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1.
姜别屈指轻轻敲动方向盘的动作顿住一秒, 唇角没忍住弯出清浅的笑意。
他偏着头，笑容隐匿在阴影中，褚冉看不真切他此刻的神情。
等待他回答的每秒钟都显得无比煎熬。
时间被拉的无限长, 褚冉受不住这份沉静，正准备先下车, 姜别温醇的声线响起：“下车。”
这是拒绝吗？
褚冉眼神暗了暗, 长睫耷落, 下眼睑处布上一层落寞的暗影。
姜别这颗心也太硬了，怎么之前没发现是石头做的, 她觉得委屈, 又有种自作自受的无奈感。
褚冉抬手去推车门, 一颗心重重坠到了谷底，她几乎一步一顿地走进入户大厅，每一步的间隙中她都拼命抑制回头的冲动, 直到车子发动的引擎声轰然响在耳侧，这份念想才被彻底打碎。
脚步骤然停住，褚冉转过头，看着车尾逐渐消失在视野中，剧烈的心跳逐渐放缓，逐渐平稳，而后泛起无法被忽视的酸涩感。
她的指纹仍旧可以打开门锁，整间屋子目之所及敞亮干净, 她经常在茶几上摆放白玫瑰, 但姜别没有这份闲情逸致，桌上只有一支空瓶孤零零摆在那。
褚冉站在玄关处, 突然有种踏足异世界的恍然。
她只不过离开了两个月而已。
这份难以忽视的陌生感横亘在胸腔中，褚冉闷闷沉了口气, 换下鞋子走进屋。
她坐在沙发上，打开一旁的落地灯，昏昧的光线映照眼底，麻药渐渐退了下去，手肘的疼痛令她直皱眉头。
太疼了。褚冉从小到大没受过多重的伤，进医院的次数都屈指可数，更别谈上石膏了。
整个人都变得迟钝沉重，行动受到局促，她只能安静坐着，现在网上估计很热闹，除了庆贺苏若拿到C位，还有一群网友在围观她车祸受伤，嘴上不留情面嘲笑她活该。
也不知道程清清的情况有没有好转。
褚冉艰难梳理着思绪，幕后主导者是魏经理无疑，但仅凭他一人之力如何能掀动舆论浪潮。
褚冉不由自主想到褚常青倘若他趁机煽风点火炒作，只为了让苏若的热度维持更久，从而也受到网友们的关注？
不是没有可能。
正当她思索着，房门再次响起“嘀嗒”的开锁声，褚冉的思绪稍顿，循声望过去。
如同过去的每个夜晚，忙于应酬的姜别迟迟归来，他站在玄关处，一手拉扯脖颈处的领带，另只手或是提着给她带回来的甜品，又或是扶着柜沿换鞋。
颀长的身姿被顶灯折射出一片凌厉的影子投射在墙壁上，影影绰绰。
“你怎么……”褚冉瞳眸微缩，咬了咬嘴唇。
习惯使然，她想说“你怎么这么晚才回”。
只有姜别知晓，每次褚冉讲这句话时，拖长的尾音似娇似嗔，比白天的她柔软万分。
想让人抱在怀里，耐着性子轻哄。
姜别遥遥望着她，两道视线在空中相撞。
他薄唇微弯，不紧不慢地反问：“我怎么？”
褚冉：“……”
“你不是走了么。”她声音闷闷的，听起来委屈巴巴。
姜别手中提着一些洗漱用品，他垂眸，不咸不淡地轻嘲：“我记得有人搬走的时候连牙刷都没留下。”
一字一顿砸在褚冉的心坎上，每个字眼都在控诉着她当初的做法多么无情、不留退路。
褚冉心虚不已，眼神飘忽了一阵才说：“对不起。”
姜别最近听她的道歉听得耳朵都要起茧，轻轻哼了一声，把东西拿去卧室，好一会儿没出来。
褚冉踌躇了半刻钟，起身往卧室走去。
推开门，轻缓的水流声从浴室传来，玻璃门板上隐约可见男人清癯却有力的身影。
褚冉紧绷的神经随着水流声慢慢地松懈开。
她静静看着映照在玻璃上的身影，这些天心中的那份不安被填满。
姜别在她身边，早已形成一种带给她安定的习惯。
口袋中的手机铃声震响，褚冉回过神，明薇是她的紧急联系人之一，她打来电话提醒了褚冉，手机一直处于静音状态，打开屏幕才看到不少朋友来询问她的情况。
“你在哪，有没有事情啊？”明薇急匆匆地问，“网上怎么说你都去医院了？”
“没事，伤到了手臂，已经处理好了。”褚冉连忙回答让她安心，这时浴室的门打开，水雾争先恐后涌出，她抬眼看去，目光撞在姜别的胸膛上，眼眶“腾”地骤升起热度。
太久没见了，褚冉竟一时愣住，连视线都忘记移开。
姜别走过来拿干毛巾擦头发，经过床边屈指轻弹了下她的额头，“脑袋也撞坏了？”
“没有。”褚冉怀疑这是姜少爷趁机使用的美男计，专为引诱她上钩，然后悔恨当初的所作所为！
那边，明薇听到姜别的声音，终于放下心来：“既然姜总在照顾你，那我就放一万个心啦，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去看你哦。”
褚冉笑了笑，“好，别担心了。”
挂断收线，卧室中重新陷入寂静，只剩姜别擦头发的轻微响声。
他随手拿了件T恤套上，衣柜里常穿的居家服和正装都被搬去了靠近公司的酒店公寓。
“今天的事，你打算怎么办？”褚冉声线紧绷，显然还未从刚才的车祸中缓过来。
“一切要等程清清醒来再说。”姜别回过头来，一双深邃的黑眸也被水洗刷过似的，更为清亮摄人，他顿了秒，轻声问，“你有把握说服程清清出面指认魏经理吗？”
褚冉沉默，她没有足够的自信。
姜别抬步走到她面前，清冽的木质香萦绕在身边，充斥着她的感官世界。
“如果这个世界上只剩一个人能让程清清信任，那只会是你。”
褚冉在程清清万念俱灰之际给予的帮助，不亚于一束光照入昏暗无光的地狱，近乎于拯救的意味，不管是谁，这份恩情都足够牢记一生。
程清清退出节目录制，需要回公司签订解约协议。
姜别记得那天，程清清苍白着一张脸，在会议结束时叫住他：“姜总。”
她的声线都在颤抖，像鼓足了所剩无几的勇气追上来。
“我这种情况，不能再连累褚老师了。”女孩垂着头，亲手将最后一缕曙光碾碎，“请您劝劝她，不要在我的身上花心思了，我不能拖她下水她已经帮了我太多。”
褚冉并没有觉得她做了什么善事，“我只是不想她的才华埋没”
但程清清的才华众人皆知，也只有褚冉愿意伸手拉她一把。
姜别俯身，颀长的身姿掩落一片隐约，牢牢将褚冉包裹其中。
褚冉讷讷仰起脸，一瞬间陷入他深邃不见底的黑瞳中。
姜别直勾勾盯着她，目光带有具象化的温度，几乎要将她灼烧。
褚冉长睫颤抖，鼓了下腮帮，忍不住问：“你这么看我干嘛？”
“对别人那么善良，到我这就心狠连眼都不眨？”姜别不留情面控诉道，“褚冉，你到底有没有心？”
褚冉当即反驳：“我没有——”
姜别轻轻笑了声，“对，你没有。”
“……我回答的是第一个问题。”
褚冉高悬的心还是不敢放下来，她谨慎地端详着姜别的神情。
他薄唇抿直，眼角眉梢虽然缀着笑意，但掺杂着明晃晃的嘲笑，也不是恶意的逼问，但就是让她于心不安。
褚冉伸出手指揪了揪他的衣摆，“姜少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别生气了，好不好？”
姜别不多留情地抽出衣摆，转身走向卫生间。
褚冉亦步亦趋追上，看着他往下巴上抹剃须水，下一秒剃须刀的声音响起，整个过程姜别连眼皮都没抬，更别说看她一眼了。
褚冉默默端详着他，没忍住笑了声，成功收获了姜少爷的一个凌厉的警告眼神。
突然觉得生气的姜别好可爱。
“需不需要我帮忙？”她悄悄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
对面的镜子中映照出他们两个人的身影，褚冉歪着脑袋，试图将五花大绑的手臂藏起来，没想到动作幅度太大，扯痛了伤口。
她低低嘶了一声，姜别无奈耷落眉眼，“出去坐着，我不需要一个伤号帮忙。”
褚冉眨眨眼，嘴唇动了下，憋出一句：“我好像需要你帮忙。”
姜别放下剃须刀，耐心看着她，问：“什么忙？”
“就我要洗澡。”褚冉声音愈发小，举起没伤到的手在他面前挥了挥，“独臂大侠行动困难。”
姜别舌尖顶了下腮帮，拍掉她不老实的爪子，“最近不要洗了，免得弄到伤处。”
褚冉想象了下她几天不洗澡，然后被姜别抱在怀里，油油的头发和脏兮兮的脸蛋，整个人顿时不好了。
“不，我要洗！”褚冉态度坚决，作势要往浴室走。
但没走两步，被姜别扯住衣领定在原地，反作用力将她拉回姜别怀里，男人的下巴抵在她的发顶上，轻轻蹭了两下。
而后，温醇的声线轻柔地落下：“乖点，要听医生的话。”
翻涌（10）
062.
