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好奇朕是怎么知道的?”朱庭瑄将手从李正玉的衣带上收回,见她浑身僵硬,面色发青,轻拍她的脊背安抚。
“朕梦到你恢复了女儿身,做了朕的皇后,朕无法不将这梦当真,因而派人探查了一番,你遮掩得极好,但发生过的事难免有痕迹。温如,这是上天的旨意,我们的姻缘乃是天定。”
李正玉一时无言,臣子男变女入宫为后,这么荒谬的梦都能当真,还遣人调查,什么天意难违,简直是病得不轻。
这个世界更荒谬,还真让这个疯子料准了。
朱庭瑄那双温热厚实的手缓缓从李正玉的脊背抚上了后颈,李正玉全身上下汗毛倒竖,心想绝不能刺激他,柔和了语气道:“陛下说的有理,臣对陛下也并非全然无意。”
朱庭瑄感受到了李正玉身体的僵硬,知道她的精神一直高度紧绷着,听她这样说,不由好奇接下来她会说什么话来糊弄他。
“陛下英明神武,臣也难免心动,一见陛下便心生喜悦,一日不见便如隔三秋,但是日日相对臣又忐忑,见多了,也不好。”
李正玉避开朱庭瑄直直注视着她的眼睛,她第一次发现这个人的眼睛这样深沉,其中藏了太多她看不懂也不想看懂的东西。
“哦?那你觉得多久见一次最好?”朱庭瑄笑问。
“臣觉得一日见一次最好,早朝的时候就很不错。”
朱庭瑄两只手环住李正玉的后颈,强迫她正对他,坚韧与脆弱,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在这个人身上完美交融,他的温如看上去清清冷冷,其实每句话、每个动作都可爱的要命。
“骗子,你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心动。”朱庭瑄贴近李正玉,就在快要碰到她的鼻尖时骤然停住,察觉到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慌乱,他眼底浮现笑意,“让朕来告诉你。”
朱庭瑄握住李正玉的手,触手一片冰凉,他微微怔了一下,才按着这只手贴近自己的胸口。
“朕见到你的第一眼,这里仿佛才真正开始跳动。”
他又抓着李正玉的手移至自己的眉心,肌肤相贴之下,他只觉得浑身都在战栗,李正玉的手也止不住地颤抖。
“这天下有千百劫,你这一关,最为难过。”
李正玉的手划过他的眼睫。
“朕想与你朝朝暮暮相对,永不分离。朕不要缺斤少两的一辈子,而是要货真价实的每一瞬。”
最终,他按着李正玉的手停在自己的唇边。
“朕只对你一个人有欲望,朕想吻过你身上的每一寸。”
“陛下。”李正玉想要将自己的手抽回来,但朱庭瑄极为用力,她挣扎之下终是无果,眼睫不住颤动着。
其实她狠下心来也可以挣脱,但她惯于审时度势、隐忍权衡,如今朱庭瑄的态度虽然温和,但能做出囚禁这种事,难道还能是什么良善人不成?
她如今等闲逃脱不得,担心触怒了他最后遭难,忍得脸都发烫了。
“你害羞了。”朱庭瑄的轻笑声在李正玉耳边回荡,他握着她的手没有松开,凑近她泛红的耳边,笑道,“这是你第一次在朕面前害羞。”
李正玉心念电转,思索怎么打发了他,面上只做出乍听到这些情话有些不堪承受的样子。
“臣隐瞒身份,陛下可要治臣的罪?”
朱庭瑄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抚道:“得知你是女子,朕心中只有高兴。温如,朕想让你做朕的皇后,你与朕诞下的嫡子便是国朝未来的主人。你不是厌恶小四吗?朕会为你出气。”
说罢,朱庭瑄目不转睛盯着李正玉,希望在她脸上看到动容。
可惜让她失望了,如今的境况下,这样的表情,李正玉装都装不出来。
“陛下,臣是您亲封的武安候。”李正玉心头发冷,“怎么能做皇后?”
朱庭瑄只以为她在为流程担心,笑道:“你不必担心,你不是有个‘早夭’的同胞姊姊,便说她没有病故,只是在道观中休养便好。”
至于武安候,自然是意外身亡抑或是因公殉国。
李正玉知道此时不是忤逆他的时候,轻轻闭上了眼睛,敛去了眸中的思绪。
李正玉“死”过一次,换来的是新生,如今若是再“死”一次,换来的又是什么?
皇后之位吗?君王的宠爱吗?
这种飘渺如浮云的东西,怎么比得上手中兵权,怎么比得上货真价实的权势?
