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越书回家之后将行李箱里的物品全部整理了一遍, 该洗的洗，该扔的人扔，然后自己也美美地泡了个澡, 洗掉一身的劳累。
这时候她才发现自己左耳的一只耳环竟然不见了。
那是她挺喜欢的一对耳环，才戴了两次。可惜了！
今天她只扎了个半丸子头, 一大半的头发都披散着, 正好遮住了左耳，同行的几人大概都没注意到。这一天跑的地方太多,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丢的，丢在了哪里。
她在泡澡的时候还在想, 很有可能丢在了池盛的车上，如果丢在其他地方, 那大概率找不到了。但泡完澡，她就把这事给忘了，因为压根没想过让池盛帮忙去找一找。
燕越书这一觉睡得很香，直到第二天八点多还没醒。
她父亲燕蚌来来回回在她门口晃悠了好几趟，她母亲叶静静见了, 挥着手招呼叶蚌下楼, 叫他别晃悠了。
燕蚌下来便说：“怎么这么能睡？不会是受了什么委屈, 半夜不睡白天睡吧？”
自从生日宴那次燕越书回家, 一家人又去了落眉山庄开开心心度假之后, 他们父女的关系突然变好了许多, 一个准备做父亲的小棉袄, 一个准备做女儿的避风港。燕蚌生怕自己又伤了女儿的心, 对她事事都上心起来。
叶静静却觉得燕蚌想太多, 指着一溜花盆道：“闲着没事多给花浇浇水。哪个年轻人不爱睡懒觉的？要是书书不睡懒觉你才该担心！”
燕蚌果然去拿了浇花喷壶，开始精心打理他的花儿们, 浇了一会儿又说：“不行啊，还是得喊起来，早上得吃饭，这样胃哪受得了！”
他们夫妻俩习惯了七点左右起来，即使周末也是这样的习惯，早早起来便早早吃了饭。叶静静听他这样说，便道：“那你去喊她下来吃饭，我来热一下菜。”
燕蚌果然放了浇水喷壶，准备再次上楼。
正经过壁柜时，叶静静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燕蚌顺手便将手机拿了过去，往厨房那边走：“你的电话。”
叶静静早听到手机铃声响起，正跑过来接，看到来电显示，顿时将燕蚌拉住了，按接听之前对燕蚌道：“上次我跟你讲的那个小伙子他妈，研究院院长呢！”
燕蚌和叶静静两人便都进了厨房，关了门，围在手机旁。
……
燕越书醒过来一看时间，竟然快九点了，拿起手机一看，有好几条信息，她便一一看了过去，看有没有什么比较重要的信息，先回一下。
看到联系人为“池盛”的短信，燕越书愣了一下，她这才想起上次发完最后一条信息，顺势将池盛的微信给删了，不会因为这样才发短信的吧？
但想了想，她觉得不大可能。要是池盛发现自己被删了，肯定不会再找她的。
燕越书打开信息，发现是凌晨一点多发的，心想自己又想多了。看来池盛昨天真的是去了公司，加班到了凌晨，然后才发现这耳环的。
现在已经大上午了。
燕越书看了看外面，外面的太阳很好，阳光像一把细碎的金子撒进来，撒在被子上，撒在地板上，撒在了她的身上。
她放下手机，赤着脚走到了窗户面前，伸了个懒腰，让金子似的阳光温暖她。
冬日的暖阳真舒服！
正在这时，房门被敲响了，紧接着燕蚌的声音从门外响了起来：“书书，起来吃饭了。”
燕越书：“马上来！”
燕蚌的声音立刻就在外面嘀咕起来：“原来醒来啊！醒了还不出来吃饭！瘦胳膊细腿的，还不好好吃饭……”
声音渐行渐远，燕越书站了一会儿便扑回床上，捡起手机，给池盛回了条信息。
【感谢池先生提醒，那丢的耳环我正好不喜欢，不想要了。麻烦池先生帮忙扔一下，谢谢。】