距离瞬间拉近, 近到褚冉能闻到剃须水残留的薄荷气息。
她像被拉住发条的玩偶，所有的动作霎时停止，静静靠在姜别怀中, 贪恋这一秒钟的温暖。
“如果不洗澡会有味道。”褚冉抿了抿嘴唇，温吞地说, “你不准嫌弃我。”
姜别眼帘垂下, 把人抱在怀里, “医生说六周才可以拆石膏。”
“恢复好的话一个月就可以。”褚冉认真地补充道。
回应她的是姜别悠长的一声轻笑，他歪了下头, 声音轻飘飘的, 像一尾羽毛落在耳中, “好像真的会有味道。”
褚冉以为他会安慰一句，不曾想还要在她濒临绝望之际给她一脚！
“姜别，你可以闭嘴了！”褚冉羞愤地从他怀里离开, 不打算和他商量了，转身去卧室拿换洗衣服，摆明要自力更生了。
姜别气定神闲靠着墙，看她拿了衣服重新回来，推开浴室的门进去，里面还有水雾残留，空气中漂浮着沐浴露轻浅的香气，褚冉站在原地, 自力更生的第一步就卡了壳。
她一个人怎么脱衣服。
姜别看着女人逐渐僵硬的背影, 忍了许久才没笑出声。
褚冉缓慢地转过头来，跟他打商量：“姜少爷, 帮个忙？”
姜别很好说话的模样，淡然颔首, 走到她身边，垂眸看着她的衬衫衣扣，不等褚冉开口便开始动手。
一颗接着一颗，目光触及她胸前白皙的肌肤，姜别眸色渐沉，整个过程他的指尖没有触碰到她，显得规矩又疏远。
褚冉不习惯这样的姜别，若是放在以前，她肯定要说他假正经。
“好了。”姜别生怕她真的一头扎进花洒地下，叹口气说，“等我。”
褚冉抿唇偷偷笑，“好。”
姜别出去拿了矮椅放在浴缸旁，眼神示意她坐下，转身去调试花洒的温度，“先洗头。”
褚冉认真地问了句：“身上怎么办？”
“……”姜别脸黑了一下，从嗓子眼挤出一句，“分开洗，不然会弄湿伤口。”
褚冉故意凑近他，呼吸交织在一起，两人的脸近近挨着，她眨眨眼睛，声音低柔，“我的意思是你给我洗？”
姜别神经紧绷住，他垂下眼帘，睫毛都险些勾缠住，“褚冉。”
他哑着嗓子叫她一声，而后偏开头，眼神都游离在一侧了，刚才泰然自若的姜少爷哪里去了。
褚冉怕逗过火了，万一姜少爷撂挑子不干了，她这澡还洗不洗了。
褚冉乖乖坐在椅子上，闭上眼睛乖巧等待姜少爷的服务，她长发铺在浴缸中，从小保养得当，这头长发莹润柔顺，及腰的长度都不见分叉枯燥。
就是清洗起来费时费力，洗到一半，姜别低声问：“这头发非留这么长不可吗？”
褚冉睁开眼睛，清亮的眸子看着他，“你觉得我留短发会好看吗？”
不过印象中褚冉一直是长发，姜别想象不到她短发的样子，但肯定也是好看的。
他缄默不语，褚冉舔了舔嘴唇，拖音带调地说：“星途姜总上任后签的女艺人十个里有八个是短发，不少人怀疑姜总心里的白月光就是短发妹妹。”
姜别无奈一笑，“你这是从哪看的虚假消息？”
“当年的娱乐头条啊。”褚冉揪起一缕头发实话实说，“当时我拉着薇薇去造型工作室，问了一圈没有一个Tony支持我剪短发。”
姜别挑眉，唇边噙着清浅的笑意，“以为我喜欢短发，就想去换我喜欢的发型？”
褚冉慢吞吞眨了下眼睛，“那个时候我们分开太久了，久到我觉得……已经有人替代了我。”
姜别手中的动作尽数停下，两人都没有立刻讲话，耳畔仅存留着水流淅沥的声响。
褚冉顿了片刻，苦恼地皱起眉，“当然，我不是要求你一直保留我在你心中的地位，就是觉得全世界的人遗忘我都没关系，但我不想你忘了我。这么讲有点自私，但那个时候我就是这么想的。”
一股脑交托出心中所想，褚冉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她不再对姜别藏掖心底的想法，突然觉得这样心意相通是促进感情的一种捷径。
姜别不讲话，褚冉就怂了，立刻说：“我知道这种心态有问题……”
“那你怎么没发现，后来那些女艺人都开始留长发了？”姜别笑着反问。
褚冉“啊”了声，“难道不是造型原因吗？”
姜别摇头，回答的十分不要脸：“甄别错了老板的喜好重新改造。”
他的口吻如同古代的皇上翻牌一样随意，褚冉撇撇嘴，“你还挺自豪？”
姜别从善如流：“不敢。”
伤了手臂，洗澡时间无限延长，等吹干头发已经快到凌晨，褚冉全程被服务，没有感觉到疲惫，她瞧瞧姜别的神色，竟然在他清隽的眉眼间捕捉到罕见的倦色。
“时间不早了，快休息吧。”姜别转身离开，背影在室内灯光的映衬下稍显暗淡，褚冉愣了秒，“你不睡吗？”
闻言，姜别脚步顿住，侧身望过来，他眼底笑意明显，“想我睡在这？”
褚冉：“……”
按照姜别的性格，看到那份离婚协议必定是签了字，前夫伺候前妻洗澡还留宿睡一起，听起来不太美妙，也不符合姜少爷的做派。
褚冉追悔莫及，早知道就给自己留点退路了！
今天的事闹得太大，公关部那还有一堆事等他裁决，姜别准备去书房开视频会议，不过看褚冉的神情，怕是以为他有意划清界限。
姜别走至房门前，关门前沉声道；“那份离婚协议我看到了。”
褚冉的神经骤然绷紧，她倏然抬起眼帘，紧张地放轻了呼吸。
姜别悠远的目光隔着昏暗的光幕落在她的身上，几秒后，他说：“但我没有签字。”
褚冉眼底纷杂的情绪瞬间被欣喜取代，“真的？！”
“我放在了床头柜里。”姜别放柔声线，轻声说，“公关部那边还等着我开会，会到很晚，你早点睡。”
褚冉高悬的心脏被安稳地接住，而后揉进一团棉花里。
她点点头，忍住唇角上翘的弧度，“知道了，你快去吧。”
姜别离开主卧，房门紧闭的那秒，褚冉起身飞快来到床头柜旁，拉开抽屉看到那份罪该万死的《离婚协议》。
她直接翻到最后一页，只有她的名字龙飞凤舞在最右侧，眼见为实后，心中的那股欣喜更是难以抑制。
褚冉撕掉最后一页，揉成纸团扔进垃圾箱中。
做完这一切，心满意足躺上床睡觉。
也许是心理作用，也许是这张床确实比度假村的床柔软许多，褚冉一沾枕头便睡了过去。
半梦半醒间她听到开门声，紧接着是轻微的脚步声绵延至床边，而后她陷入一个温暖宽阔的怀抱中-
程清清在租住的公寓中自杀，好在房东发现及时送进医院，医生坦言再晚五分钟就回天乏术了。
入院三天，程清清才苏醒，期间无数娱乐媒体试图混进医院严重影响了工作秩序，姜别将人转至私立医院，后续沟通也方便许多。
程清清醒来后一直是万念俱灰的状态，她时常靠在窗边发呆，公关部的人员视图和她交涉，女孩无动于衷看着对方，眼底好似蒙了一层雾纱，空洞又迷茫。
《Super idol》成团之夜可谓是近年娱乐圈最为重磅的一个瓜，不仅牵涉了程清清被潜规则，还有褚冉与苏若的身世，褚常青的身份也被一并曝光，画廊最近的顾客却络绎不绝，现下看来最大的获益者竟是褚常青。
褚冉更坚定了当初的想法，褚常青必定在这次风波背后推波助澜。
褚冉在滨江华府休养了几日，能正常活动后打算去探望程清清。
和姜别提了两次都被否决，“如今的困境只能靠程清清了，你就让我去嘛。”
褚冉像小尾巴一样跟在姜别身后，走到哪跟到哪。
私人医院虽说隔绝了娱记的追踪，但指不定在路上又遇到极端的粉丝，姜别不为所动。
“你跟我一起不就好了？”褚冉被困在家里，马上就要发毛了，“我们晚上偷偷去。”
姜别缄默片刻，最近星途的状况不尽人意，若是再拖下去不给出明确的声明，怕是要被这次舆论逼入绝境。
褚冉发觉他有所松动，再接再厉道：“我跟你形影不离，你可以放心了吧？”
这次姜别终于答应了。
褚冉：“我去换衣服！”
滨江华府至私立医院车程半小时，姜别联系院方直接开了工作通道，避开了蹲守在外的娱记。
程清清的病房在五楼，到了门前，姜别说：“我在这等你。”
程清清的精神状态不好，看见他或许会紧张。
褚冉推门而入，病房中灯光昏暗，女孩身形瘦弱，孤零零坐在病床上。
听到声响，她慢吞吞抬起头望过来，以为是查房的医护人员，不曾想是褚冉。
程清清慌乱地错开目光，垂下头去。
网上的那些照片，那些视频不堪入目，她无地自容，已经身败名裂的一个黑料练习生，她怎么有脸再见提携她的前辈。
焰火（1）
063.
褚冉走到病床边, 拉开椅子坐下，她手臂打着石膏不好穿衣服，大衣虚虚披在肩头, 随着坐下的动作露出伤口。
程清清呼吸一滞，“你的手……”
“小伤而已。”褚冉下巴点了点女孩手腕上缠绕的绷带, “你这个伤比我的严重多了。”
医生说程清清下了狠手, 刀口再深一些就见了骨头。
她羞愧地垂下头, 把手腕往被子里藏了藏，“对不起, 让你失望了。”
“知道网上的视频和图片是谁发布的吗？”褚冉静静凝视着她。
程清清不是傻子, 那些视频是当初魏经理胁迫她拍摄的, 当时以他们不平等的关系，程清清根本无法拒绝。
只是想不到有朝一日会被曝光于大众眼前。
程清清眼眶发涩，哑声重复着：“我真的没有办法, 我能怎么办……我、我只是一个学生，我想不到其他办法。”
一直照顾她的奶奶身患恶疾，还有一群债主时不时上门讨债，她全身上下最值钱的只有这具身体。
程清清被逼到绝境，走投无路进了魏经理的圈套。
褚冉垂下眼帘，若是她是程清清，也很难坚持到今天。
“事已至此，我们必须想办法回击。”褚冉不忍看到程清清垂头丧气的模样, “魏经理的手段龌龊卑劣, 如果任凭他逍遥法外，还会有更多的, 像你一样的女生受害。”
程清清眼眶中闪烁泪光，她现在思绪很乱, 所有人都站在道德制高点指责她，没有人理解她。
这样的人无论说什么，都不会有人相信。
“我还能做什么？”她把脸埋进臂弯里，想到曾经的恋人鄙夷的目光，他说她恶心，说她是出卖身体的□□。
程清清快要崩溃了。
褚冉俯身轻声安慰道：“每个人都有试错的机会，所有人都会犯错，但我们没有伤害其他人，为什么不能先谅解自己呢？”
程清清不停摇头，她找不到活下去的信念了。
褚冉沉默片刻，安慰人的技能没被开发出来，刚才那几句已经是她能想到的所有话术了。
这时，病房门再次被人推开，女声漠然的话语一字一顿撞在耳膜上，“所以你就想背负着骂名死去？以后所有人提你起程清清，都会用嘲笑的嘴脸说——哦，欢迎加入南极生物峮八壹四巴依刘酒六三.广薄剧小硕漫话都有哦她死的好死的妙，这样的人活在世上就是丢脸。”
褚冉回过头，苏若凌厉的神情撞入眼帘。
“你之前不是费劲心机想赢过我吗？”苏若嗤笑道，“怎么？那时候的小心思去哪了。”
程清清脊背僵住，木然抬起头来。
苏若走到床边，打开手机屏幕扔在床上，“你以为你珍视的男朋友是个什么好东西么？或许他之前确实喜欢你，但在你出道，忙着给他的奶奶治病，忙着摆脱魏经理的控制好好和他在一起时，你看看他在做什么？”
屏幕上赫然是少年与另一女孩拥吻的画面。
程清清瞳眸骤缩，一时难以接受。
“他诋毁你不过是为自己的劣根性找借口。”苏若话音冷然地提醒，“你清醒一点吧。”
苏若的话语直戳痛点，网上那些人说得再难听也不过是陌生人跟风的鄙弃，但程清清最难以面对的是她喜欢的少年对她失望的眼神。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苏若言尽于此，转身走出病房。
褚冉起身离开，留下单独的空间让程清清理清思绪。
不过苏若的这些话不会刺激到她吗？
褚冉抿抿唇，轻关上房门，转身对上苏若清亮的眼睛。
两人四目相对许久，她主动开口：“你没有什么想问我的？”
褚冉弯唇，拖着受伤的手臂坐在休息区，“你想说的话自然会说。”
苏若撇撇嘴，作为无辜被卷入舆论风波中的受害者，哪怕拿到了成团C位，现在网上一群人在怀疑她是靠褚冉才获胜的。
好不容易突破自我选择喜欢的摇滚乐，结果没讨到一点好。
苏若气恼极了，“说实话，我很生气，这背后之人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处理？”
她看了眼不远处的姜别，“姜总还不打算出手？”
“这不是来找办法了么。”褚冉淡声道，“说起幕后的推手，你应该比我还清楚是谁。”
苏若噎住，攥紧拳头“嗯”了声。
“你今天来医院，其实也做了很久的心理准备吧。”
褚冉笃定的口吻令苏若有些不自在，或许是血缘在作祟，她想做的事都会被一眼识破。
“你手里有褚常青和魏经理联系的证据？”褚冉深邃的黑眸直视着她，苏若呼吸顿了秒，慢慢“嗯”了声。
