶啤酒，很显眼包地边摇边喊：“来来来，我喷个泡！”
他摇了半天，“砰”地一开，泡沫都歪歪扭扭地堆到了他手上。
沈聪：“不算不算，再来。”
酒瓶被吴远一把夺走：“哥你行不行，还是我来。”
他显然熟练很多，摇的很像那么回事，一开瓶，泡沫嗖地直接喷到了他对面陆尘的白衬衫上。
现场骤然降了温。
大家跟陆尘也算熟了，自然都知道他有洁癖这回事，吴远呆了几秒，回神过来忙说：“对不起啊哥，我不是故意的。”
云意立刻抽了张纸巾递过去。
“没关系。”陆尘接过纸巾，缓缓把泡沫擦掉，语气稍稍加重，“我脾气很好。”
这个小插曲过去，气氛很快又嗨起来。
陆尘将刚上来的小酥肉往云意面前一推：“试试，还不错。”
“喔，好。”坐在他身边，云意还是紧张。
她尽量自若地拆开一次性筷子，夹起一条小酥肉放进嘴里，酥脆又香的口感。
她说：“好吃。”
吃完发觉口红不知什么时候不小心擦到袖口，立刻起身去了趟洗手间，干脆擦掉口红，把袖口清洗干净，回到座位。
低头想去拿筷子时，陆尘突然伸手，先她一步直接拿起了她放在盘子里的筷子。
他并未发觉自己拿错，径直去夹调料碗里的肉。
开玩笑，他可是有洁癖的人。
云意立刻惊呼出声：“学长——”
陆尘转过脸，看她的眼神挺平静：“怎么？”
云意指了指他手里的筷子：“这是我的，我刚才用过了。”
“是么。”他低头看一眼，不甚在意的语气，“抱歉没注意。”
他把手边一副未拆封的一次性筷子纸袋递给她，“你可以用这个。”
然后他用手里筷子夹起一卷肉，放入口中。
云意全身一震——怀疑他是不是没听清她刚才的话，那双筷子她用过了，他不介意吗？
他……是不是故意的？
还有件事也让云意感觉陆尘今晚奇怪——他又强调了两次“他脾气很好”，一次是不小心被服务员撞到，还有一次是宋颂不小心把火锅汤底溅到他身上。
而且他说这句话时，好像总会有意无意看云意一眼。
云意有点搞不懂了，她也没说过他脾气差吧？
吃完火锅大家又去旁边的KTV嗨，云意不太会唱歌，躲在角落里尽职尽责地鼓掌。
陆尘也没兴趣唱，闲闲地坐在另外一边。
云意有时看向他，他恰好也在看她。撞上她的视线，他便很快挪开。
他今天晚上，怎么感觉别别扭扭的？
云意想了想，趁一首歌结束，拿起水果给大家送了一圈，最后送到陆尘面前，顺理成章地坐在了他身旁。
陆尘看她一眼，没说话。
云意指了指面前的啤酒瓶，大着胆子问：“喝一杯吗？”
陆尘看她一会儿：“好啊。”
云意缓缓倒了一杯酒递给他。
透明色的玻璃杯里泛黄的液体上冒着浓密的小气泡，争先恐后地崩裂开。
云意轻轻跟陆尘碰杯，抿了口啤酒，问：“学长你不喜欢唱歌？”
陆尘淡声：“不会。”
“我不信。”
陆尘挑眉，表情仿佛在说我骗你干什么？
云意：“义勇军进行曲也不会？”
“……”陆尘沉默了。
云意尴尬了。
几秒后，看到她略微发窘的小表情，陆尘不自觉地笑了一下。
云意这才松了口气，压低声音：“学长，我……”
后面的声音完全被沈聪他们的歌声盖住。
陆尘：“什么？”
云意不好意思大声说，怕别人听见，她于是凑近他几分，声音软软的，落在他耳畔：“我给你带了小礼物。”
陆尘耳朵泛起的痒意一直蔓延到了心里。
他一颗心不受控地悸动起来，轻声问：“是什么？”
云意悄声：“银杏叶子。”
他说过的，她都记得。
陆尘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直到云意耳根子发红，脸色也不太自在，才缓缓收回目光，低声：“谢谢。”
云意低下头，感觉整个脸都在发烫，小声说：“不客气。”
却听见陆尘说：“我能不能问你个问题？”
云意一下子紧张起来——他应该不会在这儿问她是不是喜欢他吧？
片刻后，她迟缓地点了一下头。
陆尘问：“是你自己捡的吗？”
自己，一个人。
云意被他这问题搞得摸不着头脑：“对啊。”顿了顿，她补上一句，“放心，不是买的，塑封也是自己封的。”
看她完全没理解他的意思，陆尘默了片刻，又问：“那你——有没有送给过别人？”
云意的脸更烫了。
这明明已经是第二个问题了，但她还是答：“没有。”
陆尘唇角不自觉地舒展开：“那假如沈聪也跟你要一片叶子，你也会送他吗？”
云意敏锐地察觉到他话里暗含的意思，但是他为什么要跟沈聪比？
她想了想，说：“沈聪应该不会跟我要一片叶子吧，他又不是我们学校的，这对他来说没有纪念意义。”
陆尘：“我说假如。”
“……”云意小声说，“那就不给他了。”
陆尘总算满意，语气也温和下来：“打算什么时候给我？”
云意左右看了看：“一会儿吧。”
“你带着？”
“嗯，就在我羽绒服口袋里。”
陆尘起身，径直走到沙发另外一头，把云意的白色羽绒服拎过来。
云意一脸震惊地看着他，好在其他人都在沉浸式唱歌，没人注意他们。
云意接过羽绒服，从口袋里掏出那枚金黄色的银杏叶子，递给陆尘。
陆尘伸手接过来。
KTV里光线太晦暗看不清楚，他于是把这片叶子装进衬衫口袋里，恰好贴着他心脏的位置。
云意又是一阵脸热。
这时为了增加氛围，吴远打开了房间里的旋转灯。
蓝白红三色灯光交替，一一掠过众人。
陆尘一侧头，借着这一闪而逝的一抹微亮的白光，看清了云意身上的毛衣图案。
扭绳状，跟他之前穿的那件几乎一模一样。
她真的从徽城穿来了这件衣服。
等等，她说高中时暗恋的男生有点清冷。
一瞬间，陆尘脑海里浮出一个惊涛骇浪般的想法。
他蓦地望向云意。
第22章 我送你
云意给他盯得有点慌, 问：“怎么了？”
陆尘起身：“我去打个电话。”他拿起白色大衣走出去。
云意松了口气——刚才真是给他逼得快要喘不上气了。
*
陆明月刚刚睡着，就被陆尘的夺命连环电话吵醒。
接起电话，她很崩溃地吼：“都几点了？你知不知道打扰一个病人睡觉很缺德？”
陆尘直接问问：“你的buff姐姐亲口跟你说她还喜欢她暗恋的人？”
陆明月被他电话吵醒, 对他的同情在此刻荡然无存，很大声说：“对啊，她超爱！”
陆尘淡声：“她怎么说的？原话。”
感觉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陆明月一下子清醒了：“她打字跟我说的，我马上截图给你。”
她爬起来登陆王者，心情激动地光速截图发给陆尘。
两分钟后, 陆尘再次打来电话。
“你现在问她，她暗恋的人是不是真的之后再也没见过。”
陆明月懵了：“现在？”
“现在。”陆尘挂断了电话。
“他是不是有什么毛病！”陆明月忍不住骂了一句，但在八卦的驱动下, 还是给buff姐姐发去微信。
@短腿月：姐姐，我有点睡不着。[可怜。jpg]
@短腿月：我一直在想你给我讲的那个故事，感觉好遗憾，你跟你暗恋的那个人就真的再也没见过了吗？
*
陆尘再次回来时坐到云意身边时，身上带着一股寒气。
云意看着他的羊绒大衣外套, 问：“你这个天气都不穿羽绒服, 不冷吗？”
“我不太喜欢穿羽绒服。”陆尘看她一眼，点开手机，“我妹找我，我陪她聊一会儿。”
云意点头：“好的。”
陆尘说完便单手握住手机，慢慢地打字。
他的手真的好看, 细而长, 像钢琴家的手, 指尖轻触屏幕划动，轻盈自如。
云意意识到已经看了他挺久, 忙避嫌似的打开手机，正想找点事来掩饰，微信里恰好收到棉花糖的消息。
小妹妹还挺真情实感的，因为她讲述的那段过往觉都睡不着了。
云意稍微往后仰了仰——防止被陆尘看到，然后打字回复她：
上次还没讲完我高铁就到站了。
一直到高中结束我都没再见过他。
但是我跟他考进了同一所大学，我又遇见他了！
而且我还跟他一起参加了一个比赛，拿了第一名！
短腿月：哇塞！[星星眼*66]
云一：现在可以放心去睡觉了吧？
陆明月转头就把聊天记录发给了陆尘。
短腿月：你怎么知道buff姐姐跟她暗恋的人又见面了？
短腿月：buff姐姐暗恋的人不会就是你吧！
短腿月：不会这么巧吧！
陆尘好几分钟没回消息。
陆明月等得心痒难耐，不停催他。
短腿月：？
短腿月：？
短腿月：不会吧？不会吧？
好久，陆尘终于回消息了。
长颈陆：保密。
短腿月：啊？
短腿月：啊啊啊！
短腿月：啊啊啊啊啊啊啊！
陆明月彻底睡不着了，爬起来接着给buff姐姐发消息。
短腿月：我更睡不着了！
短腿月：姐姐，你什么时候表白啊？
短腿月：我好希望你们在一起啊！
云一：T T
云一：我很怂的。
云一：好啦，快去睡觉。
短腿月：好吧。[可怜巴巴。jpg]
短腿月：那姐姐你跟那个哥哥要是有进展的话一定要告诉我喔，我要磕CP。
云一：好。
云意阖上手机，忽然感觉陆尘整个人肉眼可见的温柔下来，有种令人如沐春风之感——这是终于把妹妹安抚好了？
陆尘也在此时看向她，眸子里露出几分暖意。
他终于不像之前那么吓人，云意整个人也放松下来，问：“你妹没事啦？”
陆尘“嗯”一声，“暗恋的事解决了。”
“那就好。”
“你说的对。”陆尘向后一仰，手臂扶在沙发背上，像若有若无地环住她肩膀一般，“暗恋很正常。”
云意刚刚放下的心忽然又提了起来，但陆尘语气正常许多，仿佛只是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
原来今天他这么奇怪是因为妹妹，妹妹的事情解决了，他也不忧心了。
差点以为跟他是在阴阳她。
她摇了摇头，制止住自己的胡思乱想。
陆尘这时大约觉得热，脱掉外套挂起来，重新坐到她身边，理了理衬衫衣领，像随口问：“你高中的时候也暗恋过男生？”
云意咬唇，紧张地看着他，不确定他是单纯地想了解她的过去还是发现了什么，含糊“嗯”了一声。
陆尘淡声：“你喜欢那男生什么？”
云意一颗心都提起来：“你问这个干嘛？”
陆尘一抬手，拿起面前的玻璃酒杯晃了晃：“了解一下。”
云意呼吸都慢了：“你都还没说你自己的事。”
陆尘淡笑一下：“我的事你不都知道？”
“我都是听别人说的，也不知道是几手八卦。”云意掩饰似的拿起面前的酒杯。
陆尘想了想，问她：“你想知道什么？”
云意还想再确定一遍：“你真的从小到大没有喜欢过别人吗？”
陆尘挑一下眉：“没。”
“那你真的……”云意顿一下，“与我等凡人不同。”
陆尘垂眸看她好一会儿：“也许很快就相同了。”
云意心里“咯噔”一下，手轻轻一晃，啤酒差点洒出来。
她若无其事地喝了口，心跳却越来越快。
陆尘没再继续这个话题，抬手跟她轻轻碰一下杯，问：“所以你喜欢那男生什么？”
今天这是坦白局么？
云意又喝了口酒，壮胆似的，说：“可能是距离产生美，其实我当时都没跟他说过话，就是一种欣赏吧。”
“那个男生很帅，天之骄子那种，学习又好，总之就还比较吸引人。”
她怕说太多陆尘生气，然后尴尬一笑，“不过都过去了。”
总不能当着陆尘说那人是他吧？
然后就听见陆尘说：“没过去也没关系。”
云意愣一下——他这是什么意思？吃醋？还是显示自己大方？
她保证：“真的都过去了。”
陆尘不甚在意地笑一下，“嗯”一声。
今晚信息量过大，云意有些招架不住，看时间已经凌晨一点，就说：“有点晚了，我想回去了。”
周末A大宿舍楼是不锁不熄灯的，沈聪和宋颂他们要通宵庆祝，但云意明天还要直播，熬不了大夜。
陆尘放下酒杯：“我送你。”
“我打车就行。”云意善解人意地说，“你既是社长又是队长，还是留下来跟大家一起庆祝。”
陆尘起身：“我退社了。”
云意愣住。
陆尘拿起他的大衣和云意的羽绒服，解释：“之后课业有点多，会忙不过来。”
云意心里一阵失落，好像突然之间跟他的牵绊少了一层。
这失落一直到她坐进陆尘的车里还未散去。
她心不在焉地系好安全带，问：“那你以后是不是也没空玩游戏了？”
陆尘点头，发动车子：“应该是，下学期想申请去一个项目实习，得做点准备。”
云意很轻地“嗯”一声，“是什么项目啊？”
陆尘淡声：“FAST。”
天眼项目啊，云意在心里微叹一口气，是她一辈子都不可能参与的项目，她跟他的差距是有多大啊。
云意手摩挲着安全带：“好像听宋颂说，你之前就参与过FAST项目。”
“果然是几手八卦。”陆尘看她一眼，“之前只是去参观。”
“这样啊。”
“嗯。”陆尘接着说，“顺利的话，下学期应该要去贵州实习几个月。”
那他就不在学校了啊。
云意心里的失落更大。
陆尘想了想，补上一句，“不过我有空就会多回学校。”
尽量不耽误谈恋爱——当然这句话他没直说，还不到时候——也不知道她明不明白他的意思。
云意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还有，徽城的房子我还没处理完，寒假应该会回去一趟。”陆尘将车停在校门口，“到时候一起回趟母校？”
云意低落的情绪因为这句话立刻好起来，她立刻点头：“好啊。”
“对了。”陆尘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问，“你之前说你姥姥会剪纸？”
他该不会是真的想要娃娃吧。
云意脸瞬间红了：“会是会……”
“我妹喜欢熊猫，等寒假回去，能不能拜托她老人家帮忙剪一个？”
云意霍然一震。
她看向陆尘，微黄的车灯下，他表情平静，看不出任何异常。
云意“喔”一声，仿佛不太在意地说：“熊猫比较简单，我剪的也还可以，过几天给你？”
陆尘微微笑一下：“谢了。”
他摘掉安全带：“送你回宿舍。”
云意疑惑地看着他：“你不回宿舍？”
陆尘深深看她一眼：“我得回趟家。”
“喔，对，你还得照顾你妹。”云意忙说，“那我自己回去就行。”
陆尘穿上大衣，径直下车，绕过车头替她开门。
“不耽误。”
云意抿唇，飞速穿上羽绒服下车。
空气里依旧是彻骨的寒意。
云意双手插兜，看了眼陆尘略嫌单薄的外套：“还好这会儿不刮风了。”
陆尘低头，看了眼云意缩在羽绒服兜里的手。
云意笑起来：“羡慕吧，是不是还是羽绒服比较好？”
黑暗里传来陆尘清淡的声音，却染上几分温柔：“我觉得还是刮风比较好。”
云意：？
这人什么毛病？居然喜欢刮风？
*
陆尘开车到家时已是夜里接近两点。
一开门闻到一股扑鼻而来的海克斯科技的味道，一眼看见陆明月坐在沙发上开着电视机吃泡面。
看到陆尘，陆明月吓得筷子差点掉了：“你今天不是不回来吗？”
陆尘换完鞋子，目光落在她手里的泡面碗上：“这么晚还没睡？”
陆明月忙说：“都怪你，你把我吵醒了我才会饿。”
陆尘平时不许她熬夜。
陆尘笑一下：“紧张什么？怕我分你的泡面？”
陆明月惊了——他居然在跟她开玩笑？心情这么好？
看陆尘走过来，陆明月下意识地捂紧了自己碗里的泡面。
陆尘扫她一眼：“放心，我不吃垃圾食品。”
陆明月强调：“我买的非油炸方便面，才不是垃圾食品。”
陆尘不置可否，手里拿了个帆布袋，递给她：“送你。”
陆明月瞪大眼睛，接过来，反复看了看：“这帆布袋有什么特别吗？竟然能入我哥你的法眼？”
陆尘淡声：“环保。”
顿了顿，他又说，“下次来学校找我的时候背着。”
陆明月：“……？”
为什么？A大最近流行帆布袋？不过帆布袋上的熊猫挺可爱的嘛。
陆尘进屋换了睡衣，很快又出来，却没去浴室，而是进了一旁的杂物间，像在翻找什么东西。
陆明月两三口吃完剩下的泡面，过去凑热闹：“哥你在找什么？明天让辛阿姨帮你找不就行了？”
陆尘淡声：“高中一本书。”
陆明月：“什么书？”
这么重要，值得大晚上来找？
“五年高考，三年模拟。”陆尘打开书柜，“找出来送给你，你可以先做题试试。”
“……”陆明月，“我才上初中！初中！”
“身为卷王的妹妹，这是你应该做的。”
“……”
陆尘从书架里拿出那本厚厚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拟》，看一眼陆明月：“还不睡觉？想做题？”
陆明月：“拜拜。”
好久没动的书，因为有辛阿姨打理也还算干净。
陆尘拿在手里，快速翻页，在约三分之一厚度处找到那张熊猫剪纸。
镂空的红而薄的纸张，憨态可掬的熊猫在悠闲地吃竹子。
他仿佛回到记忆里那个冬天。
离高考只剩4个月，那天下午，他接到医院的电话，爷爷最多还能坚持一周。
他整个人忽然像空了一样，漫无目的地走出教室，本来想去医院看看爷爷，却又怕伤心，一时不敢过去。
就这样一直游荡到晚上快凌晨，他进了学校门口的KFC，坐着一动不动。
他自小被夸聪明，他也一直这么认为，此刻却参不透这生死的难题。
父母感情不好，连带对一双子女感情也淡薄。
从小到大，陆尘只在爷爷这里感受到过亲情的温暖。
奶奶早逝，陆尘的爷爷陆兴一直在A大教书，因为教得好退休后被A大返聘，周末就带着陆尘去菜市场买菜，做好吃的给孙子孙女。
陆兴口味挑剔，厨艺很不错，教了陆尘七七八八。
直到陆尘高二那年，陆兴确诊了肠癌晚期，已经没有什么有效的治疗手段，他当即就决定回老家。
陆商忙着生意，只花钱雇了两个人，母亲叶玉珍更不可能照顾他，陆尘不放心，坚持跟着他回到徽城。
陆兴心态倒是很好，似是没受疾病影响，平时该做饭做饭，该锻炼锻炼，周末还能领着他接着逛徽城的菜市场。
他总说“能看到你考上大学我就心满意足了”。
但如今，好像连这个愿望都无法实现了。
他没准备好，真的没准备好，甚至不知道怎么去面对爷爷。
他只记得浑浑噩噩地在角落坐了很久，然后起身去厕所洗了把脸，再出来时，桌子上就放着这个吃竹子的熊猫剪纸。
他忽然清醒了似的，把熊猫夹近这本书里，去医院——爷爷浑身都疼，在那里支持治疗。
护士说刚打完一针杜冷丁，所以睡着了。
陆尘点点头，扔掉书包，在陪护床上躺下。
陆兴很早就醒了，只要药效过去，他就会醒。
醒来的第一件事，他翻了一页床头的日历，重重地咳嗽了一声。
陆尘一夜无眠，这时侧头看向他。
他哑声，声音里还有笑意：“吵醒我孙子了？”
陆尘手攥得紧紧的，指甲嵌进肉里。
陆兴看了眼窗外，语气突然兴奋：“哟，下雪了。”
他说，“我好像觉得精神好了很多，我想回家。”
陆尘沉默许久，说：“好，我带你回家。”