那耳环她挺喜欢的，但也不是非它不可。
世上耳环千千万万，戴在她耳朵上好看的也有无数，丢了就换一个，也挺好的。
这想法可以推此及彼。
……
与此同时，池盛正在公司开会。
这段时间他在瑞吉里兰，公司事情堆积了不少，一回来便接到了不少电话，今天一早便被电话吵醒，来了公司开会将一些急需处理的事情商议落实。
其中一个负责对外合作的部长——庞部长在介绍：“……我们这个行业目前进入的企业很少，基本都是和生物研究院合作，否则研发成本要大大提高。但是目前合作的AAF研究院，他们那边的研究员很不稳定……”
这位正在讲话的庞部长一边讲一边看池盛，总觉得今天的池盛有点心不在焉。难道是自己讲的这么糟糕？还是池盛压根不想换研究院？
AAF研究院是当初池星南介绍过来的，已经合作了好几年，但是这几年AAF研究院人员流失严重，实验项目做得也不好。
换研究院的事情虽然没有明说，但考察其他研究院的事情是池盛提过的，那就意味着可能要换合作的研究院。其他项目可以慢慢来，换合作公司必须要迅速一点，所以池盛一回来，他便拿着部门整理出来的数据开始汇报结果。
可是池盛从他汇报开始，一直用余光瞄手机，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这不禁让庞部长有点儿不安。
不仅是庞部长，参与会议的不少人都有点儿害怕。今天进公司脸色不大好，坐到会议桌上之后，问了两个事情进展之后，也不知道是满意还是不满意，只点了点头便让其他人汇报，全程冷着脸。
池盛气质偏冷，冷脸时变显得更冷。
池盛走之前一连串大动作让公司不少人都正经起来，开始干活，生怕下一个开刀的是自己；结果一回来就这样严肃冷漠，看着就让人瑟瑟发抖。
庞部长讲到一半时为了演示，打开了一个较大文件，那手机被卡住了，搞了半天都没反应。
池盛等了一会儿便有些不耐烦，问有没有备份文件。庞部长连忙给池盛发了备份文件。
池盛将自己的手机和大屏幕连了起来，让庞部长继续。
庞部长擦了擦一头的汗，心想回去就得换手机，千万不能再出这样的差池了。他连忙打起精神，忽略池盛的冷漠脸，试图将自己的工作成果最好的展现出来。
就在庞部长讲到新选择的研究院时，池盛的手机突然响了一下。
一条短信。
原本那条短信只是跳出来，显示“书”，其他什么都看不到。
只是一条短信，大家都以为池盛会滑过去。
结果池盛却立刻倾身拿起了手机，打开看了。
那条【感谢池先生提醒，那丢的耳环我正好不喜欢，不想要了。麻烦池先生帮忙扔一下，谢谢。】就那么毫无征兆的跳到了大屏幕上，停顿了好几秒。
一桌子的人，看那信息停在屏幕上放置了好几秒钟，便纷纷看向池盛。
只见池盛盯着那条信息，像是被定住了似的，浑然不觉。
他习惯了用分屏，能够同时操作几个软件，看ppt的同时看信息是常有的事情；可他忘了现在正在投放大屏幕！
当看到燕越书信息的那一刹那，等了一晚上的信息突然跳出来的那一刹那，他当然是第一时间打开看内容。
池盛看到这样一条回复之后，昨晚给自己洗脑的“她是不小心删了”的侥幸心理也没了。
他很少被人删微信，几乎没见过那红色感叹号，所以见到的第一时间是不可置信。紧接着，他便上网搜那句【你还不是他的好友，请先发送好友验证请求，对方验证通过后，才能聊天】的意思，需要几个操作步骤才能做到“误删”。
现在，池盛能明确一点了：她不想和自己产生交集了。
那一瞬间所有的不安化为深深的无奈和无助。
不喜欢，不想要了……
池盛盯着这条信息看了半天，直到觉得周围太安静不太对劲时，才反应过来正在开会。他连忙摁灭了手机，大屏幕上的ppt也立刻黑了。