空间再度陷入沉寂，褚冉有些想笑，忍了又忍，最终还是轻轻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苏若蹙眉。
“想不到有一天，我们会联手来对付他。”褚冉耸了耸肩膀，“褚常青会不会觉得很骄傲，自己养了两个好女儿。”
苏若立刻反驳：“我是我妈妈养大的，跟他没关系。”
褚常青没离婚前要顾及身份，来看她的次数屈指可数，离婚后又专心创作，花费在家庭上的时间更是少之又少。
苏若这话也并非赌气。
褚冉以为苏若会是个爸爸奴，出乎她的预料，“你想通了就好。”
苏若头皮发麻，一边是曾经视为敌人的姐姐，另一边她的“姐夫”还是不是用千钧重的目光扫射她，生怕她会对一个伤号动手。
苏若皱皱鼻尖，“先走了，不然姜总要杀过来了。”
褚冉“嗯”了声，“我们想好对策会联系你的。”
苏若离开后，姜别阔步走来，也没问她们聊了什么，“胳膊疼不疼？”
褚冉摇头，没伤到的那只手拽住他的风衣衣摆，把人往自己面前拉近了些，而后额头抵住他的小腹，静静靠着。
姜别的手顺势放在了她的发顶上，轻轻摸了摸，“怎么了？”
“姜少爷，我好喜欢你啊。”褚冉仰头，用上目线看他，眼睛弯成月牙，笑吟吟捏着他的衣服撒娇。
姜别没料到褚冉会说这个，唇畔弯出一丝笑意，手指轻捏了下她的脸颊，“讨好的手段最近学了不少？”
褚冉从善如流道：“那可要好好补偿姜少爷，不然一个不开心我就没老公了。”
姜别把她从椅子上拉起来，随后十指相扣，两人慢慢走在寂静的走廊上，脚步声迎合着心跳。
他侧目，眼神纵容，“这么乖，我还不习惯了。”
褚冉享受这一刻的安稳幸福，仰头用视线描摹着姜别的五官轮廓，看他少年青涩逐渐成熟沉稳，看他从她的十八岁到二十五岁，唯一不变的是他每每凝视她的眼神。
深邃柔情，令人不自觉沉溺其中。
走出住院楼，室外不知何时飘起了雪花。
褚冉伸手去接，手心中残存着姜别掌心的温度，雪花落下立刻融化掉。
纷纷扬扬的雪花盘旋在空中，月朗星稀，明天一定是雪后晴霁的好天气-
那晚之后，程清清想通了，开始吃饭养身体，配合公关部的工作进行反击，公司决定召开新闻发布会，同时公布褚常青与魏经理的聊天记录。
消息一经发布，网友们蜂拥而至直播平台。
为了保证与会者的安全，星途娱乐采用现场直播的方式，除了合作的媒体，其他人一概不准进入。
程清清紧张地等待，镜头转向她时，苍白的小脸仍旧闪过几丝慌乱。
褚冉在不远处为她鼓气，程清清深吸一口气，缓缓抬眼直面镜头，以及直播平台的数千万网友。
“大家好，我是程清清，在此现为近些天占用公共资源为大家道歉。”
她深深鞠躬，而后言简意赅阐述与魏经理相识的经过，当她说到魏经理毁约不为她偿清债款时，网友痛斥她不知廉耻的舆论有所停止。
评论区的风向有所转变。
【啊？那岂不是白白牺牲了，还没捞到任何好处？程清清真是傻。】
【什么玩意啊，答应的事情不做到，事后还报复？】
【程清清该骂，但某高层先支付嫖资行不行？】
……
程清清继而谈到“被辜负”的男朋友，“我参加《Super idol》是想替奶奶赚取医疗费，但他在我训练期间出轨女同学，证据稍后会由公司微博发布。”
【程清清卖身是真，有问题，这男的也不是好东西。】
网友们化身为判官，指责程清清的同时也开始心疼她白白付出。
【大家快去看星途的微博，魏经理在任期间竟然与十八位女艺人有染！】
【去看隔壁小绵团的直播！她说参加练习生海选时也被魏经理欺辱，当时她还未成年！】
舆论顿时掉转矛头，申城的警方介入调查。
一场直播惊心动魄，结束后，程清清被搀扶起来，紧紧抓着工作人员的手问：“已经结束了吗？”
苏若收到母亲的电话，褚常青的画廊被警方查封，人也被带走一起查问。
她沉沉“嗯”了声，心中一颗巨石骤然砸在了地上。
一切都结束了。
她亲手把曾经最敬重的父亲送进了警局，讽刺又好笑。
褚冉走到她身边，苏若慢吞吞抬起头，身子却猛然一颤。
褚冉扶住她，“好好休息几天吧，过些时候不是要开成团的演唱会？”
焰火（2）
064.
程清清想继续走歌手这条路是行不通了, 哪怕召开发布会挽回了一部分名声，但她与魏经理开展过不正当的男女关系是事实。
程清清也没想再出道，只想安安稳稳毕业, 而后找个心仪的工作。
褚冉不想看她的才华泯灭，在车上一直保持沉默, 直到送她到了公寓门前, “要不要转幕后做制作人？”
程清清对上褚冉清亮的黑眸, 微微怔愣片刻。
她还有机会继续走音乐这条路吗？
“放心，我们工作室不招闲人, 也不爱做扶贫。”褚冉为了让她安心, 笑吟吟地解释说, “成功作曲谱曲，我会按市价给你分成，也算是一种课外兼职了。”
程清清感激地点头, 不再犹豫：“我可以做，谢谢您！”
褚冉还担心程清清备受打击，又不能继续唱歌，会不会就此意志消沉。
但女孩躬身下车后，紧绷的肩线缓慢松懈，而后长长舒出一口气来，颇有种如释重负的轻松愉悦。
褚冉终于放下心来。
身旁响起一声低沉的轻笑，褚冉冗长的思绪被拉回, 她眉心轻皱了皱, 不理解姜别在笑什么。
“我们褚经理惜才，不去做猎头可惜了。”姜别意味深长地调侃。
褚冉弯弯唇角, 经此一遭她倒是收获丰富，虽说伤了一根胳膊, 但至少把姜少爷哄好了，也算不亏。
就是没办法抱他，夜间在床上被迫清心寡欲。
褚冉都怀疑闹别扭这段时间，姜别偷偷摸摸去寺庙修了一门清心咒，不然温香软玉在怀，他却成了不乱于心的柳下惠。
昨夜更是离谱，褚冉被他伺候洗澡，主动凑上去亲他，姜别连舌头都没伸。
这让褚冉很难做，眼神幽怨盯了他一晚上，没受伤的双腿死死缠在姜别身上质问：“姜别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外面有狗了？”
女人纤细的小腿时不时蹭着敏感地，姜别太阳穴紧绷，他声线沙哑地哄道：“冉冉，别闹。”
然后反制住褚冉作怪的双腿。
褚冉小脾气上来，踹开他溜到床边边，“行，我知道了，我对姜少爷没有吸引力了！”
姜别失笑，耐心凑上来抱她，又怕弄疼她受伤的左手，姿势别扭地抱着她说：“别乱动，不然弄疼了你又皱眉。”
大半夜思维开阔，褚冉冷不防叫他一声：“姜别，问你个问题。”
“说。”
褚冉转过身面朝他，目光勾勒着男人凌厉的五官，手指轻轻捏了下他的下巴，眯起眼睛问：“假如你和其他相亲对象结了婚，然后我才回国，我们两个突然重逢了……”
这个假设就很要命。
姜别闭着眼睛，浓密的睫毛随着低笑的动作微微颤动。
褚冉强硬地掀开他的眼皮，“你看着我！”
姜别无奈，清亮的黑眸含着笑，满是纵容：“嗯，然后呢？”
“然后……”褚冉其实也讲不太出口，抿了抿唇，慢吞吞地补充道，“你会不会跟我出轨？”
姜别想到是离谱的问题，但没想到是送命题。
他沉默，缓慢眨了下眼。
褚冉催促道：“说呀。”
姜别叹口气，没讲话，索性直接吻她，气息交织缠绵，褚冉被亲到浑身发软，柔成水的眼眸亮晶晶的，“你别想搪塞过去，快说啊。”
姜别二话不说又亲上来，非要堵住她的话。
而后，掺杂着丝丝缕缕笑音的声线在她耳畔呢喃：“你可以一直问。”
“看看谁比较有毅力。”
姜别用唇瓣摩挲着她的唇角，褚冉觉得痒，把脸埋进他胸口笑着说：“这是个不存在的假设，我知道……姜少爷会一直等我。”
她的话语如此笃定，不再质疑，也不再犹豫。
褚冉全然相信姜别对她的爱是忠诚而漫长的。
但他们还是没做，气氛暧昧到了极致，眼神拉丝，如果不是受伤，褚冉早就忍不住把姜少爷狠狠办了。
公司里还有一堆事情等着姜别处理，褚冉让他把车停在工作室的写字楼下，依依不舍地下车，“你快点处理。”
姜别捏了捏她的手心，“真不跟我一起去？”
“不了，我只会让你分心。”
褚冉颇有自知之明，打算去工作室也翻看下邮箱，《Super idol》录制结束，新一季度的工作接踵而来，是时候考虑新的合作案了-
经过警方调查，褚常青联合魏经理故意占用公众资源煽动莫须有的舆论风波，处以高额罚款外加通报处罚，又因多位未成年女艺人出面揭露魏经理的罪行，魏经理深陷法律纠纷。
“估计没个十年出不来。”小柔正在格子间散布八卦，乍一听到褚冉的声音响起，她忙不迭溜走。
一群员工围过来询问：“冉姐，你这胳膊没事吧？”
“没事，修养个把月就好了。”
褚冉翻看邮箱，收到华语音乐节的电子邀请函，小柔问：“上季度咱们有爆火的作品吗？我怎么记得就《玫瑰王朝》的OST？”
还是联合星途制作部出品，估计捞不到好奖项。
“那咱们还去吗？”小柔试探地问。
褚冉笑道：“去啊，必须得去。”
她不去，制作部的徐程程可不就代替她去领奖了。
这下，褚冉有些理解姜别要她独立出工作室的用意了。
星途内部不乏魏经理同类的人，他要进行大整改，为了不损及褚冉工作室的名誉，暂且让她独立出去。
小柔在办公室转啊转，褚冉看不下去了，挑眉问：“吞吞吐吐的想说什么？”
小柔拉开对面的椅子坐下，百般为难地说：“我听同行说，沈瑜要重出歌坛了，你说咱们能不能争取合作一下？那可是沈瑜哎，歌坛天后，合作成功了下个季度的奖项不领到手软？”
褚冉一愣，最近一直忙于澄清舆论，其他事情她不曾上心。
“同行的消息真吗？”褚冉谨慎询问。
小柔立刻保证：“百分之八十，我那个同学的老板之前是沈歌手的经纪人。”
褚冉抬手，用笔杆轻轻敲了她的额头，“哪是看重奖项，我看你是想要丰厚的分成奖金吧。”
小柔嘿嘿一笑，“被您看穿了。”
小柔离开后，褚冉看着窗外发呆，而后一阵激昂的手机铃声打断她的神游。
看向屏幕，来电人：【沈瑜。】
褚冉不由得正色，清了清嗓子开口：“瑜姐。”
“冉冉，我打算重新出道了。”沈瑜温柔地告知她，“出道演唱会的第一首新曲，我想请你来写。”
这种默契的仪式感令褚冉感激不已，多年前在沈瑜的演唱会上，沈瑜送她出道，如今沈瑜回归，她用作品相迎。
褚冉不多犹豫，“没问题的。”
娱乐圈就是这样，有人在最瞩目时离开，有人销声匿迹，沈瑜属于前一种，她的回归令无数歌迷翘首以待，有营销号早已放出消息，称沈瑜这次的新歌不会亲自创作。
不少粉丝深挖，却得不到满意的结果。
褚冉一直想创作一首歌，写给她的青春，写给……姜别。
但她不适合这种温情的风格，也苦于没有合适人选合作。
褚冉翻开笔记本，上面写了半段的歌词，但歌名还没有取。她支着下巴想了想，题上名字。
《你是星星，也是焰火》，永恒不变和一触即散。
不久前身处创作困境，和姜别一起经历良多后，她有好多话想借由歌曲向他传达-
褚常青到访工作室，小柔把人领进门时，褚冉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眼前的男人身形落拓，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与昔日西装革履，精心修整发型的人截然不同。
事发之后，褚冉没有特意去关注褚常青画室的消息，但依稀听闻一些极端的粉丝买了他的画撕碎泄愤，艺术家哪能容忍自己的作品被亵渎，将人告上法庭，结果不如人意。
一个口碑跌入谷底的艺术家，不仅人品遭到质疑，连作品也不被赏识。
褚常青无比煎熬，精神几乎垮掉。
褚冉漠然审视着他的颓唐，甚至有一秒钟怀疑是他故意为之，想让她心软。
“有事吗？”
自己的女儿冷漠端详他的落魄，褚常青内心凄凉一片。
以褚家在申城的地位，这点波折压根折损不到他，但褚常青以艺术家自居，一辈子为艺术拼劳，只为在百年之后留下一个好的名声。
如今全成为泡影。
褚冉见他迟迟不语，冷声下达逐客令：“如果褚先生没事就离开吧，工作室事务繁忙，我无法招待您。”
褚常青看了眼小柔，“麻烦帮忙泡杯咖啡。”
小柔不放心地离开，办公室中仅剩他们两人，褚冉的目光始终落在褚常青身上，她耐心十足，看着他走到沙发旁边坐下。
“冉冉……”他语气沧桑，好似忏悔，“是爸爸对不起你，爸爸受到惩罚了。”
褚冉不为所动，扯动唇角笑了笑，“还得是警局的茶水提神醒脑。”
“就是不知道，慈父的人设立不成了，下一步褚先生打算怎么办？”
褚冉执起咖啡杯轻抿一口，褚常青突然站起身，在她不设防备之际狠狠掐住她的脖颈，“我当初为什么要生下你，生下你这种孽种！”
焰火（3）
065.