他带陆兴回家，问他：“想不想去逛菜市场？”
徽城有个老式的露天菜市场，陆兴喜欢去那里买菜，下雨下雪时更甚。
陆兴激动道：“好啊。”
陆尘给他穿好棉衣，披上雨衣，推着轮椅带他去菜市场。
雪落在陆兴手掌心渐渐融化，他笑着说：“回来这两年冬天都下雪了，上天待我不薄。”
他还有力气跟鱼贩子理论：“这条不行，你少糊弄我，捞那条游得欢的。”
回来后，陆尘亲自下厨，他也恨铁不成钢的指点：“这鱼煎的形状不行，面糊挂少了，影响美观，还得再练啊。”
做好后他每样都吃了一口：“味道倒是很不错，有我七八分的手艺了。”
陆尘知道那时吃饭对他来说已是一种折磨，活着也是。
陆兴抬手，拿来不远处搁在桌上的日历，轻轻叹：“2月8号了啊。”
陆尘放下手里的筷子，走过去，趴在陆兴腿上，紧紧抱住他。
陆兴摸了摸他的脑袋：“臭小子，出声的时候才52厘米，也就我半条胳膊长，一眨眼这么大了。”
他把日历一扔，释然地笑了：“不遗憾，爷爷知道你会考上A大的。”
“而且，得亏我有你这么个孙子，继承了爷爷的好基因，属于爷爷的一部分会永远跟着你，经历你人生所有的事情……”
他拍了拍陆尘的手，“爷爷会一直陪着你的，一直。”
“别怕，爷爷不怕，你也别怕。”
隔天早上，陆兴很安详地走了。
陆尘心里却有一种空旷的平静，像一片白茫茫的雪原，毫无生机。
一直到他考上A大，他才终于在陆兴的墓碑前酣畅淋漓地哭出来。
那之后，他的人生好像就失去了色彩。
要不是陆明月，他都不知道要怎么坚持下去。
电压似是不稳，闪了一下，将陆尘的思绪从回忆里抽出来。
他捏着那张薄薄的红色剪纸站在灯下，手指被熊猫边缘浸红，似是他灰色的人生终于被染上了一点亮丽的色彩。
他微微笑一笑，将那张剪纸重新夹进书里，带去卧室，连同那片银杏叶一起，放在床头。
然后，在购物网站下单了两个画框。
洗漱完，躺下来，又去看陆明月给他发的截图。
原来她会在晨读的时候看他，会喜欢他吃的黑加仑口味的薄荷糖，会偷偷画他的画像。
原来这个让他醍醐灌顶的熊猫剪纸是她送的。
原来在那么多过往的时光里，他一直被她默默地关注着，喜欢着。
——你好像很喜欢他。
——好像是。
陆尘失眠了。
他打开云意的直播间，显示：主播不在，一会儿再来~
他翻了很久，翻到云意录的第一场直播，点开。
当时的火舞还没改版，是最强英雄，游戏画面也不如现在流畅高清，但他就这样看了好一会儿，在弹幕区打字：我好像也很喜欢你。
然后，听着她的背景音乐，缓缓睡去。
醒来时，云意已经在敬业地直播了。
陆尘想了想，立刻起身，去敲陆明月的房门。
陆明月要崩溃了：“才6点半啊有没有天理！你知不知道睡不好影响长个子！”
她气冲冲地打开门：“干嘛？”
陆尘淡声：“游戏账号密码。”
陆明月一下子精神了：“你要干嘛？”
陆尘弹她脑门一下：“你初三了，要好好学习，游戏账号我先接管。”
陆明月：“有没有搞错？要谈恋爱还说的这么冠冕堂皇？”
陆尘笑一下：“所以你还不赶快交出来？”
陆明月：“……”
陆明月不太情愿：“那我这个号养了好久，皮肤都满的。”
陆尘扫她一眼：“一口价，一万。”
“行吧。”陆明月勉为其难。
她把微信账号密码发给陆尘，又说，“你还没给我看buff姐姐的照片呢？”
陆尘把账号密码存进备忘录里：“等几分钟。”
第23章 主播女的
回房间后, 陆尘打开笔记本电脑，从网盘下载之前沈聪收集的队员照片，打开云意的。
她纯素颜, 扎着松散的马尾辫，巴掌大小的鹅蛋脸上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冷感，皮肤在阳光底下白的发光。
素颜与化妆拥有不同的美。
陆尘想到她之前涂的樱桃色口红, 不觉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忽然觉得身体有些发热。
他调整好呼吸，将云意的照片发送至手机, 点了保存。
陆明月在客厅沙发上等着，不停地往陆尘房间门口张望。
陆尘终于慢条斯理地走出来。
他拿起手机，先交代她：“就看一眼。”
陆明月八卦之魂熊熊燃起：“好的。”
陆尘把手机递到她眼前。
以前的他不可能做出这种事, 但现在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按捺不住心底的分享欲，希望有个人能知道这段隐秘的情感。
他朋友不多，沈聪大喇叭不合适，倒是陆明月跟云意有过交集, 很适合分享。
陆明月看到照片便惊呼：“buff姐姐好漂亮啊, 哎？怎么觉得有点眼熟？”
她在脑海里回忆半天，张大嘴巴，“这不是跟你一起参加王者高校赛拿冠军的那个姐姐嘛，叫什么来着，云意！”
陆尘很平常地“嗯”一声。
陆明月震惊地张大嘴巴, 声音都变了调：“buff姐姐跟你们队的中单姐姐是一个人？”
陆尘又淡淡“嗯”一声。
陆明月发出土拨鼠尖叫：“啊——”
竟然会有这种巧合！
陆尘耳膜都快被震穿了, 抬手捂了下耳朵：“需要这么大声？”
陆明月激动到原地转圈：“我就说你夺冠时在台上说的话不对劲, 你还不理我。”
“你可真是个闷骚男。”
陆尘不置可否，拿回手机。
陆明月开始给他出主意：“buff姐姐好像挺害羞的, 哥你是男生，你得多主动啊。”
陆尘轻嗤一声：“我用你给我出主意？小屁孩。”
陆明月：“我都快十五了！”
“居然都十五了？”陆尘“喔”一声，“腿还那么短？要不然补点钙？”
陆尘上下打量她一眼：“我认真的。”
陆明月：“……”
“改天带你去生长发育科门诊看看。”陆尘留下一句话转身回了卧室。
打开游戏，输入陆明月的账号密码，等她验证后登陆。
*
云意早上醒来，脑海里便闪过昨晚陆尘说“也许很快就相同了”的场景，在被子里笑着打滚。
稳住。
她深吸一口气，起床开始直播。
一上去后台有几条弹幕，其中一条是ID叫你也是我的意中人发的：我好像也很喜欢你。
什么叫好像也很喜欢你？
云意脑海中闪过一抹狐疑，不过很快就消散了。
以前偶尔也会受到这种乱七八糟的表白弹幕，可能是个新粉丝吧，居然还考古到她两年前直播的视频，未免也太有恒心了。
她没太在意这个小插曲，进入游戏。
刚开局没几分钟，手机忽然开始卡帧。
弹幕也突然多起来，开始眼花缭乱。
“撞了双鹭，来看看小主播~”
“哇塞，跟双鹭撞车了啊！”
“三楼是双鹭……”
云意好歹也在直播圈，自然是知道双鹭的。
他大约十八九岁，是粉丝百万级的王者大主播，六个国服射手，水平很高。
云意以前也撞车过其他主播，毕竟高端局就那么些人玩，但撞到这么大流量的主播还是第一次。
流量意味着热度。
她的直播间一下子涌入几千人。
要抓住机会。
云意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把手机帧数降下来，画面终于没那么卡，她开始认真玩游戏。
一分半就听到双鹭开麦：“辅助过来过来，对方蒙犽快被我点死了。”
云意看了眼小地图，对方蒙犽残血，龟缩在塔下刚吃了血包。
她绕路过去，藏在对方塔左侧的草里。
双鹭看到火舞过来，喊：“等下兄弟，别上，等我吃个血包，别——”
但机会不等人。
云意看准时机，二闪进场，一套带走蒙犽。
“First Blood！”
双鹭：“牛逼啊火舞哥！”
此时己方韩信被对方中野辅反了蓝buff，开麦抱怨：“这都不帮我看蓝的吗？打野逆风怎么打？”
双鹭安抚：“没事兄弟，有我，我们下路打出优势了。”
这游戏讲究帮优不帮劣，而且韩信如今是逆版本打野，本来就弱势，辅助还不在，云意即便去帮也很难抢到蓝，不如从其他路打开优势。
云意没理会他，打好自己的游戏。
高端局经济差拉得极快，对方打野明显是国服水平，又占据前期优势，而他们这方则都是偏后期英雄，很快三路一塔都被推掉了。
韩信心态崩了：“这怎么赢？你告诉我怎么赢？”
双鹭：“没事，等我起来兄弟，等后期。”
韩信：“哪来的后期。”
双鹭：“开麦，听我指挥，火舞在吗？”
他打字：火舞开麦，不开麦这把赢不了。
经济差已经拉到六千。
云意回：我听得见。
舍友们都还没醒，她不方便开麦，只能戴着耳机。
双鹭开始指挥。
不愧是国服射手，思路清晰，让韩信出去运营带线帮助反蹲，一波反杀回去。
双鹭：“火舞哥牛啊，火舞哥，这操作，我的天，大招撞三个。”
双鹭：“火舞哥，你就是我的神！”
双鹭：“弹幕里好像有人认识他，也是个主播吗？”
双鹭：“喔喔，意中人是吗？国服第一不知火舞啊，怪不得。”
云意直播时长少，但水平高，不少出圈场面，短视频的播放量很不错，双鹭也听过她。
双鹭平时直播就是这个风格，加上云意平时被夸惯了，也没在意他的彩虹屁。
一把结束，弹幕都在刷“再来一把”。
双鹭对粉丝要求尽量满足，说：“行，我拉他，看他进不进来哈。”
双鹭发起邀请。
这时棉花糖也上线给云意发来消息：一起？
云意回：好啊。
双鹭直播间里，弹幕突然爆了。
“人家要拒绝你带小姑娘玩了，哈哈哈”
“要被拒绝了，可怜的火鸟”
火鸟是双鹭的外号，因为他名字里有个鸟字，且顶着一头靓丽的橘色头发，被直播间粉丝亲切地称为火鸟。
双鹭在直播间说：“我怎么可能被拒绝，火舞哥，给个机会火舞哥，我给他刷个火箭，刷个火箭！”
云意的弹幕也爆了。
“求求给火鸟一个机会吧，孩子输一早上了”
“好不容易抱到一个大腿，让他再赢一把吧”
双鹭给您送了一个火箭！
怎么还带刷礼物的，她本来就没打算拒绝啊，这么好的流量机会。
云意同意了双鹭的邀请，然后给棉花糖发消息。
差一个buff：姐姐今天早上得跟别人一起玩，是工作~
差一个buff：明天陪你玩好不好？
弹幕直播间炸了。
“姐姐？主播女的？”
“卧槽什么情况？”
“这技术是女的？不可能，我不信。”
“他肯定骗人家妹子，狗男人。”
“意中人出来说清楚说清楚说清楚……”
手机再次发烫，看来得赶紧配个电脑了。
云意看到被刷屏弹幕，才发现自己不小心暴露了性别。
“……”
好在暴露得还不算很实锤，她暂时不回应也就算了。
陆尘看着云意发来的消息，冷笑一声，用棉花糖的ID注册了一个小号，随手刷了十个火箭。
棉花糖送了一个火箭X 10！
云意震惊了。
这可是整整一万块啊！她还是第一次收到这么大金额的礼物，跟平台五五分也有五千块。
然后看到棉花糖发的金黄色加粗弹幕：我送的火箭多。
棉花糖：陪我。
云意：……
这小妹妹这么有钱的吗？
不对啊，棉花糖怎么知道她在直播的？网上看到了？
云意沉默片刻，跟双鹭打字：不好意思，我有个粉丝想让我带他一起玩。
双鹭早通过弹幕知道前因后果了，说：“好好好，你居然有这么牛逼的粉丝，加个好友，下次一起。”
差一个buff：好。
这一波流量拉满，不少人涌入直播间看她带小妹妹玩，当然也更好奇她的性别。
云意暂时切掉直播屏幕，给棉花糖发微信。
云一：你还是学生都不赚钱怎么能给我送这么贵的礼物？
云一：而且我不收未成年人送的礼物的。
云一：我把钱退给你。
云一：下次不许送了！
云一向你转账10000。
棉花糖很快回复过来：不是我送的，是我哥送的！
云一：？
棉花糖：我不是生病了嘛，跟我哥抱怨了句说有人给你刷礼物你暂时不能陪我玩了。
棉花糖：他可能见不得我受苦，随手就上去用我的名字注册账号刷了十个火箭，说让我找你陪我玩。
棉花糖：我都不知道多少钱。很贵吗？[心虚。jpg]
棉花糖：没关系！他很有钱！他刚拿了几十万奖金！不要替他心疼！
棉花糖：姐姐你拿着随便花！
云一：……
陆明月按照陆尘嘱咐的大体意思回复了消息，特意加上了几十万奖金那句。
姐姐我只能帮你帮到这儿了，你应该能看到我特意强调的几十万奖金吧？是跟你一起拿的呀！
陆明月接着敲字。
棉花糖：而且我才知道原来直播是你的工作，平时陪玩也要付费，但却陪我玩了那么久。
棉花糖：我也不能白嫖吧！
云一的陪玩价格在直播间里挂着：一小时40块。
但她把棉花糖当小妹妹，没想过收她钱。
云意很坚持。
云一：我不收未成年人的钱，这是底线。
棉花糖那边安静了。
几分钟后。
棉花糖：那你下个赛季帮我哥打个巅峰赛前十吧！他一直想上但就是上不去！
棉花糖：我哥那水平，比姐姐你差远了。
棉花糖：他有时候连王者都上不了！
巅峰赛前十……云意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
很难的好吗？她也就拿过一次巅峰赛前十……不过努力一下，应该也可以做到。
停顿片刻，云意回复：好。
云一：这个价格，可以包永久王者了~
棉花糖：好的，那就永久！
棉花糖：[好激动。jpg]
棉花糖：谢谢姐姐！
云一：是我要谢你和你哥这个大客户~
终于说定，陆明月去陆尘那儿炫耀：“我厉害吧？永久啊！姐姐包你永久王者！”
“唉？包这个词怎么怪怪的。”
陆尘扫了眼聊天记录，淡声：“还行吧。”
陆明月歪头看他：“你打算怎么追buff姐姐啊，你搞快点啊。”
“急什么。”陆尘同意了云意的游戏邀请，正色道，“循序渐进懂不懂，欲速则不达。”
/
云意陪棉花糖玩了一上午，下午直播时才跟双鹭玩了几局，毕竟他给自己刷了火箭，而且还有流量。
双鹭一直想跟她连麦，都被她以会打扰舍友为由拒绝了。
下播后，双鹭发来信息，想加她微信，云意同意了。
加到微信后，双鹭问她的第一句话就是：火舞哥，你真是女的吗？
火鸟：这个问题有点冒昧，但假如你真是女的，能不能给我连麦引一波流量啊？
火鸟：对大家都有好处的。
怪不得人家能成为百万级主播，看看这事业心，真是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啊，云意自愧不如。
她想了想，回复。
云一：可以。
云一：但是要再等我准备一下。
这话默认了她是女生这件事。
火鸟：好的！
播了一天，云意有些疲惫地打了个哈欠，突然发现宋颂竟然还没回来。
她给宋颂发了条微信：你还好吗？几点回来呀？
宋宋：……唔
宋宋：晚点。
云一：多晚？
云一：看我八卦的小表情.jpg
宋宋：我回去再跟你说，反正沈聪很混蛋！
云一：……好的。
云意去食堂吃了个饭，回来开始写直播营销计划书。
她本身学的就是营销专业，又决定往直播方向发展，当然要好好给自己计划一下。
定位：技术主播
人设：冷漠无情中单杀手
目标：粉丝10W+
……
高校赛结束后，因为已经在公开场合露过脸，而且反响不错，云意对露脸这件事已经没有那么排斥。
而且上次回家，姥姥年纪渐渐大了，她也全年无，休更新腾讯群好七留留五另巴爸儿污突然有了更大的危机感，想要多赚点钱——平台运营之前说过，不露脸很难大范围圈粉，也不会给好的推荐位。
那就露脸吧，毕竟要认真进入这个行业赚钱了。
还要配直播设备，这个可以请教一下双鹭。
不知不觉写到晚上10点，宋颂终于拎包回来了。
云意忍不住打趣：“哟，这是谁，经历了什么回来了？脸怎么这么红？”
宋颂有点害羞：“通宵好累，睡觉睡觉，有话明天再说。”
云意没有八卦别人隐私的爱好，学沈聪“啧”了两声就放过她。
但宋颂自己是藏不住话的人，隔天吃早饭时就跟云意吐槽沈聪这个混蛋竟然借着喝酒亲了她。
云意一面剥鸡蛋壳一面问：“所以你这么久没回宿舍是因为昨天他亲了你一天吗？”
“一一！”宋颂脸红了，“是让他跪了一天榴莲。”
云意连连点头：“果然家法严明。”
“……”宋颂开始反击，“还没问你呢，前天晚上社长偷偷带走你干嘛去了？”
“什么叫偷偷带走我。”云意纠正，“他只是送我回宿舍好吗？”
宋颂眨了眨眼睛：“就没发生点儿什么？”
云意状似认真地想了想：“反正没亲我。”
宋颂：“……”
吃完早饭从餐厅出来，竟然下起了小雨。
冬日的小雨格外冷，像夹杂着细碎的冰粒。
站在餐厅门口，云意忽然想起上次问陆尘什么时候把伞还给他，他说下次下雨。
宋颂戳她胳膊一下：“想什么呢？赶紧回去呀，万一等会儿下大了怎么办。”
云意悠悠道：“下大了就让沈聪给我们送伞嘛，怕什么。”
宋颂怪罪地推她一下，语气有点夸张地说：“哎呀，社长的两把伞上次吃火锅时都借给了我们，不知道还有没有伞用啊。”
“这雨好像越下越大了……”
云意抱头准备小跑：“先回宿舍——”
/
两人淋了点小雨，云意回到宿舍后擦干头发，喝了杯温水，按照双鹭列的单子买了电脑、麦克风、摄像头等设备，然后坐到宋颂旁边。
“跟你说个事儿。”
“什么事突然这么严肃？”宋颂突然打了个喷嚏。
云意顺手递了杯温水给她：“我打算申请二人宿舍，因为想认真直播一阵子看看效果，要开摄像头语音，四人宿舍太影响大家了。”
云意语气有些抱歉，“我想提前告诉你一声。”
虽然只住了几个月，但宋颂跟她已经是很好的朋友，要不是为了赚钱，她也不想换宿舍。
不想宋颂立刻就说：“好啊，我可以跟你一起申请去双人宿舍，这样就又可以住一起了。”
云意：“但这样的话你的住宿费……”
宋颂大手一挥：“不用担心这个，我零花钱多的都花不完，本来也在想下学期要不要校外租房子，双人宿舍好啊，还替我省钱了。”
“而且……”宋颂暧昧地笑笑，“换到双人宿舍你就更方便跟社长相处了呀。”
云意忽然懂了，长长地“喔”了一声。
宋颂脸“刷地”红了，干脆豁出去了：“好吧，我承认，我收拾沈聪也方便了很多，行了吧？”
云意忍不住笑出声：“你怎么这就自爆了。”
然后就又听见宋颂打了个喷嚏。
云意忙摸了摸她脑袋：“你不会要感冒吧？”
宋颂裹紧被子：“有可能，我怎么感觉有点冷，哎，熬夜果然让人抵抗力下降。”
这时她手机屏幕亮了，是沈聪的来电。
宋颂若无其事地挂断电话：“不理他。”
然后，云意的手机屏幕亮起：沈聪来电。
宋颂有点烦躁地说，“你也别接。”
云意：“万一人是找我呢？”
宋颂：“……”
云意当着宋颂面接起电话，打开公放。
“喂，沈聪啊——”
“云意啊，宋颂还好吗？她在宿舍吧？她一直没接我电话我怕她出什么事儿。”沈聪声音关切地问。
