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漱完毕,李蔓瑛去给父母请了早安,随母亲乘马车去了城门口,想要第一时间迎接远道而归的大军。
城门外。
旌旗迎风摇曳,身着铠甲的大军从远处望去如同一道钢铁的洪流。官道旁的柳树已经抽芽,春意顶着严寒渐渐勃发,终于在今日荡漾起了一树一树的春色。
朱庭瑄率群臣夹道相迎,他的心情既激动又迫切,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一年的时间,太长,太长了。
李正玉身披铠甲,脚蹬战靴,骑着马与兄长并行,战场上的风霜雨雪让她的皮肤不再如雪般洁白,而是变作玉一般温润的色泽。
少年人的青涩似乎从一开始就没有在她的身上出现过,时光的流逝、战事的磨砺则让她变得更加沉稳,眼神中透出冷硬与戾气。
大军缓缓逼近,士兵们收不住的煞气给人以沉重的压迫感,朱庭瑄泰然自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骑在高头大马上的少年侯爷。
李正玉与李正帆一同翻身下马,行礼道:“臣参见陛下。”
众将士得以面见君王,皆激动万分,单膝跪地山呼万岁。
“免礼。”朱庭瑄第一时间抬着李正玉的胳膊将她扶起,他的目光从上而下一寸寸扫过,让李正玉莫名有几分如芒在背的感觉。
这一年来,身边所有人都说她变了许多,就像是她在所有人的见证之下一步一步成长为现在的模样。其实只有她自己心里明白,无论是过去的她,还是现在的她,表现在外的都只是一个用来被别人观察和分析的壳子。
真实的她,藏在很深很深的地方,这么多年来未曾变过。
现在紧紧注视着她的这位坐拥四海的皇帝陛下,似乎才是真的变了许多。
曾经他也有过眼神复杂深沉的时候,但自己至少能大体揣测出他心中到底在想些什么。
但现在望着这双威严又淡漠的眼,即便那眼中只对着她一人的脉脉温情是如此真实,她仍觉得眼前这个人似乎身处于她琢磨不透的迷雾之中,让她有一种事态发展超出了自己的控制的战栗之感。
被迫与朱庭瑄同坐一车,即便这个人言谈举止似乎都与往日没有任何区别,她仍是忍不住思索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车外百姓的欢呼让她有一种久违的感觉,近的,使她回想起她当上状元郎打马游街的时候,远的,让她联想到她做皇帝南巡时被万民朝拜。
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如果此时能骑在马上享受众人崇拜的眼神,那便更好了。不知家人有没有来接她,她朝外望去,却没有找到他们。
“温如。”朱庭瑄的声音让她回过神来,“待在京城,待在我身边,不要再走了。朕的心意……你分明知晓。”
刚一见面就挑明,这么刺激的吗?
李正玉垂眸装作听不懂的样子:“陛下的意思是?恕臣听不明白。”
朱庭瑄差点儿气笑了,自己早就表现得足够明显,这个人明明什么都知道,现在却在这里装傻。自己那些信中的语句哪里有一句是可以写给臣子的。
“真要朕明言吗?”朱庭瑄道,他用手轻轻将李正玉的脸拨过来,注视着她的眼睛,“你刚走的那几个月倒还好,后来,朕夜夜都会梦见你。温如,朕想要你,朕想你站在朕身边,与朕并肩,你可愿意?”
“这天底下所有人都是陛下的子民,陛下无需专门要任何一个人,天下英杰便尽入陛下彀中。”李正玉答非所问,恭敬回道,“至于总是梦到臣,想必是因为陛下太过关心边关战事,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如今战事告捷,陛下终于能睡个好觉了,臣为陛下贺,为天下百姓贺。”
为什么要现在挑明?是因为许久不见所以情难自抑,还是因为她如今手握兵权又骤登高位,他觉得自己脱离了掌控呢?