猛烈的窒息感袭来, 褚冉被褚常青紧紧掐住脖子，“你你疯了，你快放开我！”
挣扎的过程中, 褚冉扫落了桌上的花瓶，玻璃破碎的声响惊动了外面的人。
视野逐渐发白, 褚冉浑身的力气都用尽了。
濒危之际, 小柔的尖叫声响彻在耳畔, 紧接着是一股猛力将褚常青拽起，“去报警！”
褚冉听到熟悉的声音, 虚弱地抬起眼帘望去, 姜别薄唇紧抿, 神情肃然地指挥那群被吓蒙了的员工。
小柔赶忙跑出去打电话。
姜别转过身来，眼底的寒意褪去大半，他蹲下身, 力道轻柔撩开褚冉的长发，白皙的脖颈处一道深深的红痕刺痛双眼。
褚冉拉了拉他的袖子，“别担心，我没事。”
她的声线因为外力变得有些沙哑，姜别攥拳狠狠捶了下沙发，发泄出心中的怒火后，“他怎么下得去手？！”
对啊，一个父亲丧心病狂到对亲生女儿动手, 如果不是他们在门外, 褚冉真的会被他活活掐死。
这种玉石俱焚的做法真像个疯子。
褚冉垂下眼帘，脑海中回荡着褚常青扑上来的神情, 他清隽温雅的五官狰狞在一起，好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警方赶到现场, 了解事情经过后，“我们准备带他去做个身体检查。”
褚常青神志不清，嘴里一直念着“我还要画画，我还要拿奖”，他奋力挣开警方的禁锢，摇头晃脑走在前面。
走到办公室门口时，他又蓦然停住，垂着脑袋忽然说：“哦对对，还要给冉冉带她最喜欢的草莓慕斯回去。”
褚冉震惊之余，柔软的心口涩然极了。
褚常青这辈子为了名誉而活，不曾想活到老竟然痴呆疯傻了，负责诊断的医生调取了褚常青的病历本，“褚先生两年前就有阿尔茨海默病，前段时间的刺激彻底击垮了他，现在他的心智相当于六七岁的儿童。”
褚冉怔然了片刻，回头看向坐在一旁玩手指的中年男人。
“还有治疗的办法吗？”她沉声问。
医生沉默了秒，“这个病很难根治，以现在的医疗水平只能确保病情不会再恶化。”
所以那个温文尔雅的褚常青不会再回来了，褚冉一时难以接受，她离开医生办公室，抬眸对上姜别沉静的眼眸。
那是她从小到大引以为豪的父亲，哪怕后来心里的这尊石像坍塌了，但这份崇敬仍旧无法磨灭。
褚冉走到姜别身边，敏锐捕捉到一丝丝的烟草味，“你抽烟了？”
除非心烦意乱到无法忍受，姜别很少抽烟。
“很难闻？”姜别蹙眉，正要把外套脱下。
褚冉突然抱住他，脑袋埋进他怀里，沉冽的木质香掺杂着丝丝缕缕的尼古丁的气息格外安定心神。
“让我抱一会儿。”在他的身边，褚冉才能卸下防备。
姜别弯唇，“我家冉冉学会依赖人了。”
褚冉听他的称呼耳朵发热，用额头轻轻撞了下他的胸膛，“你还不喜欢了？”
“喜欢。”姜别唇畔的笑意扩大，拉着她在一边的休息椅坐下，把她抱在怀里，静静享受这一刻的心跳同频，“我求之不得。”
褚冉斟酌了几秒，缓慢开口：“我打算把他送去疗养院。”
姜别没意见，轻轻“嗯”了声。
“说实话，我觉得很可惜。”
褚冉从小钦佩的父亲不是虚有其名，他确实有非同常人的创作天赋，如今痴傻如孩童，岂不是辜负了这份天赋。
姜别气息缓缓道：“我倒觉得这对他来说是件好事。”
儿童的心灵干净纯粹，或许能帮助他回到创作巅峰。
未来的事情，谁也说不准。
算起日子，褚冉的石膏可以拆掉了，配合警方做完笔录，她去拆石膏。
小臂的束缚消失，重获自由的褚冉激动地伸了伸胳膊，酸酸麻麻的感觉很奇妙。
四月中旬的气温忽高忽低，离开医院时，一阵寒风吹得褚冉直打寒战。
姜别把衣服披在她身上，“先送你回家。”
“你还要回公司？”褚冉目光幽幽盯着工作狂，“你这连续加班多久了？”
“制作部还在整改，暂时聘不到合适的制作人。”姜别也知晓制作部是星途的短板，微微叹口气，“慢慢来吧。”
褚冉抿抿唇，真诚地提出一个建议：“要不，我直接把工作室并入星途制作部？”
但被姜别立刻否决掉。
星途制作部鱼龙混杂，徐程程之前与魏经理沆瀣一气，整个制作部风气不佳。
姜别不想褚冉拿工作室跟他冒险。
褚冉转了转眼珠，“那要不，我以个人名义入职制作部，至少能帮你整改风气。”
别的不说，褚冉工作室成立以来运营妥当，她有自己的一套管理方法。
而且，这样能将风险降至最低。
“星途怎么说也是你的地盘，没人敢拿我怎么样。”褚冉怂恿着，“姜少爷，你就给我一次帮你的机会呗？”
姜别还是有些犹豫。
褚冉软磨硬泡，终于等到他点头，“那就这么定了！”-
褚冉以个人名义入职星途制作部的消息一经放出，不仅惊动了星途管理层，那些瞧不上原制作部的艺人也纷纷抛来合作的橄榄枝。
在任职大会上，姜别正式公布这一消息。
“从今日起，褚冉正式任职星途制作部，原制作部人员的去留皆听从褚经理安排。”
话音落下，众人默默将目光投向惨遭卸任的徐程程身上，失去魏经理的依仗，谁都敢来踩一脚。
徐程程在星途的处境恶劣，她默默攥紧手指，勉强扯出一个恭喜的笑容。
“褚经理，以后请多指教。”徐程程伸手的动作都在颤抖。
褚冉微微笑了下，“好，共同努力。”
徐程程回到制作部，顶着员工们同情又看热闹的眼神收拾出办公室，最后亲手将【制作部经理-徐程程】的铭牌换下来。
下午，褚冉召开内部会议，辞掉了一批只拿工资不干活的米虫，剩下的那部分都有自己的代表作。
分成小组后，褚冉看向徐程程，“徐经理的话就暂时给我当助理吧，我会让小柔跟你说具体的工作内容。”
部门经理爆改小助理，众人唏嘘一片。
褚冉倒是没故意为难她，助理能更好的了解经理该做什么事，学到的东西更多。
褚冉既然没打算在星途多待，那就做好老师的职责，将管理方法尽数教给徐程程。
但徐程程脸色难看极了，她以为再不济也会是个组长。
“如果有意见可以跟我说，当然”褚冉环视一圈，气场全开的模样威慑力十足，“也可以直接递给我辞职信。”
她说完，起身离开会议室。
“谁会想不开辞职啊，这么好的待遇放弃的人是傻子。”
“诶诶别说了，徐经理脸色不好看。”-
星途制作部有褚冉坐镇，姜别能放心去参加活动。受邀去巴黎参加时装周，随行的除了助理，还有几个参与走秀的模特。
女的，各个一米七八往上数，蜂腰长腿。
褚冉坐在办公室里，身长自己的腿，默默无语一阵子。
姜别下飞机后发来报平安的短信，她蔫不拉几回复：【知道咯O.o】
姜别盯着后面的表情看了会儿：【O.o是什么意思？】
褚冉撇嘴，打上一行字警告：【你的老婆is watching you[微笑]】
话说到这，姜别就懂了，他低笑出声，公司提前预定好的巴士，他坐第一排，后面几个模特听得清清楚楚，不是说老板不近女色不苟言笑嘛。
碍于姜别的威严，她们不敢造次也不敢调侃。
一直寂静至到达酒店，他收起手机，正色道：“大家好好表现。”
对不起，一句贴心的鼓励不如满足她们的八卦之心来的舒坦。
韩泽跟着姜别进了房间，放下行李便准备离开。
姜别叫住他：“等等。”
韩助理微笑：“姜总，怎么了？”
“秀场展册发我一份。”
褚冉参加颁奖仪式的礼服还没订。
他打开电脑，处理完国内发来的电子合同，微信褚冉不回复，转而登录钉钉，她的工号在线。
发送视频邀请，褚冉没立刻接通，冷漠地发来消息：【？】
她问号他，她竟然只是问号他。
姜别舌尖顶了顶腮帮，不太理解，回复：【？？】
褚冉：【】
问号完就省略号，这是什么操作？不是走的时候还甜甜蜜蜜不舍得他嘛?
