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陶知意走后, 天上下起了阴雨。
淅淅沥沥的,像是断了线的珠子,起初只是有些小水珠, 后来慢慢变大,形成了一道一眼望不到边的雨帘。
陶知意与伏萤一路疾驰,伴着火花闪电, 被鬼纹甲暂时封印住的时武还在不停地挣扎, 口中发出凄厉哀怨的声响。
“你们送不回去的!把我送回去, 你们也别想出来!!”
“老实点。”陶知意敲了下他的脑袋,捂住鼻子, “多少天没洗澡了,这么臭, 早知道该在雨里给你洗个澡。”
“大胆——”
“陶姑娘, 前面就是蓬心岛了,届时天梯开启,鬼纹甲得用来修补裂缝……”
伏萤从背后看着陶知意泰然自若地跟时武对话, 心底五味杂陈, 脑中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起上辈子陶知意的结局。
天幕之中,是常人无法想象的穷凶极恶之物,她真的能活下来吗?
就算她能活下来,她又该怎么出来?
伏萤眼中满是悲伤, 欲言又止地盯着陶知意的侧脸。
陶知意自然察觉到了, 但有些话她就算说上千遍万遍, 也不如到时候亲自出现在他们面前来的有效。
她回头冲伏萤露出笑容,“到时候我把它带上去, 你抓紧时机。”
“……好。”
蓬岛也在下着雨,久违的诡异黑雨使得百姓们全都躲回了家中, 街道上空无一人,显得十分寂寥。
闻欢在空中飞驰而过,到了蓬心岛,却见参天巨树旁一白衣仙君直身而立,似乎在等候他们。
云明?
这家伙居然还在呢。
当时就是他告诉轩辕善,令玄身份有异,害得令玄被迫暴露了身份。
刚知道被欺骗的时候陶知意是愤怒的,但现在她跟令玄在一起了,就得向着自家人,云明在背后挑拨拱火,实在可恶!
“二位,恭候多时了。”
云明今日穿得人模狗样,乍一看还真有种九重天上清冷孤傲的仙君的感觉,对着二人微微作揖,更是风度翩翩。
陶知意板着脸,看向伏萤。
伏萤也有些诧异:“你怎么知道我们要来?”
“近日听闻轩辕兄弟的父亲病重,天界又加强了天幕附近的巡防,想来是有大事要发生。”
他一抬手,让出身后散发着白光的树洞,洞后便是无数修士求之不得为之疯狂的天梯。
“天帝有令,只要伏萤有需要,所有的天门都得为她打开。离轩辕皇城最近的,当属蓬岛了。”
云明说完,露出一副“全是我猜的我厉害吧”的骄傲神色。
陶知意勾了下唇角,“云明仙君料事如神。”
“呵。”云明说着,余光悄悄地看了伏萤一眼,“你打算什么时候上去?”
伏萤抿唇,后撤一步,陶知意将手中的鬼纹甲摊开,笑道:“不是她,是我。”
云明:“什么?你?你就是个普通的修士——”
陶知意反问:“普通修士又如何?”
云明:“……”
他已经惊讶到说不出话来,转而看向伏萤,后者却是默认的神色,还有几分无奈。
陶知意:“待我进去之后,你们一定要立即关闭天门,绝对绝对不能给它一点逃出来的机会!”
“那……你怎么办?”
云明站直身子,眼神已经从刚才的淡漠无视变成了凝重的敬意。
陶知意笑笑:“我当然会回来,至于其他的,你们不用管了。”
说罢,她以极快地速度踏上天梯,鬼纹甲随之被抛出,只听时武在里面发出一声怒吼,天门上黑气盘旋。
云明眼疾手快,迅速封印天门,古树愈合,一切都好像没有发生过。
伏萤稳稳地接住鬼纹甲,眼角落下泪来,“她就这么去了?”
