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或许是杂志起了效果, 后面邹勇带着赵小磊南下进的货,卖得是越来越好。
就在去年冬天,赵小磊坚持拿下一大批急于出手的运动套装,为此压了不少钱。结果开春一卖, 那批运动套装遭到了疯狂抢购, 甚至还排起了长队。
赵小磊再接再厉, 又南下进了大量胶底帆布鞋回来,同样大受欢迎。
经此一役,进货的重任完全交到了他的手上。邹勇则退居二线, 主要负责运输和管理仓库。
眼看赵小磊也算是出师了,乔珍珍信守承诺,自掏腰包,给他发了一千块钱奖金。
赵小磊拿到钱,人都傻了。
邹勇和李爱红当然不答应,两方僵持之下,最后这笔奖金是从公账上出了。
发完奖金当晚,邹勇心有所感, 跟李爱红商量:“小磊也是个大小伙子了,从来没跟我们要过啥,正好咱们家的债也清了,以后每个月给他开100块钱工资,之前的也一起补上。”
李爱红愣了愣,其实不给赵小磊开工资,是她这个当娘的主动要求的。
她也并非故意让自己儿子打白工, 只是有自己的顾虑和考量。
前些日子, 邹勇一次性还清所有欠债后,在老家引起了轩然大波, 都说他们发了大财。
邹勇夫妻俩对外的统一说辞是,在首都碰上了一个好老板,愿意先借钱给他们还债,但代价是他们夫妻俩得给老板干完十年活才能走人。
话是这么说,有人信,也有人不信。
这不,邹勇的两个儿子最先坐不住,只是大儿子要上班,不能一探究竟,小儿子却是很快就来了首都。
邹勇去火车站接的人,两人一回来,就见赵小磊正在后面仓库里忙着卸货,累得是汗流浃背。
邹勇很快过去帮忙,小儿子却纹丝不动,还使唤刚放学回来的邹静去给他买汽水。
吃完晚饭后,小儿子偷偷跟邹勇打听,得知赵小磊没有一分钱工资后,当即表示要走,免得那位幕后的大老板把他也压在这里干苦力。
但在回老家前,肯定不会忘了向邹勇要钱。
邹勇这两个儿子,被孩子奶奶惯坏了,养成了好吃懒做的性子。
大儿子接替了邹勇的工作后,已经成家,有媳妇管着,看着还算像样一点。
这个小儿子是个混不吝,游手好闲,从小就欺负赵小磊。邹静治病那些年,他说了不少混账话,经常骂李爱红生了个讨债鬼,把他家的钱都给花光了。
李爱红一看到他就头疼。
这个小儿子向邹勇要钱也要得理直气壮,说邹勇偏心,把工作给了大哥,就他什么都没落着,说着说着,又骂起了邹静是赔钱货……
邹勇听不下去,一耳光抽过去:“她是你亲妹妹!”
父子俩不欢而散。
当天夜里,小儿子从柜台上顺走了七十多块钱的零钱,又拿了几身衣裳,人就跑没影了。
邹勇险些气坏身体,过了几日,给老家大儿子打了电话,才知道人自己坐火车回去了。
李爱红得知继子回了老家,悄悄松了口气,只要不在她面前给她添堵就行。
等邹勇消气后,李爱红还劝他在老家县城里,给小儿子买个工作。
她并非假大方,而是真心实意地盼着两个继子都能学好,安安分分地过日子。不然惹出祸来,还不是得当爹的去收拾。
邹勇想了想,他们手头上还算松快,几百块钱还是能拿得出来的,也免得小儿子总是张口闭口的说他偏心……
不过财不露白,他也留了个心眼,不说工作是自己买的,只说是以前的战友欠了他人情,帮忙安排的工作。
夫妻俩商量好,事情就这么去办了。
*
乔珍珍听说这事后,私下跟李爱红沟通过,说下次再碰上这种事,她不介意来唱黑脸。
不过李爱红也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人家毕竟是亲父子,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闹得不好看了,也是邹勇这个当爹的心里不好受。
李爱红对现在的生活已经很知足了,闺女去年做完手术后,身体好转不少,今年已经可以正常上学了。
儿子成长得也很快,就连丈夫也一直在铆足了劲干活,一家人都在朝着更好的生活奔去,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现在回想起从前那种不见天日的日子,简直恍如隔世,她那时甚至还冒出过抱着邹静一起投河的念头。
李爱红对乔珍珍充满了感激,她无数次庆幸,丈夫在租房那天遇到了乔珍珍。要不是她的出现,他们一家说不定还在苦海里挣扎,又或者早已分崩离析了。
恩情这辈子是还不清了,她只能更加卖力的干活。所幸赵小磊争气,深受重任,并未辜负对方的悉心栽培。
*
邹叔的家务事,乔珍珍没再多问。只是当天晚上,亲亲热热地给乔父打了个电话,好话一箩筐,把乔父给哄得心花怒放的。
乔父一开始还很警惕,怀疑她是来要钱的。
乔珍珍听了很不乐意:“不就是找你借了几回钱嘛,又不是没还你,你也不想想我帮你提供了多少工作岗位。”
这话倒也没错,自从邹勇跟着乔珍珍以后,这日子眼看着就红火起来了。
去年店里要招人,乔父一听说,忙让他们不急,他那边有人选。
乔父大半辈子都扎根部队,从前的战友还有带过的兵,大都已经退伍,虽然政府都会安置,但总有这样或那样的原因,导致生活困难。
乔父讲义气,不知道的也就罢了,但凡他知道的,能帮的都会帮,总会想法子给人找条活路。
于是,乔父陆陆续续地往店里塞人,菜市场这边的人手很快就够了,乔珍珍便又在首都开了家分店,生意照样不错。
今年三月份,乔珍珍在省城开了第三家。店长是从首都调过去的,之前一直跟着李爱红在总店干,会写字会算账,为人也不错。
毕竟都是由乔父推荐的人选,人品肯定要过关。也是因为这般,三家店从未对外招过人,岗位都提前预留给了乔父。
思及此处,乔父干咳一声,找补道:“我的意思是,凭咱俩的关系,要钱就直说。”
“哼!小看我了吧?”乔珍珍沾沾自喜道,“我现在的存款你想都不敢想!以后你的工资都存着,我给你发生活费!”
乔父当然知道闺女挣了不少钱,他前些日子去省城开会时,到第三家分店看过一次,虽然是刚开业,但弄得像模像样的,生意也非常好。
说到这里,乔珍珍想起了一件事:“对了,我上星期买了个三进的四合院,跟我去年买的那套完全不一样,又大又漂亮!你哪天得空了,就去我那看看。”
对于闺女不声不响地买了房子,乔父已经没有任何波澜了,只问了句:“花了多少钱?”
“不多不多,才三万。”
电话里,乔父“嘶”了一声:“你这阵仗是越搞越大啊……”
乔珍珍嘿嘿一笑,自她做买卖起,无论是在首都,还是在南边,没人敢给她使绊子,借的就是乔父的势。如今生意风生水起,自然也不会忘了他这个大功臣。
为表孝敬,乔珍珍在空间里给乔父酿了不少果酒,正打算哪天给人带回去。
乔父莫名有种闺女不再需要他的失落感,酸溜溜道:“你今天给我打电话,就为了炫耀你新买的四合院?”
乔珍珍总算想起了自己的来意:“当然不是,爹,我就是觉得当独生女真好。”
乔父:“能不好吗?我跟你娘就是吃了兄弟姐妹多的亏……”说到这里,他语气微顿,“不说这些了,过两天就是端午了,你回不回来?”
“我回!”
第82章
乔珍珍回家属院陪乔父过节, 又是送酒又是煲汤,还没忘了给乔父发生活费。
她出手一向大方,一给就是一千,还打包票说, 以后每个月都是这个数。
乔父得了闺女的孝敬, 心里熨帖得很, 只道这闺女真没白养。
乔珍珍见乔父高兴,趁机说起了暑假的安排,她打算南下做批发市场, 假期就不回家属院了。
乔父那一腔父爱顿时梗在了胸口:“又要南下?”