难不成，心理障碍又复发了？姜别都准备联系李医生了。
他凝眉，再次拨通视频聊天。
褚冉：【没空，等会儿。】
姜别：【现在就接。】
那端迟疑片刻，按他的意思接通视频，只见褚冉的摄像头对准一张白花花的墙，如果没猜错，这应该是二十五层会议室的墙。
姜别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轻声叫人：“褚冉。”
话音刚落，那端传来回声，姜别似乎料到什么，果不其然，三秒后镜头扫过会议室中一张张郑重又好奇的脸。
褚冉面色如常道：“姜总，我们正在开会。”
投影仪连接她的电脑，现在姜别那张俊俏的脸正被制作部加上工作室的五十多号人，全方位观赏。
姜别眉心抽搐，挤出一个笑，“你们继续，我旁听。”
会议结束后，一群人走出会议室直奔八卦产生地，茶水间的吧台围着一圈人，徐程程走进来，制作部的小姑娘连忙拉住她，“程程姐，姜总单独敲褚冉哎，那几个问号也太可爱了吧！！！！”
徐程程心情不佳，“联系工号怎么了？你们要是想，把刚才说的话在群里喊一遍，姜总也会敲你的。”
众人：“……”
褚冉抱着电脑回去，没切断聊天记录，一路上和对面的人闲聊，“让你等会你不等，丢人了吧？”
姜别阖上展册，从小到大瞩目惯了，哪感觉到丢人。
进了办公室，她把笔记本放到桌上，低头专心收拾会议的文件。
姜别看上两条礼服，一条紫色一字肩，裙摆上缀满碎钻，除了领口开得有点大，他没什么不满意的。记下号码发给助理，以他的名义拍下礼服。
褚冉试图打开台式电脑，屏幕却一直黑着，电话也莫名断了。
小柔推门进来，“冉冉姐，东区的总电路崩了，正在维修。”
褚冉：“怪不得，电脑没打开，我以为坏了呢。”
小柔：“企划部的宋总监请您过去一趟，看样子有急事。”
被遗忘在脑后的某位老公眉梢挑了下，静静听他们交谈，以为褚冉会和他说一声，谁能想到！！她竟然拿起文件就走了！！
褚冉出门后，看了眼时间，“都停电了，也没什么能干的，今天早下班吧。”
姜别倒要看看她什么时候能想起他来，不急于挂断视频，在电脑那端重新翻开展册。
不足十分钟，脚步声响起，姜别抬眸，入镜的只有一只手。
那不是褚冉的手，粉橘色的指甲，褚冉一向
YH
讨厌的颜色。
那只手掀开桌上的本子，没一会儿就合上。
姜别多留意了眼，按住截屏的按键，把画面截图保存。
焰火（4）
066.
褚冉坐回办公桌前, 想起被晾了许久的老公，晃动鼠标电脑屏幕亮起，“你还没挂断啊。”
姜别眸光沉沉凝视她, 眼神带着几分委屈，像只被主人关在门外的金毛。
褚冉伸出一根手指, 点了点屏幕上男人的鼻子, “你别这样看着我啊, 难不成姜总决定公布婚讯了？”
隐婚是褚冉提出来的，姜别想起当初他为了娶到褚冉心甘情愿点头, 如今体会到了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疼痛。
褚冉收拾起桌上的文件, 想起前不久看上的一件礼服, “音乐大赏的礼服还没订，等会我发你张照片，你帮我留意一下。”
觉得语气不够柔软, 她眨眨眼，添上一个：“Mua~”
姜别：“……”
他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动了下，屈指敲了敲桌面，“刚才有人进来，动了你桌上的本子。”
褚冉收拾东西的动作顿住几秒，“可能是小柔吧，我让她进来拿文件给沈老师送去。”
姜别哦了声，助理进门口型示意道, 几个品牌方组的局, 请他出席。
姜别点头，垂眸看向屏幕, “等会有应酬，先挂了。”
褚冉：“嗯, 你去吧。”
她起身到放文件的柜子里拿了文件塞进包里，回来发现他还没挂断，“还有别的事吗？”
姜别掀起眼帘，面无表情指着脸颊，“再亲一个。”
褚冉嘴角的笑意一寸寸僵硬住，反复确认对面坐着的是她认识的姜别，咳了声掩饰尴尬，但还是认真地“Mua”了一声。
姜别意兴盎然扬起眉梢，褚冉生怕下一秒他会冒着人设崩塌的风险回给她一个吻，连忙关上电脑，站在原地轻抚起伏不定的胸膛。
心跳怦怦跳得失去正常的频率。
乘电梯下楼的途中，企划部上来几个人，笑着和褚冉打过招呼，凑在一起讨论：“林余薇竟然要唱歌哎，下个月初就要发布个人单曲。”
“下月初？那不是和沈老师撞期了。”
“嗐，林余薇不就喜欢炒作嘛，之前拿那张脸炒，这次又……”意识到被炒作对象就在身后，女人闭上嘴，回头露出个歉意的微笑。
褚冉不以为意，“没事，你们说你们的。”
“林余薇工作室透漏的消息是她亲自创作歌曲，完全是按照褚冉姐你之前的路子来啊。”
褚冉淡然的性子在圈中不是秘密，哪怕林余薇公然复刻她的脸，褚冉也装作不知道，现在林余薇见苏若顶着“小褚冉”的名号出道势头猛烈，于是也准备复刻她的人设。
褚冉表情淡了淡，“那我拭目以待。”-
秀场第一日，姜别被送上热搜。
【@秀秀在米兰：我见到真的星途老板了，第一排中间那位，旁边Lisa，右边Linda，不过大Boss全程没和两位说一句话。除此之外老板订下了四件礼服，咱也没机会问是给谁订的[大哭][落泪]。】
褚冉窝在沙发里，翻动博主配的图，其中有件是她早就看好的，还没来得及给姜别发。
她放大照片里那颗冷漠的后脑勺，指尖戳了戳，没忍住弯起唇角。
世间众人唯有姜别知晓她的心意。
电话铃声突兀响起，她看了眼屏幕，是直播平台的经理。
经理没继续电话骚扰，转而发短信：【Mr.chu，能开个播嘛？我们的后台客服要被粉丝们催die了。】
褚冉冷漠拒绝：【不了，最近没空。】
注册时接收验证码填的手机号，没想到他们竟然能找到。
她按了按发胀的眉心，翻出写好的歌词和曲谱，手机自带的录音效果不佳，她还是得去直播间录歌。
好在直播间有上锁的功能，褚冉戴上耳机，调整好吉他的琴弦，试着哼唱了几句。
录完一遍，没来得及听，小柔在工作室的群里疯狂@她，褚冉皱眉打开，入眼的是林余薇发的两张图片。第一张她怀抱吉他望着窗外，身上穿着简单的白T和短裤。
有粉丝扒出褚冉注销微博前的照片，重合度百分之八十。
【小柔：太气人了太气人了太气人了，她到底是什么东西！】
褚冉漫不经心打字：【小柔，帮我注册个微博，简介写音乐制作人。】
这句话把工作室里的人全招出来了，【我要第一个关注：)】
林余薇如今跻身90后小花旦，粉丝数量接近两千万，公司里的数据分析师做过调查，一半以上是爬墙来的颜粉。
不怪这些粉丝，毕竟回国时连林余薇的经纪人都把她们认错了。
小柔发了个暗戳戳窥伺的表情包，拨来一条语音：“冉冉姐你要怎么做！我们配合你！”
褚冉打开和姜别的聊天框，【姜少爷，借我公司的微博号用一下呗。】
星途娱乐的官方微博有三百万的粉丝，借官微转发一下，这要求不过分吧。
彼时，姜别刚离开秀场，身后的几个合作商笑着和他攀谈，手机在韩泽手中，他看见是太太的消息，没打开看。
十分钟过去，姜别礼貌送走各位前辈，略感烦躁伸手松开领带。
助理这才上前：“姜总，太太的消息。”
姜别接过手机看了眼消息，侧头交代：“你让宣发部联系一下褚冉。”-
【星途娱乐：官方认领@褚冉v[微笑]。】
微博晚八点发布，旗下的艺人纷纷转发，苏若作为最近的人气王直接出面给褚冉撑场子：【我当是谁，原来是褚大制作人[抱拳]】
褚冉没料到势头那么猛，关闭微博提醒，眼睁睁看着粉丝数字由0上升到三十万，势头愈发猛烈。
见风使舵的营销号敏锐地嗅到一丝不一样的火药味。
林余薇自拍的热搜高高挂在微博热搜榜，不一会褚冉便注册微博，热度直逼林余薇。
粉丝以为会盼来褚冉重新出道，但微博简介上简明扼要写明“音乐制作人”，粉丝们的期望落空。
微博发布不足一个小时，有关褚冉的热搜条列压过林余薇，有直奔第一的势头。
小柔惊了，小窗敲她：【冉冉姐，你是真的很讨厌林余薇模仿你吧？】
褚冉思忖两秒，回复：【模仿是她的事，我不讨厌她。】
只是给她个提醒，以后别觊觎姜别，那可是她的老公：）
褚冉发现和好后她吃醋的次数直线上升，也难怪网上说男人是事业的绊脚石。
她每天要分出精力来关注国外的讯息，看看有没有哪个小妖精借机勾引姜别。
褚冉绝不承认是自己不自信，实在是姜别魅力太大-
第二天一早，褚冉洗漱完打开手机，微博显示粉丝数量超过二百万。
熬夜的吃瓜网友是真多。
退出微博，她习惯性打开微信，新联系人列表多出一个红点，她点开，粉色萝莉头的认证消息填写：【林余薇。】
褚冉登时乐了，她不主动挑衅，对方却捧着脸上来挨打。
选择添加联系人，叮——的一声响，林余薇立刻发来打招呼的消息：【[咧嘴笑]】
褚冉：“……”
人类迷惑行为大赏。
林余薇：【褚冉姐，我看你注册微博啦，就和朋友要了你的微信，你不介意吧？】
褚冉出道时间早，年龄比林余薇小，她上来一句姐，叫得褚冉浑身发麻。
褚冉：【有事吗？】
林余薇没再回复，褚冉把手机扔进包里，换上鞋出门了。
到了公司，小柔钻进办公室，捧着平板到她跟前，絮絮叨叨说了一长串价格和服务。
褚冉好笑问：“你接了什么推广？”
小柔恨铁不成钢拍了拍桌子，“买热搜啊，我们不能被林余薇压下去，我打电话问了公关部，他们也说林余薇的热搜是买上去的。”
褚冉抵开她的脑袋，“没必要，你出去吧。”
小柔蔫巴巴耷拉下眼皮，没强迫她，乖乖转身离开办公室。
林余薇却像是和褚冉明争暗斗上了，估计也憋了一肚子的气，从出道以来营销号黑她的标题都是“褚冉复刻版”、“换头女星的爆红之路”。
中午十二点，某杂志官微发布一条采访视频。
记者问：“网上很多人说你和其他人长得像，你本人会不会有抵触心理？”
一般采访问题会提前拿给艺人看，同意后才能进行采访。
林余薇笑了笑，“说实话会有一点，人的相貌都是父母给的，我没有办法决定长成什么样，更没有能力去做到像谁。都说我和其他人长得像，为什么总是拿我去和她比呢？”
言下之意，也有可能是褚冉长得像她。一盆脏水迎面泼来，褚冉眉心抽搐。
口里的鸡胸肉突然不香了。
眼见#林余薇褚冉#的热搜被人恶意送到热搜第三，林余薇的死忠粉开始乱泼脏水。
小柔小声逼逼：“粉随正主，一样不长眼。”
公关部的总监亲自致电褚冉，问她需不需要进行公关处理，褚冉反应很平和，“先晾着吧，不急。”
到晚上七点，舆论发酵到顶峰。于此同时，姜别在米兰也得到消息。手机交给助理，进秀场前，一群国内的娱乐记者围上来，想要采访他。
保安挡在前面，记者们边挤边问：“请问姜总，昨日拍下的四件礼服是要奖励给旗下模特吗？”
姜别脚步顿住，径直看向镜头，清隽的眉眼透出几分笑。
他主动解释：“不是，给喜欢的人买的。”
说完这句，他露出个苦恼的神情，语气宠溺，“不知道她喜不喜欢，就多买了几件。”
韩泽不曾想到姜别会回答他们的问题，出于保险起见，找那些记者要了采访原件，不准在星途允许范围外使用采访视频。
姜别回了房间，打开平板看国内的消息。星途的各项媒体搜索指数暴增，具体到人，是褚冉。他挑了下眉头，点进微博热搜，看到的恰好是林余薇的水军泼脏水的微博。
【@年年有余123：某退役老人的粉丝到现在还没死光吗？一天到晚在pljj微博底下乱吠，尼玛生你是给你脸，怎么不说你们蒸煮是照着薇薇整的呢，搞笑:）】
【1L:也不知道哪来的脸说别人整容，出道前的照片被8，拿别人的照片当整容模板，到头来抵死不承认还往人身上泼脏水？笑死我了。】
姜别眉目冷下来，“这是怎么回事？”
韩泽斟酌着说辞，“事情起因是林余薇在微博发了两张照片，底下有网友指出是模仿当年褚冉的拍照风格，不仅复刻褚冉的脸，现在还要copy她的路子。”
林余薇雇来的水军强大，几乎霸占了整个广场，不少二次元的主页也沦陷，激起了其他圈网友的愤怒。热度居高不下，她的话题度窜到女艺人第一名。
不管评论好坏，她博话题的结果实现，为月初的个人单曲成功造势。
姜别：“有什么解决方案吗？”
韩泽略微思索片刻，“有，但……需要您配合。”
炒一波cp人设，先放出去采访视频，到时音乐大赏褚冉穿订下的礼服出场，网上的舆论自然翻篇。
姜别点头答应，“按你说的去办吧。”-
音乐大赏拟邀请的名单公示后，林余薇一个没有作品的也被邀请进音乐唱作人的名单，褚冉捏着邀请函，突然有被讽刺到。
小柔敲门进来，露出个脑袋，“冉冉姐，姜总召唤。”
褚冉将邀请函扔进抽屉，兴致缺缺离开办公室往顶层去。
推门而入，姜别批阅文件的动作停下，抬眸笑着看她，“过来了？”
褚冉眨眨眼，“你刚回来就上班啊，不休息半天？”
姜别招手让她过去，“过来挑一件衣服。”
话音甫落，对面更衣室的门打开，四件穿在塑料拟人模特上的礼服被依次推出来。最中间的深紫色长裙曳地，窗外的淡薄的光线射入，洒在裙摆上点缀着碎钻。
仿佛盈盈波光闪动。
褚冉愣了秒，脱口而出：“当时就想问了，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条裙子？”
姜别垂眸，静静凝视她。
褚冉以为他会说什么深情的甜言蜜语，结果他想了那么久，说：“其他的都不算很好看。”
褚冉：“……”
是她输了。
焰火（5）
067.