云明也被陶知意这幅决绝的态度震惊到说不出话来,他将掌心贴在树干上,感受着树干中心的震动,这是天梯在崩塌的动静。
这是一条有来无回的路。
可陶知意居然就没有一点犹豫地就进去了。
云明手握成拳,一回头,伏萤已经止住了泪水,正将身上的神器一件件摆出来,急切道:
“快,和我一起列阵!”
只有尽快地修补好天幕,从头避免这场灾难,才不会让陶知意的牺牲白费!
天梯上,陶知意踏着邀月,身后追着时武,面前是一眼望不到头的阶梯。
身后时武口中发出的低吼震耳欲聋,天梯崩塌的声音也吵闹非常,陶知意皱着眉,只是往上飞去,引着他去往天幕入口。
天幕几乎在魔界和妖界的正上方,要想将他带过去,也需要费一番心里,而且她明显能感觉到,自从踏上天梯之后,她的力量便受到了天界的限制。
从前驱使邀月日行千里,都不会费用太多的灵力,但现在仅仅这一会儿,她就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了。
“天杀的,还有多久!我可不想徒步爬楼梯!”
【快了快了,女主的阵法开始了,正在感应链接——】
“啊啊啊那就再快一点啊——”
陶知意加快速度,身后的时武也跟着加速:他今日就算要再次回到那个不见天日的深渊,也要把陶知意拉进去当食物!
“该死的人类,为什么要坏我好事!!”
明明只差一点,他就能占据轩辕善的身体,把控人界,等天幕崩塌,他的兄弟姐妹们出来,他们就能重现当年称霸六界的盛世。
可她们这几个该死的家伙,早早地就断了他的美梦!
陶知意累出虚汗,不忘回头嘲讽他:“我这叫,替天行道!”
“你就该待在你该待的地方。”
时武暴怒,长尾猛地伸过来,险些穿透陶知意的肩膀,陶知意将身一躲,那长尾便将前面的阶梯给捅了个稀碎。
天梯一开,不论是来还是去,便只有这一条路,如果不小心掉落,神都不知道你会掉在哪里。
或许正好落在玄天宗,也可能会落在一个谁都没有去过的角落,也可能会直接成为某个野兽的盘中餐。
望着底下黑漆漆的缺口,陶知意闭上眼,径直跃了过去。
时武的尾鞭再次甩来,陶知意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再看看他尾部钢针似的尖刺,咬咬牙,一把抓住——
“走你——”
拖着时武庞大的身躯,陶知意用尽全力向前,终于看到了天幕的缺口,那么一条微小的细缝,透着黑色红色的诡异光芒,像是有无数双眼睛在窥视。
“不、不,我不回去!”
时武终于感受到了害怕,他若是这个样子回去,该怎么面对他的同伴们?
手上巨大的力量拉扯着,几乎要将陶知意的胳膊整个撕裂,陶知意将唇咬出了血珠,将另一只手也握了上去。
“这个世界的天道,借你力量一用!”
“轰隆——”
一道闪电落下,刚才还只是淅淅沥沥的小雨骤然变成了暴雨,电闪雷鸣之中,云层中好像出现了无数扭曲挣扎的黑色身影,在闪电的照射下显得异常可怖。
雷声持续一整晚,绵绵不断的轰鸣,像是野兽的怒吼,又像是恶魂的哀嚎。
一夜过后,雨过天晴。
百姓起床收拾昨夜被狂风吹断的树木,被暴雨砸坏的物件,左邻右舍遇见,相互感叹一声:“昨夜的雨真大啊。今天太阳真好。”
仿佛昨夜只是个稍稍有些不寻常的暴雨天。
轩辕皇帝病重身死,轩辕善继位,玄松与莫玄清被邀请去参加他的继位大典,带走了大多数的玄天宗弟子去撑场子。
玄天宗里安静得可怕,焦琼在素心谷转了一圈,提了些草药,去了陶知意原先的住处。
不过才几天没人打理,院里杂草已经长得老高,焦琼得提着裙子才能找到脚下的小路。
屋里头静悄悄的,关着窗子,无比昏暗。
焦琼推开陶知意的屋门,眼前的黑暗让她一时看不清东西,摸索着来到窗前,打开窗子,让光照了进来。
“嘶——眼要瞎了!”