乔珍珍点了点头。
自开店起,就经常有人来打听进货渠道,见问不到,有心思活络之人,便转头问起了批发。
一开始,李爱红他们还是婉言拒绝,可随着赵小磊在南边逐渐站稳了脚跟,又长时间在经商环境下耳濡目染, 便生出了其他的想法。
前些日子,又有人想来店里拿货,正好被刚回首都的赵小磊给撞上了。
李爱红还是照旧拒绝,谁知赵小磊却说,先问问珍珍姐的意思。
李爱红也觉得有理,便让赵小磊把此事告诉了乔珍珍。
乔珍珍一听,简直是瞌睡给了个枕头, 正中她的下怀。
她上辈子毕竟是个富二代, 身上自然也会沾染上富二代的习性。譬如这做生意嘛,好坏先不说, 这摊子首先得铺得大大的,不然传出去多丢面。
当初在菜市场开店,一是碍于政策,二是她手头上的流动资金实在不多;再加上她要兼顾学业,分身乏术,只能先小打小闹,稍微过渡一下,不然绝对不止现在的阵仗。
如今赵小磊能够独当一面,在南边也积累了不少人脉,她不缺资金,又不缺人手,把生意做大做强的念头当即遏制不住了。
她已经跟赵小磊说好,等她一放假,就去南方把这事给彻底敲定了。
一想到这,乔珍珍开始给乔父画大饼:“爹,等我的批发生意一起步,我就要大量招收会开车修车的老师傅。要是形势好,你们不要的废弃军卡,我也都能接手噢。”
乔珍珍这一剂猛药,简直下到了乔父的心坎里。
近几年,军委一直在精简整编,军费开支缩减明显。
他琢磨了很久,该怎么开源节流,还是乔珍珍给他出了个主意,在部队里种菜养猪,自给自足。
除此之外,乔珍珍还惦记上了早些年,从战场上淘汰下来的废弃卡车。
车子全都坏得不成样子了,一些能用的部件都被拆走,剩下的废铜烂铁不仅没什么用处,还占地方,全堆在后勤保障部的仓库里落灰。
这年头,车子奇贵,一辆卡车的价格更是不遑多让,最令人无奈的是,有钱还没地方买。
而乔珍珍开店后,最麻烦的便是物流,从南到北,要事先联络回首都的运输车队,看看有没有空车,能帮他们把货一起带回去。
出钱也就算了,主要是得迁就别人,这也是邹勇为什么要一直跟着货走的原因。
一开始倒是还好,可随着乔珍珍陆续开分店,这物流压力越来越大,尤其是乔珍珍店里的衣服售价不贵,靠的是走量,这每天的出货量更是惊人。
于是,去年过年前,乔珍珍便抱着试一试的想法,带着邹叔到部队仓库里,挑了五辆勉强还有个车形的废弃军卡。
她基本上是以收废铜烂铁的价格在回收,成本忽略不计,拉回来就找人着手修理,说是修理也不算,无非是拆了东墙补西墙。
五辆车才勉强凑出一辆,还缺少诸多零部件。
乔珍珍当机立断,一个电话打到了申海,让身为工程师的贺父帮忙寻找零件。
她这弄出来的动静,连远在海外的贺景行都给惊动了,一些关键的零部件还是他帮忙从海外弄来的。
前前后后花了月余的时间,才总算把东西给凑齐了,也亏得军用卡车的质量好,就这么东拼西凑的,车子还真能颤颤巍巍地动起来。
邹勇也是胆大,当天便敢上路,看得乔珍珍是汗流不止,转头便去找了几位国营汽车厂的大师傅,里里外外都重新检查调试了一番。见始终没出什么问题,乔珍珍才敢让邹勇和一位被乔父介绍过来的老兵一起南下。
为了安全,他们的车还是跟着别的运输车队一起走,免得万一路上歇菜了,好歹能有人搭把手。
如今车子已经从南至北,往返了好几次,几乎没出过什么岔子。就算偶尔出现了一些小问题,邹勇和另一个交替开车的老兵,也都是修车的好手,当下也就解决了,从没耽误过事。
见这法子可行,乔珍珍后续又从部队仓库里拉走不少卡车零件,让人继续组装。
她原本还很可惜乔父的那个物流公司,现在既能解决车子的问题,等她把批发市场一做,说不定还能顺便把物流公司也慢慢组建起来。
前景一片大好,乔父不可避免地被说动了。再加上乔珍珍这两年,明显长大了,她想做的事,总能做成。
乔父拗不过她,只能随她去了。
*
端午过后,乔珍珍回到学校继续上学。
修车的事她不用管,有专人负责,趁着有空,她打算把刚买的四合院拾掇出来,暑假就搬进去。
但在住之前,还得规划下格局,再重新走一遍水电。
她新买的这个三进院落,占地要比标准的三进院更大,东西各带一个跨院,雕梁画栋,抄手游廊,一应俱全。位置也好,正临主街,门口可停放五六辆车。
原房主是一位六十多岁的老人,家人都在那场浩劫中死了,房子是他平反后还回来的。
据他说,这四合院后来分给了某机关单位作了七八年的办公室,许多地方受损严重。能呈现现在的状态,已经是他出钱修缮过了,为了这个,还把身上的钱花得所剩无几,心灰意冷之下,索性卖了。
他院子虽好,但一开价就是三万,吓退了一众买家,直到遇到了乔珍珍。
乔珍珍进来第一眼就觉得熟悉,尤其是庭院内的布置,两颗对称的海棠,树下一个粉彩龙纹鱼缸,养着几尾金鱼,藏于荷叶下。
眼前的景象莫名和上辈子重合,乔珍珍记得乔爸的四合院也是这样子。
她觉得有缘,甚至都没砍价,直接买了下来。
因她过于爽快,原房主便将自己几经周折寻回来的老物件,还有家具也都留给了她。
四合院后来挪作办公室,原先厢房里的家具全都搬到了后厢房。
乔珍珍开了锁一看,里面全是成套的实木家具,用的还都是上好的木料,有黄花梨、紫檀木、红木等,各个厢房的风格还不一样,擦擦就能用。
这算是意外之喜了,乔珍珍大概清点了一下,打算等水电一完工,就把这些家具照原样摆回去。
她打算以后常住这里,自然要多预备些房间,以后家里来了客人,也有地方招待。
只是她偏爱睡软床,主卧的家具得重新添置,一切以她的舒适感为先。
家具倒是不必着急,缺什么去商场买就是了,电器才是个麻烦事。
目前国内的整体工业基础相对薄弱,国产家电产能不足,电器主要靠进口,价格又贵,还得凭票购买。
乔父前几天还问了她,要不要给她换些票备着。
乔珍珍粗略算了下,她要买的电器还不少,还都是大型家电,除了洗衣服冰箱热水器啥的,她甚至还想要一台空调。
只是目前的国产空调还都是窗式,只能制冷不能制热,而且一通电,发出来的噪音不小。
她对自己的生活质量有要求,想了想,还是打算等暑假了,到南方黑市碰碰运气。
贺景行得知此事后,当即表示家电的事他来想办法。
隔着天南地北的,乔珍珍没抱太大的希望。
但她也知道,贺景行是个爱操心的人,他人还在国内时,便十分热衷于给她处理生活琐事。等到他出国了,打着天价的越洋电话,事无巨细,他还要过问。
也是他语气温和,讲话声音好听,多是以好言相劝为主,但凡乔珍珍的态度稍微强硬那么一点,他立马退让,让她发不出脾气来,不然乔珍珍早跟他翻脸了。
上次缺少卡车配件,乔珍珍找贺父帮忙,消息不知怎么就传到贺景行那了。
大清早的,乔珍珍正准备去食堂吃早饭,贺景行像是算着时差,打了电话过来。
电话接通后,贺景行一开始没说话,过了好一会,才问:“你遇到事了,怎么不告诉我?”
“啊?”乔珍珍摸不着头脑,“配件的事吗?这不是还没到我们打电话的时间吗?”
两人分开已有一年多了,始终维持着月初通话一次的频率。
电话那头,贺景行长长地吐了口气:“珍珍,不是月初也能打电话给我啊……”
他难得话多了些:“我希望你遇到问题了,能第一时间告诉我,而不是每个月,例行公事地给我交代你上个月干了什么?”
他补充道:“虽然我很愿意听。但是我不能接受你有了麻烦,却从没想过找我。你需要我这件事,对我很重要,你能明白吗?”