次日, 音乐大赏公布奖项的入围名单，褚冉为苏若而作的出道曲《晕轮》入围最佳制作奖。与她竞争的还有娱光娱乐的两位前辈，虽然网络热度比不过《晕轮》, 但风评一向不错。
做完造型，褚冉站在镜子前晃了晃裙摆, 碎钻盈盈闪动, 试论哪个女人不爱Blingbling的小裙子呢。
姜别等在化妆间外, 随手翻开一本造型册子，耐性极好看了两遍。
里面的人才出来, 褚冉单手拎着裙摆, 在他面前停住, “好看吗？”
一字肩设计勾勒出女人莹润的肩头，露出平直的锁骨，肩颈线条优美, 比得过秀场上的模特。他抿唇，别扭地移开目光，“有点露。”
这是什么纯直男的评价！
褚冉咬了下舌尖，“走了，不然要迟了。”
音乐大赏的嘉宾出场早已定好顺序，先制作团队，再是受邀的各界艺人。今晚的红毯免不了争奇斗艳，褚冉上车后恹恹地低下头刷手机。
姜别以为她是在意刚才的评价, 扭头凝视她几秒, “冉冉。”
他温声叫她。
褚冉慢一拍回过头，不明所以, “怎么了？”
姜别神色认真，眼睛不移开她的脸, “很漂亮。”
褚冉被他漆黑的眼瞳攥住视线，心跳漏了一拍，她捏了捏发热的耳垂，“怎么突然说这些？”
姜别淡声道：“你不开心。”
褚冉那几秒钟的愣神落到他眼底……让他误会了。她凑到他面前，两人的脸只有几厘米的距离，彼此的气息交织在一起。
褚冉笑眯眯地说：“我早习惯你口是心非了，刚才不是气这个。”
她伸出根手指戳了戳男人的脸颊，“姜少爷，你强迫自己认真的样子真的好可爱哦。”
褚冉心中那丁点不快消失，正要退开身子，姜别突然抬手捏住她的下巴，吻落下来，蹭掉了唇瓣染好的口红，气息还在逐渐深入。
褚冉余光瞥见前座的司机，手肘抵开他，“有别人在呢。”
姜别松开怀里的人，帮她理了理裙摆，“知道了，回家继续。”-
黑色宾利停在会场门口，晚七点钟，音乐大赏正式开始。
江畔吹来的风带上一丝凉意，轻抚过褚冉漏在外面的肩膀，不一会儿莹润的肩头染上绯色。一年一度的盛会即将开始，粉丝翘首，娱记伺机而动。
侍者上前打开车门，姜别下车后绕到另一侧，冲褚冉伸出手作邀请状。
Part1是制作人专场，褚冉被安排在倒数第一个，颇有种压轴登场的意味。她甫一出现，对面的镁光灯肆起，姜别递给韩泽一个眼神，对方立刻会意。
褚冉已不是公众人物，照片流传在网络上对她影响不好。
他们走上红毯没多久，艺人的红毯秀开始，走在前面的就是林余薇，前后相隔不过二十米。
林余薇似乎料到会在褚冉后面出场，精心打扮一番，红唇黑发，搁在女艺人群里算扎眼，但在褚冉这张整容模板面前，一对比脸僵得格外明显。
工作人员将姜别和褚冉迎入坐区，褚冉入座后静静观赏台上某艺人的表演。
主持人问：“余薇也要出单曲了，能不能提前给我们透漏一下创作这首曲子的灵感。”
林余薇：“我是第一次创作歌曲，歌词也是自己亲自写的，灵感来源于我最喜欢的两样东西，希望大家到时候能多多支持。”
采访分给每位艺人的时间不多，主持人问完这个问题便请林余薇下台。
同时，微博的华语音乐节直播评论区，专注磕颜的网友一本正经评论：【有一说一，天然的是最美的。】
赞数高达一万五，林余薇的粉丝在下面叫嚣她内涵漂亮姐姐。
林余薇的团队最擅长买艳压的通告，哪家女艺人被盯上准没好事，所有的艺人出场完，微博热搜频繁更替。
#林余薇香槟鱼尾裙#窜上热搜第三。
底下有人科普说这条裙子是Z家特别定制系列，粉丝借机吹捧林余薇惊为天人的颜值。
时不时拿褚冉来对比，广场一片混乱。
韩泽递过来平板，小声询问：“姜总，要不要现在放出去？”
姜别偏头看了眼专注看舞台表演的女人，冷峻的表情转缓几分，“不要留余地。”
韩泽：“知道了，我马上联系公关部。”
就在林余薇的热搜条即将登顶之际，一条关于星途总裁与褚冉的热搜条横空出世，以极快的速度爬到第二，当然少不了公关部的推波助澜。
【@尚丽Soly：姜总在米兰秀场订下多件礼服，杂志旗下的记者有幸采访到当事人，竟然被莫名！塞了一嘴的狗粮！！】
底下附上姜别采访的视频，公关部处理的很好，只是一个侧脸。
眼尖的粉丝立刻扒出来：【卧槽卧槽我死了我死了，紫色的裙子不是褚冉身上的那件吗快来打醒我！】
【1L:一样的又能怎么样，团队借不来一件礼服吗？】
【2L：业内人来给楼上无知的粉丝科普，褚冉身上穿的那件礼服比你家蒸煮的特别订制系列还要高不止五个档次，设计师曾经在采访中说准备一辈子压箱底，昨天有幸见到设计师本人，Anderson被买家的故事打动，割爱给了姜总：)】
【3L：想知道故事，在线蹲一个知情人。】
……
网上的评论炸开锅，音乐节现场却是平静。公布了几个奖项后，到最佳制作奖。
镜头捕捉到入围嘉宾的身影，褚冉调整表情，伸手打了招呼。
主持人故弄玄虚，一句话断成三句，底下响起唏嘘声。
主持人展开手里的纸筒，拔高音量：“让我们恭喜褚冉工作室获得最佳制作奖。”
大屏幕开始放映《晕轮》的MV，但不是原唱，褚冉一愣，这好像是她的声音。
主持人：“相信大家对褚冉并不陌生，她曾被誉为沈瑜的接班人，被月亮吻过的声线，如今她以制作人的身份重新回归我们的舞台，下面就请褚冉上台，来跟大家说一句好久不见。”
褚冉沉吸一口气，突然有点紧张。
姜别在她站起后，悄悄捏了捏她的手心，“去吧。”
褚冉想起许多年前，沈瑜的告别演唱会上，他们两个相邻而站，粉丝们的欢呼声震耳，她却一眼望进他的眼底。
“你有没有曾经仰望过别人。”她这么问他。
后来她站在了明亮光鲜的舞台上，却再也找不到台下仰望她的人。
镜头移过来，褚冉敛起外漏的情绪，提起裙摆走上台。垂头调整好话筒的角度，然后轻声开口：“大家好，我是褚冉。”
观众席有她曾经的忠实歌迷，在她说出这句话后，泣不成声。
褚冉偏头，看向台下的某个位置，确定他还在那，扬起嘴角笑了笑，按照工作室提前拟好的获奖宣言说了一段话。最后，她退开一步，冲台下鞠躬。
谢谢你们，还依旧等待着她-
褚冉回家后发现自己被抱上了热搜，其中最吸引她的是内行人爆料姜别用恋爱故事打动了Anderson，“来，快让我看看助理准备的爱情剧本。”
姜别从浴室出来，腰间围着浴巾，人鱼线半遮半露，六块腹肌匀称贴合。
褚冉看了一眼，觉得这□□太赏心悦目，没忍住又看了眼。
姜别问：“什么爱情剧本？”
褚冉咳了声，掩饰自己充满欲望的小眼神，“你给Anderson讲得故事啊，网上都传开了。”
姜别放下擦头发的毛巾，慢踱至她面前，俯身和她平视：“真想听？”
熟悉的沐浴露的香味窜进鼻尖，褚冉往后缩脖子，“想。”
姜别逐渐靠到她耳边，褚冉也一直后退，他单膝抵住床面，手指附上她按在床上的手。
完全把她控在怀里后，姜别出声说：“Anderson一直在暗恋一个女生，那条礼服就是为他暗恋的人设计的。我跟他说，我也喜欢过一个女孩，为了去看她的演出而不被发现，站在最偏僻的角落，演唱会结束，白色的鞋变成灰色。”
她只要开演唱会，他都会到场。
只为了有天，他能告诉她——我一直都在仰望着你。
在心里，在眼中。
褚冉怔愣住，丝毫没注意到他们此刻的姿势有多么缠绵，“那你为什么……”
姜别预料到她要说什么，抬手捂住她的嘴唇，眸光深沉，浸染着未干的水汽，“因为是你抛弃我的。”
褚冉满头问号，她哪里有抛弃他！
沈瑜的告别演唱会结束他就消失，把她拖进黑名单，仿佛从未和她相识过。
姜别脸上没有任何委屈的神色，轻按住她的肩膀把人放倒在床上，低头去吻她的眼睛，“你要补偿我，那时候我特别伤心。”
褚冉用手指描摹他的眉眼轮廓，想和他多一分亲昵，好去弥补错过的那些年。
“我写了一首歌，等有空唱给你听，好不好？”
姜别嗯了声，声音沉得可怕，“好。”
焰火（6）
068.