这样的欲盖弥彰，这样显而易见的慌张，更加证实了大家刚刚的根据这条信息脑补的一出大戏——这个备注为“书”的女人在池总家里丢了一只耳环，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情，大家都是成年人，当然懂得。
只有知道池盛通讯录从来不用昵称的小田等人，心里知道这条信息的发信人不一般，不然池总也不可能会失态到公放！
池盛将手机再次打开时，人人都盯着大屏幕想再看多一点信息，但池盛迅速将信息关了，快得眼睛一眨就没了。
池盛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只不过那张脸看起来更加冰冷了，他冷冷地对着已经停顿了的庞部长说：“你继续。”
庞部长心里叫苦连天，怎么就发生在自己汇报的时候！太不幸了！
“……如果今年要做深度合作和长期合作，AAF研究院不是最佳选择。最近我们新接触的几家研究院，综合下来这家研究院比较有优势。”
池盛问：“什么研究院？”
“MHT生物研究院。”庞部长擦了擦额头的汗说着。池总果然什么都没听到，明明刚才讲过了……
……
会议开到一半时，行政人员进来添了咖啡和茶水。池盛便拿起了左手边的“咖啡”，准备喝一口。
正要喝时，只见坐在他左手边的销售总监突兀地站了起来。
池盛不解地看向他，一边将杯子往自己嘴边送，一边问：“怎么了？”
“池总，您喝的是茶。”销售总监委婉地提醒道。
销售总监上了一定的年纪，一直都爱喝茶养生，刚才这杯茶水他还没动过，但是这明明是给自己的，池总怎么喝上了？
他看了一眼池总旁边的咖啡杯，便知他是端错了。但池总要喝茶，也不能不给，便只好委婉的提醒。
池盛听了他的话，低头看了一眼，果然是一杯茶，这么浓烈的茶香味，他竟然毫无知觉，差点喝了！
这下，一桌子的高管更加惊奇了，心里都知道今天池总的心不在焉和那个叫“书”的人有关。
当时池总放下公司事务去瑞吉里兰滑雪，便有人说是为了一个女人。这才几天不见，池总突然状态下滑，难道是……身体被掏空了？
一散会，大家就聚到一起八卦去了。
——工作太累，需要点调剂，关于池总的八卦总是能第一时间凝聚出公司人员的向心力来。
更令人震惊的还在后头。
晚上池盛回家的时候，被一道门槛绊了一下，直接撞到前面的门玻璃上，负伤了！
这是第二天大家来公司时，看见有装修工在那拆门槛时，大家才知道的。
而池盛两天都没去公司，改成了在家办公。
八卦成了型：池总为情受伤，看什么都不顺眼，连门槛都不许有。
……
第 62 章
中午的时候, 燕蚌和叶静静说一起出去吃饭，拉着燕越书一起，说那地方有一道炭烤笋尖, 现吃最好。
炭烤笋尖是燕越书最喜欢的美食之一，本地很少有这道菜, 这一下子就把燕越书的馋给带了出来, 当即将家居服换了，换成一身黑色的羽绒服。
虽然他们说那餐馆私密性特别好, 但出门口罩帽子她一样不少。
叶静静见她换了一身不起眼的黑色，连妆都没画, 便推燕蚌。燕蚌忙道：“书书，你这一身不大好吧？”
燕越书疑惑：“哪里不好？不是说那地方没人？”
燕蚌：“不怕一万, 就怕万一。万一哪个铁杆粉认出你来了要合照，你这不大合适啊！”
美人大抵都是不注重形象的，燕越书就是其中之一。她被燕蚌一再提醒，仍旧觉得自己没什么问题，还笑着说：“你女儿天生丽质, 怎么都好看！”
燕蚌、叶静静：“……”
燕蚌只好说了实情：“其实还有别人, 是你妈妈一个好朋友……”
燕越书一听便知道是干嘛的了：相亲！