“喔，她感冒了。”云意张口就来，“发烧了躺着呢，可能不舒服。”
沈聪“啊”一声，“她怎么也发烧了？老陆也发烧了，不会是甲流吧？”
云意紧张起来：“社长发烧了？什么时候开始的？”
“对。”沈聪着急道，“她什么时候开始发烧的？多少度？要不要我送她去医院？肯定是昨天大街上吹了一天风冻着了……”
“……”云意没了打趣他俩的心思，只能硬着头皮说，“她暂时没什么事，等她睡醒看看。”
“喔，那我给她买点儿药，麻烦你等会儿下来取一下。”
“好。”
“嘟嘟嘟——”沈聪挂断了电话。
他还没说陆尘是什么时候开始发烧的呢。
云意抿唇，转头看见宋颂有点蔫巴地摸着自己额头：“我是不是被你诅咒了，我好像真的发烧了……”
量了□□温38°2，宋颂说：“你先给我拿个口罩。”
云意给她一只，自己也戴上口罩，然后下楼去拿沈聪买来的药和甲流试剂。
/
外头的冻雨变成了小雪花。
沈聪没打伞，穿着羽绒服，双手插兜，不时跺脚往楼上看一眼——他在等宋颂的测试结果，万一需要带她去医院。
几分钟后，收到云意的回复：是甲流。
云一：放心吧，已经吃完特效药了。
沈聪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一棵葱：那就好。
一棵葱：那我就先回宿舍了，麻烦你多照顾她~
他此时一颗心都在宋颂身上，完全忘了陆尘，云意只好主动问：社长什么时候开始发烧的啊？他会不会也是甲流？
一棵葱：有可能。
一棵葱：我给老陆闪送个药和试剂，他家里应该有阿姨照顾。
一棵葱：你放心吧学妹。
云一：好的。
云一：我刚给宋颂盖好被子，敷了退热贴，你也放心吧。
一棵葱：[点赞.jpg]
一棵葱：[合作愉快.jpg]
虽然及时吃了药，宋颂的体温一直在38°5左右徘徊，整个人也发冷，没精神没胃口，中午只喝了点粥就接着躺下了。
她唯一的那点力气也拿来控诉沈聪：“你说是不是他亲我亲的。”
云意：“那他应该也很快要甲流了。”
宋颂：“那还是算了，我还指着他给我送饭呢。”
因为跟宋颂有密切接触，云意吃了颗药预防，给另外两个舍友高琳和贾兰兰塞了药，又对宿舍进行了消毒。
晚上八点，沈聪给云意发来微信。
一棵葱：宋宋咋样了啊？
云一：还行，温度没再升高了。
一棵葱：那就好。
一棵葱：我也烧了……有点难受。
一棵葱：本来打算带老陆去医院的，她妹说他人都烧迷糊了。
云意心中倏地一紧。
云一：这么严重？
一棵葱：39°4
一棵葱：也没人照顾，怪可怜的，就一个还在上初中的妹妹。
一棵葱：要不你代替我去一趟？我给你地址。
/
陆明月再一次给陆尘量完体温，愁眉苦脸地记下温度：39°6，又焦急地看一眼时间——沈聪哥说的那个姐姐什么时候到啊。
门铃在这时响起，陆明月连忙跑去开门。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身材极好的女生，她戴着黑色口罩，一双眼睛清澈明亮，好看极了。
“请问这里是陆尘家吗？”
陆明月霍然一震，脱口而出：“是你？”
云意狐疑地看着她：“你认识我？”
难道陆尘跟她说过自己？可是她还戴着口罩啊。
陆明月下意识捂住嘴巴，脑子转的飞快：“我看了我哥的高校赛，记得你的声音，你是跟他一起的中单姐姐。”
云意微笑说：“对，是我。你哥还烧得厉害吗？”
“挺厉害的，姐姐快进来。”陆明月忙帮她拿了双拖鞋，“他一直半睡半醒的，我们阿姨正好这两天也生病请假了，我爸妈都在忙工作，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云意边换鞋边问：“吃过退烧药了吗？”
“没，他怕苦，感冒从来不肯吃药，怎么说都不听。”陆明月有点着急，“怎么办呀姐姐，你帮忙劝劝他吧。”
云意点头：“别急，我先看看。”
陆明月带她去陆尘房间。
陆尘蜷缩着身子缩在厚厚的烟灰色蚕丝被里，脸色苍白如纸，有种说不出的破碎感。
陆明月压低声音，指着旁边的本子：“这是我今天下午开始给他量的体温，一直没降下去过。”
云意看着上面的温度从37°8一路涨到令人惊心的39°6，问：“家里有退烧药吗？”
“有的。”陆明月拿来一盒泰诺。
床边柜子上有水。
云意轻轻推了推陆尘的肩膀：“社长？”
陆尘下意识地“嗯”了一声。
“吃药了。”云意取出一粒药，直接放进陆尘嘴里。
下一秒，陆尘便本能似的吐了出来。
云意忙伸手接住。
药片躺在手心，还残留着他口腔的温度。
陆明月小声说：“他一直这样，根本喂不进去。”
云意蹙眉：“直接去医院输液吧，温度太高了，不能一直这么烧下去。”
陆尘这时缓缓睁开了眼睛。
口罩上方的一双眼睛他立刻就认出来，却怀疑自己在做梦：“云意？”
“你醒了？”云意重新取了一粒退烧药放在手心里，“快吃药，你烧得有点高了。”
她的手掌贴着他下巴，冰冰凉凉的，格外舒服。
陆尘欠身起来，看她片刻，低头，顺从地张开嘴。
她抬手，将药片喂进去。
他发干的唇像是起了皮，落在她手心上有股老茧似的粗糙感。
云意只觉得整条手臂都麻了，她低头看他一眼，恰好对上他略嫌炙热的目光。
“水。”他含混地说。
第24章 等我回去
云意连忙拿起床头的水杯递到他嘴边。
陆尘低头, 就着她的手喝了两口，将含在口中的药片咽下去。
陆明月一脸震惊地看着陆尘：就这？
怎么云意一喂药他就喝了，她喂就不行？陆尘是不是看不起她？
陆尘目光掠过云意, 落在陆明月身上：“你不是要补作业？”
“啊？”陆明月顿一下，“喔对，我作业还没写完。”
“那姐姐, 我哥就暂时拜托你了。”
留下这句话，她便转身出去，还贴心地关上了房门。
云意：“……”
房间顿时安静下来。
陆尘稍稍往里挪动了下, 扯过被子，让出床边位置。
“坐。”
云意抿唇“喔”一声，缓缓在他床边坐下, 很有分寸地离陆尘隔了点距离。
昏暗的光线里，陆尘穿了件白色的丝质睡衣，倚靠在床头，头发自然地从一侧分开，软而松散, 很日常的随意感。
云意这时才意识到, 她是真的来到了陆尘的卧室，见到了不一样的他。
空气里传来陆尘清淡的声音：“你怎么来了？”
云意手抓紧床单：“你妹看你烧迷糊了着急给沈聪打了电话，沈聪也发烧了，所以我就来了。”
陆尘“嗯”一声。
云意问：“你测甲流了吗？”
“没。”陆尘嗓子有些哑，听起来却有种别样的性感, “大概率是。”
云意：“测一个吗？”
陆尘看着她一双明媚的眼睛, 不自觉地说：“好啊。”
云意从药箱里找来甲流试剂, 拿出取样的长棉棒：“可能会有点恶心，你忍忍。”
陆尘点头, 张大嘴巴。
云意往前坐了坐，卧室灯光太暗，她看不清，于是打开手机筒灯，小心翼翼地将长棉签头申进去。
床垫似乎有点软，云意往前挪的时候，带着垫子也很轻地颤了颤，一路颤到陆尘的心里。
他放慢了呼吸，看着她。
她眼睛是真的漂亮，仿佛小鹿的眼睛一般清澈，眼尾却带着一点并不夸张的媚意，不至于过分性感却足够让人心动。
她没看他，很专心的采样，小声说：“准备，来了。”
陆尘按捺住喉咙涌起的生理性恶心，很快便听到她说：“好了。”
他闭嘴，向后一靠，看着她将棉签混入白色液体中旋转挤压，滴在试剂上。
不到一分钟，试剂显示甲流阳性。
“真是甲流。”云意转头看他，目光里全是担心，“吃特效药吧学长，这个越早吃越管用，你会舒服点。”
陆尘看她一会儿：“好。”
云意忙拿来药片，本想直接打开，但想到他已经醒了，便把药递过去：“把两粒全吃了。”
陆尘抬了抬胳膊，看她一眼，又无力地重重放下。
云意紧张起来：“怎么了？哪儿不舒服吗？”
陆尘：“我身上没劲儿。”
“喔。”云意咬唇，把药片放在手心里，递到他嘴边。
陆尘低头，将药片含住，又就着云意递来的水杯喝了口，咽下去。
他干得起皮的唇再次擦过她掌心，粗粝的感觉愈发明显。
云意手心泛起一阵痒，她不太自在地将手抽回来，随口找话说：“你妹还没说你怕苦感不肯吃药，也不是那么难喂嘛。”
陆尘淡淡笑一下：“你听她瞎说，我怎么可能怕苦。”
云意点头：“喔，那你之前怎么不喝药？”
陆尘没答话，撩起眼皮看她。
云意连忙很自然地说：“懂了，一定是你平时身体好，想自愈，是我浅薄了。”
陆尘用鼻音发出很轻的一声笑：“你怎么样？”
云意下意识紧了紧口罩：“我暂时还没什么感觉，也吃了预防的药，希望没事。”
陆尘点头，虽然不舍，但怕传染她，还是说：“你先回去吧，我这里没什么事，明天有阿姨临时代班。”
这么快就要赶她走？
云意向来是很有分寸的人，他既然已经开口，她就没有再留下来的必要。
她眼里闪过一刹那失落，点点头：“嗯，那你记得按时吃药。”
陆尘：“嗯。”
云意起身，看了看他床头空了的水杯：“我再帮你接杯水。”
陆尘视线落在她身上片刻：“好。”
她拿着保温杯走去客厅兑好温水，重新俯身放回陆尘床头，有些恋恋不舍地说：“那我走了——”
她微卷的长发因为俯身这动作滑到胸前，在空中一荡一荡的。
陆尘哑声：“我帮你叫车。”
“好。”
云意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态，分明已经失落，但本能却让她多赖一秒是一秒。
在这个私密的空间里，她也不太敢跟陆尘四目相对，目光随处望去，才突然发现他床头柜摆着两个摆台：一个是她之前送的银杏叶，另外一个是红色剪纸，一只小熊猫正在吃竹子。
云意心神一震：这个熊猫剪纸他竟然还留着？
“你……”云意没敢说剪纸的事，“你把银杏叶子裱起来了啊，不愧是母校的树叶，待遇真好。”
陆尘半开玩笑似的说：“毕竟是你送的。”
云意目光落在小熊猫剪纸上，假装随口说：“这个熊猫也挺好看的哈。”
陆尘抬眸：“比你剪的怎么样？”
云意一惊：“啊？”
陆尘平声：“你不是说你也剪的不错？”
“喔，对。”云意回神，“应该是这个好点，毕竟我好久不剪了。”
她装模作样问，“是哪里来的啊？买的吗？”
陆尘似是笑了一下，扬起手机：“车到楼下了。”
云意有些失落：“喔。那我——走了。”
这恋恋不舍的模样。
陆尘看她：“有机会下次再来，我告诉你。”
“喔。”云意挥了下手，“那你好好休息。”
/
下次是什么时候啊，要不是他这次生病了，她哪来的机会去他家。
回到宿舍后，云意纠结了——他会不会知道那个熊猫是她送的？
不会。
云意摇摇头，他那时候根本不会注意到她。
戴着口罩睡觉很闷，云意失眠到三点，六点起来顶着个黑眼圈，先给宋颂量体温，终于退烧了。
她直播了一个小时，去给宋颂买来早饭，又确认陆尘和沈聪都退了烧，才放心地去上课。
高数课的人竟然比平时少了三分之一，看来中招的人不少。
因为比赛耽误了一周课，高数都听不懂了。
云意微叹一声，认真做好笔记，课间的时候问旁边同学：“这个定理怎么推导的啊？”
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夸张的男声：“云意，这么巧？”
云意转头，看到宋维坐在她身后两排处。
他直接戳云意旁边的同学换个位置，坐过来笑嘻嘻地说：“哪里不会，可以问我嘛，我可是高数小天才。”
云意面无表情：“像打王者那么天才？”
“……”沈维，“咳咳。”
云意连忙从包里掏出口罩戴上：“你是不是感冒了，离我远一点。”
沈维：“……”
出师未捷身先死啊。
下课后云意直接走了，沈维也没拦着，而是扯着系里其他男生打听：“知不知道这妹子喜欢什么啊？”
旁边男生说：“想追云意啊，那你要吃苦了。”
“超级冷，超级难追，连礼物都没人送成功过。”
沈维摸了摸下巴：“喔，陆尘没在追她吗？”
旁边女生轻嗤一声：“你不是我们学校的吧？陆尘会追人？搞笑。”
“搞不懂为什么陆尘会跟云意传绯闻，我以前见过他俩训练，他们坐一起都不说话，整个教室都冻住了好吗……”
“你看比赛结束了，他们俩还理过对方吗？”
沈维：？
这跟他看到的不一样啊。
/
宋颂不过两三天就恢复到生龙活虎的状态，开始在电话里嘲笑沈聪：“你是不是不行，我都完全好了。”
在做高数题的云意一口水差点喷出来。
“喔，我也打算复习高数了，这不是快期末了嘛，对，还要忙一个元旦节目，没空出去玩，周末也没空。”
“说了没空，吃饭也没空。”
“不过我高数落了很多功课……”
小女生的心思，可可爱爱。
云意放下笔，有点闷地看着手机微信屏幕。
跟沈聪打完电话，宋颂兴奋地挂断手机：“宿舍申请好了吗？什么时候可以搬过去呀？”
“下周二。”云意重新捡起笔，在纸上做题。
“这么慢？”宋颂察觉到她情绪不高，“我怎么觉得你不太高兴？”
“也不是不高兴。”云意转了转手里的笔，犹豫着要不要说。
“难道陆尘惹你生气了？”
“也谈不上生气。”云意有点迷茫，“我就是不知道，他对我到底有没有意思……”
“当然有啊。”宋颂无语，“我都看出来了，这还用问。”
“但是我去他家看他的时候，他很快就把我赶回来了，好像不太想见到我似的。”
宋颂：“啊？为什么？是不是他身体不太舒服。”
“也许吧。”云意叹一口气——但要说对她没感觉吧，他看她的眼神，还有说的话，还有把她送的礼物放床头……总不能都是误会吧。
“那你们现在每天联系吗？”
“就我去看他那天他问我到家没，还有昨天发消息说不烧了，没什么特别的联系。有点怕是我的错觉……”
“你们不是一起回徽城了吗？没发生点儿什么？他没牵你的手什么的吗？”
“没……有吧。”云意想起了雨天那个暧昧的肢体接触，心里也不清楚到底算不算“什么”。
“那要不你再主动点儿啊，主动表白，拿下他。”
“呵呵。”云意皮笑肉不笑，“你觉得我有那个胆子吗？你知道他拒绝过多少人吗？学校论坛可是给他列了一个list……我可不想上榜。”
宋颂觉得好笑：“你知道你也有拒绝list吗？沈聪就在榜上。”
“……”云意抽了抽嘴角，“那这个榜单也太不靠谱了。”
她戳了戳笔下的草稿纸：“这个极限好难求……”
宋颂：“沈聪说病好了给我补高数，你也来吧。”
云意摇头：“我就不去当电灯泡了。”
宋颂：“是学习又不是约会！而且搞不好社长也会来。”
云意犹豫片刻，点头：“好，毕竟学习最重要。”
宋颂暧昧地笑一下，没戳穿她，换了话题：“班长说学校元旦晚会我们班要送个节目去审核。”
宋颂是班里的文艺委员，这事儿自然就交给她。
她目光转到云意身上，期待地看着她：“一一，你身材这么好，会跳舞吗？”
云意侧头看她：“我还真会。”
“真的吗？”宋颂又惊又喜。
“就赵本山那个大棉袄，二棉裤。”
宋颂：“啥？？？”
姥姥喜欢看小品，云意很多小品不仅会背还模仿得惟妙惟肖。
她内心藏着的喜剧人格爆发，往头上包了条围巾，套上贾兰兰挂在床头的羽绒马甲，当场就边唱边跳来了一段儿。
“哎嗨哎嗨哎嗨哟……
“大棉袄配二棉裤
“里头是羊皮外头裹着布
“哪怕是零下四五十度
“穿上它咋冷咱也不打怵
“开山劈岭伐大树
“这就是我说的劳动保护！”
宋颂笑得滚到床上捂着肚子：“你要笑死我，你人设崩了，真的……到底是谁侮辱你高冷？”
云意跳完，摘掉围巾，豪迈道：“怎么样？敢不敢让我上台？”
宋颂停住笑，认真道：“我觉得可以哎，很有市场，再加一点抖音尬舞。”
云意：“？”
这一周忙忙碌碌，搬宿舍，补高数，彩排节目，直播……
云意累到一度忘记去想陆尘。
双人宿舍安静许多，唯一可惜的是跟陆尘和沈聪他们不在同一栋楼，而是隔壁。
云意把书桌用一圈深灰色帘子围住，免得暴露隐私，算是有了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属于自己直播的空间。
双鹭早等不及催她什么时候连麦直播。
云一：下周末吧。
时间稍微充裕点。
周三没课，云意跟宋颂一起去自习室，沈聪早在那里等着，还买了饮料和小吃，准备开始愉快的高数补课。
第一题——
沈聪：“由此得出推论，f(x)在闭区间连续，开区间内不连续。”
宋颂：“为什么闭区间连续？这不是在开区间连续吗？
沈聪：“……”
第二题——
沈聪：“到这一步直接平方差，很容易就做出来。”
宋颂：“无缘无故为什么要平方差？”
沈聪：“……”
讲到第三题时两人都有点崩溃了。
宋颂先大声：“你说的我都懂，但为什么这里突然就绝对值了啊？”
沈聪也开始吼：“因为In里面必须是正的啊！”
宋颂：“我知道是正的但为什么可以随便绝对值啊！”
沈聪抱头：“啊！！！”
云意默默把饮料递过去：“两位，先喝口水吧。”
沈聪猛灌了两口水进去。
宋颂气冲冲道：“没有教不会的学生，只有不会教的老师，肯定是你不行！干脆让社长来教我们。”
沈聪：“他会讲个P题，他只会说显然，很显然，这不显然？”
云意：“……”
宋颂笑抽：“学霸都这么牛X吗？我不信，我要见识一下。”
“你还不服。”沈聪给陆尘拨去微信视频，没人接。
沈聪发了条微信过去：急！云意找你！
陆尘的流感已经彻底好了，此时正在研究计算一个FAST课题小组临时传来的项目数据，手机一直静音，到点吃饭时才看到沈聪发来的微信消息。
检查了一下微信，云意没发消息给他。
陆尘微微蹙眉，向后一靠，给云意拨去视频电话。
对方很快接起来，出现在镜头里的沈聪一把夺过手机。
“你怎么不给我回视频，明明是我给你打的！
“我给这俩辅导高数呢，她们非说我不行，来来来，我给你说道题，你看看怎么讲？”
他叭叭叭把题念了一遍。
陆尘根本没听他念了什么，目光落在他身后云意有点无措又期待的脸上。
“就这个题，老陆，你讲。”沈聪不服气地说。
陆尘回神，眉梢微微一挑：“这题你都讲不明白？要不转个专业吧。”
沈聪：“……”
宋颂：“哈哈哈。”
沈聪不服气地说：“你来，让我见识见识你的水平。”
“可以。”陆尘轻描淡写，“我下周回学校。”
沈聪终于舍得把手机还给云意，云意接过来，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宋颂忙说饿了，把沈聪拉走吃饭。