“陛下打算这样一直关着臣吗?”李正玉眉眼温和,虽是坐着,脊背却挺直,“臣已经习惯了纵马辽阔处,恐怕受不得拘束。”
“不会太久的。”朱庭瑄承诺道,“我会遣散后宫的嫔妃,与你一生一世一双人。”
那些嫔妃于他而言像是只存在于记忆中的影子,他的心只系在这一人身上。
李正玉已然成了他的魔障,割舍不下又亲近不了,搅得他心神难宁、心魔四起,最终,他还是做下了这样的错事。
李正玉默然不语。
此后的数天,她都照常饮食,情绪似乎也稳定至极,朱庭瑄在的时候,甚至还有精力同他谈笑。
就连棋,都能照下不误。
这让朱庭瑄本有些提着的心安定下来。
他不敢将人逼得太紧,每日依旧在养心殿中就寝。
李正玉最忠心的几个属下到底不是毫无机心的榆木疙瘩,终于察觉到了不对,躲过皇宫中的暗卫,探查到了这里。
李正玉让他们带话给李正帆,又令他们去坊间散布消息。
“告诉我大哥,狗皇帝觊觎我的容色,日日强迫于我。我虽然被折磨得奄奄一息了,但仍力劝他一定要按兵不动,权且忍耐。”
属下见李正玉面色如常,全然不似遭遇过强迫或虐待的样子,一时不知道该为“狗皇帝觊觎主子容色”震撼,还是吐槽李正玉睁眼说瞎话,连自己的大哥都要骗。
“再去坊间散布消息,我要群臣和百姓、尤其是我麾下的将士都知道,狗皇帝害怕我功高震主,将我囚禁意图逼我交出兵权。我虽然忠心耿耿,但他却下定决心想要斩草除根,我因担心全家性命不敢交出虎符,如今被他关在地牢之中生死不知。”
属下领命而去,李正玉在黑暗之中长处一口气。在她的潜移默化下,心向于她的边关将士不知凡几,虽没有到“只知武安候,不知有皇帝”的地步,但她是要逼宫,不是要从边关打到京城来,一天便足够改换乾坤。
她要的不是他们全然的忠心,她只需要将领和少数人的绝对忠心,与其他士卒的天平倾斜、头脑一热。
她以献俘为由抽调了最忠心于她的数万将士来到了京城,再加上京营中埋下的钉子,时间虽然仓促,但她不能再等待了。
朱庭瑄这几日虽然态度温和,并无逾矩之举,但他的眼神却令她胆战心惊,她明明衣着齐全,却像是被剥光了衣服、不着寸缕一般。
这种弱势的感觉,她不喜欢,非常不喜欢。
*
李府之中。
李正帆本就对李正玉南下一事心存怀疑,如今在暗卫口中得知了真相,不由目眦欲裂。
皇帝在城门口和庆功宴上对李正玉的态度非常耐人寻味,但他只以为他这般作态是想挑拨他们兄弟二人的感情,因此没有放在心上,没想到就是这么一疏忽,便发生了不忍言之事。
这个狗皇帝觊觎安安多久了?安安被他折磨得奄奄一息,那得是吃了多少苦?
他想起李正玉在北疆时常说的“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君王不仁,彼可取而代之”,他只以为她是在开玩笑,现在想来,她是否早就已经发现了朱庭瑄对她的狼子野心?
“混账!”李正帆一拳砸向书桌,桌椅震动之下,他心痛如摧,手上的钝痛丝毫不及他心中的痛。
他只有两个妹妹,李正玉既是贴心的妹妹、又是可以并肩作战的兄弟,对他而言更是有着独特的意义。
父亲自幼教导他要忠君爱国,但这样的君,不忠也罢!
皇帝已经发现了安安的秘密,无论是他想要以此为由治罪,还是逼迫安安承受她的欺辱,都是李正帆绝对不能接受的事。
他已经退无可退,不能再退了。
“你们主子还交代了你们什么?”不需要提醒,他自然会冷静,历经这么多年的磨砺,他早已不是曾经那个初上战场的毛头小子了。
“没有了。”他们没有将要散布谣言的事告诉李正帆。其实告诉了也不会有什么妨碍,但既然主子没有提及,他们也不会多此一举。
宁可不做,也不要做错。
李正帆长出一口气:“我会尽快,你们要好好看顾她,不要让她吃苦。”
李正玉自然不会让自己吃任何苦,但被关在殿中还是有些寂寥的,除了朱庭瑄外无法再同任何人建立联系的境遇让她的精神不免有些萎靡不振。
她怀着自认平静的心情安稳地入睡,却时常在半夜被噩梦惊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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