“罢了,朕给你时间。”朱庭瑄轻叹一口气,用极其温柔又纵容的语气道,“温如,给朕一个满意的答案,不要让朕失望。”
庆功宴上,朱庭瑄对李正玉表现出有些过了头的信重与荣宠,让她坐在自己身边,亲自为她夹菜添茶。宅邸、名剑、奇珍异宝一一赏赐,更是将李母封为诰命,将李蔓瑛封为县主。
李正帆自然也得到了赏赐,但朱庭瑄言语之间,远近自分。
朱庭瑄还当众斥责了四皇子,指责他“御前失仪,不堪为君,对君父心怀怨怼”,在众臣劝解之下才没有剥夺了他襄王的封号,但仍是将他禁足一年,让他闭门思过。
这样莫须有的斥责比严惩四皇子实际的错处还令群臣胆战心惊,后者可能是失望,前者便是厌恶了。他们左思右想,也想不明白四皇子到底是做错了什么才惹得陛下不悦。
朱佑瑭没有半点想要掩饰的意思,见其他皇子都是一副担忧兄弟的样子,自顾自笑得合不拢嘴。
李正玉明明应该表现出喜悦,但她心中莫名有些忧虑,演技再好有时也会有局限,此时只能低头饮茶,用神游物外的样子遮掩一二。
她早已脱去了铠甲,许是因为心忧的缘故,此时觉得身上发冷,手如在雪中浸了一个时辰那般冰。朱庭瑄一直观察着她,见她轻轻打了个颤,忙唤人拿来衣物为她披上,又在众目睽睽之下握住了她的手。
“北疆苦寒,爱卿受罪了。”朱庭瑄道,“宴会之后先别走,朕许久没有与你下棋了。”
“臣谨遵上谕。”李正玉恭敬回道。
事已至此,她只能以不变应万变了。
养心殿的炭火烧得极旺,朱庭瑄将外衣脱了,仅着一件单衣。
李正玉同他对弈时依旧维持着自己的职业素养,输的同时还要让对方赢得尽兴。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朱庭瑄的棋艺似乎退步了许多,她以前只是浅浅退让一下,对方便能获得胜利,今天她让步许多,三局之中却仍是胜了两次。
再退让,就显得假了。
李正玉不由进退两难,一时间有些头昏脑胀。
“温如,对不起……”朱庭瑄的声音回荡在她的耳畔,他们明明相对而坐,他的声音却像是从天际传来般飘渺。
“对不起?”李正玉心下诧异,头晕得更加厉害,此时她也意识到不对了,但她今日入口的东西应该没有任何问题才对,到底是什么时候中了招?
彻底失去意识之前,她听清了朱庭瑄的话:“对不起,朕说过会给你时间,朕食言了。”
再醒来时,她已身处一处无名的宫殿之中,李正玉挣扎着起身,却听到锁链响动的声音,定睛一看,这才发现一根精铁打造的锁链将她牢牢束缚在离床半径三米的范围之内,手上的镣铐做了特殊处理,不会磨破肌肤。
殿外宫人走动的身影隐隐绰绰,距床两米的圆桌上放着茶壶与茶杯,茶杯中的茶水还冒着热气,想必是不久之前才被人添过的。
李正玉心中陡然升起一抹寒意。
她的兵权还没有上交,西厂亦有一多半在她的绝对掌控之中,她想破脑袋也不会想到自己会经历这样的事。
见自己的衣服没有被解开过的痕迹,她才缓缓吐出了一口浊气。
现在是什么时候,有阳光照射进来,想必是白天了,但具体是什么时辰呢?
很快她便得到了答案,因为朱庭瑄下早朝回来了。
朱庭瑄语气温和,态度一如往日,与他的所作所为产生了令人不适的割裂感。
他没有换朝服便过来了,似乎是想要安李正玉的心,第一句话便道:“你醒了?别担心,你的家人以为你因为公务南下了。”
“陛下,臣才从战场回来便又有公务,未免显得有些太忙了。”李正玉语气极为冷静,就像是现在被囚禁的人不是她自己一样,“不如陛下先放我回家吧,陛下说的事臣定会认真考虑,必能给陛下一个满意的答复。”
看来造反得立刻提上日程了,只可惜京营她还渗透的不够彻底,到底是时间太短,她也不够名正言顺。
“哦?那爱卿现在便答复朕吧。”朱庭瑄坐到床边,安抚般的捏了捏李正玉的后颈,手探上了她的衣带。
李正玉将衣带死死护住,浑身上下汗毛直竖,勉力维持着平静的面部表情:“陛下未免太过心急了,臣还没有做好准备。”
“什么准备?”朱庭瑄凑近她,用手轻轻抬起她的下巴,“温如,你不是女子吗,嗯?别怕,朕不会碰你。”
他只是想看她的神色因为自己而起波澜。
“系统,系统!”李正玉心头警铃顿响,“怎么回事?我怎么会暴露的,这不合理啊。”
自从莫名其妙被朱佑辉发现身份以后,她小心小心再小心,连梦话都不敢说,恨不得睁着眼睛睡觉,为什么还是会翻车?
系统嗫嚅道:“呜呜呜,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个废统。”
别的系统不是能随时监测剧情就是能给宿主开金手指,但它唯一的功能就是带着宿主穿越,它也不知道宿主为什么会暴露啊。
呜呜呜,它太废了,是它对不起宿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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