乔珍珍莫名心虚,摸了摸鼻子:“可能是我这段时间比较忙……”
贺景行语气低落:“你没发现我们的通话时间也越来越短了吗?”
乔珍珍节节败退,灵机一动:“贺景行,你是不是想我啦?”
空气都静了一瞬。
“珍珍,”贺景行有些难捱地闭了闭眼,“你再对我上点心,上次我们通话,只说了一分四十三秒,你就挂了。”
乔珍珍:“……对不起。”
她天生就会哄人:“我最近又在看房子,等咱俩的婚房一定,我就在家里装电话,到时候你就能随时找到我了。”
果不其然,贺景行很吃她这一套。
他无奈地叹口气,似是拿她很没办法,“好吧,你去吃早饭,配件的事不用担心……”
乔珍珍一听他的语气,就知道他被哄好了。
因为这次小小的摩擦,后续卡车组建成功,到顺利上路,再到她定下房子等诸多大小事,她都一一告知了对方。
国内购买家电的难处,自然也没瞒着他。
贺景行答应这事他去办,隔着万水千山,乔珍珍也没往心里去。
学校放假后,她按原计划南下,有条不紊地开展自己的批发事业。
相比起去年,今年的她持有大量资金,一进小渔村,便在港口周围,捡漏了一块极具价值的地皮。
她目前还不打算开发,只让人先建仓库用着,至于以后怎么办,得等她毕业后再打算。
于是,当她留在小渔村热火朝天地修建仓库时,全套进口家电已经乘坐着飞机,顺利抵达了首都。
第83章
东西送到时, 乔珍珍人还在南方,是李爱红开的门。
原以为只要把货搬进去就行,没想到还有专门的师傅负责安装。
师傅一边拆箱子,一边问:“大姐, 这空调装哪?”
李爱红一听, 人都懵了, 她都没听说过空调,哪里知道装哪个屋?
又见送来的这些电器都是她没见过的新鲜样式,盒子上写的还都是洋文, 她看都看不懂,但肯定贵得要死,赶忙给外地的乔珍珍打了个电话。
乔珍珍在南下前,四合院就装修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一点点收尾工作,就让李爱红帮忙盯着,偶尔过来给装修师傅开下门。
她重新规划了格局,正房隔成三间, 正中的是会客厅,左侧是她的卧室,右侧是书房。
卧室紧邻的耳房改成了她的卫生间,下水都是做好的,铺的小花砖,偏复古风,浴缸马桶一应俱全, 就差一台热水器, 就能舒舒服服地泡澡了。
她南下时还没来得及搬进去,不过电话还是早早装好了, 就放在会客厅里。
李爱红会用,先给赵小磊打了过去,也是运气好,乔珍珍就在旁边。
乔珍珍得知电器已经送到,师傅正等着安装呢,大感意外。
她隔着电话,简单跟师傅沟通了一下。
装修时,她已经提前预留好了位置,冰箱洗衣机也就不说了,两台热水器,一台放客卫,一台放主卫,空调自然装在了她的卧房里。
挂掉电话后,乔珍珍百思不得其解,这么多电器,贺景行是怎么弄来的?
*
此时,在大洋彼岸,一个身姿颀长挺拔的亚裔男人正一边脱下白大褂,一边大步离开了实验室。
他走路带风,目光沉静,明明戴着一副极为普通的黑框眼镜,却更显气质冷冽。
在实验室中,没人敢小看他。他来到这所高等学府才一年,就通过了本专业的博士资格考试,甚至还顺便拿到了数学硕士学位。
他的导师是学术界数一数二的物理学家艾伯特教授,多次在正式场合中,对他称赞有加。
在同学眼中,这个总是独来独往的东方男人,身上有种浑然天成的神秘感。
对此,贺景行毫不关心。他急着回到住处,检查有没有来自国内的电话。
谁知刚踏出实验室,就被人给叫住了。
“Ezra!”
贺景行抬眸看了过去。
斯利姆,在商学院就读大四,一个金发碧眼的白人,五官深邃,身材高大,穿着量身定做的西服,开着一辆蓝色跑车,就停在实验室门口。
贺景行前些日子运回国内的电器,走的就是他这里的门路。
他人不在国内,做起事来束手束脚,很多事不好插手,但为了达成目的,只能稍微绕了点弯子。
他就读的是top1的名校,周围的同学除了高智商人才,就是非富即贵的富家子弟。
他很快就确定了目标,斯利姆,一个商学院的大四学生。
斯利姆的家族在米国颇有名气,家族涉及的产业颇多,他的亲生父亲并未处于权利中心,但也把持着全球最大的家电企业。
斯利姆是他父亲的第七个儿子,大三时,他就拉拢了不少同学,建立了自己的基金,然而一年过去,始终不温不火。
贺景行心念一转,当即有了主意。
来到米国一年,他还是会做一些光怪陆离的梦,所幸他是个只需要保证每天三到四个小时的睡眠时间,就能精力充沛的人。
在梦里,他从事着全方位的金融操作,投资商品,外汇、股票和债券等等。
于是,他花了三天的时间,用数学粗略构建了一个估值模型,然后发给了他要下手的目标,斯利姆。
斯利姆果然上钩,很快就约他见面,因贺景行的条件过于简单,两人当场便达成了合作。
几天后,由花国外交部牵头,首都最大的国营大厂为了引进冰箱压缩机的生产技术和设备,派来多名技术人员赶来米国,和斯利姆家族旗下的制造厂商展开交流。
期间,贺景行作为翻译,一直陪同。
到了最后一天,这位斯利姆小少爷莫名其妙地出现,并且十分热情地宣称贺景行是他的朋友,当得知他的未婚妻正在花国装修房子时,大方地表示要赠送全套最新款的家电。
一个年轻的技术人员犯难:“那该怎么运回国内?”
斯利姆:“跟你们购买的设备一起打包运回去不就好了?”
年轻人的脸红成一片,大家都笑了。
后续,花国外交部单独给这批电器批了张条子,就正大光明地运回了首都。
也因为斯利姆赠送的这批家电都是最新款的,代表了海外的最高水平,负责安装的师傅都是国营大厂一线的技术人员,不忘带徒弟一起涨涨见识。
事情一办成,贺景行就恢复了从前的实验室生活,和这位小少爷斯利姆没再联系了。
贺景行:“你找我?”
斯利姆从车上下来:“Ezra,你还没考虑好吗?是不满意我给你开的年薪?”
贺景行想起了这回事,神色淡淡的:“斯利姆,我想我已经明确拒绝你了。”
斯利姆表情夸张:“天呐,朋友,我一直以为你是对年薪不满意。听我说,我已经找人完善了你的估值模型,从家族里拿到了五千万的投资!加入我,我们将拥有这辈子花都花不完的财富……”
或许是家族多年的培养,斯利姆是天生的演说家,极为擅长挑动他人的情绪,对于公司未来的发展,他夸夸其谈。
然而,贺景行看向他的目光始终沉静如水。
于是,斯利姆不得不拿出了杀手锏:“好吧,我可以给你百分之十的股份……”
贺景行抬了抬眼皮,没说话。
“最多百分之十五!”斯利姆一脸肉疼,“Ezra,你太贪心了……”
斯利姆有六个同父异母的哥哥,他在兄弟中不算亮眼。这是他第一次从家族中争取到了这么大额的投资,为了争夺更多的话语权,他早已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
贺景行平静地整理袖口:“学校里人才济济,你应该不缺人,为什么非得找我?”
斯利姆:“我打算组建一支明星级团队,我已经重金招募了金融街第一流的分析师,还说动了米联储的副主席,包括商学院的院长安德鲁也已经确定加入,他们对你的模型都十分感兴趣。”
“安德鲁院长甚至表示你不应该去读物理,而是该来商学院。或许他说得对,你的商业嗅觉灵敏,真应该来听听我们的课,说不定会改变你的未来规划。”
贺景行:“不必了,我对现在的专业很满意。”
“我知道,你可是大名鼎鼎的艾伯特教授的得意门生,不过……”斯利姆挤眉弄眼,“你当初构建这个模型的目的,只是为了帮你的未婚妻添置电器。可万一她想要的是宝石,豪车,凭借你在实验室的工资,是无法支付账单的。”
“Ezra,请相信我的诚意,我有预感,只要你加入我们,我们将会赚到让世界都为之震惊的巨额财富!”