燕越书只是想出门吃个碳烤笋尖而已, 一听还要应付人, 就更加不想换衣服了, 只勉强涂了嘴唇和眉毛, 便出来交差了。
这一来是叶静静介绍的, 二来她想吃那道炭烤笋尖的心比较重, 便没什么抗拒心, 只想着吃完各回各家就是了。
她觉得自己横竖是看不上的，走个过场而已。她这么个闪闪亮亮的大明星, 相亲结婚，都不好意思讲！
到了地方，是一家在巷子深处开的餐厅。分三层，他们到了门口，便有服务员引着去了三楼，进到最里面一间古色古香的房间。
这是预约制的，来往人很少，三楼人更少。
他们到了之后，里面已经有了两人。几人相见，分外客气，让了好久才全部落座。
一一介绍过，周阿姨和她的儿子戚云霄。
燕越书和戚云霄自然地被安排坐到了一起。戚云霄给燕越书拉了椅子，她谢过便落座了；戚云霄这才拉开自己的椅子，坐了下来。
周阿姨和叶静静是老相识了，她只是提过一嘴，没想到叶静静真把人给拉了过来。
虽然早有预见，要当成正常相亲来看，但周阿姨见到燕越书这种大明星，依旧没忍住一眼又一眼地看过来。之前是千盼万盼，见到了燕越书本人，那也是真美，不得不感叹明星就是不一样，和一般的漂亮女孩相比，那气质就不一样。
她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相比来之前的不情不愿，他显然对燕越书很有好感。
这时候，周阿姨又担心起来。要是真有了娱乐圈的儿媳妇，以后儿子会被她的光芒给盖住，再者，有些粉丝比较疯狂，会对明星的另一半横挑鼻子竖挑眼，甚至会网暴。
她的担心完全没道理。聊得火热的只有两家父母。
燕越书和戚云霄认识之后，两人的话题始终转在菜上，评价一下这道菜、那道菜的。
戚云霄是一家生物研究院的院长，事业有成，年轻帅气。据说以前忙于事业，没工夫谈恋爱，现在事业有成了，自然想谈恋爱结婚了。像戚云霄这样的，确实是不少小姑娘喜欢的类型。
不过燕越书显然对那道炭烤笋尖更感兴趣。
周阿姨进门夸她长得好看，坐上桌子之后夸她温柔贤淑，话里话外都将她往期望值上带，显然是想要给自己儿子找个贤妻良母。
就这一点，燕越书便觉得自己很不合适，她更爱拍戏和画画，因此她便安静笑、专心吃，做个礼貌贤淑的相亲人，等出了这道门回家继续睡觉。过几天就要进组了，她现在要吃吃喝喝睡睡，养精神。
燕越书爱吃碳烤笋尖，却很少转桌子将菜转到她面前，别的菜转到面前，她也吃，只吃一点点，碳烤笋尖转过来，她每次都吃，一盘子碳烤笋尖被她干掉了大半。
戚云霄看出她喜欢吃这道菜，便好几次将炭烤笋尖转到了燕越书面前。
当戚云霄再一次将碳烤笋尖转过来时，燕越书便朝他笑了笑，多问了一句：“你们研究院主要研究什么？”
说起研究院来，戚云霄能讲的就多了去了。就着研究院这个话题，两人一来一往聊了不少。
双方父母以为他们聊得很好，很开心的分别了。
回来燕蚌问燕越书感觉如何，燕越书说：“挺好的，谈了一个代言。”
燕蚌：“？？？”
……
燕越书出现在MHT生物研究院那天，一整个研究院的人都借各种理由往楼上爬，就想见一眼燕越书本人。
燕越书倒没多大感觉，习惯了。
那些见到燕越书的人，往后一个月都在谈论她。而现在，他们除了惊叹，还是惊叹。
男士们矜持一点，借着各种理由上楼，来来回回经过拍摄房间外，透过玻璃门看里面；也有不矜持的，大大方方来见人的，却被戚云霄给推了出去。
“她好漂亮！脸好小！”一个戴着眼镜的女实验员趴在玻璃门向里面张望，一边捏了捏自己的腰一边压低了声音道，“我的妈呀！她穿白大褂还有腰！腰哦！”
后面的人推她：“给我也看看啊！”
那实验员让了位置，让后面的人一个个来看，后面的人挤上前去，她便被挤到了后面。