教室里就剩下云意一个人。
陆尘先开的口，他声音很淡，像漂浮在空气里：“高数课落下了？”
“嗯。”云意抿唇，“我数学本来就不太行。”
“等我回去给你补几天课。”陆尘随意道。
“好啊。”云意第一次跟他视频，有点紧张，“你身体完全好了吗？”
陆尘笑一下，点头：“多亏你。”
云意的脸微微发烫：“我也没做什么……”
“怎么会没做什么。”陆尘慢条斯理地说，“不是坐我床上给我喂了药，喂了水么？”
“……”
分明很正常的事怎么到他嘴里这么奇怪。
云意的脸刷地从脖子红到耳根：“我还要做数学题，先挂了啊。”
这么不禁逗。
陆尘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看她一会儿，“嗯”一声，“等我回去。”
第25章 他好会
周六早晨, 宋颂一大早就跟沈聪约会去了。
云意洗完澡，第一次用心化了个流行的素颜小清新妆，深吸一口气, 给双鹭打字：我准备好了。
双鹭很快更改了直播间标题：跟意中人连麦看看她是男是女~
云意坐在电脑前，测试好之后，开启直播。
双鹭那边有首页推荐位, 被引过来的流量极大，弹幕瞬间刷屏。
“卧槽，真的真的是女的？”
云意开口, 语气有些拘谨：“对啊，是女生。”
“卧槽这声音，初恋啊, 完美地击中了我的心灵……”
“卧槽这声音，击中了我的天灵盖……”
“小姐姐还挺好看的啊，敢不敢把美颜关一下？”
弹幕很多，云意第一次开画面直播有点不习惯，只简单说了句“没开美颜”就尬在了那里。
好在双鹭经验丰富, 立刻接过话题：“兄弟们, 跟你们说了意中人是女生，你们还不信，怎么样？是不是？”
“说刷火箭的那个兄弟，你可以刷了哈。”
“不信她是意中人？行，打几局打几局, 看操作。”
弹幕再次刷屏, 要看云意的手部操作, 怕是炒作有人代打。
云意满足要求，把镜头稍微调低了些, 将操作展示得清清楚楚。
一上午播了三个小时，云意涨了两万粉丝。
下播后，云意不禁感慨，大主播就是流量大啊。
下午啃了会儿高数，差不多傍晚7点的时候，宋颂开心地推开宿舍门，大声喊：“我回来啦。”
她手里拎了不少袋子，看来今天是去购物了。
她放下东西，小跑到云意身边，抱住她胳膊，悄声说：“我跟沈聪在一起了。”
她脖子里挂了一个很小的钻石项链，在灯下发出细微而耀眼的光泽，应该是沈聪送的礼物。
云意震惊了：“这么快？你之前不是还说要考验他半年？”
宋颂跺了下脚：“哎，你不懂，他亲过我了就老想亲我，没名没分的，我好吃亏。”
云意：“……”
还能这样？
宋颂心虚道：“我回来放东西，他还在楼下等我，我先下去了啊。”
真是来去如风。
云意托腮——就不说跟陆尘在一起了，什么时候能日常约个饭啊。
下周回学校要给她补课，那时候应该可以吧。
/
周一课程少，云意下午时间都空着，去了空教室啃数学。
天气阴沉沉的，像要下雪。教室里有种空旷的冷，手被冻得冰凉，人也好似被冻得有些心不在焉。
一道三角函数题来来回回算不对，云意垂头，摸出手机，打开陆尘的微信对话框。
到底什么时候回学校啊，都下午5点了，他说的这周不会是周五吧。
云意闭眼，趴在桌子上，手机这时震了一下。
以为是陆尘，她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飞快打开手机屏幕。
宋宋：晚上记得7点审节目啊。
云意一颗心又渐渐坠下去，无精打采地重新趴下，回了一个“喔”。
面试节目的地点是学校舞蹈房，宋颂定了十个人跳搞笑舞，四女六男，她也参加。
云意本着肯定会被刷的心思，随便参与一下，帮宋颂完成任务罢了。
跟宋颂一起换好演出服装，她围了件羽绒服来到现场。
等候室里有一面贴墙镜，云意脱掉羽绒服，第一次看到自己全身穿演出服的样子。
头上戴着加厚方形老年雷锋帽，身上穿一件金灿灿的宽大麦穗T恤，下身是宽大的男式短裤，脚下是厚重的男式雪地靴，跟她完全格格不入。
“感觉好像还不够滑稽。”
云意盯着镜子看了会儿，从帆布包里找出眉笔，给自己画了个八字胡，撅起嘴：“大棉袄配二棉裤，嘿！”
宋颂快笑抽了，连忙给四个女生都照着画上，还举一反三地给男生画了腮红和口红。
画完后效果提升一个等级，其他等着过节目的人简直快把这间教室笑塌了。
节目按照报名顺序审核，轮到云意时已经快晚上9点。
评委们看到他们的装扮就开始笑，一直笑到结束，然后让他们回去等通知。
终于熬完了。
出门碰到沈聪来接宋颂，他也是第一次见宋颂这种打扮，没忍住：“我去。”
宋颂很嘚瑟：“我长胡子了，牛不牛？”
沈聪跟个恋爱脑似的，点头，伸手抬了抬宋颂小下巴尖：“666，这胡子怎么长的，这么好看，教教我。”
“……”云意沉默两秒，“我也不属狗啊。”
沈聪边搂着宋颂边往外走：“没关系，老陆明天上午就回来了，到时候你就不孤单了。”
云意云淡风轻地“喔”一声，“我本来也不孤单。”
又走了几步，她忽地停住，想起什么似的在包里翻了翻，果然眉笔和口红落舞蹈室了，口红还是新开的。
“你们先走，我回去拿东西。”云意留下一句话，匆匆往回赶。
沈聪正乐得跟宋颂过二人世界，牵着她说：“正好，咱们溜达一圈。”
刚走两步，陆尘来了电话。
沈聪接起来：“哟，你打的不巧啊，云意刚走。”
陆尘声音在夜色里显得清冷而空：“你们在哪儿？”
“篮球场附近，今晚不是审节目吗，云意落了东西去舞蹈室找了。”
陆尘“嗯”一声，“我忘带钥匙了。”
沈聪惊了：“你回来了？您老人家不是明天才回来吗？我还在约会啊！”
陆尘：“给个坐标，我找你拿。”
/
舞蹈等候室里只剩几个人了，就差最后一个节目没审。
云意进教室找了一圈，没找到眉笔和口红。
这时有个清秀的同系男生认出她，走过来问：“云意吗？找东西？”
“对。”云意不认识对方，对被随时认出来这件事已经习惯，问，“请问你有看到一支口红和眉笔吗？之前就放在这边的窗台上。”
男生从口袋里掏出眉笔和口红：“这个吗？刚才你走的时候我喊你你没听见，本来想着之后上课还给你的。”
云意松了口气，伸手接过来：“谢谢。”
男生递给她，紧张得声音都在发抖：“不客气。”
云意挥手：“那我先走了，演出顺利。”
男生顿了一下，动了动嘴唇，仿佛要说什么却没说出口。
云意走出去后，男生被身旁的人撞了一下：“上啊！要微信啊！”
男生回神，立刻冲了出去。
“云意——”他出声，小跑过去。
云意停拐角处，回头看他。
男生笑得有些羞赧：“不好意思，能加你个微信吗？”
可能是看云意犹豫，他又立刻说，“不方便就算了，没关系的。”
这样的人应该不至于打扰她。
云意大方笑一下：“可以啊。”
楼道里传来脚步声，有人吹了个口哨，刻意打趣似的喊：“演节目了啊！”
男生扫码之后，急急忙忙地转身跑了。
云意低头，在手机上点了通过，刚拐过弯，迎面撞进一个结实的怀里。
来人伸手，有力地扶住她的胳膊。
“对不起。”云意下意识道歉，正要后退一步，熟悉的清冽气息扑面而来。
她抬头：“学长？”
楼道里亮着昏黄的灯光。
陆尘长身而立，站在拐角处，一只手紧紧握着她胳膊，低头看她。
两人的黑色影子在灯下像交错在一起，亲密地落在楼道地面上。
云意心漏跳了一拍，被他握住的那块儿小臂肌肤燃起不属于她身体的温度。
“你怎么会在这儿？”
“路过。”陆尘眉梢微挑，上下打量她片刻，“你们演喜剧节目？”
云意表情僵住。
啊——
她的胡子！她的雷锋帽！她这土到极致的造型！天啊！！！
宛如被一道雷劈在头顶，云意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愣了七八秒才回神似的收回胳膊，扯掉雷锋帽，把羽绒服拉链往上拉，盖住快要伸出来的稻草粒，翻开包扯出一张湿纸巾往脸上擦。
“忘卸妆了。”她快羞耻死了，这一天简直要被钉在耻辱柱上。
云意尴尬笑笑，“是不是有点丑。”
“不丑。”陆尘面无表情，“丑怎么会有人跟你要微信。”
“……”
刚才被要微信的时候他听到了？
云意莫名心虚：“那个，我们本来就是一个系的同学，加个微信就……很正常。”
“嗯。”陆尘语调平平，“跟高中时暗恋别人一样正常。”
云意：“……”
他这话什么意思，是在吃醋吗？
云意抿唇，抬眼看他，在搞不懂他意思的情况下，还是换了话题：“沈聪不是说你明天才回学校吗？”
陆尘垂眸，声音更淡了：“我什么时候回来你不直接问我，你问他？”
“怎么？我们不认识？”
又来了，独属于陆尘的阴阳怪气。
云意一噎。
陆尘：“说话。”
云意瞅他片刻，小声：“你不是一直在忙吗？我怕打扰你。”
“而且我也没问沈聪啊，是他主动说的。”
陆尘蹙眉：“我说过你打扰我？”
云意直视他：“你是没说，但我去你家的时候你不是很快就把我轰出来了吗？那不是……觉得我打扰你的意思……”
说到最后，她也心虚了，不确定陆尘是不是因为生病不舒服想休息。
陆尘淡声：“我那是怕传染你。”
云意心里的气瞬间消了：“喔。”
陆尘很浅地笑一下，“就为这个不理我？”
“我哪有不理你。”云意觉得他实在太会给人扣帽子了，反扣回去，“你要这么说，你也没理我。”
陆尘似是想了想，点头：“我错了。”
这突如其来的服软。
云意完全想象不到有一天陆尘能跟她说出来“我错了”三个字，她愣神两秒，很快声音不由自主地软下来：“我又没说你错。”
陆尘俯身，脸倏地到了云意面前。
他就这么看着她，呼吸都落到了她的脸上。
云意下意识地想往后退一步，陆尘先行抬起一条胳膊撑着，就这么圈住她半个身子。
云意：“……”
她浑身紧绷，紧紧攥住双手。
陆尘似是想伸手抱她，但最后却只是微微低头，深深地叹了口气，附在她耳边说：“稍微离得近一点你就想跑，有点距离又觉得我不理你。你要我怎么办？”
云意的心惊慌失措般跳动着。
仿佛他们之间就隔着一层薄薄的窗户纸，即将被挑破。
她不敢看他，转头——墙上恰好钉着消防栓，镜面里映出她和陆尘此刻地模样。
是一种若即若离的暧昧。
不远处隐约传来的彩排音乐声City of Stars。
A rush（匆匆忙忙）
A glance（或一瞥）
A dance（或一个触摸）
A look in somebody’s eyes（或一支舞蹈）
To light up the skies（凝视对方双眸）
……
隔着门窗飞出来，电影背景音乐似的，为他们这出剧添一点氛围。
她对上镜面里陆尘的视线，声音轻到几乎听不见：“我没想跑，我就是有点紧张。”
陆尘当然听见了。
她整个人身体都在轻轻发颤。
他看着她，用气音说：“紧张什么？”
声音就在她耳边。
云意整个后背快贴在消防栓上了，又听他问：“那你要多久才能不紧张？”
云意胡乱回答：“主要是那个……见你比较少，难免会紧张。”
她到底在说什么。
果然陆尘又低笑了一声：“知道了，以后多见你。”
他声音是一贯的清冷，却带一种微弱的哑意，像咝咝的电流声尾音，下一秒就能擦出星星点点的火花。
云意胳膊一颤，手里拎的帆布包掉落在地。
楼道里这时远远地传来脚步声，云意更紧张，被陆尘圈在这里动弹不得，她只好伸手轻推他：“有人来了……”
他笑一下，却如城墙似的一动一动，跟她四目相对：“那又怎样？”
似雪般微冷的人，此时却仿佛带着点痞意，故意地将她禁锢在此地。
云意急了：“陆尘！”
陆尘仍旧没动，反而更凑近她几分，擦着她鬓角，低声说：“你这么叫我，还挺好听的。”
“……”
笑声和脚步声明显近了，云意紧张得低下头，差点想缩进陆尘怀里时，他终于不紧不慢放开她。
云意如蒙大赦。
几乎同一秒，云意看到了刚才跟她要微信的那个男生，刚好转弯走过来，见到云意的瞬间，他明显愣了一下，眼里闪过一抹难过。
云意有些尴尬。
陆尘微微欠身，一伸手拎起她的帆布包，看都不看那男生一眼，淡声道：“走吧。”
云意“喔”一声，乖巧地跟他并肩离开。
北城的冬夜高而远，漆黑一片却不大看得到星星。
挺晚了，陆尘直接送云意回宿舍。
云意微微低头，看着他手上拎的自己的帆布包，一时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他刚才说以后多见她，是不是说两个人在尝试相处了。
云意侧头看他，问：“那你，什么时候有空给我补数学啊？”
陆尘想了想：“明天喊你。”
云意点头：“好。那我到时候请你吃饭？”
陆尘笑一下，点头：“我请你。”
云意：“你都给我补课了，还是我请你吧。”
陆尘：“都行，谁请谁不重要，重要的是跟谁一起吃。”
云意心头的烟花炸掉了。
怎么办，他好会。
陆尘送她到宿舍楼下，把帆布袋递给她：“上去吧。”
云意恋恋不舍地看着他，还想再说点什么，突然听到楼上有个女生发出一声尖叫：“啊，陆尘——”
她连忙毫不犹豫地离开：“拜拜，学长。”
陆尘撩起眼皮，颇为不满地往上扫一眼，转身离开。
/
晚11点，沈聪约完会回到宿舍，发现陆尘又在收拾行李。
沈聪愣住：“你不是才回来吗？又要去哪儿？”
陆尘言简意赅：“脚崴了，回家养伤。”
沈聪：“啊？哪里崴了，严不严重？要去医院吗？”
陆尘随意指了下左脚：“不严重。”
沈聪忍不住叹息：“哎，云意真可怜，又要守寡了……”
陆尘扫他一眼：“我是脚崴了，不是死了。”
沈聪：“哈哈，见不到你跟守寡有什么区别？”
陆尘不置可否，拎着行李箱准备下楼，沈聪说：“还是我来吧。”
陆尘走了两步路，沈聪觉出不对劲儿：“你不是左脚崴了吗？怎么走路右脚一颠一颠的？”
陆尘肯定道：“你记错了。”
“是吗？”沈聪狐疑道，“好吧，无所谓了。”
/
隔天起床，云意刚直播完就从宋颂口中得知了陆尘崴脚回家休息的事，本是期待感爆棚的一天，一下子被涌进来的失落感淹没。
手机里陆尘的消息还停留在好久之前感冒时的问候——这人怎么这样，受了伤也不跟她说一声。
云意敲字：沈聪说你崴脚回家了？严重吗？
长颈陆：不严重。
云一：你怎么没告诉我？
长颈陆：昨天太晚了，怕影响你休息。
还挺贴心。
云意撇嘴，陆尘又发来一条：你先上课，下课我给你打电话。
云意愣一下：你怎么知道我什么时候上完课？
长颈陆：有你课表。
云意把手机抱进怀里，忍不住甜甜地笑了。
原来他也会偷偷去找别人的课表。
虽然不能见面，但现在这个情况，也让云意挺开心的。
她开心地跟宋颂去上课，不想又在课堂碰到沈维。
学生们都年轻，八卦好事者也多，沈维总能把座位换到云意周围。
云意有些无奈，好在宋颂能帮她应付一些。
沈维追人经验丰富，看迟迟加不上云意微信，打算走捷径，想跟宋颂要个微信号。
宋颂一脸肃然：“不好意思，我有男朋友了。”
沈维：“……”
沈维就这么跟着云意蹭了一天的课。
直到下午4点，下课铃声响起，云意今天最后一堂课结束。
沈维起身拦住她：“一会儿一起吃个饭吧？看个电影也行。”
云意：“不了。”
沈维看着她：“你要是不答应，我就去你宿舍楼下拉横幅表白。”
云意蹙眉，一股气涌上心头。
宋颂：“你少道德绑架我们一一。”
沈维乐了：“原来你小名叫一一啊，可爱。”
云意手机这时响了，她懒得搭理沈维，只说：“你想丢脸的话随便你。”
她起身，一面拉着宋颂往教室外走，一面接起电话。
“下课了？”
陆尘的声音让云意的心情平静下来。
她“嗯”一声，“刚下课。”
“昨天说要帮你补课。”
“喔，没关系的，你生病了当然要先养伤。”云意说，“我先自己慢慢啃就行，或者问沈聪。”
“不影响给你补课。”陆尘声音缓而慢，“不介意的话，来我家？”
云意脚步顿住。
那头声音未断：“你现在过来，九点回去，能补四个多小时；明天下午你没课，可以直接过来；后天早上没课，也可以来一早上；周末的话，看你的意愿……直播也可以来我这里直播。”
把她的课余时间安排得明明白白。
云意一时怔住。
陆尘：“没问题的话，我给你叫车？”
云意瞟了眼宋颂，她大约正在用微信跟沈聪打情骂俏，没关注她。
云意点头：“那我回趟宿舍拿课本。”
陆尘：“我这儿有课本，你直接来就好。”
云意红了脸：“喔，好的。”
她转头，宋颂这时刚好看过来，跟陆尘通风报信：“社长你行不行？今天课堂又有人追我们一一了，你再不努力一一就跑了。”
“你别胡说。”云意怪罪地看她一眼，跟陆尘说，“我先挂了，我很快就到。”
宋颂兴奋了：“你要去哪儿啊？跟社长约会？社长终于行动了？”
云意说不是，要去陆尘家里补数学。
宋颂发出土拨鼠尖叫：“啊！！！”
“他居然喊你去他家！你们这进度条直接拉满了呀！”
云意很小声：“只是去补课而已。”
但心里也暗暗有些期待，跟他能稍稍拉近距离。
轻车熟路到了陆尘家门口，按响门铃。
陆尘很快打开门：“来了。”他弯腰，递给她一双全新的米色棉拖鞋。
云意“嗯”一声，按耐住怦怦的心跳，尽量自然道：“你哪只脚崴了啊？严重吗？”
“不严重，只是骨裂。”陆尘简短地说，“少动多休息就好。”
“骨裂还不严重？不用打石膏吗？”
“很轻微的骨裂，不用。”陆尘看她一会儿，“放心，都不太影响走路。”
还有这么轻微的骨裂？
云意也不太懂，说：“那就好。”
玄关处的白色筒灯亮着。
白色的灯光下，云意瓷白的脸上泛起胭脂似的淡淡的红，像徽城傍晚的烟霞。
不知是因为害羞，还是因为屋里地暖太足。
陆尘伸手，极为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帆布包，挂在玄关处。
云意换好拖鞋，伸手将捋了捋头发：“有点热。”
“脱了外套就行。”陆尘转身去给她倒水，“想喝什么？奶茶还是咖啡？”
“温水就好。”
“咔”地一声，羽绒服拉链在三分之二处死死卡主，无论云意怎么用力都开不了。
陆尘给她倒好了水，又回身过来：“怎么，拉链卡住了？”
“嗯。”云意低头闷声，觉得有点丢人。
陆尘等了她一会儿，看她实在搞不定，试探地问：“我试试？”
云意抿唇：“好。”
陆尘来到她面前，拉链头刚好卡在她腰间。