贺景行本身的物欲很低,但他也挨过饿,受过穷,深知金钱的重要性。这两年,就连从小吃穿不愁的乔珍珍,也在想着法子地挣钱,今年还几次三番地要给他汇款。
贺景行心里逐渐松动。
*
开学前,乔珍珍回到首都,总算亲眼看到了贺景行送来的电器。
新学期,她不打算住在宿舍了,正式搬到了四合院,至于平日午休,还是在老地方,学校的那间东厢房一直在租。
房子太大,她一个人住着太过冷清,南下时,就嘱咐了装修师傅将后罩房改成员工宿舍。
那里有单独的小门外出,跟前院互不干涉,不会影响隐私性。
四合院从里到外都收拾过一遍,现在家电家具齐全,设施完善,住着极为方便,离学校也不远。
乔珍珍搬来的第一晚,就泡了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隔着水蒸气,恍惚之间,还以为回到了上辈子。
最惊喜的就是那台装在她卧室的空调了,她本来以为送来的是现在最普遍的窗台式空调,没想到分体式空调已经在海外投入生产了,不仅可以制冷,还能制热。
虽然舒适性跟上辈子还有所差距,但噪音的问题能得到解决,她已经很满意了。
随着乔珍珍从学校里搬了出来,乔父生怕她把日子过得乱七八糟,特意赶来看她。
谁知乔珍珍从不亏待自己,专门请了个做饭好吃的阿姨给她做饭,偶尔再帮她打扫下屋子,每天饭来张口衣来伸手,脸颊都养得圆润了些。
这不妥妥的资本家行为吗?
乔父想到当年,孩子娘突然离世,乔珍珍小时候没人带,又不能请保姆,怕传出去不好听。
他那时已经跟老家多年不联系了,只能捂着鼻子找了已经断绝关系的老娘,出钱让她过来带娃。
乔珍珍有恃无恐,振振有词道:“爹,你那都是老黄历了,你不是也有勤务兵吗?你要实在看不过眼,我也给你请个小保姆!”
乔父作势要打她,一扬手,巴掌落在了茶几上:“胡说八道!老子的勤务兵跟你可不是一回事!”
乔父见她日子过得实在享受,但在学业上并未偷懒,索性随她去了。
乔珍珍回到学校继续上学,她的批发市场还是按照她的计划迅速扩张中,以邹勇为主的运输车队也慢慢对外接单。
生意都相继走上了正轨,乔珍珍提拔的几个管事都很负责,许多事互相商量着就给办了,只有实在拿不准的才会过来问她。
乔珍珍乐得当甩手掌柜,转眼间,春去秋来,两年过去了。
她终于大学毕业了。
第84章
关于毕业后的安排, 乔珍珍早就有了章程。
这几年,每年暑假,她都会固定南下,在小渔村陆陆续续地囤了不少地皮。
未来房价将会暴涨, 就算把地空那, 不开发, 转手一卖,收益都极为喜人。
不过不开发是不可能的,哪块地适合建厂区, 哪块地适合建写字楼、商场、住宅等等,她都已经想好了。
就连要用的建筑师,她都有了人选。就等着一毕业,便大展宏图,然而一张突如其来的派遣证,彻底打乱了她的步调。
这年头,大学生金贵,毕业了国家包分配。只是不能自行选择单位, 分到哪里就是哪里,也算得上是盲婚哑嫁。
一临近毕业,每个学生都期盼着能分到一个好单位,就连首都大学的天之骄子,都不免忐忑,这毕竟关系着未来几十年的前途和命运。
随着时间过去,经济系77级的毕业生也都相继收到了派遣证。
除了个别同学留校任教, 或是返回原单位, 绝大多数同学都会进入政府机关和政策研究部门。
离别的愁绪弥漫在校园中,这一毕业, 再想要重聚就难了。留在首都的同学还好,一些前往地方参加工作的同学就很难再有见面的机会了。
乔珍珍倒是不担心自己的去处,她连南下的行李都收拾好了。
然而,令她错愕的是,她不仅留在了首都,还一脚踏入了政治的权力中心。
工作单位过于离谱,乔珍珍疑心是乔父私下走了关系,一通电话直接打到了乔父的办公室。
乔父听完,也觉得纳闷,正常来说,像这种单位,不会要乔珍珍这种初出茅庐的大学生。
他挂完电话,找人打听了下,才知道乔珍珍是某位大领导点名要的。
至于原因,还是乔珍珍这几年断断续续地在政府内部刊物发表的经济论文,还没毕业,就入了好些人的眼。除了这位大领导,还有其他几个机关单位也抢着要她。
最后,还是这位大领导拍了板,其他单位自然不敢再争。
搞清楚来龙去脉后,乔父五味杂陈,没想到好逸恶劳的闺女,竟然这么能耐……
乔珍珍听闻此事后,目瞪口呆。
既是上头点名要的她,不去不好。于是,一心从商的乔珍珍,糊里糊涂地从政去了。
两辈子,她也没正式上过什么班,一半兴奋一半好奇,就这么去单位报了到。
至于她那些南下的计划,不得不再次延后。
*
半年后,乔珍珍向单位申请了停薪留职。
单位是好单位,干部们争着抢着要进去,但乔珍珍切身体会到了政治的残忍性,也确定了这条路不适合自己,她还是更愿意当个富贵闲人。
对于她的决定,乔父十分支持。他心知机关单位的明争暗斗绝对不少,闺女参加工作一日,他便提心吊胆一日。
所幸乔珍珍性格开朗,真碰到事了,也知道装傻。虽然身处权力的漩涡,但总能好运气的全身而退。
乔父是穷苦出身,也不盼着乔珍珍能当多大的官,只要平平安安就好。
乔珍珍辞职,贺景行也跟着松了口气。他其实一开始便心存忧虑,像这种人人都羡慕的好单位,只要你一入局,许多事就身不由己了。
也是乔父现如今还未退休,还能替她保驾护航,不然性格善良的乔珍珍,很容易受到伤害。
*
九月,乔珍珍人已经到了南方。
当年破败的小渔村,摇身一变,成了经济特区。
百废待兴,处处都是机遇。
各项改革的政策接连发布,比上辈子的进程加快不少,个体户在各大城市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
由赵小磊负责的批发市场,近几年发展得势头极猛。
乔珍珍当初只在首都和小渔村各设了一个大型仓库,就这两个点,便能把货铺向全国。
因为服装批发做得很好,乔珍珍此番南下建厂,第一个念头便是先做服装。
现在大众的审美已在逐步提高,国营服装厂生产出来的成衣渐渐不能满足大众的需求。再过几年,若是国营大厂还不思变,所谓的“铁饭碗”也要稳不住了。
赵小磊现如今在特区也算得上是有名有姓的人物,三教九流的也都认识。
乔珍珍挑了块地皮,便让他去找施工队,准备建制衣厂。
近几年,港商入驻,到处都在大兴土木。
赵小磊帮忙找的施工队很有经验,干活也快,厂子在建的同时,乔珍珍也在计划采购机器。
这事后来归贺景行在办,他在国外还是方便。
机器走海运花了些时间,送到时,厂房也盖好了一间,剩下的让施工队继续建。
反正机器已经到位,乔珍珍马不停蹄地开始招工,若是动作快的话,说不定能赶在年前,就把厂子给运转起来。
距离过年只有大半个月了,这个时候不好招人。
她也没想一步到位,只是想先把成品做出来,她另有它用。
就在此时,乔珍珍在自家厂房门口,意外撞见了一个老熟人。
丁小霞,当年跟她同在红河生产队当知青,两人也曾同吃同住过。
这些年,大家虽分道扬镳,但并未彻底断了联系,偶尔还会有书信往来。
乔珍珍明明记得,丁小霞读完中专后,在老家的纺织厂当会计,怎么会出现在这座城市里?
乔珍珍当即问了。
丁小霞笑道:“我丈夫是当地人,我这次是回来陪他探亲的。我还没问你呢?你不是在首都工作吗?来这视察民情?”
乔珍珍:“什么呀,这是我办的厂,走走走,这么多年没见了,进我办公室聊。”
“你的厂?”丁小霞大惊,“那你的工作咋办?”