身后传来抱怨的声音,焦琼无视他,取了窗下的小木盆,倒上热水,撒上草药。
然后来到桌前,将桌子上盘踞起来的枯树枝子泡进去。
“你才枯树枝子呢!”闻欢骂骂咧咧地泼了一桌子水,“我是龙,是龙啊!!”
“你现在和枯树枝子也没区别了。”
焦琼戳了戳他焦黑的脑袋,仔细看去,是外面的皮肉都被烧焦了,才会呈现出这种颜色。
雨停的第二日,伏萤回来了。
她来见了莫玄清一面,又找了焦琼,而后便急匆匆地离开。
当天下午,闻欢从天而降,原本干净的小白龙被烧得体无完肤,他连话都顾不上说,从卷起的尾巴中放下了陶知意。
他将陶知意保护得很好,陶知意身上没有什么致命伤,只是掌心和肩部有贯穿的伤痕。
幸亏他是先来找的金赤和焦琼,等令玄发疯似的赶过来时,焦琼已经将她身上的伤处理好了。
看上去两人之间是闻欢伤得更重些,只能维持小蛇一样的原形,连动一动都费劲,可是这几日过去,闻欢身上的皮外伤已经在愈合了,陶知意却迟迟没有醒过来。
而且,她没有呼吸,只有心跳。
焦琼日日给她诊脉,总觉得那心跳越来越微弱了,但看着令玄日渐憔悴的脸色,她也不敢说实话,只说需要静养。
令玄执意要将陶知意带回魔界,金赤和其他众多弟子当然不肯,一群人险些在素心谷打起来,最后还是莫玄清出面,允许他留在玄天宗,但必须时时戴上用以监测他魔气的手环,以防宗门内有弟子受伤。
说是手环,其实就是限制他行动的枷锁,是牢中犯人才有的待遇。
焦琼气得头疼,想与莫玄清理论,但令玄反而平静地接受了这一安排,住进了他和陶知意从前的住处。
眼下半月过去了,焦琼再也没看到过他。
望着那扇紧闭的竹门,焦琼小声问:“他还在里面吗?”
闻欢把脑袋搭在盆沿,点点头:“他已经十多天没出来了,他俩不会死在里面了吧?”
“闭上你的臭嘴!”焦琼在他脑袋上敲了一下,趴在桌上,“你说,陶知意还会醒过来吗?”
“难啊——”闻欢摇摇脑袋,“我救她出来的时候,她已经昏迷了,而且你知道吗,我们身上的主仆契解开了。”
“……”
主仆契只有为主的一方才能解开,要么她主动解开,要么主人……身死。
焦琼脸色一僵,“不会的,她还有心跳!”
“可她没有呼吸了啊,你们人类不呼吸会死的。”闻欢凑近她的耳边,道,“我听说令玄身上有陶知意给他下的蛊,现在蛊也解了,你说她是不是真死了?”
话音刚落,一片绿色的东西从竹门中飞出,咻的一下打到闻欢身下的木盆中,木盆猛地炸开,药水哗啦啦淌了一地。
“啊——我的盆!”
“这可是最后一个洗脚盆了!”
闻欢:“?你拿洗脚盆给我跑澡?!”
始作俑者顺着水流缓缓淌到地面,是片翠绿的叶子,边缘已经有些卷曲。
“你赶紧把这里收拾了,我再去给你找个盆来。”焦琼边指挥着,边逃离案发现场。
“我怎么收拾啊,我现在就这么大一点?!等一下,别再给我找洗脚盆了!”
焦琼从陶知意院中退出来,脸上的表情还来不及收敛,便撞见了金赤。
“师妹怎么样了?”