她里头穿一件浅棕色修身打底，合在身上，衬得腰肢格外纤长。
陆尘收回目光，伸出左手在她白色羽绒服拉链上按住，右手食指和大拇指牢牢捏住白色金属拉片，往下一拉。
没动。
拉链头里卡进了衣服布料，紧紧地绞在那里。
陆尘用手指拨开布料，右手使劲儿一拽。
“噔”一声，拉头断掉，云意被带得往前一晃，跌进陆尘怀里。
第26章 是我
手指触及到的地方柔软而温热, 男人的体温透过薄薄一层白色细线毛衣传到云意冰凉的掌心。
云意一颗心仿佛也被烫了一下，轻轻颤抖起来。
陆尘挺自然地扶住了她的腰。
他低头，下巴尖正好磕在云意额头上。
“不好意思, 拉链头好像被我弄掉了。”
头顶的声音缓而沉，又仿佛有些沙。
“没事。”云意缩回手，小幅度地后退一步, “是衣服质量不太好。”
她更热了，抬手去脱外套，一着急胳膊却又卡住, 半天脱不下来。
陆尘抬手，拎住她衣袖，帮她脱掉衣服顺手挂好, 然后把手里的拉链头重新嵌进去，来回拉几次，确定没什么问题。
云意给这一系列的意外和小暧昧弄得魂不守舍，连忙问：“去哪儿学习？”
陆尘看她片刻，指了指身后的房间：“书房。”
云意几乎是逃进书房的。
梨花木书桌上一本高等数学静静躺在桌上, 旁边放着一小沓白色的草稿纸, 草纸上搁着两支不同颜色的中性笔。
因窗外天色阴沉，白色护眼台灯开着，明亮而柔和，很舒服。
云意坐下，翻开书本。
陆尘端着一杯水进来, 放书桌上。
他站立在她一侧, 反手撑着书桌, 问：“哪里不会？”
“从三角函数的导数开始吧，这个我总算错, 计算速度也很慢。”云意把课本翻到这章——当然还有个原因，这是她不会的内容里相对简单的。
陆尘“嗯”一声，执笔圈了几道题，“半个小时，做完告诉我。”
他留完作业就出了房间，云意深吸一口气，开始认真做题。
半小时后，云意拿着做完的结果去找陆尘。
陆尘坐在主卧桌前，对着手机缓缓开口：“显然是用Banach不动点定理求解……”
“很显然关键在于构造合适的算子并证明它的压缩性……”
“非常显然，要分区间讨论。”
“……”云意听天书似的，看了眼手上的题目，正要默默转身回去重做，却已经看见陆尘朝她招手。
“先这样。”他挂了电话，伸手去接云意手里的草稿纸，“做完了？”
“其实……还没有，有两道不太会，我还是再回去看看。”云意有些心虚，也怕他一蹙眉，说“这不显然”，显得她很白痴。
陆尘扫了眼手机时间：“半小时了，能做出来早做出来了。”
云意只好把草稿纸递过去。
陆尘上下扫了几眼，果然蹙眉。
云意又紧张起来。
陆尘淡声：“过来，给你讲讲三角函数的基本概念。”
他并不需要书，直接在草稿纸的背面画出坐标轴，然后说：“sinx和cosx是最伟大的两个函数。”
他执笔，笔下生出的线条干净利落：“从sinx和cosx中，我们看到了物体的震动，来来回回，上上下下。”
云意听得入迷，不自觉低头靠他近了。
“比如钟表摆动，再比如——”
陆尘闻到一股很淡的少女身上的香味儿，跟落在他臂间的头发一起一点一点地入侵他的身心。
他忽然顿住，云意问：“再比如什么？”
陆尘撩起眼皮，看她：“再比如——”
他握住她纤细的手腕，缓缓放到他胸口，“心跳。”[注]
心跳声在此刻被放大。
怦——怦怦——
云意下意识想缩回手，想起陆尘问她什么时候可以不紧张，便一动都没动，掌心感受着他有力的心脏跳动。
手心逐渐开始发烫，呼吸也开始变慢。
云意看他，想活跃下现在的紧张气氛，开玩笑说：“想不到，你给人补课牺牲还挺大的。”
陆尘挑眉，淡淡道：“也不算很大。”
“……”
那意思是可以更大？
云意噎住。
片刻后，陆尘慢慢放开她，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接着讲：“再比如地球公转……”
他没再分心，认真讲解了他对三角函数的理解，比课本上不知易懂多少倍。
云意收获很大，从害怕见到三角函数逐渐到开始喜欢上三角函数。
但做题同样重要，为了加深脑海中的熟练度。
云意练习到晚上7点多时，陆尘叫了外卖，让她先吃饭。
终于可以放松一下，云意活动了下肩膀，跟陆尘面对面坐在餐桌上吃饭。
云意没谈过恋爱，所以面对陆尘时总忍不住紧张，还是要尝试着多熟悉。
陆尘把外卖盒一个个打开，说：“尝尝合不合胃口。”
“好啊。”云意拿起筷子，说，“咱们随便聊聊天吧。”
陆尘淡声：“可以，聊聊最近谁在追你。”
“……”
这可真是自投罗网了。
但云意完全不想聊沈维，觉得扫兴。
她抿唇，小脑袋转了转，看陆尘一眼：“是有个人，我也不太清楚算不算。”
陆尘示意她接着往下讲。
“就是他没明确地说要追我，但是让我去他家里补课，还假公济私牵了我的手。”
陆尘一哂，看她。
云意有点说不下去，掩饰似的吃了口米饭。
陆尘轻轻放下筷子，起身来到云意身后。
他弯下腰，双手撑着桌面，将云意环在双臂中间，却又没触碰到她。
云意顿住。
陆尘低头，附在她耳边，呵气似的说：“要多明确？”
气息洇进耳朵里弥漫开，温热而潮湿，像徽城夏日的雨天有种缠绵之感。
云意不觉一瑟。
陆尘侧脸几乎快贴上她的，在她耳边接着低语：“你给那个男生补补课。”
“你怎么说，他怎么做。”
云意余光能看到陆尘的薄唇弯起很细小的弧度，几乎就要贴上她的脸。
她一颗心像琴弦般紧绷住，先认输似的：“没，这样就挺好的。”
“你确定？”
“确定。”云意感觉他下一秒就要亲上来，连忙说，“那个男生保持现在的节奏就好。”
陆尘这才慢慢地起身，坐回对面，淡声：“他会的。”
/
在陆尘的辅导下，云意都快爱上数学了。
她心无旁骛地复习到晚上9点，跟陆尘告别后坐进出租车，才打开手机看了眼，微信被宋颂轰炸了。
宋宋：一一，论坛里又有人胡说八道，气死我了！！！
宋宋：这人竟然说陆尘只是跟你玩玩，真好笑！
宋宋：你好好复习不用担心，我让沈聪替你battle！
云意一头雾水，进学校论坛，点开飘在首页的热帖：那谁好像名花有主了~
内容：昨天晚上过节目在舞蹈楼看到陆尘跟云意，两个人搂搂抱抱很亲密的样子，应该是在一起了，我才刚加上云意微信，深夜emo了。
没有搂搂抱抱好吧，只是离得近了点。
云意无语，接着往下看。
1楼|爱吃方便面：真假？我校论坛之前不是一直言之凿凿说两人站在一起能冻住方圆五百里，绝不可能在一起吗？
2楼|点烟：其实之前高校赛结束后论坛不就有人猜他俩有故事吗？但好像后来熄火了，不知道真假，顶一下吧。
云意一路刷下去，找到了胡说八道的人。
23楼|天使爱美丽：陆尘看着高冷，实则搞不好是海王，之前还一直钓着前中单。等着看吧，云意到时候怎么被玩死的都不知道。而且游戏社老社员谁不知道陆尘从大一开始经常看一个女主播直播，还一直在给打赏，据沈聪说已经打赏了十几万。
沈聪大概是在宋颂的催促下很快就上线战斗。
29楼|一棵葱：我就是沈聪！！！我怎么不知道我说过这话？陆尘之前每天几乎都跟我在一起，我怎么不知道他钓着前中单？
30楼|一棵葱：还有，陆尘是总看一个叫意中人的直播但那是因为他总失眠，听歌单而已。而且谁告诉你那是个女主播的啊？那主播都不说话不露脸，看操作肯定男的啊。
云意彻底愣住——陆尘从大一开始一直在看她直播？还给过打赏？
她忙翻出直播间后台，找出这些年来为数不多的一直在给她打赏的几个粉丝ID，这其中难道有陆尘？
会是哪个呢？
每个ID都点进去认真看看，云意锁定了一个ID很长的英文名 camelopardalis。
因为这个ID打赏她都是在深夜，她没开播的时候，每次基本都是稳定的一百块。
这些年陆续下来，也有上万块了。
这英文单词什么意思啊？
云意查了一下——鹿豹座，全天八十八星座之一。
云意眼里只有那个快看变形了的鹿字。
真的是陆尘？他竟然那么早就开始关注她了？
这缘分也太奇妙了吧。
她简直想立刻给陆尘打个电话问一下，但最终还是按捺住心情，接着往下看贴。
终于有人替陆尘打抱不平。
31楼|莱布尼茨和牛顿：陆尘不至于是渣男吧，虽然我没追上他，但说实话，他想玩的话多得是女生送上门吧？不亏呀，我就想上。
32楼|月亮是他：同意楼上，而且你们都没看高校赛决赛吗？陆尘看云意那个眼神分明是爱上了呀！！！我都搞不懂为什么大家都说他在活跃气氛，他怎么不跟前中单活跃气氛。
42楼|哭得很大声：不是，沈聪学长稍微上个网行吗？谁还不知道意中人是女的而且很漂亮啊？人家前两天跟双鹭连麦露脸了啊？
然后就是一些前文的互相争论，直到——
76楼|期末不挂科：有点搞不懂楼上在吵什么，有点好笑的样子，没人发现意中人就是云意吗？你们竟然都不知道？
79楼|哭得很大声：什么？云意长这样吗？对不起没见过她照片。那这意思是陆尘一直看的云意直播？笑死了，这波是锤渣男没成功反而引出真爱啊。
82楼|莱布尼茨和牛顿：啥？这瓜就突然这样反转了吗？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我也想谈甜甜的恋爱！我现在去买股一个小主播还来得及吗？[笑哭了.jpg]
83楼|一棵葱：啥？意中人是云意？卧槽，我得去问问，陆尘绝对不知道！！！
84楼|哭得很大声：坐等官方消息。
帖子后面的氛围基本就是热闹的感慨。
云意微信里这时收到宋颂的消息。
宋宋：一直没问过你直播账号，你居然是意中人？？？
宋宋：真的假的？？？
宋宋：我去看看直播视频！
这时司机师傅开口了：“姑娘到了啊。”
云意这才意识到已经到了校门口，她没来得及回复宋颂。
下车后，宋宋就自己找到了答案。
宋宋：卧槽，国服第一不知火舞意中人真的是你？？？
云意发了个流汗的表情包过去：我快到宿舍了，见面说。
宋宋：你竟然还回宿舍？你不在他家住吗？
云一：……
云意一只脚刚迈进宿舍，就快被宋颂的“啊啊啊”震聋。
“社长真的大一开始就在看你直播了吗？”
“我也不知道啊。”云意挤出一个尴尬的表情，“我从他家里出来才看到这个帖子。”
宋颂：“对，我应该问沈聪。”
她忙给沈聪拨去电话，打开公放，得到对方确认：“当然真的啊，卧槽是真的巧，老陆几乎每天晚上！每天！都听着云意的录播睡着的。我把这个帖子发给老陆。”
宋颂感慨：“天啊，这是怎样的一桩缘分！乞求天地快让这两人在一起吧！”
云意被这个消息震的脑袋有点懵，说：“我先去洗个澡。”
她特意调低了两度洗澡水，冷静下来，发现好像也没什么特别要做的，找个时间问陆尘一下也就好了。
他也会看到这个帖子，知道她是意中人以后，不知道他会是什么感觉。
她心里像灌了蜜似的，哼着歌冲掉沐浴露泡泡，听见宋颂在外头吼：“一一，陆尘去论坛回复了！”
云意忙擦干身体，换了睡衣出来，宋颂把手机直接举到她脸前。
165楼|费马定理：我是陆尘。23楼天使爱美丽同学跟之前发帖黑云意那位手法很类似，要是觉得没拘留够我不介意再送你进去。至于私事，无可奉告。
陆尘回复完半分钟内，天使爱美丽删除了回复。
该不会又是贝媛和简珂她们污蔑陆尘吧，有点离谱了。
一场小风波就这么过去。
云意想给陆尘发消息问他真的一直在看意中人直播吗，却又觉得明天当面问更好。
犹豫不决时，陆尘发来微信：到宿舍了？
云一：嗯。
长颈陆：怎么不说一声？
云一：我忘了……
刚一直忙着刷论坛。
云一：放心吧，我这么大的人丢不了。
长颈陆：不是怕丢。
云一：？
长颈陆：追你的太多，怕你被人拐跑。
云一：拐跑……
云一：追你的不是也很多，你会被人拐跑吗？
长颈陆：也会。
云一：？
长颈陆：假如那个人是你。
/
云意没有想到的是，隔天早晨，校内的论坛帖子会被人搬运到网上，突然间被发酵。
A站的搬运视频播放量已经达到八十几万。
标题：谁懂啊家人们？意中人不仅是女的，还是A大的高材生?！
内容：前两天直播圈的瓜大家都吃了吧？有个叫意中人的主播，平时每天也就直播一两个小时，曾凭借中单不知火舞打入巅峰榜前十，纯纯的技术流。因为他不镜头也不开麦，唯一的一丁点热度就是去直播间学他技术的人，喔对，据说还有听他歌单睡觉的人。
没错，大家一直以为是“他”，包括我！
直到前两天，这位意中人在游戏里撞车显眼包火鸟双鹭。不知道是火鸟用计谋打动了她（不是），还是意中人打算正式进军直播圈，两人竟然进行了一次连麦直播。
视频一连麦吓一跳，大家才发现这意中人竟然是个20岁左右的妹子？那祸国的一张脸，那初恋般的声音，你跟我说是意中人？意中人那技术能是女的？
大家当然不信，意中人直接镜头怼手直播操作，惊呆众人，当晚就涨了两万粉丝，我们显眼包火鸟就不说了，流量拉满，还上了波热搜。
大家以为事情到这里就完了吗？错！
前阵子王者不是举办了高校赛嘛，A大拿了冠军，A大的队长禁欲校草陆尘去年就在游戏圈和高校圈小火过一阵，这次夺冠后更是带着新美女中单云意一起火，台上那两人的眼神，我直接就嗑生嗑死。
但A大不少人后来跳出来拍着胸脯说他俩要有关系头给你，因为这两人自从比赛后就没在校园里一起出现过。行吧，磕错CP我认了。
你说up主你不是在说意中人吗？怎么说到高校赛了？
对啊，本来这两件事毫无干系，直到昨晚，A大论坛火了一个贴，说陆校草跟云中单好像在一起了，然后就有人出来锤陆校草渣男，说他一直在给一个女主播打赏。
锤着锤着，大家发现不对啊，这个视频里的意中人，不就是云意吗？
根据时间线推算，也就是说在两人不知道谁是谁的情况下，陆校草已经听云中单直播睡觉两年半了？
这是到底什么神仙爱情故事啊！！！
难道这就是大佬，学习好，游戏打得好也就算了，竟然在爱情领域里也能如此出色？我慕了啊！！！
视频结尾，配上了陆尘和云意高校赛台上互相对视的一张图，身后是漫天飞舞的金箔，氛围感直接拉满。
云意视线定格视频里她和陆尘这张图上——他看向她的眼神里，像亮着光。
原来他曾经这样看过她。
云意抱着手机微笑起来，特意搜到这张图，保存下来。
早上的直播流量也比平时多了三倍，平台运营也特意敲她，希望能签个独家合同。
直播完两小时，云意看了下今天的收入，五百多。
希望以后越来越稳定吧。
因为突如其来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云意下午再到陆尘家里时开始变得紧张。
她深呼吸几次，才敢按响门铃。
门开了，陆尘穿着一件白色的扭绳针织毛衣，长身而立。
是跟她白色毛衣很像的那件。
云意微微怔住。
陆尘淡声：“怎么不进来？”
云意忙进来换了拖鞋，再抬头时，脸倏地红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知道，他今天是故意穿的这件毛衣。
云意忙用手在脸前扇了扇，脱掉外套：“有点热。”
陆尘：“热还是紧张？”
云意答的干脆：“热。”
陆尘倏地一笑，没戳穿她。
云意跟着他走进书房，翻开书本之前，终于忍不住问：“你真的——看过我的直播吗？”
“那个一直给我打赏的camelopardalis是不是你？”
连日的阴天终于退散，太阳从书房窗户晒进来，明亮的光束里浮着细小的尘埃颗粒，悬在陆尘一侧脸前。
“我还以为你不会问。”
他清冷的脸在此刻染上一丝融融暖意，点一下头，“是我。”
真的确认了猜测，云意一时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
卡壳几秒后，云意脑袋一抽，说了此刻最不应该说的一句话：“那，谢谢金主爸爸。”
陆尘：“……”
第27章 别管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论坛上之前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她跟陆尘两个I的幂次方人站在一起绝对能冰冻方圆五百里——说的就是现在了。
客厅墙上秒针一下下振动着, 每一秒在此刻都显得格外漫长。
片刻后，陆尘终于点一下头，打破这尴尬的场景。
“嗯, 我钱多事少，你好好服务。”
云意：“……”
她甘拜下风，再次逃进书房。
除了讲课时间, 其他时候陆尘都在主卧学习，跟云意互不打扰。
云意做完题就去主卧找他讲解。
“有进步。”陆尘今天竟然还夸了她。
云意开心不已，一眼又瞥到他床头放着的熊猫剪纸摆件：“忘了给你妹剪熊猫, 最近太忙了。”
陆尘：“不急。”
云意有意无意地问：“所以这个熊猫剪纸是谁送的啊？你妹那么喜欢熊猫，你怎么不送她？”
有那么一瞬间，陆尘差点以为她忘了送他剪纸的事。
打量她几秒后, 确定她是故意，陆尘很淡地笑一下：“不能给，虽然我也不知道是谁送的，但这个熊猫对我很重要。”
“为什么？”
“我高考前接到我爷爷情况不好的消息，整个人变得消沉, 觉得整个世界仿佛都是黯淡的。那时候我在KFC, 去洗手间的间隙不知道谁往我的桌子上放了一张熊猫剪纸。
“很靓丽的的红色。
“我的世界好像在那一刻被点亮了，人也又有了勇气。”
陆尘很认真地讲完，观察云意的反应。
云意心情应该是激动的，但是她发现她心里更多的竟然是心疼，以及庆幸。
幸好她当时剪了这只有福气的熊猫给他。
云意轻轻“嗯”一声, “那是不能随便送你妹, 我会尽快再剪一个送她。”
她没说这只熊猫是她剪的, 因为这时候突然认下这件事，显得有些奇怪, 以后找机会再说好了。
陆尘看她几秒：“好啊。”
手机这时震一下，云意拿起来看了眼，只觉得晴天霹雳。
“完了，我跟宋颂那个节目竟然过了。”
陆尘：“那个你画阿凡提胡子的节目？”
“……”云意硬着头皮，“嗯。”
完了，她忘了避开陆尘。
但她慌乱的心很快镇定下来，陆尘那么忙，又要写期末论文又要申请FAST实习，脚还伤了，应该不可能去看她演出吧。
然后就看到陆尘拿起手机，翻开日历：“12月24号晚上大礼堂？”
云意懵了：“……你要去？”
“应该不去。”陆尘淡声，“随便问问。”
“喔。”云意彻底放下心来。