乔珍珍轻飘飘道:“辞了。”
平地一声惊雷,丁小霞晕乎乎地跟着她进了办公室,还是不敢相信。
乔珍珍一边给她倒茶,一边问:“对了,你刚刚站在厂房门口干嘛?”
丁小霞这才回过神来:“哦,你们这不是招女工吗?我小姑子过来找工作,她会踩缝纫机。”
乔珍珍:“那感情好呀,我这正缺人呢。”
丁小霞没吭声,就一脸纠结地瞅乔珍珍。
乔珍珍失笑:“你那是什么表情?”
丁小霞:“你真辞啦?”
“严格来说,是停薪留职。”
丁小霞稍稍松了口气:“那还成,不然太可惜了,那么好的单位!”
她这些年的日子过得显然不错,气色很好,人也活泼了不少。
老友重逢,自是有许多的话要聊。
丁小霞跟乔珍珍说八卦:“你知道吗?周河现在跟我在一个厂上班,你堂姐乔玉兰带着两个孩子,还死心塌地跟着他呢……”
乔珍珍太久没有听到这两个人的名字,险些没对上号。
明明以前在生产队时,她跟他们那叫一个水火不容,还以为会成为一生之敌,谁知道才几年的工夫,她就完全将两人给忘光了。
丁小霞已经打开了话茬,送来的八卦不听白不听。
乔珍珍这才知道,当年周河高考失利后,第二次高考,被首都的一所中专给录取了,乔玉兰则再次没考上。
当时两人已经领了证,只是没办酒,听说是两家长辈撕破脸了,互相看不上。
后来,周河独自去首都读中专,还很不安分地招惹了班里的一个女同学。
也不知道咋回事,被乔玉兰发现了苗头,大着肚子找了过去,在学校里大闹一场。之后也没回来,一直留在首都,直到周河毕业。
周河毕业后,被分配到首都的机械厂工作,结果乔玉兰硬是靠着撒泼,把人弄回了老家的纺织厂。
夫妻俩的关系很恶劣,隔三差五地闹上一番,这些事都是两人吵架时抖落出来的,全厂上下都知道。
可无论怎么吵,乔玉兰就是不走,也是怪哉。
对此,乔珍珍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乔玉兰明显是钻进死胡同里了,但凡退一步,也不能混成这样。
正说话间,丁小霞的小姑子从厂房里出来了。
丁小霞一直从窗户上盯着,见状,朝乔珍珍道:“不行,我得走了,我小姑子还等着呢。”
乔珍珍看了眼腕表:“别呀,都快十二点了,我请你吃饭呗,把小姑娘也叫上。”
丁小霞来了婆家快一个星期,几乎听不懂当地的方言,跟乔珍珍聊了这么一会,正觉得意犹未尽呢。
乔珍珍也不给她拒绝的机会,直接锁了办公室,带着她跟小姑子会合,一起出去找地方吃饭。
吃完饭,乔珍珍没有多待,厂里实在是忙不过来,现在正是她最缺人的时候。
赵小磊倒是偶尔会过来,只是他的主要工作还是在批发市场那边。
无论做什么,前期总是最累人的,什么都得她这个当老板的来拿主意。
乔珍珍只能安慰自己,等到厂子步入正轨后,就不需她事事操心了。
年前,厂子的人手基本到位,乔珍珍亲自操刀,画了一系列的设计稿,当天便打版投入生产。
她倒是不发愁销路,批发市场那边已经做大了,多少货都能吃得下,不过她有另外的打算。
过年,乔珍珍回家属院陪乔父待了五天,生日都没过,她便拿着她设计的时装,前往申海的电影制片厂寻求合作。
她准备利用电影打开品牌的知名度,为后续开店做准备,事情进行得很顺利。
女主演看到她送来的衣服时,眼睛都亮了。
乔珍珍见她喜欢,便跟她互换了联系方式,约好之后请她拍广告。
事情一件件地在解决,时间进入四月,天气温暖起来。
正当乔珍珍在经济特区混得风生水起时,贺景行的电话来了。
他终于确定了归国日期,就在下个月的十八号。
第85章
贺景行等这一天太久了。
他已经拿到了博士学位, 但在离开前,还有许多事要处理清楚。
他最先通知的是他的合作伙伴,斯利姆。
斯利姆已经从学校毕业,全身心都投入在自己的公司里。
他如今频繁出现在国际报纸上, 总是一副精英打扮, 他认为保持一个优良的形象, 有助于提高客户的信任度,并多次劝说贺景行和他一起接受采访。
斯利姆得知这个消息时,笑声爽朗:“Ezra, 你终于学会开玩笑了,不过这个玩笑并不有趣。”
贺景行平静地注视着他。
斯利姆笑容卡住,不敢置信地坐直了身子:“你是认真的?”
贺景行颔首。
斯利姆激动地踢了面前的桌子,站起来骂了一句脏话:“Ezra,你在搞什么?是因为公司的事影响到你在实验室的研究吗?好吧,我承认我今年没有按照约定,多找了你几次……”
贺景行终于开口:“不是这个原因,我已经拿到学位了, 该回国了。”
斯利姆无法理解他的想法:“你不该回去,这里才是属于你的天地,你知道公司每分钟能为我们赚多少钱吗?”
斯利姆在极力挽留,他开始聊公司的财报,聊同行对他们的评价,称他们是一群商业天才,每一项金融操作都几近完美。
听到这里, 贺景行终于笑了:“斯利姆, 这些话你更应该对客户说。况且,所有的操作都是有风险的, 表面上可控,只是因为我们通过数学模型找到了规律,但局势一旦发生变化,数据就没有参考价值了。”
贺景行:“这是我对你的忠告。”
斯利姆听得眉头紧皱,下意识点了一只雪茄,待他情绪终于平复下来后,他古怪地看了眼贺景行:“Ezra,我从未见过你这样的人,科学家都是你这样的吗?你甚至连烟都不抽,有时候我真怀疑你是个机器人。”
从事他们这一行的,每天都在跟海量的数字打交道,为了保持专注度,他们都会服用一些上瘾的药物来缓解压力。
听到这里,贺景行像是想起了什么开心的事,喉咙里溢出一声轻笑:“哦,我未婚妻不喜欢。”
乔珍珍曾经私下跟他抱怨过乔父抽烟,让他别跟着学。后来两人异国,乔珍珍又多次在电话里交代他不准学坏。
一想到对方,贺景行周身的气质都变了。
斯利姆看得啧啧称奇,摁灭了雪茄:“我真想亲眼见一见你的太太?”
贺景行并未提醒斯利姆在称呼上出现的错误,反正他的未婚妻很快就要真的成为他的太太了。
贺景行心情很好,站起来跟他握手:“或许某一天,你会来到我的国家投资,到时候我会给你引见我的太太,她是个非常优秀的人。”
斯利姆回握:“我期待着这一天。”
两人就此道别,在贺景行回国前,斯利姆托人给他送来一对人物雕像摆件,作为他们的新婚礼物。
除了斯利姆,导师艾伯特得知他的决定后,反应也特别大。
他多次找他谈话,并劝说他留下:“孩子,你太过出色了,我一直等待着,你在学术上超过我的那一天。我希望你能再慎重考虑下,这里有充裕的研究资金,还有世界顶级的实验室,足够你继续完成你的学术研究,而你的国家恐怕并不具备这样的条件。”
随着回国的日子越来越近,贺景行早已归心似箭:“艾伯特教授,感谢你的教导,但我有必须回去的理由。”
他的神情过于坚定,艾伯特教授再惋惜,也无法改变他的决定,只能送上最真挚的祝福。
贺景行想得很明白,他目前只是一个在艾伯特实验室工作的普通人,再过几年,一旦做出成果,他再想回国就没那么容易了。
*
五月十八号,贺景行将落地首都国际机场。
乔珍珍数着日子,五月中旬,尽管厂区还有工作,但为了给贺景行接机,她还是提前赶回了首都。
贺家人也都激动坏了,他们都是有工作有学业的人,但为了尽快见到贺景行,全都请了假,跟乔珍珍前后脚到了首都。
乔珍珍在北京的四合院给他们都预留了房间。
这些年,贺景行人虽然不在国内,但乔珍珍跟贺家的联系可不少,她几次有事去申海,都是在贺家住。
前年冬天,贺父贺母北上看望恩师,也带着贺谨言在她那小住过一段时间。
今年乔珍珍服装厂的机器出现问题,贺父更是二话没说就带着几个学生来帮忙调试了。
两家人处得跟一家人一样,都不是什么斤斤计较的人,从未发生过矛盾。
他们在首都会合时,已经是五月十七号了。
大家都舟车劳顿,吃完饭后,便各自早早回了房间休息。
乔珍珍这段时间累得不轻,事赶事,全挤在一块了。
她本以为自己会沾床就睡,谁知她一想到明天就能见到贺景行了,心里便直打鼓。
算起来,两人也有四年没见了,也不知道对方会变成什么样子,是胖了还是瘦了?