金赤眉头紧皱着,他这几日都是这个神情,焦琼怀疑他的眉毛已经变了形状。
“没见到。”焦琼说。
令玄死守着那间房,守着陶知意的身体,不让人靠近,她每日也只是在外面问一句,陶知意还有没有心跳?
里面多半会沉默,但焦琼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如果陶知意的心跳真的没了,令玄会比任何人都先疯。
金赤眉头拧的更深了些,“那他呢?”
焦琼:“谁?令玄吗?还是那副死样子……不过看起来还很有精力。”
“……”
金赤整张脸都有些拧巴了,似乎还想再问什么,但又想不起来有什么可问的。
“你放心吧,知意既然说她会回来,那一定会回来的。”
金赤轻叹一声,“我无法说服我自己。”
去相信一件看起来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这更像是陶知意为了安抚他们编造出的谎言。
焦琼沉默,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若连知意的话都不能信,我真的不知道该信谁了。”
金赤与她对视一眼,在彼此眼中都看到了复杂的情绪,他们双双点头致意,而后擦肩而过。
日复一日,闻欢的身子已经好了,又变成小猫小狗,偶尔变成人形,在玄天宗和那些弟子玩闹。
宗门中有两个异类,但莫玄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们也不影响门中弟子,便也无人过问。
下了三场大雪,春天来了。
闻欢将他从别处偷来的花放在令玄的窗口,用尾巴敲敲窗户,“你族里那个爱穿红衣服的女人让我问问你,妖王的侄子大婚,要送他们些什么东西?送酒还是送他们自己种的玉米?”
他小声嘟囔:“哪有人把玉米当成新婚贺礼的。”
窗户被打开一条小缝,令玄的手探出来,掌心放着一把钥匙。
“让他们从库房随便挑一件送去便是……玉米也可以带着。”
毕竟是他们自己种出来的。
闻欢用尾巴勾住,在令玄关窗之前,又将脑袋挤了进去,“陶知意怎么样了?”
内里昏暗,他看不清令玄的神情,头顶的声音低哑沉闷:“还是那样。”
“这几日阳光真好,你带她出来晒晒太阳吧,说不定就能醒过来呢?”
“……”
窗户被猛地关上,幸好闻欢反应快,不然这窗户就成了他的断头台。
“不出来就不出来嘛!”他嘀咕一句,叼着钥匙离开。
令玄重新回到床上,紧紧抱住陶知意的身体,脑袋贴着她的心口,那里传来微弱的心跳声。
他长吁一声,闭上眼睛。
只有这样,他才能感受到陶知意是活着的,才能欺骗自己陶知意一定会回来的。
令玄缩起身子,努力地将陶知意牢牢圈在自己怀中。
你快点回来吧。
……我快撑不住了。
*
【恭喜宿主,任务达成,奖励发放中——】
陶知意在识海抠了半天的手指,终于等到了系统的眼睛重新亮起,她一个弹跳站起来,举起系统的本体使劲摇晃。
“怎么这么久啊啊啊啊啊——”
【宿主!冷静!因为此次情况复杂,涉及主角重生和剧情崩坏,需要报告的东西很多,而且我还给你申请了很多奖励,等审批都要等很久。】
【但宿主请放心,我们已经圆满完成了当前任务,下面给您两条选择,第一,以秩序监管者的身份留在这个世界,第二,进入穿书局,成为我的同事……】
“1111111!!”陶知意大喊,“我忙前忙后不就是为了获得永久居住权吗,我可不想再折腾了!”
系统弱弱地说:【我们穿书局可是有编制的。】
陶知意:“那我也不要,你快说,什么是秩序监管者?”
【就类似于设备维护人员,如果遇到可疑的事情,会有人来跟你对接。不过目前已经修复好的世界中,从没出现过任何问题,您可以安心在这里养老。】
陶知意“哦”了一声,“还有其他好处吗?”
