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这干嘛。”她小声问，心里还在侥幸，万一哥哥走错路了呢？万一哥哥只是带她来学校门口转一转呢？
林月明定定看了她一会，半晌摘下眼镜，按了按鼻梁，声音有些无奈：“乖宝，也许你现在不能理解——”
林小小打断他：“不理解。我说了我不要，你不能强迫我！”
她咬了咬唇，掉头就走，林月明伸手拉住她，她猛地转身，眼中的失望藏也藏不住，她简直不敢相信，那个永远温柔可靠的大哥，居然会骗她。
“放开，我要回家。”林小小使劲甩胳膊，然而林月明是几十年难遇的武学奇才，她呢，她算什么，根本摆脱不了他的桎梏。
“哥……”她红了眼。
林月明分明握着她的手，很紧很紧，可林小小却窒息地感到，他在推着她远离他，他要带她走上一条和他不同的路。
“我不想去，我不想当体育生……”
“我是为你好。”林月明试探性拽了拽她，她固执地不肯动，他狠下心，拖着她往学校走。
“你以后就知道了，这是你目前最好的选择。”
不是！不是！
林小小在心里大喊，才不是！
她的愿望不是当冠军！不是考好大学！
是陪伴家人，是留在他身边！
但她说不出口。
泪水在眼眶中打转，林小小垂着头，默默擦干，可眼泪就像流不干似的，不管她怎么擦，还是有。
精英中学的林老师看到林月明牵着一个哭哭啼啼的小姑娘来时，眼睛都瞪大了。
拎老师指指林小小，表情充满怀疑：“林律，这位……是你妹妹？”
有那么一秒钟，林老师感觉林律师是不是搞错了什么，他是高中部的体育老师，不是初中的，眼前这位小朋友看起来实在太小太矮了点。
林月明一边给林小小递纸巾一边答：“是我妹妹，高二了。”
“呃……”林老师擦了把不存在的汗，“那、那来吧。”
讲真的，要不是林月明说林小小是林大勇的女儿，林老师压根不会给林小小面试机会。
一来武术项目比较小众，特长生稀少，整个城市也就他们精英中学有招，名额有限，二来林小小身高不过关，还有点胖，怎么看都不像是练体育的。
林小小给林老师的第一印象，一般般。
也不知道咋回事，偌大的场地里突然跑过来三个男生，他们穿着练功服，围住了王老师，眼睛盯着的却是林小小。
一个光头男生问：“教练，这是谁啊？你女儿？”
林老师一脚踹向他，光头灵活躲过，林老师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起开！压腿去！和你们没关系！”
林月明拍拍林小小的肩，示意她开始。
林小小闷闷道：“哥，你出去，你在这，我紧张。”
这丫头的尿布都是他换的，有什么不能给他看？林月明茫然点头，到外面查看手机里的工作消息。
体育馆大门二十米处有个篮球场，两队男孩正在收拾东西，林月明用余光扫了下，瞥到一头金发，稍微惊讶。
精英中学其实是林月明的母校，他记得精英那时的篮球很厉害，差点打进全国高中联赛前四，后面的事情他没关注过，但以学校招收了外国学生的决心来看，应该打算冲冠了。
一通工作电话打进来，不知不觉过了二十分钟。林月明挂掉电话，林小小已经站在他身侧了。
林教练说：“孩子的情况我基本清楚了，回去等消息吧！”
林月明还想问问具体的，可林教练看到一个学生在偷吃零食，蹭的一下就跑远了，让他的话咽回了肚子里。
他看着林小小：“这么快？发挥得怎么样？”
林小小扯了扯背包带：“很好。”
林月明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她，确认她没有心虚，才带她去了商场。
林小小并不高兴。快闪店有上千款周边，光扭蛋机就摞了一整面墙，林月明让林小小放开了玩，林小小却只是看看，不摸、不买。
说起来可能没人信，林小小家并不富裕。
林家武馆是老字号，多的是人慕名而来，交钱学功夫，却也多的是被人遗弃在门口的孤儿，林大勇面凶心软，通通收留了，以至于日子总是紧巴巴的。
而林月明刚刚从业两年，只是个底层律师，虽然在大所工作，但还要租房子，每个月也攒不下多少钱。
林小小最后买了一个笔记本、一管护手霜、一个扭蛋，当她拆开扭蛋时，脸都黑了。
一个扭蛋机里有八款，八分之七的概率能抽到喜欢的，她却抽到了最不想要的那款。
“好倒霉。”她嘀咕。
“再来一个。”林月明扫码，让她再试一次。
林小小拧动开关，一脸严肃地盯着扭蛋落下，犹豫半秒，她交给林月明：“你来。”
……很好。
林月明打开，林小小凑过去一看，气得头冒青烟。
还是那款。