她往后退时，踩到了一个人的脚，连忙道歉。回头一看，是她们院里的“院花”。
她连忙招呼院花：“你也来看啦？”
院花只朝玻璃门瞄了一眼，便道：“明星又不是没见过。”
那实验员立刻问：“你还见过谁啊？”
院花还真没见过明星，不由脸色不大好，敷衍道：“见过几个。”
院花是个实验员。院花不一定是最美的，但肯定是打扮起来最美的。平时在实验室大家都套白大褂，久而久之就没了打扮的心情，一进实验室便一根橡皮筋了事，只有院花常在头上、耳朵上、脖子上花心思，白大褂也穿出美来，是实验室最好看的一朵花。
平时被人夸惯了，刚刚院花路过电梯时听到有人说起燕越书很漂亮。
另一人则说：院花打扮打扮说不定也这么美。
院花原本还挺高兴，结果那个见过燕越书的人就夸张地说“咱们院花那可差了一大截”。
院花听了这话，心情当然不会好。虽然明知比不过明星，但说差一大截就让人很扎心了。
她原本也是上楼来凑热闹的，被同事一问，反而别捏地说“明星也就那样吧，卸了妆还不知道什么样。”
那实验员同事沉浸在激动中，没听出来她话里酸意，反而悄声凑过去跟她说：“素颜也美的！据说院长第一次见她，她就是素颜，咱们院长不还是一见倾心了？”
院花心中一惊：“戚院和她？”
同事将她拉远了人群道：“听说是相亲认识的，戚院对她可客气可好了，今天还打了发蜡呢！早上我见到戚院差点没认出来，还以为是燕越书团队那边来的帅哥！不过我也只是听说，燕越书这种大明星还用着相亲？我是不信的。”
院花听她这样说，不由停住了脚步，也挤到前面去看了。
……
一辆小轿车在公路上疾驰。
庞部长正在对池盛介绍即将去考察的工厂：“这家工厂规模整体来说……”
司机开车，助手小田坐在副驾驶位，庞部长和池盛则坐在后排。
讲完了正事，几人便闲聊了一会儿。
这会儿，小田和庞部长正在聊盆栽。原本是小田说自己家养的兰花不知道怎么枯了聊起来的，这会儿庞部长突然想起一种很特别的盆栽，便兴致勃勃的讲了起来。
“……先剪好看的枯树枝，在上面串上各种各样的小花炮，然后将这树枝埋在花盆里。大冬天里最好看，白瓷盆、黑树枝、红苞苞，除了梅花就剩它有颜色了！”
小田道：“为什么要在树枝上挂小花炮，多危险。”
庞部长笑着道：“你们年轻人觉得花炮危险，我可是从小玩到大的，觉得它有意思、好玩！你看现在各种各样的假花，什么都做得出来，但没那个意思！至于为什么要在树枝上挂小花炮，小花炮和假花真花都不一样，这种小花炮很难做的，老手艺人才能做出来，点着之后，满树银花喷溅，好看得不得了；喷完之后，卷花炮的红卷纸也炸开来，炸开来就像一朵朵桃花一样，还带着点蓝幽幽的颜色，比真桃花还要好看……”
这话不仅吸引了司机和小田，连池盛都转过头来听。
庞部长接着说：“想想小时候的老手艺人，什么糖人，什么火树银花，那也不比现在的艺术差……”
庞部长说着便想以外面造型方正的高楼大厦作例子，他一看外面，忽然看到前方一座比较高的建筑，他便转头对池盛道：“MHT生物研究院就在那里，池总要不要顺便去看看？”
池盛随意地瞥了一眼那边的高楼，抬手看了一下时间：“今天时间来不及，下次再安排时间。”
“好。”庞部长想起来的时候，车子马上就要经过MHT生物研究院了，他本就只是随口一问，也没在意。
“那盆栽就叫火树银花，现在很少见了。”
庞部长接着刚才的话收了个尾，当车子经过MHT生物研究院慢慢走远时，他忽然又想起来一件关于研究院的事情，颇有些可惜地说：“他们院里看样子是要做大，特地请了个明星来拍广告，就在今天，可惜没眼福了。”