吃了陆尘几次外卖的云意投桃报李，今天点了外卖。
为了保护环境，特意选了环保包装的纸袋子。
却没想到拎进门时，外卖袋子上的纸绳子突然受不住力断裂，热气腾腾的炒菜盒子即将落下时，陆尘几个健步过来，伸手适时托住。
云意看向他的脚，脸上不禁多了几分怀疑：“你的脚……真的骨裂了吗？”
陆尘顿了两秒，“嘶”一声，低声，“好像有点疼。”
云意顿时有点紧张，托住外卖袋子：“那你别动了，快去坐下。”
陆尘应了一声，慢慢地挪到餐桌旁。
云意把外卖搁到桌子上，又忍不住打量他。
对上她视线，陆尘又面无表情地“嘶”了声。
云意忙打开饭盒：“快吃饭，补一补。”
她去厨房拿了筷子，递给陆尘。
陆尘泰然自若地接过，缓缓提起的心却终于放了下来——总算勉强过关。
/
周六。
云意直播了一早上，下午按计划要去陆尘家补课，但她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问了句：你妹妹周末回来吗？
假如她妹妹回去的话，她就先去学校超市买红纸把熊猫剪好。
长颈陆：你需要她在？
云一：……倒也不是。
长颈陆：那她就不在。
云意不知道为什么，莫名有些心虚，她立刻下单买了红纸，又挑了个很大的熊猫玩偶，能占半张床的那种——有种弥补小朋友的心理。
棉花糖这时忽然发来消息。
短腿月：姐姐我这次月考考得超级棒！年级第一，全方面碾压了那个放我鸽子的渣男！
云一：你怎么这么厉害啊[星星眼.jpg]
短腿月：就是，我超厉害的！
短腿月：但是我哥是真的有毛病，我都考第一了他周末还不让我回家！让我接着在学校努力？
云一：[无语.jpg]
云一：你哥哥他自己学习好吗？那么喜欢当第一让他自己考啊！
短腿月：就是啊！！！他大学后就没拿过年级第一了！！！
短腿月：不过本来也没打算回去，跟同学约好泡图书馆来着，就是为了诓零花钱，哈哈哈！
云一：……[小小年纪一身本领.jpg]
短腿月：你最近怎么样啊？跟你暗恋的那个哥哥有进度了吗？[脸红.jpg]
云一：……算是有吧。
短腿月：我要听！！！
云一：最近他在给我补课，等下就要去他家啦。[害羞.jpg]
短腿月：……
转头就给陆尘发了质问消息。
短腿月：原来你约了buff姐姐去家里补课！
短腿月：难怪不让我回家！
短腿月：还搞那么多理由PUA我！
短腿月：得加钱！！！
/
圣诞节前夜，宋颂带着小分队在后台候场——为了点燃现场气氛，他们的节目是开场第三个。
宋颂紧张地不停做深呼吸——马上就要上台了，沈聪到时候就在台下看着她。
她看向云意，“社长来不来啊？”
“不来，他脚踝骨裂了。”云意正在对着镜子补描胡子，做最后的准备。
他要是来了，她反而紧张。
宋颂有些遗憾地“喔”一声。
这时有同学过来喊她们去候场。
云意女扮男装最滑稽，是C位，站在队伍中间位置。
刚到后台站好，就听见前台音箱里传出女主持人响亮的声音：
“让我们颁发今晚的第一个奖项，社团之星奖，获奖的社团是——星空游戏社。”
“星空游戏社，在全国王者高校赛激烈厮杀中连续两年拿到冠军，是当之无愧的社团之星。”
“掌声欢迎社长陆尘上台领奖。”
云意愣住。
宋颂回头冲她挤眉弄眼：“哇，脚踝骨裂都要来领奖？这是一种怎样的精神？啊！”
云意心跳加快，听见陆尘清冷禁欲的声音从音箱里传出：
“感谢我的队友云意，以及沈聪、吴远、闻嘉以及社团负责后勤的宋颂。”
宋颂星星眼看向云意，云意更紧张了，几乎没听到接下来主持人说了什么，直到身边的人推她：“要上场了。”
幽暗的后台，只有一些细碎的灯光从缝隙里漏出来。
云意硬着头皮准备上台，一个挺拔清瘦的身影缓缓而来，她一眼认出是陆尘。
错身而过的瞬间，他看向她，举了举手中的玻璃奖杯示意——这个奖也属于你。
云意冲他点一下头，心小鹿乱撞似的上了台。
舞台打着亮灯，愈发衬得底下观众黑压压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
云意没再想别的，豁出去开始跳舞——音乐响起，他们一转头底下观众就开始狂笑，笑声一直持续到节目结束。
效果还不错。
云意松了口气，回到后台，一眼看到角落里的陆尘。
他站在钢架边的角落，整个人都在阴影里，单手拿着奖杯，一种神秘而极具吸引力的气质扑面而来。
云意尴尬几分，犹豫片刻，还是走过去——反正之前已经丢过脸了。
“你怎么来了？”
“领奖。”
“你的脚——”
“不影响。”
要上台的人来来回回穿梭着，红色幕布被掀起又放下，灌进来冷风。
云意打个喷嚏，抱住肩膀。
“先去换衣服。”陆尘俯身，低头附在她耳边悄声，“我不走，就在这里等你。”
声音柔软，气息灌进云意耳朵里，上瘾似的，让她一时不远离开。
恍惚间，仿佛有人往他们这边看了一眼。
云意清醒似的，“嗯”一声便逃离了现场。
卸了妆换好衣服过来，陆尘果然还在原地等着。
看到她，他似是笑了一笑：“跟我去个地方。”
外头充满了嘈杂的热闹和快乐，云意却跟着陆尘一路从小路来到漆黑而清冷的教学楼。
她一时有种暗夜私奔的感觉。
一路到了四楼拐角一间教室，陆尘开锁进入，打开灯。
不算大的一间教室，并不整齐地堆着乱糟糟的社团杂物。
原来是学校批的社团办公室，十几个社团共用，这还是云意第一次来。
陆尘把奖杯擦拭干净，放到墙边架子上。
他的脚似乎真的没事了，刚才一路走来也看不出有什么问题。
“那之后补课是不是可以回学校了？”
云意不知道为什么，问出这句话后反而有一丝很微妙的失落感。
陆尘抽了张纸巾，慢条斯理地擦完一张凳子，推给她坐：“下周不就期末了。”
“喔，对。”补课补的太上头，云意竟然差点忘了，过了元旦考试周就开始了，她没几天课可补了。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失落太过明显，陆尘玩笑道：“怎么？舍不得？”
云意抿唇，本能地想否认，最终却只是看他一眼，没答话。
幸好陆尘手机响了，他接起来：“好，这就出来。”
“等我两分钟。”他出了门，楼道里传来有人奔跑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那人不知跟他说了什么，很快离开。
再回来时，陆尘手里拿着一本杂志，翻到某处，递到云意面前。
“这是——我们的报道？”
“嗯。”陆尘又擦干净一张椅子，单手拎过来坐在云意旁边，“样刊，还没终审，先带你看看。”
昏黄的灯光下，云意看到她的彩色照片和陆尘的并排在最前列，挨在一起，都穿了白色衬衫，有种格外般配的感觉。
字迹仿佛渐渐花了，他的存在感极强，在这小小的空间里侵袭而来，扰的她一阵慌乱，几乎要丢盔弃甲。
“有没有问题？”
“没。”云意手扶在凳子边缘，小声，“挺好的。”
她根本没有任何心思去读那篇报道。
外头静悄悄的，静谧的夜色仿佛隔绝了一切。
教室门也关着。
云意手不自觉地蜷缩起来，听到陆尘清淡的声音：“我怎么看到有几个错别字。”
“……”
云意实在佩服他的心理素质。
她外头看着陆尘——他接过校刊，翻出一支中性笔，认真而缓慢地将几个字错别字圈出来。
笔尖划在纸上的嘶嘶声。
他的呼吸声。
她的心跳声。
搅在一起。
陆尘在此刻抬头，对上她沉迷的视线。
云意仿佛被戳破心事似的，随口捡了件事情来说：“我那个——对高数考试有了很大的信心，你这个老师教的特别好。”
陆尘不动声色地将校刊放到身后杂乱的桌子上，看她。
“我别的也教的不错，要不要试试？”
云意微微一怔，陆尘一伸手，将她拉进怀里。
她猝不及防地坐在他腿上，手紧紧抓着他羊绒大衣衣领，仰头。
一双小鹿般的眼睛就这么无辜地看着他，看得他人都要化了。
以为他要吻她，他却没有，只是用略微冰凉的指尖轻轻摩挲她的脸，仿佛坐怀不乱的君子一般，用很清淡的声音说：“你的妆好像没卸全。”
“……”
云意有点恼似的“喔”一声。
他一笑，终于低头吻下来。
云意轻轻地闭上双眼，听见他说：“别紧张。”
他气息漫过来，即将触碰到她的唇时，帆布包里的手机在此刻“嗡”地一声。
云意睁开眼。
他哑声：“别管。”
“嗡——”
声音仿佛在催促。
云意小声：“要不还是……接一下。”
陆尘深吸一口气，等了几秒，才不太情愿地缓缓放开她：“嗯。”
云意接起手机。
“请问是吴雪梅的家属吗？我是徽城第一中心医院的护士。”
“我是。”云意手一软，差点握不住手机。
“吴雪梅摔了一跤，正在昏迷中。目前的检查是右腿股骨骨折，可能脑部有血栓，请您尽快来医院。”
“我在外地。”云意声音在颤抖，“我立刻买机票回去。”
挂断电话，她眼泪一下子就涌出来。
“先别急。”陆尘镇定地握住她的手，“回去收拾东西，我送你去机场。”
第28章 别有用心
“您好, 吴雪梅家属。”
“您好，病人现在情况稳定，有血栓但很小, 用了溶栓药物后已经没事，骨折之后看医生怎么说。”
“好的，谢谢。”云意忍住眼泪, 一直惴惴不安的心终于踏实。
来的路上刷到徽城下雪有老人摔了一跤去世的新闻，她生怕遇到最坏的结果，现在这样已经是上天的恩赐。
“她住哪间病房？”
“暂时住6楼楼道。”护士说, “没办法，这两天下雪，骨折的老人非常多, 病房已经满了。”
“先去缴费，病人欠费不少。”
云意点头，连忙下楼交了5万押金，顺便买了点生活用品，上了6楼。
此刻是清晨6点10分, 楼道里开了空调, 还算暖和，白色长顶灯开着，也算亮堂。
零星的病人和家属们刚起床，穿着拖鞋在过道里地走来走去，手上或拎着水壶, 或拿着饭盒。
吴雪梅老态地躺在楼道的第三张移动病床上, 干得像树皮似的手上扎着透明的输液针管。
她有些艰难地稍稍撑起身体, 向周围看了看，喊护工。
护工正在她前一床忙碌, 声音高且凌厉：“等一下。”
云意鼻子酸酸的，连忙拎着行李箱和刚买的一兜东西小跑过去。
“姥姥。”
吴雪梅见是她，又惊又喜，却因疼痛只能挤出个困难的笑容：“一一回来了。”
云意点点头，放下东西抱住她肩膀，哽咽地“嗯”一声。
吴雪梅低声：“给我们一一添麻烦了。”
“说什么呢。”云意调整好心情，“我正好想你了，巴不得回来。”
吴雪梅似有些难以启齿，说：“姥姥想上厕所。”
“我先扶你去，然后再租个轮椅。”
云意忙了一上午，下午医生终于有空见了云意，跟她说了吴雪梅的情况——不算很大的问题，但是粉碎性骨折，需要打钢板好好恢复，手术预计要三天后，因为最近手术排得比较慢。
她听完心里有了底，回去跟吴雪梅说不算大事，又问她怎么摔倒的。
徽城前天下了雪，倒是不大。
吴雪梅说不过出门买颗葱，路上结了冰没化，路过时不小心滑倒了。
她边说边自责道：“都是我没用，要花不少钱吧？”
“没关系的。”云意抱住她，“真的没关系，我们现在很有钱的，真的！”
“耽误课吗？”
“不耽误。”云意安慰她，“我今年的课都学完了，只剩考试了，明年补考一下就行。”
吃完晚饭，云意才终于有了空闲，坐在租的陪护床上，拿出手机。
长颈陆：情况怎么样了？
长颈陆：等你联系我。
陆尘向来克制，连发微信也是如此。
但云意却知道他一定很担心她，因为送她来机场的路上，他表情从没那么紧绷过。
也幸好有陆尘。
她接到电话后整个人都失了魂似的，等稍稍回神过来陆尘已经把最近一班机票买好、叫好了车，她稍微收拾了点行李就赶赴了机场，一点时间都没耽误。
她去楼梯间给陆尘拨去电话，那头立刻接起来。
云意调整好语气，尽量镇定地说：“姥姥醒了，精神状态不错，骨折要做手术，我在等安排，你放心。”
“那就好。”陆尘声音一贯的淡，却染上几分温柔，“你呢？是不是昨晚到现在都没合眼？累不累？”
云意眼睛微酸，长久以来都是她和姥姥相依为命，好像这时生命里终于出现了另外一个人关心她。
“有一点。”
“那一会儿早点睡。”陆尘轻声，“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好。”云意轻轻咬唇，“谢谢你。”
陆尘轻声：“我应该的。”
应该的。
云意想，没有比这三个字更动听的情话了。
好像他跟她就这样自然而然地联结在了一起。
/
周末过去，云意及时地跟导员说明了家里的情况并请假。
导员再三跟她确认：“你确定要放弃所有科目的期末考吗？补考的话就算考再高最多也是60分，有些科目可能都达不到学位证的要求。”
云意很快做出决定：“重点科目我会重修。”
姥姥的手术和恢复都离不开她，她不可能很快回到学校。
作为导员，云意家里的情况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他无奈叹了口气：“行，你平时出勤不错，我跟你几个老师说说情，看看有没有更好的办法。”
云意以为骨折手术会是个小手术，但她签字时还被各种情况告知和可能出现的“并发症”字样吓到，虽然医生一再强调最坏情况大概率不会发生，她还是颤抖着手签的字。
手术安排在新年前一天下午2点。
开始时云意心态还比较稳，但随着手术超过预定时间，她人也越来越控制不住地紧张——像被架在火上烤。
每一秒都是煎熬。
云意在手术室外焦躁地来回踱步。
下午5点半时，陆尘发来信息：手术还没结束？
云意回：没。
然后，陆尘打来电话。
云意接起来。
向来坚强的内心像忽然被更坚硬的东西打碎，她差点哭出声。然后，她听见陆尘清淡却镇定的声音：“我陪你等。”
这份镇定仿佛从话筒里蔓延出来，也影响了她。
云意点点头，“嗯”一声。
她没拒绝，此时此刻，她太需要他了。
云意没心思说话，陆尘就这么默默地在另外一头陪着她。
一直到晚上7点，手术门终于开了。
云意立刻跑过去。
出来的男医生额前头发都湿透了：“手术很顺利。”
云意心里一直紧绷的弦终于松开。
男医生喘了口气，缓缓解释说：“骨头比预计的碎一些，所以多花了点时间，病人马上就出来了。”
她不知道该怎么样才能更好地表达此刻的感谢，只能不停地说：“谢谢医生。”
医生摆摆手，转头又进去了。
云意摸着耳机，跟陆尘说：“太好了，姥姥没事了。”
“我都听到了。”
云意又激动又紧张，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片刻后，听陆尘缓缓道，“一会儿姥姥出来，我跟她打个招呼？”
明显察觉到她紧绷，想让她放松一下心情。
云意明白他好意，只说：“别闹。”
陆尘：“我认真的。”
/
今天是阳历新年，不少做完手术的病人都选择提前回家，让新的一年有个好兆头，所以骨科病房终于空出来几间——甚至吴雪梅很幸运地分到了单独一间。
黑暗中传来吴雪梅睡着后安稳的呼吸声。
云意在病房外等了一下午，也觉得十分疲惫，却迟迟睡不着。
心里既有劫后余生的庆幸，又有一种莫名的后怕。
姥姥年纪越来越大，她以后独居只会越来越不方便、越来越容易出现问题，她要好好想一想该怎么办。
云意翻出两张银行卡的余额，在心里默默算了算，确定了初步的方案后，一颗心终于踏实下来。
想让自己稍微放松一下，她开始刷朋友圈，恰好刷到宋颂一张电子烟花图片，底下两只手比耶，文字是：我们来国贸跨年啦！
云意给她点赞留言：甜的~
马上就引来陆尘的回复：还没睡？
宋宋：哇塞，你俩秀恩爱秀到我的地盘了？
云意哪敢跟陆尘在朋友圈聊天，立刻给他发去微信。
云一：有点睡不着。
长颈陆：看出来了。
云一：……
长颈陆：怎么不找我聊天？
云一：你下午已经陪我很久了，我怕影响你期末考试还有论文。
长颈陆：我也不是每时每刻都在学习。
云一：喔，那我给你打个电话？你方便吗？
陆尘看了眼站在房门口拿着作业本的陆明月，回复云意：两分钟。
陆明月自从拿了年级第一之后对学习十分上头，放假一回来吃完饭就开始做题，不会的找陆尘来问。
没想这回陆尘漫不经心扫一眼她指的题目：“不会。”
陆明月瞪大眼睛，怀疑自己听错了：“啊？这是初中题目。”
“我知道。”陆尘淡然点头，“确实不会。”
“……”陆明月看他片刻，神色复杂，“你数学退步成这样了吗？”
陆尘点头，一面起身把她往外推，“对，所以我要抓紧时间，每时每刻都不能放松学习。”
他“咔”一声锁上门。
陆明月站在门外，头上挂了一个很大的问号：她是不是被耍了？
几分钟后，云意穿上羽绒服外套，去楼道里小声给陆尘打电话。
“今天跨年哎，你没什么安排吗？”
“本来有安排。”陆尘顿一下，“但后来没心情了。”
所以他本来安排了跨年活动，但后来因为姥姥的事，他也没心思跨年了？
云意有点抱歉扰了他的好心情：“其实你可以去的，因为你并不会影响手术的结果，不一定要微信语音陪我，打字也可以的。”
陆尘淡淡道：“要约的人走了，没心情。”
云意微微一怔，抿唇：“以后，还会有机会的。”
“当然。”陆尘温声，“你呢，怎么样？”
“我挺好的，就是好像有点累过劲儿了，所以才睡不着。”
“什么时候回学校？”
云意停顿几秒，缓缓说：“这学期可能不回去了，我不想丢下我姥姥一个人。”
“我明白。亲人才是最重要的。”
因为他爷爷的事，他很理解云意的心情。
“只是……”电话那头很轻微地叹了口气，“见不到你了。”
有点失望的语气。
云意很小声：“我们可以视频的。”
陆尘停顿几秒，很慢地说：“有些事——视频教不了。”
云意秒懂。
她脑海中闪过之前在那个幽暗的教室里的暧昧画面，有些脸热。
偏偏他声音禁欲似的，仿佛是在说一件相当正常的事，这显得她在乱想一般。
云意偏想戳破他这层虚伪的面具。
她装作没听懂似的问：“比如呢？”
她是真的怂，但不时总想挑衅一番。
陆尘从鼻腔里溢出一声笑：“你真要听？”
“是什么？为什么不听？”云意就不信他好意思说出来。
陆尘便用他特有的冷调慢条斯理地说：“比如——
“怎么把你拐去单独的房间。
“怎么想办法去触碰你的手。
“怎么装作不经意间把你抱进怀里。
“怎么吻你。
“又怎么，握住你羽绒服的拉链——”