乔珍珍辗转反侧,一夜没睡好。
次日,贺父贺母早早就起来买菜,为晚上的接风宴做准备。
贺景行的飞机是晚上七点钟到,他们下午五点就到达机场了。
乔父没来,他有事情,提前打了招呼,说晚上的接风宴不必等他,他可能要九点多才能到。
机场里,众人坐立难安。
乔珍珍眼睁睁地看着手表上的时间超过了七点,贺景行乘坐的那架飞机还未抵达,问了工作人员,说是航班延误了。
于是,只能继续焦急地等待中。
他们人倒是不饿,在过来前特意用了些糕点,稍微垫了下肚子,家里还准备了一大桌子菜,就等着为贺景行接风洗尘了。
航班延误了快一个小时,贺景行乘坐的飞机才落地。
过了片刻,乘客们便纷纷提着行李从出口出来。
一道高大的身形在人群中格外瞩目,来人穿着一件黑色衬衫,一条铁灰色的西装长裤,手臂上搭着风衣,完全是成熟男人的模样了,正提着箱子大步走来。
贺家人已经雀跃起来,贺母看到多年不见的儿子,早已泪流满面,上前抱住了他,贺父和贺谨言也齐齐迎了上去。
乔珍珍落在最后面,呆呆地看着他,有些陌生。
他好像长高了些,皮肤白了,头发也长了,戴着一副无框眼镜,显得气质更为锐利,像凝了层霜。
乔珍珍眨了眨眼,有些茫然失措地抱紧了怀里提前准备的鲜花。
贺景行手上的行李早就被贺父给拎走了,他简单安慰了几句家人,视线便落在了乔珍珍的身上。
乔珍珍来接未婚夫,自是要把自己给收拾得漂漂亮亮的,她还特地花心思化了点妆,又换了身洋装,海藻卷发披散下来,像个精致的洋娃娃。
贺景行专注地看着自己日思夜想的人,那目光温柔缱绻,像是浸了十足的喜爱。
他柔声唤道:“珍珍……”
乔珍珍无端有些无措,她屏住呼吸,不敢看他,一把将花塞到了他的怀里,扭扭捏捏道:“欢迎回来。”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她本来计划好,看到贺景行的第一眼,肯定是要送上一个大大的拥抱。
结果等真的见了面,她莫名其妙地尬住了,那种感觉很微妙,近乡情怯?总之就是很怪。
贺景行漆黑的眸中带着几分探究。
回想起刚刚那双澄净但疏远的眼睛,短短一瞬间,他的脑子里便转过诸多念头。
乔珍珍不是一个内敛的人,她待人热情大方,在恋爱期间,她多是主动方,但她今天很反常,以她平常的性格来说,甚至是过于冷淡了。
可贺景行并不知道问题出在哪,他的智商一碰到这种时刻,就变得不够用了。
他记得,乔珍珍以前很粘他,甚至敢半夜摸进他的房间,说不舍得他走,哭得可怜巴巴。
出国前的情景他还历历在目,但细想起来,那都是四年前的事了。而在此之前,两人真正谈恋爱的时间还不到一年。
时间可以淡化很多东西,包括感情。
贺景行的心不可抑制地往下坠,他突然想起一个人,当初跟他同一批留学的男学生,明明在国内已经结婚,却在出国的第二年,就交了个女朋友。
难道乔珍珍变心了吗?不可能的,她明明在电话里说想他……
在贺景行的注视下,乔珍珍不太自然地躲开了他的视线,朝贺父贺母道:“走吧,我们先回去吃饭吧。”
*
乔珍珍是开车来的,一辆国产的黑色小轿车,平时就停在首都,用来代步。
乔珍珍上了驾驶座,副驾驶视野佳,来的时候是贺父在坐。回程时,他依旧坐在这个位置。
至于贺景行,自然跟着贺母和贺谨言坐到了后排。
在机场时,贺父贺母一看到儿子,便忙着嘘寒问暖。如今上了车,情绪缓和了,才发现不对劲,两个年轻人几乎没怎么交流。
乔珍珍一边开车,一边用后视镜偷瞄贺景行。几次险些被对方抓住后,她便不敢再偷看了,专心开自己的车。
可能是真的太久没见了,乔珍珍总觉得现在的贺景行,跟她印象中的不太一样。
一时之间,她根本没办法亲近起来。
第86章
他们到家时, 时间已经很晚了。
乔珍珍临时雇来做饭的阿姨已经下班回家了,只有李爱红还留在这。
她知道乔珍珍的未婚夫今天回国,怕他们忙不过来,下午就过来帮忙了。
餐厅设在东厢房, 旁边就是厨房。
一听到他们回来的动静, 李爱红就从厨房探出头来:“现在上菜不?菜还一直在锅里温着呢。”
乔珍珍:“上菜上菜, 饿死了都。邹婶,今天太感谢你了,要不是飞机延误了, 也不会弄到这么晚,我等会开车送你回去吧。”
正说着,赵小磊端着菜从厨房出来了:“珍珍姐,不用你送,我就是来接我娘回去的。”
赵小磊前几天跟着运输车一起回了首都,他知道李爱红今天在给乔珍珍帮忙,只是见她迟迟没回去,怕她一个人走夜路不安全, 便特意赶来接人。
乔珍珍竖起大拇指:“邹婶,你这儿子真不错,孝顺得很。”
邹婶笑开了花:“哎呀,还是你培养得好。”
贺景行正在厢房放行李,一听到陌生男人的声音,便不动声色地从房间里退了出来。
赵小磊以前还有个孩子样,经过这些年的历练, 皮肤晒得黑黑的, 早就蜕变成男人了,只有那一口牙依旧雪白。
他常年在外奔走, 自然透着股机灵劲,一看到贺景行,便道:“珍珍姐,这就是贺哥吧?长得比港城的大明星还帅!”
乔珍珍应了一声,正巧贺父贺母也都出来了,互相给对方介绍了下。
贺景行跟赵小磊还有李爱红都简单打了个招呼。
现在已经快九点了,全都饿着肚子,齐齐进厨房端菜。
乔珍珍把车钥匙抛给了赵小磊:“太晚了,你开我的车,带邹婶回去吧。”
“行,我明早上就给你送回来。”赵小磊没客气,前两年,他跟着乔珍珍也买了个一进院,离这里步行只需要十分钟,只不过得从巷子里绕,白天还好,夜里还是走大路更安全。
乔珍珍经常跟赵小磊打交道,相处起来自然熟稔得很。
于是,贺景行再次多看了一眼赵小磊。
*
餐厅的正中间,放了张大圆桌,上面摆了一桌子的菜,其中有一半是贺父贺母为贺景行特意准备的申海菜。
菜一上齐,就要入座了。
贺景行指了指自己旁边的凳子,先发制人道:“珍珍,你坐这吧。”
乔珍珍没有拒绝的理由,点了点头,刚要坐下,乔父到了。
乔父本来以为自己肯定赶不上了,没想到因为航班延误,他来得正是时候。
因为乔父的到来,又再次调整了下座位。
乔珍珍挨着乔父落了座,贺景行则是坐在对面,左右分别是贺母和贺谨言。
贺景行的嘴唇紧紧抿成了一条线,隔着镜片,看不出他是什么表情。
乔珍珍莫名心虚,蔫巴巴地低下了头。
饭间,她的话很少,有些拘谨。
乔父倒是很热情,一直在询问贺景行在国外的生活。
贺景行应答自如,只有偶尔,目光才会在乔珍珍的身上短暂停留。
没人能看出他内心的焦躁,他始终维持着得体的举止,甚至还坚持陪几位长辈喝了点酒。
乔珍珍吃得很少,她适时地打了个哈欠,做疲惫状,跟大家告别:“我困了,先回房间休息了。”
贺母赶忙站起来解释:“是的,珍珍昨天才到的首都,一路上都没休息好,今天又开了这么久的车,肯定是累了,快回去休息吧。”
乔父放下了杯子,看了看乔珍珍,又看了看贺景行,总算发现了两人的异样。
他可是亲眼目睹过,两人恨不得时时刻刻黏在一起的状态,这么长时间没见,不正应该蜜里调油,今天咋这么生分呢?