池盛兴致缺缺的样子，扭头看了一眼外面的高楼大厦，各种明星代言都有。
他还在一闪而过的街景中看到了燕越书的代言，不由扭头多看了两眼，直到需要将头全部扭后面才能看到那幅广告时，他才将头扭了回来。
这小小的动作，是下意识的，他自己和旁人都没感受到，也没人在意。
小田见车中没人说话了，便顺着庞部长的话问道：“请了哪个明星啊？”
庞部长立刻又来了精神：“那可是个大明星！燕越书！MHT生物研究院今天应该特别热闹，跟我联系的那几个，个个都发了朋友圈。”
池盛原本靠在座椅上，这时突然身体往前倾了倾，坐直了。小田还没说什么，他便开口了：“哪个燕越书？”
“池总不认识燕越书啊？”庞部长以为池总认识的都是外国明星，对国内明星不熟悉，他贴心地打开手机搜了几张燕越书的照片，指给池盛看，“这个就是，长得可漂亮了，演技也一流，我老婆是她粉丝，要不是今天要去工厂我肯定去要个签名！”
确实挺漂亮的，但池盛看到庞部长的手指在燕越书的照片上滑时，心里有点不舒服，便淡淡道：“我认识。”
庞部长闻言果然不滑了，退出浏览器，摁灭了屏幕，又顺着问道：“池总看过她的电影？”
池盛：“看过。”
这时小田在前排回过头来，对庞部长道：“我也是她的粉！我最喜欢她在《未来答复》里演的流落在月球的基站人……”
“你们都是燕越书的粉？”
池盛的语气不冷不热的，有点儿突兀生硬地插进轻松的谈话中，让另外两人都愣了一下，不知道池总为什么声调这么怪。
庞部长立刻辩解，想要撇开关系：“我老婆比较喜欢她，我对她没什么感觉，觉得一般般。”
刚刚说是粉丝的小田猛然想到了池盛手机通讯录上那个“书”，总觉得还是不承认比较好：“……我也就比较喜欢她电影里的人设，我不追星。”
两人说完这话，就沉默下来，准备找一个话题带过去。
池盛却在他们静下来的时候对司机说：“掉头，我们去MHT生物研究院。”
庞部长和小田几乎同时开口。
“我老婆也没那么粉她！”
“我真不追星。”
池盛冷冷淡淡道：“我很粉燕越书，我追星。”
庞部长、小田：“？？？”
第 63 章
一行人就这样半路转道, 去了MHT生物研究院，原本要考察的工厂的时间推迟了。虽然推迟时间不是什么大事，但小田和庞部长两人心中却惊涛骇浪。
池盛从来不是什么头脑发热的追星族, 在车上的反常行为，后来那么冷静地说自己追星, 只要长个人脑袋就不会信。
这两人长的还是聪明脑瓜子。
小田早就想到了燕越书和通讯录“书”的联系, 所以早点反应过来，连忙又改口说自己早就想要签名了。
庞部长直到到了MHT生物研究院的门口, 这才想起来上次开会时跳到大屏幕上的信息，顿时灵光一闪, 将两件事联系到了一起。但他认识池盛有一段时间了，横看竖看都不像会乱搞的人, 怎么就……
等见了燕越书本人，庞部长恍然大悟：妖精！还是清纯的妖精！怪不得连他老婆都喜欢燕越书，这个长相和气质，是个男人都把持不住。
庞部长原本联系的是院长戚云霄，但戚云霄那边一直没接电话, 他只好联系了MHT生物研究院的副院长。
一行人进了大厅, 走到电梯旁, 有两部电梯。里面的电梯旁站着三个穿白大褂的女实验员, 池盛他们便站在外面的那部电梯旁。
那三个实验员背对着池盛一行人, 正在说着话。
一个说：“大家都去瞧了, 长得美就算了, 连声音都比我温柔细腻！我看得迷倒咱们研究院一半男士。”
另一个笑着说：“哎哟！一半男士可不够, 还有一半女士呢！我就被迷倒了, 听说她大学学的也是生物工程呢，怪不得对实验室那么熟悉, 我本来以为明星都是空架子……”
“这就是差距太大的原因，你说一般人我还能嫉妒嫉妒，这种连嫉妒都嫉妒不起来，只能羡慕。”