沈瑜的工作团队来工作室拿最后的录制demo, 经纪人看完歌词，大赞褚冉的创作水平不愧为音乐大赏评出的最佳制作奖得主。
送走他们，褚冉走进公司, 徐程程从录音室出来，这些日她屈居褚冉的助理, 端茶倒水、整理文件、接待艺人, 脸色蜡黄无光, 整个人老了五岁。
褚冉本意是教会她管理方法，奈何徐程程学习意愿很低, 虽说每日跟在她身边工作, 却总是出神怠倦。
电梯内还有个制作部的彩虹屁选手, 一进来就叨逼叨个不停，“程程姐，你新做的美甲真好看。”
徐程程顺势张开双手, 指甲是粉橘色，上面贴着亮片。
褚冉对美甲没什么研究，看了眼便收回了目光-
林余薇和沈瑜的单曲demo发布仅相差半天，林余薇定在早九点，沈瑜在晚九点。
褚冉作为单曲的制作人，网友对她的关注度比两位本人还高，到单曲发布当日，许多网友收在电脑前, 工作室的一干人也齐齐打开电脑准备洗耳恭听业内著名花瓶的单曲。
小柔连拖带拽把褚冉拉到电脑前, 按住她的肩膀强硬塞进椅子里，“冉冉姐, 我们一起欣赏林余薇的单曲。”
九点一到，各大音乐平台上架林余薇的单曲, 歌名叫《星星与焰火》。
小柔愣住，“不是，这个歌名好眼熟。”
旁边的人掐她一下，“哪是眼熟啊，简直是撞车车祸现场。”
小柔反应过来，瞪他：知道你还说！属你最机灵！
褚冉按动键盘，将音量扩到最大，前奏是清扬的吉他和弦，平缓的曲调与她所作有百分之八十相近，就连那个转音所在位置都一般无二。
她眉心抽搐，拉开歌词看，目光定格在单曲介绍词上——
“所有的美好都与你有关，所以你是星星，也是焰火。”
小柔拔高音量：“林余薇也太不要脸了吧！”
褚冉稳住心绪，边拨通沈瑜工作团队的电话，边交代：“小柔去查监控，看最近我的办公室有谁来过，七七去调备用库，若海找公关团队以公司的名义联系林余薇。”
小柔慌了神，拔腿就往监控室跑。褚冉的工作室一般只有她做助手的进去，工作室的其他人交文件都会看褚冉在的时候，她回想这几天真的没有人进过办公室。
那他们辛辛苦苦做出来的歌是怎么泄露到林余薇那的？
褚冉上月回来，十几天的监控记录小柔都查遍了，没外人进办公室。
小柔急促问：“所有的记录都在这了吗？”
监控室的安保说：“对啊，你们是丢什么东西了嘛小姑娘，贵重东西可要报警的呀。”
小柔打电话给褚冉，“全查过了，没看见有谁啊，真急人。”
公关部收到消息后上报到总裁办，姜别闻言，暂停手边的会议，直奔褚冉的工作室。
身后跟着风风火火的秘书团，只有姜别一人进了办公室，褚冉抬头看过去，“你知道了啊。”
姜别点头，“别急，好好想想是不是哪里出差错了。”
褚冉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我的本子一直放在办公室，小柔已经查了监控，没人进来。”
姜别凝眉，“你是说，监控没有拍到？”
褚冉嗯了声。
姜别想起他在外国的那次，褚冉出去不久进来的人，“如果是监控坏了呢？”
褚冉好笑问：“你家公司用多贵的监控，你不记……”话说到最后，她也猛然想起。
上周总电闸出故障，工作室提前下班又没有人。
姜别勾唇，打开手机调出那天的截屏，递到她面前。
褚冉定睛一看，粉橘色的指甲，和徐程程手上的款式一模一样，中指上的小白兔笑嘻嘻仿佛在嘲笑她：褚冉，你这个大傻×.
姜别：“知道是谁了？”
褚冉磨动后槽牙，闷闷不乐嗯了声。她以为徐程程只是不满意工作岗位调动，做不出这种损害公司利益的事。
工作室去调备用库的人回来，手里拿着复刻的demo。
褚冉喜欢做两手准备，《你是星星，也是焰火》为PlanA，为了防止演唱者不喜欢，她会根据演唱者的风格做PlanB。
褚冉检查刻盘无误，“你帮我跑一趟送到沈瑜的工作室吧。”
“好，我现在就去。”
姜别坐到她对面，双腿优雅交叠在一起，“打算怎么做？”
褚冉面无表情打开电脑，“打脸。”
网上有关林余薇个人单曲的话题关注度很高，许多路人表示这首歌很有意境，不像首次创作的人能写出来的。几个黑粉低调路过，本想借林余薇五音不全黑这次的单曲，结果莫名被圈粉了。
负责联系林余薇团队的员工回来，耷拉着脸：“冉姐，林余薇那边说我们污蔑，再打过去电话就不接了。”
褚冉挑眉，讽刺笑道：“看来是不打算和平解决了。”
她编辑完微博，点击发送。
用PC端登入直播平台，解锁某房间的录音链接，附在底下的评论区：【今日九点钟@林余薇v发布作品《星星与焰火》与我所属工作室制作歌曲，歌词大面积撞车，作曲覆盖重合高达80%（下附对比音频），希望@林余薇v团队能给出相应的解释。】
姜别思忖片刻，“有没有可以证明你们成曲早的证据？”
褚冉沉默，翻弄手机的编辑记录，发现锤都不是很硬，回到屏幕界面，她看见直播平台的app，眼睛一亮，“还真有。”
当时她在直播房间录了歌，仅自己可见。
只要编辑权限，就能证明成曲时间比林余薇他们早。
可是……那是她的小马甲哎。
褚冉犹豫几秒，算了，还是解决这桩令人恶臭的事情比较重要。
短短几分钟，工作室的官微转发评论近万条。
【林余薇和褚冉对着干上了嘛？？一会儿复刻脸，一会又抄袭歌。】
【楼上说得对，我蹲个结果，看看到底是谁恶心谁。】
【虽然但是……许多地方重合并不能证明林余薇是抄袭吧，没有具体的时间证明，希望@林余薇v能给个创作经过。】-
徐程程像打定主意再怎么查也找不到自己头上来，褚冉找到她时，徐程程悠哉游哉端着咖啡杯，心情看起来不错。
褚冉走到她对面坐下，“看起来心情不错啊。”
徐程程淡睨她，“你来干什么？”
褚冉支着下巴，对上她略微躲闪的眼神，“来和你一起鉴赏一下林余薇的那首歌。”
徐程程掀开桌上的文件，装模作样请她离开，“对不起我还有工作，没时间。”
褚冉挑出那张照片，递到她面前，姜别的手机像素高清到能捕捉到那只手上的汗毛，根根分明，那粉橘色的手指甲，徐程程曾放话全国找不出一样的。
是美甲店专门为她设计的款式。
褚冉也不和她继续兜圈子，“我去调查了，这家美甲店很出名，为客人设计专属美甲，全申城——全国——全世界都没有和你一样的指甲哦。”
徐程程慌了神，“你别污蔑我！”
褚冉不紧不慢翻到姜别录得视频，“你可能不知道，那个时候我和他正在视频，用的笔记本，不需要插电。”
视频清清楚楚录制了她翻动褚冉的文件以及记事本的画面。
褚冉适时提醒：“如果你不想等最后林余薇被锤了供出你来，接受万千网友的检阅，就赶在这口瓜还不热的时候主动澄清……”
徐程程胸口上下起伏，尖叫出声：“你到底想怎么样？！”
褚冉被她吼了声，弱小可怜无助地缩起肩膀，“你搞清楚，受害人是我。”
徐程程深吸一口气，“这都是你们逼我的，我在娱乐圈摸爬滚打这么久，你们说调岗就调岗，还是从总监降到助理！大不了我离开星途，你能拿我怎么样？”
她站起身朝门口走，没等走两步，衣领被人拽住。
褚冉抓着她的领子，用力把人拎到沙发边，脸上没有起初谈笑风生的惬意，变得冷漠无比，她捏住女人的脸，警告道：“我会让你在这个圈子呆不下去。”
徐程程：“……”
褚冉手上的力道加重，“你应该相信我有这个本事。”
徐程程被她眼中的戾气吓到，以往的褚冉总是漫不经心的，仿佛对什么事都不上心。但她总能比自己做的好，老板赏识她，粉丝期待她。
最开始褚冉工作室挂名星途时，制作部成为一个可有可无的部门。
如今她个人入职制作部，更是将分崩离析的制作部管理得井井有条。
徐程程想不出如果不能做创作，以后还能做什么。她相信褚冉有这个本事，堵死她在音乐制作圈的路。
可是，她又有什么办法。
褚冉直起身，面无表情撂下一句话：“你可以考虑，中午之前给我答复。”
林余薇的团队任由负面消息和粉丝们的彩虹屁齐飞，这几天借着褚冉博得话题关注度，她们已经不在乎舆论好坏，单曲的网销专辑售出三十万张，过去一个小时，褚冉发的微博被她们忽略，林余薇点赞粉丝的评论，也没有主动回应抄袭事件。
徐程程用工号敲了褚冉，分享给她几张和林余薇经纪人的聊天记录截屏。
褚冉连同直播间的链接一并附在评论区：【林余薇经纪人指使星途的同事盗取作品（图1），链接为我本人试唱，可见录制时间。】
网友点进褚冉附的链接，跳转至直播平台的主页：Mr.chu。
网友的关注点立刻跑偏：【卧槽我疯了，这个主播我太可了，不让粉丝刷礼物不接推广，一年到头开了几次直播都是夜里，没想到是褚冉。】
【回楼上，我做过声线对比，相似度接近百分之百，当时发到网上没几个人信！！！】
……
证据齐全，吃瓜的路人站到褚冉这边，纷纷发博自顶话题。
#林余薇单曲发布#的热搜条变成#林余薇疑似抄袭#，事态发酵数个小时，林余薇团队装死不肯露面。
公关部收到法务部拟好的维权文件，以公司的名义正式向林余薇及其制作团队提出回应要求，否则将会走法律途径维护旗下制作人的权利。
一直舞的几个大粉闭麦，不再为林余薇说话。
和褚冉合作过的歌手主动转发微博，时隔五年没有动态的沈瑜转发并评论：等个结果。
林余薇销声匿迹的第十个小时，有“知情人”贴出一张林余薇大学时的照片。艺人出道前，经纪公司都会进行资料保密，林余薇整容前的照片大多被删除。
这次被爆出来，照片上的女人与林余薇现在的脸相差甚远。
【网友1：前几天我记得林余薇内涵褚冉说人家照着她的脸整，现在打脸了叭，太疼了。】
【网友2：我都替她尴尬，别说整了牙，我看大学时候她的牙挺齐的。】
马上到下班时间，褚冉一整天盯着电脑屏幕，眼睛发涩，关闭电脑准备下班。
手机短促震动一下，姜别发来消息：【晚上去看电影。】
自家屋顶着火了，大Boss还有闲情逸致看电影，褚冉拎起包走出办公室，抬头看见站在门口守株待兔的姜别，她走过去，仰起头：“现在是非常时刻，我们要盯紧网络动态。”
姜别不置可否，“公关部会派人盯着。”
褚冉抿唇，小声问：“最近有好看的电影？你就那么想去啊。”
姜别俯身和她平视，漆黑的眼瞳攥住她的视线，他话中含笑，“听说谈恋爱的人都喜欢去看电影。”
褚冉愣怔几秒，脱口而出：“我们又不是……”
“跳过的步骤程序全部要补回来。”姜别意味深长凝视她，“是你欠我的。”
哦，他还在记仇，当年她抛弃了他，姜别=弃夫-
姜别本来没打算来看电影，但事发突然，他担心褚冉会心情不好，咨询了总裁办的助理，得到去看电影的建议。
助理顺便提前定好了电影票，爱情片，对于那些不谈恋爱的是煎熬漫长的八十分钟，但小情侣们可以借此增进感情。
姜别当即宣布，小助理今年的年终奖有了。
这部爱情片第一天上映，据说有一段激情热烈的片段，大家慕名而来。褚冉取了票回到休息区，姜别已经买好爆米花和饮料。
姜别松了领口的领带，但西装革履的模样与电影院闲适的氛围格格不入。许多小姑娘偷偷看他，脑补出一整部霸总小说。
正巧开场，姜别起身：“我们进去吧。”
助理定的位置在正中间，整一排除了他们没其他人。上座率不算高，后面零零散散坐着几对情侣。
灯光暗下，屏幕开始播放电影院即将上映的电影片段作为宣传。
后面明晃晃跟着【星途娱乐】几个大字。
林余薇慌张奔跑的脸经过镜头高倍放大，找不出瑕疵，后面有人小声说起今天的翻车事件。
褚冉好奇问：“你当时还投资了林余薇主演的电影？”
她算了算时间，恰好是她出国找灵感的那几个月。
姜别听清她话中有点算账的意味，低头靠到她耳边，轻轻吹了口气，“是我遇人不淑。”
遇人不淑哪是这么用的——
褚冉见他主动示好，心里的那股气莫名消了，“以后星途参与的任何项目，我都不想看见她。”
姜别勾唇，“正有此意。”
褚冉体验了一把狐假虎威的愉悦，原本兴致缺缺，现在看电影的态度也端正了许多呢！
电影放映过半，网上流传的激.情画面还没出现，放眼望去，前面的几对小情侣亲的忘我，BGM停下的那瞬，他们依旧沉浸在唇齿交缠中，声音旖旎。
褚冉咳了声，离得太近，她避无可避。
姜别靠过来点儿，“怎么了？”
褚冉捏了捏发热的耳垂，抬起下巴点了点前面，“现场版。”
现在的年轻人最沉不住气，轻易撩拨容易擦枪走火。下一秒，一只手捂住她的眼，遮住现场版的画面。
姜别的手掌温热，贴在她的眼皮上带起一阵熨帖的暖意。
褚冉抬手附上他的手背，清浅的气息靠近，她还未张口，男人的嘴唇落到她嘴角。这个姿势不太舒服，姜别另只手按住她的后颈，“冉冉乖，张嘴。”
褚冉像受到蛊惑，下意识闭合住的嘴唇张开，清冽的气息顺势而入，充满她的感官。
她头皮发麻，想起后面还有那么多人，抵住他的胸膛，“……后面有人。”
姜别伏在她的肩窝，低低笑了声，“看不到，别羞。”
褚冉慢吞吞转过头，她俯身，比身后的靠背要低许多，姜别将她挡住，后面的人的确看不到他们在干什么。
而且……只亲了半分钟。
姜别捏了捏她的下巴，“剩下的回家继续。”
褚冉假装愠怒，瞪他一眼，“好好看电影。”
说好的有激情片段的片子，到最后没能看到，电影最后出现一行小字：【过审不易，开车上路需谨慎QAQ。】
焰火（7）
069.