*
可能是考虑到贺景行刚回国,急需休息,这个接风宴并未持续太长时间,很快便散了。
大家各自洗漱,早早回了房间。
五月,夜里的风颇有凉意,贺景行房间的窗户朝外大敞着。
他刚洗完澡,一边擦拭头发,一边良久地注视着乔珍珍的卧房。
乔珍珍还没睡,她屋里还亮着灯。
贺谨言才从她的房间里出来,因公卫的热水不够,所以去她的主卫洗了澡。
贺景行思考了很久,理智告诉他,他跟乔珍珍毕竟分开了四年,乔珍珍对他一时有些生疏,也在情理之中,他不该逼得这么紧。
他可以循序渐进,以更温和的方式,化解两人之间的隔阂。
可是……凭什么?他们明明很相爱,甚至还有了婚约。
他无法再保持冷静,他现在就得确认对方的想法。
贺景行放下毛巾,从风衣口袋里掏出他揣了一路的丝绒盒。
正房大门没关,只虚虚地合着。因为电话装在会客厅,乔父或者贺父贺母随时可能要用,但凡家里有人,乔珍珍都不会锁正房的大门。
于是,贺景行径直穿过会客厅,到达了左侧的卧室。
他立于乔珍珍的门口,轻轻拍了拍门。
里面传来柔软的女声:“谁呀?”
“是我。”贺景行捏紧了掌心的盒子,嗓音微涩。
他当然明白深更半夜敲响女孩子的门,是十分冒昧且唐突的举动,但是他现在什么都顾不上了。
房间里安静了一瞬,很快便响起了慌乱的脚步声。
“等、等我一下。”
乔珍珍已经换了睡裙,准备睡了,因为贺景行的突然到访,她只能临时在外面套了件薄薄的外套。
一分钟后,乔珍珍有些窘迫地开了门:“找我什么事啊?”
贺景行没进去,只是站在门口,将手上的丝绒盒递给了他。
乔珍珍以为又是贺景行送她的礼物,贺景行虽然人在国外,但这几年,总会时不时给她寄些东西,大多是些衣服或者首饰。
乔珍珍突然想起来,她身上的这条白色睡裙,就是贺景行去年秋天给她寄来的,款式繁琐华丽,用的最柔软的蕾丝。
一想到这,乔珍珍的脸登时红透了,慌乱地裹紧了身上的外套。
贺景行仿佛被她防备的动作给中伤了,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以前,乔珍珍看他的眼睛里充满了信任,总喜欢往他怀里钻,亲昵地蹭他的脸。
四年的时间,难道他们的感情真的消耗一空了?
此刻,贺景行信心全无,险些落荒而逃。
另一边,乔珍珍毫无所觉:“是送我的礼物吗?”
她打开了盒子,里面是两只银白色的戒指,静静地躺在一起,闪着柔和的光泽。
贺景行下颌线紧绷,不敢再看她的脸,只死死压抑着内心的躁动:“我在国外时,听说他们结婚都要互戴戒指,我就也订做了一对。”
他闭了闭眼,近乎自虐道:“珍珍,你现在还和当初是一样的心情吗?”
他在等待她的答案,尽管他在问出这个问题时,就已经踏入了绝望的深渊。
会客厅的灯没开,贺景行整个人都隐入黑暗里,只有从乔珍珍的房间里,透出一抹昏黄的光。
乔珍珍看不见他的表情,但她知道自己今天的反常,让对方不安了。
她想坚定地点头,但又怕对方看不见,便伸手拉住对方的衣摆,往门里面扯。
其实,她的房间里也没有亮到哪去,只有床头柜上的一个小小的台灯还在散发着光亮。
两人进了房间,在昏暗的光线下对望。
可能是贺景行刚刚洗了澡,头发还未干透,也没有带眼镜,一双狭长的眼眸微垂,里面黑漆漆的,黯淡到没有一丝光。
恍惚间,乔珍珍又回到了过去。
他可是贺景行,她最喜欢的人!
乔珍珍欺身靠近,踮起脚尖,试探性地在他的唇上亲了一口,感觉不赖,还是熟悉的味道。
她稍稍退后了些,直视着他的眼睛,认真道:“我没有改变主意,我还是喜欢你,只是……”一下子没转过这个弯来。
她话还未说完,就被贺景行强行调转方向,抵在了门上。
他按住她的后脑勺,骤然加深了那个一触即分的吻。
他不想再听乔珍珍说什么只是,他们已经浪费了太多的时间,他没有耐心了,他迫切地希望两人的关系恢复如初。
他需要乔珍珍接受他,爱他,亲近他……
房门在乔珍珍的背后咔嚓一声,自动锁上。
她怔怔地睁大了双眼,睫毛急促地颤抖着。
贺景行几近失控地压着她,他的肌肉紧绷,抱得很紧,像是获得了什么失而复得的宝物,堪称粗暴地吻她。
一切都发生都很自然,迷迷糊糊间,她听到贺景行在她耳边呢喃:“珍珍,以后别再折磨我了。”
他的语气很破碎,似是在乞求。
乔珍珍心软地生不出任何抗拒的念头,整个人都陷进了软绵绵的云朵里,予取予求地环住了他的背。
第87章
深夜, 贺景行撩开了乔珍珍汗湿的发鬓,从额角到耳后,一点点地亲。
那力道又轻又柔,特别珍惜的样子, 像是在碰什么易碎的琉璃。
他知道自己失控了, 且完全放任了自己。
但乔珍珍很包容, 甚至算得上是怜惜了,不仅没生气,还由着他胡闹。
乔珍珍半梦半醒间, 听到贺景行好像贴在她耳边说了点什么。
她不记得自己说话了没有,全身上下一点力气都没有,意志昏沉。
只是不多会,她便被人抱起,然后整个人慢慢浸入了温暖的热水里。
她舒服得喟叹一声,只是没泡太久,就再次被抱了出来,用毛巾擦干身体, 塞进了松软的被窝里。
她累极了,只想昏天暗地的,大睡一场。
脑子迷迷瞪瞪的,感觉到有人牵起了她的手,往她的手指上套了个什么。
她挣扎着掀开了眼皮,就见贺景行正垂着眸,虔诚地吻了吻她的手指。
他似是发现了她的目光, 便又倾身来吻她的眼睛。
困意袭来, 乔珍珍不知不觉地再次阖上了双眸。
她的手被裹在了贺景行的掌心里,温暖又干燥, 令人安心。
次日,天才蒙蒙亮,贺景行便睁开了眼睛。
他的睡眠时间一向很短,就算昨天睡得晚,但三个多小时的睡眠于他而言,已经完全足够了。
况且,他还得趁着大家都没起来,及时离开乔珍珍的房间,不然万一撞见长辈,事情就不好收场了。
只不过,他现在舍不得走。
贺景行低头,乔珍珍正揽着他脖子睡得香甜。
她脸颊透着粉,呼吸清浅,浓密的长发在枕头上散开,衬得她的肌肤越发白皙细腻,尤其是肩膀上残留的几个红痕,更是显眼。
贺景行别过眼,只克制地在她微肿的唇上短暂地贴了一下,便迅速下床穿好衣物,轻手轻脚地关上门出去了。
他作息良好,一直保持着早上运动的习惯。
他没回自己房间,而是出去跑了步,顺便带了报纸和早餐回来。
路上,正巧碰到了外出的贺父贺母,两人手上还拉着一个明显没睡够的贺谨言,她睡眼惺忪,脚步虚浮。
贺景行愣住:“爸,妈,你们这是要去哪?”
贺父见是他,干咳一声:“我们去走亲戚。”
贺景行:“什么亲戚啊?我不用去吗?”