“停！”云意羞得简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还怪她：“不是你偏要听？”
“那你也不用尺度这么大吧？”云意吐槽，“说完接吻还不行，还说——”
“说什么？”他无辜道，“喔，羽绒服拉链啊？你是不是误会了？我想说的是，怎么把你的羽绒服拉链装好。”
“……”云意有点想骂人了。
/
吴雪梅在医院住了一周后回到家，听到云意说准备请个不住家阿姨来家里帮忙时，她惊呆了。
云意尝试说服她，理由有三：
一、她现在有二十五万存款，兼职赚的钱每月有6千，以后还会赚更多，徽城4千左右足够请一个很好的阿姨，她们请得起；
二、她在家也要忙直播，照顾她的时间不多；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等她年后上大学，她担心吴雪梅一个人在家有意外，想请个长期阿姨一直用下去，需要吴雪梅先适应。
吴雪梅自然不同意，就算真赚了钱也不能这么乱花，请什么阿姨，她在轮椅上也能做饭，她腿好了之后会小心的。
云意只好说：“你要不同意请阿姨，要么跟我去A城，要么——我转回徽城来上大学。”
总归不可能放她一个人在家。
她趴在吴雪梅腿上：“姥姥，钱会再有的。”
吴雪梅抬起手，摸了摸她的头发，有些哽咽：“好，听你的。”
云意很快联系中介公司开始面试，选了手脚利落做饭好吃的汪阿姨，给家里装好摄像头。
然后把杂物间稍微清理出来，买了套小桌子小椅子，平时就关上门在这里开麦直播。
这段时间，她的直播时长从原来的2小时，延长到每天8小时，粉丝越来越多，热度也越来越高，甚至有粉丝开始自发地剪辑她的操作视频。
就这样忙碌到寒假前，宋颂打电话过来：“你的床铺我帮你收拾好了，那个大熊猫怎么办，直接放你床铺上会落灰哎。”
云意这才想起来，这是之前给陆尘他妹买的。
她说：“我找陆尘去拿一下好了。”
“啧啧啧，你们终于在一起了呀？”
“倒是还没。”云意清了清嗓子，“这是买给他妹的。”
“你俩好龟速啊。”
“这不异地了嘛。”云意突然想起来，陆尘说过下学期要去FAST实习，在贵州待一段时间，该不会这恋爱下学期还谈不上吧？
云意挂断电话，又给陆尘拨去电话，让他去拿熊猫玩偶。
陆尘重复了一遍：“给我妹？”
“对啊。你妹不是喜欢熊猫吗？”
陆尘平声：“云同学，你什么时候讨好讨好我？”
“这不也是在间接讨好你吗……”云意小声。
陆尘笑了：“下次可以直接点。”
/
寒假就这样到了，棉花糖也放了假，云意开始陪她双排。
棉花糖一上线就打开语音，跟她叭叭叭开始聊天。
“我哥不知道哪根筋不对，他一个大男人竟然开始抱着玩偶睡觉了，他以前明明最讨厌玩偶。
“对了，我期末考得可好了，又是年级第一！
“不过……我好像有点误会之前我喜欢的那个男生了。”
云意拉她进房间：“怎么误会啦？”
“喔，就我一直以为他是故意没跟我去看电影。昨天离校前我才知道，他之所以跟那个女生去看电影，是因为那个女生骗他说我也会去看。
“他进电影院后知道我没去，很快就出来了。而且他俩也没好。
“哎，搞什么，我都把他当渣男很久不跟他说话了……
“你说我还要不要理他，哎，头疼。”
小大人的语气。
云意觉得好笑：“你等会儿可以拉他双排啊。”
棉花糖很矜持：“我再看看吧，他那么笨，那么容易就被骗。对了，你跟我——咳，跟那个暗恋的人怎么样啦？”
云意微叹一口气：“别提了，还没恋呢，就已经异地了。”
反正也没开直播，云意忍不住说，“好久没见他了，还有点想。”
陆明月抬眸看了眼刚推门而入的陆尘，“喔”一声。
向来清冷的陆尘似是在一瞬间就柔和下来。
陆明月暂时关掉麦克风，问陆尘要不要玩。
陆尘摇头：“不了，还有个模型要算。”
他看向陆明月，“你哪天开学？初七？”
“你是魔鬼吗？我才刚放假你就盼着我开学？”陆明月看着他，“懂了，你想去见buff姐姐。”
陆尘淡声：“知道就好，懂事点，早点去学校。”
陆明月：“……”
陆尘没再说什么，转身出门。
话筒里这时传来云意的声音：“我准备直播啦，糖糖你说话注意啊。”
陆明月重新开麦：“我哥那个变态……”
云意按开播的手顿时停住：“你哥又怎么了？”
棉花糖顿一下：“喔，也没什么，就是有点恋爱脑，大概很喜欢那个姐姐吧。”
云意没继续问人家私事，她想起来：“对了，我什么时候帮你哥打巅峰赛？新赛季开始了，我现在正好有时间。”
棉花糖含糊道：“以后吧，现在可能还不到时候。”
云意猜测大约棉花糖哥哥最近一头扎进恋爱里了，于是说：“也行，赛季初比较难打。”
这大约是云意人生中最长的一个假期，也是她过得最安心的一段岁月。
不用算计着生活费还剩多少，三餐和家务有阿姨打理，姥姥闲下来重新有了剪纸的兴趣，戴上老花镜打发时间，而她只需要直播就好。
她第一次觉得，原来只是一点钱就可以让她们过的很好。
脑海里却不受控地升起一个念头——只是这么一点钱，她那位生父都不愿意给吗？他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然而这念头终究也只是一闪而逝，她不会允许自己为那个男人伤怀太久，矫情片刻也就罢了。
临近年关，天气渐渐暖和下来。
这天吃完晚饭，云意照常下楼倒垃圾，顺便给陆尘拨去电话——最近已经成了习惯。
“喂，让我猜猜，又下楼丢垃圾？”
“嗯。”云意拎着两个手提垃圾袋，往巷口的分类垃圾桶走，“你这样问，好像显得我很怠慢你。”
陆尘声音清冽：“怎么说？”
“就是——好像只有在丢垃圾的时候我才会给你打电话的感觉。”
“这难道不是事实？”
云意把垃圾丢掉，开始放慢脚步往回走：“哪有，我丢垃圾也不会丢三十分钟，应该是……”
她稍稍顿一下，抬头看了看晦暗的夜空，高而远，像她跟他之间间隔的距离。
这份距离将思念拉长，也仿佛让她的胆子大了几分。
有些话不当着他，反而更容易开口。
她说，“应该是，我醉翁之意不在酒。”
那头彻底安静下来，只偶尔有微弱的电流声，像踩在冻干未化的雪上。
云意有些拿不准陆尘的反应，紧张起来。
“你怎么，突然不说话了？”
难道是她进度太快他不知道该怎么接了？应该不至于吧，之前他已经表现的很明显了。
正揣度猜测之时，陆尘开口。
“你的意思是——你对我别有用心？”
第29章 我想你
陆尘的语气似是反问, 细细品味又仿佛带着些许肯定，甚至刻意的撩拨。
云意当真不是对手。
分明她点起的火，却一下子偃旗息鼓, 举手投降。
“垃圾丢完，我要回去了。”
陆尘：“难道我表坏了？这才不到十五分钟。”
“……”
云意心虚，“今天有点冷, 我想先上去。”
陆尘那头等了几秒，才问：“徽城今天最低气温多少度？”
云意开始胡诌：“零下7度，超级冷。”
还特意发出一个很大的“嘶”声, 显示她被冻得哆嗦。
陆尘似是很真诚地在疑惑：“难道我的天气软件也坏了？7度前面少了零下？”
云意发觉自己中了圈套。
她顿时有点小生气：“你明明查到了还问我，你故意的。”
陆尘发出很低的一声笑，像大提琴的最低音琴弦不经意间被轻轻拨动。
“又要落荒而逃？你就这么点儿胆子？”
云意反驳：“我哪有要落荒而逃, 7度我就不能冷吗？谁规定的。”
简直不讲道理。
“当然可以冷。”陆尘语气带笑，“我只是有点伤心——”
您那是伤心的语气吗？
云意提高警惕，不知道他又要玩什么花招。
“伤什么心？”
“本来就是异地恋，还这么——”他点到为止。
但云意无疑已经领悟了他话里的意思。
太过浅尝辄止，叫人心痒难耐。
但今晚他太得意, 云意无端觉得不爽, 好像在今晚这一场较量里，她输得过快，一口气憋在胸口。
她强调：“只是异地——还没恋。”
“原来还没恋。”陆尘重复一句，“更伤心了。”
云意差点笑出声，但下一秒她就笑不出来了。
陆尘用很平淡的声音说：“不过你这样强调, 是在暗示我？”
“没有。”云意忙说, “真没有, 绝对没有。”
陆尘“嗯”一声，语气无波无澜, “你这么再三强调，是欲盖弥彰？”
云意“啪”地一声，挂掉电话。
因为她意识到，今天无论如何，她不可能胜出了。
/
除夕前一天，汪阿姨放假，云意推着吴雪梅去菜市场买菜，为即将到来的年夜饭做准备。
她提前请教陆尘，列了几个容易做的菜，打算亲自下厨试试。
吴雪梅看她有模有样，比上次回来更有章法，笑着夸她：“真是又长本事了啊。”
云意笑着说：“问了个很擅长买菜的同学。”
吴雪梅：“什么同学啊？”
云意还不愿意透露太多：“大学同学。”
吴雪梅忍着好奇心没多问。
有陆尘给的菜谱加上吴雪梅从旁指导，云意还算从容地做了四道菜：清蒸鲈鱼、粉蒸肉、肉圆子和凉拌黄瓜。
只是鲈鱼略碎，粉蒸肉略黑，肉圆子略扁，凉拌黄瓜切片略厚。
但吴雪梅仍直夸好吃，夸得云意都有些不好意思。
饭后开着电视机，伴随着热闹的春晚声，吴雪梅突然很感慨地说：“你妈走的那年春节，我看着床上睡着后小小的你，在想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
“原来十几年只是一眨眼的功夫。
“看你现在这样，我就算去地下见你妈也跟她有交待了。”
云意眼泪一下子涌出来，搂住吴雪梅：“您胡说什么呢？”
吴雪梅用手帕抹了把眼泪：“不说，不说，姥姥这是高兴的，高兴的……”
“您还要看着我结婚生孩子呢。”
“好好好。”
“还要替我带孩子。”
“好好好。”
云意哽咽着说，“不会欺负你，我会给你配个阿姨的。”
吴雪梅彻底被她逗笑了：“你放心，姥姥腿好了一定好好锻炼，争取给你多带几年孩子。”
确定吴雪梅只是一时感慨，云意放下心来，陪她看春晚。
到底是春节，吴雪梅难得熬到10点钟才躺下睡着，云意平复了下心情，悄悄起身，去杂物间。
她之前说好今晚要陪棉花糖玩。
打开游戏那一刻，她突然意识到刚才竟然说了“结婚生子”这四个字——以前她根本连想都不会想的四个字。
而且，她脑海里浮现的人也是陆尘。
云意一阵脸热——她都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要是让他知道了还不知会怎么逗她。
她上线游戏，开启直播。
棉花糖正好在线上亮着头像，显示在训练营训练。
太刻苦了。
云意邀请她双排。
她没开语音，可能是过节家里热闹不方便。
云意先发了个王者红包给她：新年快乐~
棉花糖领完道谢，然后打字问：你跟你暗恋的人怎么样了？
云意发了个叹气的表情：一言难尽。
爱吃棉花糖：？
差一个buff：异地还未恋。
差一个buff：太惨了。
爱吃棉花糖：……
爱吃棉花糖：你想恋？
差一个buff：也不是一定要马上恋，但是有点想他，就……有点熬人。
发完这句话，云意突然意识到对方还只是个初中生，说这些显然太不合适。
她立刻闭嘴，进入游戏，带棉花糖上了六颗星之后，还差两分钟零点。
云意跟棉花糖告别，点开陆尘的微信头像。
她内心有种预感，他今晚一定会卡点给她拜年，于是她就坐在屋子里，安静的等着。
窗外炸开一朵烟花，在浓郁夜色的背景下显得格外灿烂。
坐在这间很小的杂物间里的椅子上，云意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另外一个杂物间——A大那间办公室。
临别前在办公室的场景也猝不及防切入脑海中。
他微凉的手，克制的眼，略沉而哑的嗓音……
云意不觉一瑟，手机在此时恰好一震，陆尘果然卡点发来消息。
长颈陆：春节快乐。
下一秒，他打来视频。
云意把杂物间的门关好，戴上耳机，接通视频。
窗外响起震耳欲聋的鞭炮声，云意根本听不清陆尘说了什么，只能看到他嘴在动。
她敲字过去：外面在放鞭炮，稍等。
视频里，陆尘穿一件轻薄的白色丝绸睡衣，扣子系得板板正正，他应该是刚洗完澡，头发松松散散的，比平时多几分慵懒。
垂眼看了下手机屏幕，他点头，懒散地靠在床上——板正的扣子歪开一颗。
云意心头一悸，别开眼。
这一等就是二十分钟，鞭炮声终于陆续过去。
她终于听得到陆尘清淡的声音：“差点忘了，徽城不禁烟花炮竹。”
“对，你是不是不习惯？吵到你没有？”
“不至于。”陆尘抬眸。
云意穿着一身珊瑚粉色的棉睡衣，黑色的长发高高挽起，有一缕落在白瓷似的脖颈边，随意搭在精致的锁骨上，仿佛一种诱惑。
陆尘很确定，她绝非故意，因为没这个胆子。
他移开目光，往她身后看去。
约十几平的小房间里，纸箱整齐地堆叠了几层，旁边还有一个不锈钢的小书架，挤满了书，最上方还有几个奖杯。
这场景莫名让人觉得熟悉。
陆尘认真看了镜头一会儿，“你在哪儿？”
“姥姥睡了，我在家里的杂物间。”云意不太好意思地说，“东西稍微有点多，有点乱。”
倒不是汪阿姨不行，实在是巧妇难为无空间之整理师。
陆尘“嗯”一声，问，“你平常在这儿直播？”
他查过云意那个地址的房子，基本是很小的一居室。
云意：“对。”
“冷不冷？”
“不冷，今天最低温度才7度。”
陆尘笑了：“7度不能冷吗？谁规定的？”
“……”
云意还没想好怎么回嘴，他已经先换了话题：“我怎么觉得，你家里这个小屋，有点眼熟，是不是……”
云意打断他：“闭嘴，不许说，不许说！”
陆尘看她像一团小猫似的炸毛跳脚，只觉得十分可爱，实在忍不住逗她。
“我又没打算说像A大社团的办公室。”
云意果不其然给他搞得脸红了，狠狠瞪他一眼。
算了，说都说了。
大过年的，云意大方地不跟他计较，随口问：“那你本来打算说是不是什么？”
陆尘朝她看过来，隔着屏幕，她都能感受到他眼中幽深的情绪。
云意直觉问了个不该问的问题。
果真下一秒，他说：“是不是很好的教学场所。”
云意：“……”
云意彻底被陆尘搞失眠了，凌晨快4点都还没睡着，眼睛明明困了，大脑却一直处于极端的兴奋状态，让她完全无法静下来。
她重新打开手机。
罪魁祸首大约已经睡了，她却后怕似的不敢再刷朋友圈，点进微信视频随便刷刷游戏，给一个职业选手的火舞点了个赞。
大约一分钟后，微信里跳出一个红点，显示@长颈陆也给此视频点赞。
感觉下一秒陆尘就要问怎么不找他聊天，云意先发制人发了个你还没睡的表情包过去。
长颈陆：没。
云意正要问他为什么，他已经回复过来消息。
长颈陆：万物与我都是荒诞的静寂 （[注]）
云意敏锐地察觉到这应该是某个作品里的句子。
她没读过，指尖一字一字敲入搜索框，点击查询。
万物与我都是荒诞的静寂——
此时我想你。
这深夜里突如其来的浪漫。
从来没人跟云意说过这种话。
心底的某处空白情感仿佛被填满，云意心跳加快几拍，像一把缓缓推进已久的游戏，终于快要推到高地。
隔着千里，隔着网线，她胆子实则大很多，有些念头，不受控似的生长。
她深吸一口气，伴随着怦怦的心跳声，缓缓打字。
云意：是想我，还是想教学？
长颈陆：想对你教学。
他的直白让云意又有几分害臊。
但她很快便开始享受这种害臊，回：那我，需要预习吗？
长颈陆：？
长颈陆：你想跟谁预习？
云一：……
云一：不是，我是指教程，比如文字之类的。
长颈陆：不用。
长颈陆：你只需要一支口红。
他已经知道，她是故意涂那个颜色的口红了。
云意抿了抿有点干的嘴唇，换了话题：没想到你会今天发这句话。
长颈陆：我也没想到。
长颈陆：但氛围到了，再不发不礼貌了。
云意弯唇笑一下。
云一：还以为你会丢个数学方程式之类的给我。
长颈陆：？
云一：就那种笛卡尔心形图之类的，网上看到过，数学系表白必备。
长颈陆：凌晨四点给你丢数学方程？
长颈陆：你确定你不会想骂人？
云一：有道理。
云一：不过，我很礼貌的，从不骂人。
陆尘很快抓住重点：有多礼貌？
云一：比如现在，我困了，打算跟你说晚安。
长颈陆：那我是比你少一些礼貌。
云意已经无法直视礼貌两个字了。
不过天光微亮，真的不能再聊下去，她要去补个回笼觉。
/
云意迷迷糊糊醒来时看了眼墙上老式钟表：10点。
她一个激灵，连忙爬起来，看向坐在床边的吴雪梅，内疚极了：“怎么没喊我起来？饿了吧姥姥，对不起我睡过头了，我这就去做饭。”
“不饿，我随便垫了口。”
吴雪梅觉得她难得睡这么久，没叫醒她。
床边靠着一张老旧的红木桌，桌面划痕累累，是吴雪梅当年的嫁妆。
桌上放着一个饭后的空碗，里头还有些豆奶沫儿，云意猜测吴雪梅应该是扶着桌子勉强泡了碗豆奶。
云意搂住她胳膊：“下次叫醒我就行。”
她忙去洗漱，煮了汪阿姨放假前冻的猪肉芹菜水饺。
饭后接到温景同约她见面的消息，云意跟姥姥说了声便出门了。
两人约在以前常去的一个小广场，这里有层层叠叠的台阶，坐着吹风喝酒很舒服。
温景同果然带了当地的一种特产荞麦啤酒，直接起开递给云意一罐。
“好久没联系，我想着总得见见你，最近过得怎么样？”
打小的情谊轻易不会变。
“还好，前段时间我姥姥骨折了，做了个小手术。”云意看他神色难掩倦意，只轻轻揭过。
温景同蹙眉：“怎么没跟我说？”
云意笑笑：“又不是大事，我自己能搞定，而且我还请了阿姨帮忙。”
“那也得跟我说一声，一会儿我过去看看姥姥。”
“好。”
他瘦了许多，两颊都有些陷下去。
云意啜了口啤酒，问：“车辆工程专业这么卷吗？你都这样了？“
“倒不是。”温景同心不在焉，似是望着远处的广场出神，“是我不得不卷。”
温景同家境不好，他以前当然也拼，但不至于如此。
云意：“发生什么事了吗？我手里还有点钱。”
温景同温柔笑一下：“不用。我只是喜欢上了一个太过高不可攀的人。”
“原来如此，爱情啊。”云意忍不住感慨，“她家境很好？”
“不是一般的好。”温景同眼中闪过一抹黯然，“北城前五十那种。”
云意倒抽了口冷气：“是之前你在A大见的那个人吗？”
温景同“嗯”一声，不再多说，“你呢，跟那个男生怎么样了？”
提起陆尘，云意还有些不好意思：“应该快了。”
温景同看她一会儿，打趣她：“原来你竟然会害羞。”
云意忍不住踢他：“闭嘴。”
温景同笑起来，他是真的替她高兴。