她彻底服了：“不玩了！”
林月明失笑，摸摸她的发顶，领她去买奶茶喝。
暑假期间的商场人满为患，她靠在林月明手臂上一起排队，忽然听到后面有道女声喊：“林月明！”
林小小回头，在人群中迅速锁定一个身材高挑的大美女。
大美女穿着一身颜色鲜艳的正装，丝滑长发低低盘在脑后，端庄又不失靓丽，对上林月明的视线后，女人笑弯了眼：“月明，真的是你！没想到会在这碰到你。”
林月明微笑：“李清北，好巧，你也回老家了？”
“是啊，我弟结婚……”李清北视线缓缓向下，终于瞧见了林月明的腿部挂件。
小姑娘穿了一身搞笑的吴京款红色运动装，胸前一左一右印着华国二字，正一脸防备地瞪着她，目光很不友好。
李清北表情微变：“月明，这位是？”
“我妹妹，林小小。”
“哦！哦！”李清北长长松了口气，半蹲了身体，温柔地看着林小小，“小小，你哥经常和我提起你，果然可爱。上初中了吗？”
说谎。
林小小垂下眼。
如果哥哥真的有频繁提起她，那这位李清北女士不会以为她还在上小学。
“我高二了。”林小小退了几步，躲到了林月明身后。李清北身上的香水味很浓，她不喜欢。
林月明是个绅士，点单时特意买了三杯饮料，其中一杯给了李清北，林小小瞬间觉得手里的奶茶不香了，气鼓鼓走向地下车库。
上了车，她把奶茶放一边，再懒得看一眼，直接掏出自己的手机，输入了一个位置，卡到支架上：“先不回家，去这。”
“嗯？”林月明疑惑，“这地方很偏，去那干嘛？”
还不是给亲爹拐人去了。
可话到了嘴边，林小小眼珠子一转，就变成了：“朋友昨天因为我受伤了，我去看看。”
“朋友，”林月明咀嚼这两个字，发动车子，“男孩女孩？”
“男的。”
林月明将车辆平稳驶出车位：“同学？”
“不是。”
林月明点点头，不再追问。
林小小更气了，她双手抱胸，脸颊鼓鼓地偏过脸，看似在欣赏城市风景，脑海里循环的却是李清北温婉的发髻和得体的衣着。
她低头瞅了瞅自己臃肿的身材和过于宽大的羽绒服，瘪了瘪嘴。
她早晚会长大的。
等她长大了，她也会那么打扮的。
她才不比别人差。
汽车越接近目的地，两侧道路的建筑物便越稀疏，林月明明显有话想问，无奈林小小都不正眼看他，他知道这小孩生气了，不会好好回答的，于是没多说。
到了。
林小小跳下车，巧了不是，周雨寒今天不修车了，洗车。
阳光很好，使他那头金发更加耀眼，林小小甚至注意不到他穿了什么，只看到他紧皱的眉、大臂上鼓起的肌肉，一块一块，泾渭分明，简直极品。
林小小不禁“哇”了一声，围着他转了两圈，以观赏艺术品的目光打量着他的身材，自来熟地攀谈：“周雨寒，你伤好点了吗？我家的药好用不？”
周雨寒面无表情，仿佛完全没听见，又好像根本没看到他身边站了个人，继续干自己的事情。
林小小巴巴去瞧他的额头，毕竟人家是为了救她才伤到的，她不能不管。
可惜周雨寒的头发有点长，刘海遮住了那部分，她啥也看不着。
她沮丧了一秒，又马上打起精神，笑眯眯问：“你考虑得怎么样了呀？我爸爸很看重你，你要不要——”
周雨寒忽然转身，冷冷淡淡地看着她，嗓音毫无起伏：“不去。”
顿了顿，他补充了四个字：“别再找我。”
他关掉水龙头，把水枪扔在地上，背对了她，林小小绕过去，他却拿起一块大毛巾，擦起了车。
林小小赶紧也拿起一块，蹦着高帮他擦：“你不要这么快拒绝，这是好事！我们家是正经武馆，还出过全国冠军呢，我爸既然看上你了，就说明你有潜力，说不定能创造更辉煌的成就，而且、而且……”
林小小抛出她自认为最大的底牌：“发津贴——”
周雨寒避开她，去了车的另一边，显然不想理她。
林小小追过去：“拿了奖的话，奖金也都是给你自己的！”
周雨寒长满冻疮的手微微滞住，林小小一看有希望，笑意逐渐扩大，继续说：“你缺钱，对吗？”
周雨寒抿唇不语。
“你认我爸当师父，他带你冲奖、拿奖金！”林小小眯起眼，“这样你妈妈的病也能——”
咚！
裤腿湿了，还有少许泛着冷意的水花嘣到她的鼻尖上，激得她无意识打了个寒战。
林小小盯着砸向自己脚边的水桶，往后退了退。
周雨寒拧眉看她，苍白的脸上满是厌恶，就像她是一块长满蝇虫的烂肉。
他眼神愠怒，被冒犯的野兽般竖起浑身的尖刺，语速又快又急，却字字诛心：“我妈怎么样和你有关系吗？我认识你吗？说过多少遍了，别来烦我，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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