贺母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说实话,她拉着他到了街角:“儿子,我跟你爸还有你妹妹都不在家,你乔叔刚刚也已经坐车走了。”
她提点道:“你今天就留在家里,等珍珍起床了,你就带她出去逛逛公园,或者看看电影,吃吃饭,我听说现在年轻女孩子都喜欢这个。”
她叹了口气,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感情都是处出来的,像平常夫妻,多年不见面,一时不适应也是正常的。儿子,你什么都好,就是心事太重了,容易较真,认死理,其实很多事,都是急不了的。”
昨晚上吃饭时,贺景行掩饰得不错,但又哪里瞒得住长辈。
其实无论是乔父,还是贺家父母,都唯恐两个年轻人的感情生变。
经过这些年的相处,两家人是知根知底,难得的是还对脾性。
如今年轻人的感情出现问题了,若是他们能自行解决,那是最好,不然两家长辈就要出面说和了。
于是,第二天,长辈们事先并未商量过,不约而同的就有了外出计划。
他们十分默契地让两个年轻人留在家里培养感情。
贺母满脸忧心忡忡,贺景行又不好解释什么,只能点头答应着。
*
贺景行回到家,乔父果然不在,只在餐桌上留了张纸条,说是去战友家吃饭了,晚上再回来。
家里现在就剩下一个乔珍珍,贺景行也无需再避着人了。
他径直前往乔珍珍的房间,见她睡得正酣,也没打搅。先把昨晚上换下来的床单,手动清理一遍,再扔进洗衣机里。
至于乔珍珍的睡裙和小裤裤,贺景行在被窝里摸了一圈才找齐,然后故作镇定地拿去卫生间手洗。
阳光明媚,是个正适合晒被子的好天气。
贺景行将洗干净的床单和睡裙都晾在了院子里,又去收拾了乔珍珍的卧室和书房。
乔珍珍昨晚上累坏了,再加上这段时间她也确实没休息好,贺景行在房间里进进出出,硬是没吵醒她。
她像是要一次性补足这段时间缺少的睡眠,贺景行时不时过来摸她额头,她也浑然不觉。
一觉睡到大中午,方才醒来。
她闭着眼,伸手去拿床头柜上的手表,一翻身,便“哎哟”一声,全身酸痛。
她理智恢复,想起昨晚的事,内心尖叫不止,脸红红地缩进了被子里,后知后觉的害羞。
过了一会,她又抬起自己的左手,无名指上已经多了一个指环,尺寸刚刚好。
昨天光线暗,戒指又装在盒子里,乔珍珍并未看太清楚,只以为是一对白金素戒。
今日对着日光,才知戒指的外圈镶了一整圈的细钻,不是太高调的款式,但轻轻一晃,便闪耀着动人的光芒。
乔珍珍看着戒指,心里甜滋滋的。
亏她昨天还胡思乱想,以为自己真的不爱了,谁知道跟贺景行打了个啵后,一下子就好了。
早知道,她昨天去机场接机的时候,还带什么花呀,直接不管不顾地亲上去,能省掉多少心力。
*
厨房里,贺景行心平静气地做着午饭。
乔珍珍还睡着,自是出不了门,不过在家也挺好。
贺景行一旦确认了乔珍珍对他的心意,立马恢复了一贯的淡然,现在什么事,都影响不了他的好心情。
乔珍珍在主卫洗漱好后,别别扭扭地从房间里出来。
家里很安静,只看见贺景行一人在厨房里忙活。
灶上的高压锅里正炖着什么东西,发出阵阵蜂鸣声。
乔珍珍悄悄溜了进去,从后面抱住贺景行的腰,头靠着他宽阔的脊背。
贺景行这才察觉到她已经醒了,想转过身来抱她:“是不是饿了?我再炒个青菜,就能吃饭了。”
乔珍珍还是有些不好意思,不想让贺景行看她的脸,便搂着他的腰不放,哼哼唧唧道:“你继续炒菜嘛。”
贺景行便不再勉强,只握住她柔软的小手,轻轻摩挲。
乔珍珍缠着他撒了会娇,闹着说要吃鱼,贺景行便又临时给她加了个菜。
家里没人,饭桌上就他们两个。
不用乔珍珍开口,贺景行便自发给她挑起了鱼刺,两人那叫一个黏糊。
吃完饭后,两人都没打算出门,就在家待着,毕竟乔珍珍的腰还酸着呢。
乔珍珍难得这么闲,临时想起自己还有事没交代工厂里的采购,便去会客厅打电话沟通了。
直到贺景行收拾完碗筷,她的电话还没打完。
贺景行一上午都在收拾屋子,后面又忙着做午饭,到了现在这个点,才想起来他早上买的报纸还没来得及看。
他戴上眼镜,拿着报纸坐在乔珍珍身旁,一边听着她的声音,一边翻阅报纸,只觉心里一片安宁。
过了一会,乔珍珍那边突然没动静了。
贺景行一抬头,就见乔珍珍正直直地盯着他的脸瞧。
他不明所以道:“怎么了?”
乔珍珍似是终于回过味来:“我知道我昨天为什么那么反常了,都怪你这个眼镜!”
贺景行一顿:“眼镜?”
乔珍珍点头如捣蒜,恍然大悟道:“你戴眼镜就跟换了个人一样,难怪我昨天咋看都不适应呢。”
贺景行的长相本就偏冷,再把眼镜一戴,隔着镜片看过来时,眼神锋利得仿佛淬了冰,莫名让人胆寒。
贺景行眉头紧皱,伸手去摘眼镜:“那我以后不戴了。”
乔珍珍连忙按住他的手,含含糊糊道:“不用,其实看多了还挺带劲的,就是有点像渣男。”
贺景行不解:“渣男?”
“就是坏男人,”乔珍珍试图形容,“你还不太一样,不是那种花天酒地的坏男人,而是那种对女人很绝情的男人。”
贺景行听得瞳孔一缩,更想摘眼镜了:“珍珍,我不是那种人,我会对你好的。”
乔珍珍不在意地摆摆手:“我知道。”
她说这话时,是真没往心里去,但把贺景行给说不安了。
他对着装并不看重,但他的合作伙伴斯利姆对公司人员的形象有很严格的要求。
因为贺景行每周会去公司一到两次,斯利姆便安排了自己经常光顾的品牌方,给他定制了几套西装,眼镜也是在那个时候换的。
当时贺景行也没觉出有什么不一样,只不过学校里打扰他的人确实减少了许多。
他觉得不错,之后四季的衣服便都让品牌方直接送到他的住处来,不仅不用担心尺寸不合适,还省掉许多挑选的时间。
贺景行之前从没觉得有问题,现在想来,斯利姆还真是害人不浅。
他想了想,拉乔珍珍坐腿上,正色道:“珍珍,咱们还是尽快跟家里人提结婚吧。”
乔珍珍点了点头,又很快摇了摇头。
贺景行心头一紧:“怎么?”
乔珍珍:“还是你说吧,我不好意思说,咱俩昨天刚那样……”
贺景行只要乔珍珍答应就行了,他一口应承下来:“好,那就我说。”
*
太阳西下,在外消磨了一天的长辈们相继回来。
一看到乔珍珍跟贺景行已经重归于好,皆是大松一口气。
晚上,两家人坐在一起吃饭,乔珍珍主动挨着贺景行坐,两人如胶似漆,饭桌上的气氛大大转好。
饭后,贺景行让大家先别走,他从国外给所有人都带了礼物。
他看着有些不近人情,但对待亲近的人,一直都很细心体贴。
只是昨天完全没有这个心情,想不起这事,今日趁着人都在,赶紧把礼物给发了。
他给每个人挑选的礼物都不一样,但大家收到礼物还都挺开心的。
最后,箱子里只剩下一个盒子,迟迟未动。
贺谨言问:“哥,这个是送给谁的?”
贺景行目不斜视,淡淡道:“哦,这是我朋友送我的新婚礼物。”
新婚礼物?
众人齐齐一愣,还是乔父最先反应过来:“说起来,两个孩子的年纪确实不小了,该结婚了。”
贺父贺母也是一脸赞同。
于是,乔珍珍出去洗水果的这一会工夫,两家长辈已经商量起办婚礼的事了。
乔珍珍没想到贺景行的动作这么快,跟他说悄悄话:“还是你有办法。”
贺景行眼底的笑意流露出来,与她十指相扣。
当然了,他演练这一刻已经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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