【这里没人能伤害您,您可以与天齐寿。】
“那我爱人呢?”
【……可以与你齐寿,烦了还可以换下一个。】
“那我和令玄的孩子……”
【好了好了,你想要的这里都有!我还得回去开会,你自己研究吧。】
【宿主,下次,哦不,再也不见了。】
【感谢你为穿书局做出的贡献,祝你幸福。】
它头顶的红光爆发出刺眼的光芒,然而只是一瞬,便迅速熄灭了,那本体也像团黑色的烟雾,在陶知意眼前飘散。
“咳——”
陶知意猛地睁开眼,感觉身上好像压了个大火炉。
她从天梯掉下去了?掉到什么地方了?!
陶知意的眼睛努力适应了黑暗,终于看清压在她身上的不是什么火炉,而是令玄。
看来她是回到自己身体了。
陶知意昏迷前似乎听到了闻欢的声音,想来是闻欢把她带回来了。
只是,已经过了几日了?
算算日子,令玄身上的问心蛊应该已经发作过了,他……?
一睁眼就是黄色废料,陶知意摇摇头,小心翼翼地推开令玄,将他扭曲的身体摆正,又给他盖好被子。
“睡没睡相。”陶知意探了下他的额头,似乎是有些发热。
她已经认出了眼前的布局,正是令玄还在扮做伏萤的时候住过的小屋,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门窗都关着,外面一点光都没有。
晚上了?
陶知意推开竹门,被外面的大太阳刺得眼疼,又遮着眼睛缩回来。
好亮。
她怎么有种几辈子没见过太阳的感觉?
陶知意眯着眼睛,等适应了光亮,便出了门,一路去往素心谷。
路上遇到几个面熟的新弟子,陶知意冲他们打招呼,他们都缩在墙角,一副见了鬼的表情,久久无法回神。
陶知意不知不觉地皱起眉,不是,她到底昏了多久?
“焦琼!”陶知意推开焦琼的大门,将里面正在配药的人吓了一大跳,配好的药撒了满桌,“令玄发烧了,他这几日做什么了?”
“你怎么这种眼神看着我?你们怎么都这样看我……我到底睡了多久?”
焦琼愣愣地盯着她,哽咽道:“快、快四个月了。”
“多少?!”
四个月!!
她在识海里只待了半天啊!
陶知意来不及再追问,转身拔腿就跑:坏了坏了,令玄睁眼见不到她不得抓狂?
陶知意跑出了残影,气喘吁吁地回到住处时,屋里已经空了。
“令玄?!”
陶知意大喊一声,正要出门寻找,面前的竹门关上,炙热的气息从背后压了上来。
“嘶——”
肩膀上又被咬了一口,力道之重,疼得陶知意呲牙。
这似曾相识的场景,陶知意心中一紧,没来得及转身,便脚下腾空,天旋地转后,眼前便只有屋顶上她亲手挂上去的铃铛。
“令玄?我不知道我睡了这么久,你还好吗?”
没人回答她,只是一条质地柔滑的丝带落在了她的眼睛上,她只能模糊地看到令玄的脸庞。
“我不好……”
令玄带着哽咽开口,接着便是布料被狠狠撕碎的声响。
陶知意自知理亏,便摸索着找到他的手,放到自己的心口:
“我回来了。你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用身体来确认我的存在也好,发泄不满也好,不论你对我做什么,我全盘接受。”
“令玄,我爱你。”
热泪砸在肌肤上,有些发痒,陶知意不自觉地抖了下,随之而来的便是暴雨狂风般的亲吻。
陶知意脑子里那点黄色废料很快成了真,但令玄今日较以往更粗暴激进些,陶知意受了些苦头,也咬牙调整自己的节奏去配合他。
直到两人身心完全合一,陶知意感受到他温柔的亲吻,笑着摸摸他的脸颊。
“现在好点了吗?”