两人又聊了会儿天，温景同看到广场不远处一个小男生对着这头拍了张照片。
他跟云意指了指：“好像在拍我们。”
不确定是不是看直播的网友，云意一口喝完这罐啤酒：“走吧。”
温景同买了点东西，跟她一起回去看望了吴雪梅，又留下来吃了顿晚饭才离开。
云意没想到，这场见面会引出一个小插曲。
当晚就有人在某论坛爆料：意中人是不是劈腿了？
内容：看我IP，意中人跟这个男的很亲密啊，这男的还跟她一起回家了。
附上了她跟温景同在广场喝酒，以及一起回家的照片。
正月初一，云意请了一天假不直播。
得知这个消息还是通过八卦的宋颂，因为这贴很快就被转去A大论坛了。
A大B大算兄弟院校，温景同很快也被认出来是B大校草，论坛顿时又炸了：难道是三角恋？云意手握A大B大两校草，NB Plus+啊。
云意对论坛内的猜测很无语，大过年的，竟然还有这么多人这么闲？
好在宋颂知道情况，上去回复云意跟温景同是发小。
经过之前一系列的事情，云意不打算在论坛上花费时间和心力了，陆尘说得对，私事没必要跟别人交代。
而且随着她直播热度走高，以后关注她的人也会越来越多，她不能陷入自证陷阱。
手机这时显示：陆尘发来一条微信消息。
是一张截图，一行黑色加粗的大字：意中人是不是劈腿了？
“劈腿”两个字被用红色笔迹特意圈出来。
云意回复了个流汗的表情包。
这种事情，当然要赶快说清楚。
云一：他是我发小，叫温景同，他之前去A大找我吃饭时还碰到你了，你还记得吗？
长颈陆：老得让人印象深刻。
云一：……
温景同哪里老了，只不过家庭原因，他从小就显得成熟稳重一些罢了。
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陆尘的阴阳怪气。
云意接着解释。
云一：过年我们都回来了嘛，就见了个面。
云一：然后他听说我姥姥做了手术，就过来看看她，顺便吃了顿晚饭。
云一：就是这样。
长颈陆：知道了。
云意敏锐地察觉到，陆尘不太开心。
她只好又解释：我跟他真的没什么。
陆尘回复很快：知道。
长颈陆：不过是一起喝了一下午酒罢了。
他好酸。
云意解释：没有喝一下午。
云一：就一罐，是徽城特产的荞麦啤酒，你在徽城的时候喝过吗？
长颈陆：没。
长颈陆：也没暗恋过人。
长颈陆：我在徽城的时候都在好好学习。
“……”
为什么又突然旧事重提。
怎么办，感觉好像得哄一哄了。
云意抿唇，上网搜了搜，给陆尘发去一个方程式。
云一：x^2+y^2=a^2(1-sinθ）[注]
片刻后，陆尘那头发来一条语音。
“笛卡尔心形，拿随便搜来的、别人的东西糊弄我？”
看似质问，尾音却明显带着几分愉悦。
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但云意很享受他此刻的小吃醋，她想了想，去吴雪梅剪纸的桌子上拿了张红纸，搜了教程很快折好一个红色心形。
拍照发过去。
云一：这个可以吗？
云一：我自己折的！
长颈陆：给别人折过？
云一：当然没。
长颈陆：算你过关。
云意觉得好笑：我发现你好能吃醋。
发过去后，迟迟未能得到回应，云意敲了个问号过去。
云一：在做什么？
长颈陆：写教程。
云一：……？
第30章 喜欢你的心情
云意着实不太理解, 陆尘是怎么把话题转到“写教程”上的。
只能认为他不想回应吃醋这个话题，所以才又把“写教程”拿出来臊她。
云一：你不是说我不需要吗？
长颈陆：写给我自己。
云一：……
云一：你还需要教程？
云意没过大脑，把心底的疑问直接问出来——以他的本事, 这种事情竟然还需要准备教程？
不想陆尘回：你的意思，你来掌舵？
云一：……？
长颈陆：只有单纯享受的人，才不需要教程。
这天不能再聊下去了, 云意借口洗漱睡觉，结束今天的对话。
隔天直播时，云意不得不澄清了一下跟温景同的绯闻, 并强调希望大家不要跟踪拍摄，以免影响家里的老人。
一天平静的直播结束，云意炒了两个菜, 跟姥姥认真吃完晚饭。
洗完碗，宋颂发来的微信消息。
截图来自论坛，标题是：陆校草也劈腿了？这是宁妍吗？
照片里，陆尘跟女生并排坐一起，在机场等候室里打游戏。
女生一头栗色波浪卷长发, 五官明艳到给人感觉有些张扬, 穿了一身红色V领双排扣大衣，里头配一件白色高领毛衣，手里随意挎着一个黑色小包，自带一种自信气场。
两人动作倒没有特别亲密，像熟悉的普通朋友。
云意自然没怀疑陆尘, 去学校论坛看贴, 有人爆料：
吃瓜。四中的同学应该都知道吧, 陆校草在四中的时候只跟宁妍往来，我还以为他俩有戏呢？结果陆尘高二突然转学了。话说他俩都在A大吧？难道一直秘密联系着只是我们不知道？
又有人说：
看吧, 我之前都说了云中单会被耍，你们还都不信？
38楼：B大借号上来的，宁妍不是在跟我大温校草谈吗？难道不是？我是不是可以对温校草出手了？
39楼：楼上建议复习一下，昨天温校草跟云中单在徽城被拍到了，还一起回！了！家！
42楼：我也B大的，忍不住借号过来，弱弱地问一句沈维不是在追宁妍吗？
43楼：你们没事儿吧？沈维不是在追云意吗？之前一直在跟她的课吗？
46楼：我已经看不懂了，哪位高人捋一捋到底什么情况？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云意没再往下翻，只是又看了一遍主楼爆料，目光停留在“陆校草在四中的时候只跟宁妍往来”这句话上，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明明是相信他的，但也忍不住去胡思乱想。
以前他们会不会有什么？陆尘要跟她一起去哪里，怎么都不跟她说一声？虽然现在好像还没到需要报备的那一步……
她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把论坛标题截图，用红色笔墨圈起来，同样发给陆尘。
他没回应。
云意起身，换了衣服，决定先下楼丢今天的垃圾。
住宅楼老旧，楼道有些狭窄。
云意裹着大衣慢慢走出去，湿冷的空气迎面而来。
天色已暗，巷子里每个单元门口只一盏很小的白色节能灯微弱地亮着，连人影都看不清。
她快速走出巷口，丢掉垃圾，拿出湿纸巾擦干净手，往回走。
不由自主放慢步伐，重新拿出手机看了看：陆尘还是没回复。
难道还在飞机上？
云意的手按在微信语音上，却迟迟不敢拨通，万一他不接该怎么办？
在巷子里徘徊了好一阵儿，还是没作出决定。
快到自家单元门口时，却忽地看到一个高痩的身影就那么站在对面高墙下，不辨样貌。
她随意看了眼便挪开视线，对着手机发了会儿呆，还是拨通了微信语音。
不过一秒，她听到站在对面的男生手机响了。
熟悉的微信语音铃声。
云意不作他想，特意走远几步，怕影响彼此间的通话。
语音接通。
耳边和身后几乎同时传来陆尘特有的冷调声，似有回音：“喂。”
云意霍然一震，顿住脚步，回头。
身后的人影从黑暗中慢条斯理地走出来，冷白的灯光落在他身上，舞台剧般照亮了他此刻出场的瞬间。
他一只手举着手机，另一只手还拎着一个黑色行李箱，那双一贯微冷的双眸里透出一点戏谑的温柔。
“差点以为你不给我打了。”
两人中间落着一盏灯光的距离，谁也没继续往前走。
云意整个人几乎是傻掉了，连语音都忘记挂：“你怎么——在这儿？”
陆尘面对她站定，身后是长得看不见尽头的小巷。
他说：“听说有人想我了，所以我来了。”
没探究他这句话背后代表着什么，云意挂断电话，走到他身前，低头看了眼他的箱子。
压住惊涛骇浪般的内心，她问：“你刚到？”
“一下飞机就直接过来了。”
云意突然反应过来：“那我刚才下楼的时候你就在这儿了？”
“嗯。”
云意有些懊恼：“那怎么没喊我？”
“等你发现不是更好？”
云意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陆尘这样不食人间烟火的人，会近乎执着地刻意制造一场浪漫邂逅。
知道她每天都差不多这个时候下楼丢垃圾，特意在这里等她。
云意仰头看他：“那你等了多久？”
陆尘垂眸，目光落在她身上：“不久，刚好复习一遍教程。”
云意一下子低下头，不敢看他。
当着他的面，她不敢放肆。
陆尘不觉一笑。
她未施粉黛，随意扎了个松散的丸子头，头快缩进大衣里，仿佛蜗牛似的。
陆尘：“我说王者教程，出了个新英雄。”
“……”
好吧，算是勉强替她解了围。
云意重新抬起头：“那你等下去哪儿？”
“酒店吧，回家卫生又要搞到半夜。”陆尘抬抬下巴尖，“来都来了，陪我走走？”
云意看着他手里的行李箱：“那这个？”
陆尘扫了眼单元楼门：“没什么贵重东西，扔这儿吧。”
“还是别了。”云意最终带他把行李箱放到巷口常去的一家杂货铺里暂存，然后带他随意地在附近溜达。
“你在徽城的时候，来过这附近吗？”
“没。”陆尘单手抄袋，“我基本家、学校和医院三点一线，有时会去趟菜市场。”
老旧的城区正在改造中，这条街道呈现一侧繁华一侧破落的矛盾场景。
冬天晚上街道人不多，身旁偶尔有车辆飞驰而过。
云意跟陆尘并肩前行，给他稍微介绍附近的布局：哪里是小吃街，哪里是网吧街，还有菜市场。
陆尘平声问：“你被拍的广场在哪儿？”
云意心虚道：“往东走大约二十分钟吧。”
陆尘点了点头。
云意口袋里的手机开始震，吴雪梅来电话了。
她忙接起来解释，楼下遇到了高中同学，聊几句就回去，不用担心。
又走几步，手机又震，这回是微信，宋颂问她有没有看帖子，陆尘怎么回事儿。
她暂时没理，没走几步，宋颂又特意打来电话。
陆尘：“接吧。”
云意接起电话，宋颂劈头就说：“一一，你看帖没有啊？陆尘跟一个女生一起坐飞机了！”
语气急切到仿佛陆尘已经出轨。
云意：“看了。”
“那你没问问陆尘什么情况？”
云意不由自主地弯唇：“可是他现在就在我面前。”
宋颂发出一声土拨鼠尖叫：“对不起，打扰了。”
她过来人似的又嘱咐一句，“记得做好措施啊。”
云意吓得连忙挂掉电话，装作很平常地看了陆尘一眼：他应该不至于听到吧？
看陆尘面色如常，她才松了口气，把手机调整到静音模式，不想让人再打扰。
外头其实还是有些冷，呵出来的气化作白雾，在煌煌路灯下升起来消散。
不知走了多久，陆尘忽然问她：“冷不冷？”
云意没多想：“不冷啊。”
陆尘停住脚步：“但我有点冷。”
云意拿出手机，翻开天气软件扫了眼：“不至于啊，今天最低气温7度。”
说完才意识到什么，看向陆尘，他果然眉梢眼角带着笑意：“7度不能冷吗？谁规定的？”
云意一时噎住。
隔着网线打悄骂俏也有阵日子了，但当面仍旧不习惯。
陆尘将手从口袋里拿出来搓了搓：“真的冷，不信你试试。”
不等她反应，他极为自然地握住了她的左手。
手掌心顿时被一股暖意包裹住。
她此刻才终于明白，他问她冷不冷究竟是什么意思。
分明是网上见过的、电视剧里演过的很拙劣的套路，但怎么能让她如此怦然心动。
陆尘察觉到了她微微紧绷的身体，但她并没有挣脱，只是垂眸看了眼，抿唇嗔怪似的说：“你这叫冷？”
陆尘笑一下，只说：“你手这么凉。”
他穿了一件白色毛呢长大衣，没有口袋，他便慢条斯理地地开始单手解衣扣。
明明可以放开她，他偏不。
过分清冷的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单手解扣的动作实在是过于赏心悦目。
云意不敢多看，只说：“不用，我没那么冷。”
最后一颗圆扣被解开，露出里头叠穿的灰白色西装。
他握住她的手，跟他的一起，放进西装侧边口袋里。
云意便不说话了。
又走了一会儿，她像是终于习惯，稍微放松下来。
陆尘问：“要不要喝水？”
云意怕他渴，于是点头说好。
陆尘就这么牵着她，进了路边一家小商店。
进门看到商店女老板的瞬间，云意下意识想抽回手，却被陆尘牢牢握住。
他低声：“你认识老板？”
云意明显有点紧张：“不算认识，脸熟。”
陆尘“嗯”一声，抬头跟女老板淡声说，“两瓶矿泉水，谢谢。”
他一面说，口袋里的手一面动作，故意霸道地分开云意每一根手指，跟她十指交缠，仿佛某种绳结一般缠得更紧。
不许她离开。
云意有种光天化日之下偷情的暧昧感。
她一动也不敢动，连呼吸都小心翼翼，每秒都显得格外长。
被藏进口袋里的那只手心沁出湿热的汗，黏腻地贴在肌肤上，仿佛桑拿天的空气。
陆尘终于结完账，单手捏起两瓶水，带她离开。
转身时，女老板冲她露出一个家长式的祝福微笑。
云意手黏得都有些受不了，但陆尘竟没什么反应。
她尝试着动了下手指，问：“你不是要喝水吗？”
陆尘这才放开她，打开一瓶水，先递给她。
左手终于解放，一接触空气便感受到几分潮湿的凉意。
她习惯几秒，拿起水瓶喝一小口，转头看陆尘——
路灯下，他仰起脖子，清晰而分明的喉结微微动了动，一种禁欲的性感。
她假装看向其他方向，等他喝完，才说：“你手上有没有出汗？”
陆尘瞥她一眼。
“我没别的意思，你不是有轻微的洁癖吗？我只是怕你不舒服。”
“这就不舒服？”他阖上瓶盖，意味深长，“以后怎么办？”
“……”
云意只好掩饰性地又喝一口水。
陆尘没再逗她，说：“不用担心，我对你没有洁癖。”
好像是这样。
他的雨伞给她用，饭盒给她用，聚餐时他还不小心用过她用过的筷子，知道后也如常地用了下去。
云意点头：“那就好，但你下次不用捏我这么紧。”
她小声吐槽，“我又不会跑。”
这句话取悦了陆尘。
他一笑：“知道了，还有什么反馈？我下次改进。”
“暂时没了。”
两人开始往回走。
陆尘没再找借口，自然而然地牵住她。
云意这时才想起来，随口问他机场的女生是谁。
陆尘简单解释，是从小一起住过几年的邻居叫宁妍。
母亲是徽城人，她初中父母闹离婚分居时，她跟着母亲在徽城上的初中。
拜年时一听说他要来徽城，也想跟着来看看。
云意问：“那她人呢？”
陆尘轻轻揭过：“自然有人管她。”
云意又问：“初一你就来了徽城，你家里不会说什么吗？”
陆尘目光陡然冷了，但只是一瞬，短的让云意差点以为是错觉。
他语气平常：“我父母日常不在家。”
云意心脏仿佛被揪了一下，为他这早习惯了的语气。
路边小店的灯灭了，只剩远远的路灯，被宽阔的树杈枝叶遮住一半。
偌大的世界仿佛只剩他和她，互相为伴。
云意反握住他的手紧了紧，似安慰似支持。
她这行为让陆尘很轻易地从过往的情绪中挣脱出来。
他轻笑一下，接着说：“至于我妹，小姑娘大了，也有自己的心思了。”
想起出发前陆明月小心翼翼又迫不及待催他走的模样，他不禁摇了摇头。
分明很长的一段路，却很快抵达目的地。
清冷的月色铺满前方的整条小巷，似镀了一层白金。
陆尘将她送至楼下，轻声：“你得回去了。”
云意点头，却在他松开手那刹那又主动牵住，似有话要说。
“怎么？”
“你住哪个酒店啊？”
“还没订。”陆尘对上她略微不舍的目光，“附近找个离你近的。”
“那……我陪你找找？”话一出口云意就后悔了，因为一来实在太晚，二来她这话容易让人误会。
幸而陆尘足够理智：“我倒是想，但都十点了。”
他食指在她掌心轻轻拂过，安抚似的拍了拍她手背：“放心，到地方我告诉你。”
她想送他上车，又被他拦住：“回头我还得担心你，不如老老实实让我看着你上去。”
云意这才上楼回房。
进门，换鞋，来到阳台往下看，巷子长而空旷，只有一个孤单的背影离她越来越远。
这时他似有所感，倏地回过头，向她的方向看了片刻，才转身彻底离开。
云意被巨大的兴奋过后的失落感包围，竟然有些怅然若失。
洗漱躺下，收到陆尘发来的酒店定位。
就在长街拐角处，离她不过一公里，是家三星酒店，规格上是有些委屈他。
道过晚安之后，云意翻了个身，忽然听到吴雪梅的声音：“才回来？”
云意诧异道：“您还没睡着？”
“没。”吴雪梅声音清醒，“见到哪个同学了？”
云意有点不好意思：“您不认识呢。”
“邀请来家里做客我认识一下？”
吴雪梅很少对她的朋友如此关切，云意有点紧张：“我看看。”
/
隔天一股大范围寒潮南下侵袭徽城，石板灰的天空再度下起轻薄的小雪，落在地上就化成了雨。
云意直播时有些心不在焉。
早起陆尘问她今天是否直播，她尚在犹豫，他已经很贴心地又发来消息叫她安心直播，他正好要处理一下房子，防水得赶紧重做。
这才初二，大过年的谁不休假去给他做防水呢？
但她这月要了推荐位，每天直播时长必须够8小时，否则算违约，半年禁止上推荐位不说，可能还要被平台倒扣钱。
她不觉叹了口气：这就是面包和爱情的矛盾吗？
这一局不出意外地输掉。
她调整好心态，强迫自己不再去想这件事。
播到快中午，她简单做了两人份午餐跟吴雪梅吃完，拿起手机给陆尘发微信：你吃过饭了吗？
长颈陆：吃过了。
他拍一张照片给她：老式斑驳的木窗外，一截松枝伸出来，薄薄一层白雪覆在鲜绿松针上，仿佛青团上洒了几粒白糖。
长颈陆：雪下大了。
云意来到窗边往外看，巷子里湿润的水泥地上也积了浅浅的一层白色。
长颈陆：晚上一起回趟学校？
他还记得跟她的约定。
云一：好啊。
长颈陆：你播到几点？
云一：我正月十五前每天要播够8个小时。
几秒后，她补了一句：我不知道你要来。
如果知道，她也许可以砍一砍直播时间。
过了一会儿，大约也就是几分钟，陆尘回了消息。
他第一次发这样的长篇大论给她。
长颈陆：
不用觉得因为不能陪我而内疚。
喜欢你的心情不执着于这一分这一秒，而在每一分每一秒。
我希望你任何时候，都不要因为我影响你的工作，因为我也会抱有同样的想法。
没有面包的爱情无法长久。
期待我们一起长成参天大树——
而你十八岁之后的年轮里，每圈都能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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