捱到晚上十点, 林余薇的团队不得不硬着头皮出来面对各界的舆论，避重就轻将林余薇本人摘出来：【@褚冉工作室@星途娱乐提出的疑问我方已开始调查，创作团队抄袭或是提供撞车歌曲, 不日我们会给大家一个交代。】
网友发现了华点：【所以说这首歌根本不是林余薇写的，那她就是说谎了, 整了脸说天然, 唱首歌说原创, 真是撒谎精。[微笑]】
因为林余薇这么一闹，沈瑜原定好的单曲发布改至下周。
褚冉回到家后和沈瑜通电话, “抱歉啊瑜姐, 我也没想会有意外。”
沈瑜笑得轻松, 轻松宽慰她，“怪不得你，新送来的曲子我看了, 有几处我改了改。”
褚冉恹恹垂下头，“谢谢瑜姐。”
沈瑜顿了几秒，听出她声音中散不去的歉意，“真觉得对不起我，就答应我一件事。”
沈瑜赶在她开口前，补充上后话，“演唱会最后一首歌你陪我唱，怎么样？”
褚冉愣怔住, “可是我已经退圈了。”
“邀请朋友唱一首歌而已, 当年我的告别演唱会邀请你，这次我复出, 你不来我会觉得缺了什么。”
话说到这份上，褚冉不忍心再拒绝。五年前沈瑜的告别演唱会她正式被介绍出道, 万人瞩目的舞台成了她的起点，算起来沈瑜算是她的半个引路人。
褚冉点头，“这次也请瑜姐多多指教了。”
沈瑜笑道：“一个惊喜节目，我会帮你保密到上台前的。”-
星途的法务部亲自上门，林余薇的团队躲不过去，两方商谈后决定召开记者发布会，请林余薇以抄袭者的身份向原曲创作者道歉，这无异于当众解开自己的丑陋面，林余薇立刻炸毛：“凭什么，我拒绝。”
法务部的人表示理解，毕竟公众人物嘛，总要保留一些体面，“既然林小姐不愿意，我们只好走法律途径，林小姐抄袭的事实会在网络公布，另外还需佩服违约金以及褚小姐的名誉损失费——”
林余薇坐直身子，眉头紧锁，“为什么还有名誉损失费？”
“是这样的，经过我们调查，您所使用的小号存在侮辱褚冉小姐的言论，转发超过七百条，符合名誉维权条件。”
林余薇直接站起来，声音尖细斥责：“我没有小号，你们这是污蔑。”
法务部的人递过去一张纸，上面的ip地址精确到林余薇的小区，证据确凿，林余薇眼神飘忽不定，咳了声掩饰自己的尴尬，“调查我的ip算是侵犯隐私了吧。”
和法务部的人强调法律，林余薇惨败。
经纪人拉了她一把，好声好气询问：“还有没有别的办法？比如私下和解，对外就称创作团队的灵感撞车，我们会赔付给褚小姐一大笔补偿金。”
法务部的人笑了笑，收起面前的文件，表情温和，似乎在考虑可行性。
三秒钟后，他笑着摇头：“你想得美。”
林余薇&经纪人：“……”
经纪人思来想去，到头来都是曝光抄袭，在网上藏着会让那些网友更疯狂，不如推林余薇出去，到时候卖个可怜兮兮的人设，说一直崇拜褚冉才会这么做，说不定那些粉丝能宽宥她。
经纪人沉声答应：“发布会我们会出席。”
林余薇瞪大眼，抓住她的衣袖，“欢姐你疯了？！”
经纪人冷漠扯开手，淡声问：“你还有别的办法吗？”
林余薇的热度是高，黑红也算红，但经此一事口碑败坏，再加上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以后很难接到本子，换种说话来讲，就是她已经不能赚钱了。
娱乐圈的生存法则就是如此微妙，经纪人遵循这种法则，没有能力改变。
所以，只好放弃一些人，再寻找一些可以替代的人-
发布会定在星途楼下的会客大厅，受邀前来的皆是业内正规的娱乐媒体，众人落座后，姜别带着褚冉从侧门进来，挑了第一排隐蔽的角落坐下。
林余薇百般不情愿被经纪人拽进来，她一露面，记者们抱起摄像机对准她的脸猛拍。
林余薇哭过，眼眶通红，我见犹怜小白花。法务部代表上台宣读了事情经过，林余薇及团队上台坐下。
姜别站起身，准备上台前，褚冉拉住他的手，“让我去吧。”
姜别以为她不想面对久违的镜头，沉默了会儿，点头答应。
法务部的右手方是林余薇团队，左手边的星途代表坐着褚冉，记者们捕捉到绝美的画面，连连按下快门键。
话筒递到褚冉面前，她斟酌了下说辞，轻声道：“大家好，我是褚冉，是这次被抄袭作品的创作者。说实话，我从没想过会以这样的身份和大家见面，但既然事情已经发生，那我们就需要好好处理，给原创一个说法。”
镜头移至林余薇身上，果然是演戏多年的艺人，再抬头时渲染欲泣的模样楚楚动人，顶着和褚冉百分之八十相似的脸装可怜，引起了心理上的不适。
褚冉转头不去看她，静静听小白花的一袭委屈说辞。
林余薇声音带着哭腔，“对不起大家，我让你们失望了。这首曲子的确不是我原创，我愧对粉丝们的期待，也对不起原创者。在此，我向褚冉说一声抱歉。”
到记者提问环节，前排筛选过的正规记者站起，“林小姐，前不久您多次在采访中内涵褚小姐与您的长相，甚至纵容粉丝在网络上诋毁褚小姐，我个人认为您的道歉并不真心实意。”
经纪人连忙打断她：“这位记者，我们今天的发布会是就单曲抄袭一事，请不要提及无关内容。”
后面的记者接茬，“曲子可以抄袭，脸就不可以复刻了吗？”
记者们的发问处处点到林余薇的痛处，她知道自己被放弃了，以后也不可能有翻身的机会。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全都是因为她——
林余薇猛地站起身扑向旁边的人，手扬起去撕褚冉的头发，“我不好过，我也不会让你好过！”
姜别动作快，冲上台拉住疯狂的女人，将人甩到一边，低头检查褚冉身上有无伤痕。
褚冉摇摇头，手臂上被划了一道，“没事。”
姜别俯身拉住麦，沉声道：“抱歉，发布会到此结束。”
说完，牵起褚冉的手从另一侧离开，记者们错愕，防不胜防，网上的传言原来是真的！
出去便是休息室。
姜别推开门，回头交代跟上来的助理，“去拿药箱。”
林余薇的指甲很长，褚冉是疤痕皮肤，轻轻划一道都会出现肿胀的情况。一道八厘米左右的划痕边缘红肿，对比周围白皙的皮肤更加刺眼。
助理拿来药箱，非常识眼色留下他们两人独处。
姜别打开药箱，发现没有碘伏，只有医用酒精，用棉签蘸取一点，他说：“可能会有点疼。”
褚冉默默道：“不擦酒精现在也很疼。”
姜别抬头，面对林余薇他们时的眼神凌厉，此刻却意外柔软下来，“都说了不让你上去。”
褚冉眼皮耷落，手指轻轻蹭了蹭鼻尖，有些不好意思，“那首歌我是写给你的。”
“所以它对我来说特别重要。”
姜别抿唇，轻拉过她的胳膊，放轻手中的动作替她消毒。
褚冉垂眸，抬起另只手放到姜别发顶上，男人的发质细软，经过阳光映衬呈现出深棕色。
“你知道的，我从小生活在并不理想的原生家庭中，父母离婚之后，我就像是颗皮球一样被他们踢来踢去。褚常青说我叛逆，还没成年就想往娱乐圈里钻，这些不好的习性全是我妈教出来的。我妈责怪他不管我，借着艺术的名义和其他女人混在一起。我就像是证明他们失败的一个证据。”
褚冉吸了吸鼻子，眼眶渐红，“姜别，其实我不想的。”
她一时叛逆进了那个圈子，镜头对准她，舆论淹没她，稍有不慎她的所有举动都会被媒体拿来当笑话。
她怎么敢再去找他。
她在向他解释，她没有放弃他，她甚至压抑着自己，每天逼自己去笑。
“我知道的。”姜别起身抱住她，怀里是他等待了许久，用生命珍视的姑娘，她的苦楚他何尝不知。
那年的红馆演唱会座无虚席，震耳欲聋的呐喊声过后是无比寂静的沉寂。
姜别没有立刻离开，等所有人散去，他走到后台，听到的是女孩压抑的哭声。
封闭的空间将她闷重的啜泣声无限放大，每一声都像砸在他心尖上，牵扯着每一根神经生疼。
她过的并不好。
她一点也不开心。
姜别像是证实了这个想法，他想，如果她能主动联系自己，他就陪着她。
不管多久，都会陪在她身边。
可是等来的却是她离开的消息。
还有记不清多少次在酒局中的擦肩而过，她倔强地挺直脊背与他背道而驰。
那样骄傲的褚冉，是不愿意让喜欢的人看见自己的狼狈的。
姜别抬手，温热的指腹贴到她的眼眶，轻声安抚她：“没关系。”
他弯唇，抹去她眼角渗出的泪，“你看，我不是等到你了吗。”
褚冉用力点头，鼻尖的酸涩感褪去，剩下的只有满心满眼的感动和爱意，“我不会再走了，永远都不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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