“……不好。”
“那就等你觉得足够了为止,不过在哪儿之前……”陶知意指了指自己眼睛上的丝带,“能把这个解开吗?我想看看你的脸。”
“……”
陶知意伸手去解,却被令玄紧张地阻止,“我、我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
“我没有以前那么好看了。”
“?”陶知意捧着他的脸,压过来亲吻,“没事,无论你怎么样,我都喜欢。”
令玄犹豫地给她解开,丝带落下的瞬间,眼前映出爱人泫然欲泣的模样。
陶知意左右看了看,“哪里不一样了?”
令玄起身,点上蜡烛,烛光照亮了房间,也照亮了他黑发中掺杂的点点银丝。
他垂着头,道:“不知道为什么,长出许多白头发来。”
“……”
陶知意低下头,攥紧被子,泪水泉涌而下。
令玄一慌,过来给她擦眼泪,“我都说了让你不要看。是不是不好看?”
“好看!”陶知意环住他脖子,哽咽着去抓他的头发,“对不起,是因为我……我应该早点回来的。”
“你回来就好。”令玄手忙脚乱地给她擦着眼泪,“虽然你昏迷的时候我怀疑你骗了我,但你现在回来了,我就不怪你了。”
陶知意的唇胡乱地印在他脸上和胳膊上,口中念叨着:“我不走了我真的不走了,我以后都不走了,一辈子都陪着你。”
“真的?”
“嗯!”
“……拉勾。”
令玄伸出手,陶知意抓紧他的手掌,从身后掏出一枚戒指给他戴上。
白色戒指套进令玄指腹,又迅速消失不见,像被溶解了一样。
“这是什么?!”令玄紧张地抬起手指,对着烛光,发现自己指腹上多了一圈白色的细纹,要非常仔细地看才能看出来。
“是契约。”陶知意含泪笑道,“我会留在这个世界,而你是我在这个世界唯一的爱人。”
“你与我同寿,连死亡都不能将我们分开。”
“抱歉,没经过你同意就——唔。”
令玄扣紧她的手指:“我很喜欢。真的很喜欢。”
“你喜欢就好。”陶知意缠住他,手摸到他腕间冰凉的手环时一顿。
刚才她就注意到了,但是深陷情沼,她没有细究,现在一看,这不是莫玄清用来监视犯人的手铐吗?!
“他们居然给你戴这种东西!”
令玄:“是我自愿戴的。”
“乖,咱不戴了。”陶知意两指将那东西捏碎,扔到一旁。
莫玄清这个狗东西,这笔账一定得跟他算!
陶知意拖着令玄痴缠,外面黑了又亮,陶知意再睁开眼,发现令玄趴在她心口,银丝散乱。
他似乎很爱这样睡觉,也许是因为她昏迷时只有心跳声,只有这样他才能安心。
陶知意心底又是一阵心疼,她小心翼翼地将令玄的脑袋放下去,起身穿衣,顺便解了外面的结界。
结界一解,外面的世界就变得嘈杂起来,无外乎是来确认陶知意安全的同门。
令玄被杂音吵得皱眉,陶知意便在屋内又设了道结界,自己起身走出去。
“师妹醒啦!”
“师姐真醒了!”
“哟,真活着呢。”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师姐你可不知道,这段时间发生了多少事情!”
“还有那个魔族,师姐你还没给我们一个交代呢!”
“那个吓人的家伙到底跟你什么关系,居然还想把你带走!”
“师妹刚醒,你就不能先关心一下她的身体?”
“师姐,你感觉怎么样了?”
今日的玄天宗依旧吵吵闹闹,陶知意侧目看了一眼,令玄已经起来了,只披了件外衣,倚在门上冲着她轻笑。
“好了,我身体已经大好了,回头咱们去山下喝酒。”
“至于那个魔族……”陶知意回头看了他一眼,也露出笑意,“他可不是什么吓人的家伙,是我要相伴终生的道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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