这时，旁边那个一直没开口说话的、头上夹着吊坠珍珠的研究员说：“人长得好看也是本事啊，靠脸吃饭。”
她说话时，那垂下来的珍珠便跟着头发一起动了，光看背影就知道是个美女。可是说的话却让人听着不舒服，听起来酸酸的。
另外两个研究员不知道院花的酸意是哪里来的，只道：“不全是靠脸啊，我看她对实验室的规则还有培养皿什么都知道得一清二楚，要是不做明星，说不定跟我们还是同行呢！”
院花嗤笑道：“那倒是。就是不知道做了同行，咱们戚院还能不能相中她？”
另外两个研究员相互对视了一眼，终于明白院花这酸意哪儿来的了。院花一直对戚院有好感，但是看戚院今天对燕越书的态度，八成是喜欢燕越书的。但是她们好奇的是：“什么相中？”
院花冷哼了一声，压低声音说：“你们迷恋的那个大明星，和咱们戚院相亲认识的……”
“啊？”
“小点声，我听说的，别传！”院花就是想拉踩一下燕越书——大明星也得相亲。但她又怕同事怪她乱说话，声音便压得很低，同时下意识回头看后面有没有人。
这一眼看过去，院花一惊。
还真有人！她们几个顾着八卦竟然没发现旁边站了三个男人！她不认识这三个人，不是研究员的人，那还好，应该听不懂她说的是谁和谁。
惊过之后，院花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站在中间的那个男人。无他，身材长相太过优秀。
那几个研究员都发现了他们，便住了嘴，静静等电梯。
只是三位研究员的目光频频看过去，看的是都是站在最中间的那个男人。
男人穿着一身正装西服，身材高挑笔挺，侧脸轮廓清隽，有一种禁欲清冷的气质萦绕在他周身似的，让那部天天见的电梯都显出贵气来。
他原本垂着眉眼，像是一个矜贵的贵公子在等电梯。
就在院花第三次偷眼看他时，他忽然侧过头，微微笑着问：“你们研究员今天来了几个明星？”
“就、就一个吧？”院花见他忽然看自己，脸色微微一红，有些不确定了。
自从见了燕越书这个明星之后，院花便知道她为什么是明星了，燕越书有气质。
而眼前的男人，身上也有一种特别的禁欲高冷气质。男人的正面气质比侧面更加凌厉，侧头看过来的那一刹那，院花觉得自己被一股气势给定住了，差点就要落荒而逃了。
但他是在微笑啊！院花被这笑容晃了眼睛，发自内心地追问：“你也是明星吗？”
但是那男人在得知只有一个明星的时候，便已经收敛了笑意，脸上神色比刚刚更冷了。
电梯“叮”的一声响，到了。
他没回答这个问题，只礼貌朝院花微微一点头，算是对她回答的谢意，便抬起脚，跨进了面前那部电梯内。
电梯门一关，其他两个研究员便追着问院花：“你认识？”
院花摇了摇头，不明白“只有一个明星”哪里惹到那个男人了，为什么听到这句话他的神色就变了。
其中一个研究员若有所思，然后便激动起来：“来我们研究院的，不会是新来的员工吧……”
“叮”地一声，她们面前的电梯也到了，几人便进了电梯，声音也渐渐消失在电梯内……
……
从进了电梯之后，池盛的心情就算不上好了。
小田和庞部长当然也听到了那压低了的八卦消息，本来他们都想装什么都没发生过。可是池总竟然主动问今天研究员有几个明星，想装听不到都难。他们俩个心里的想法差不多：池总眼巴巴地跑来看相好的，结果相好的竟然跟别人相亲！
池盛一点都不相信燕越书会去相亲，燕越书用得着去相亲？笑话。但他还是问了陌生人那么奇怪的问题，他想，肯定是今天不止燕越书一个明星来，和戚云霄相亲的明星另有其人。
得到肯定答案之后，池盛心态更加不稳了。
MHT生物研究院的院长戚云霄是个年轻人？怎么就有机会和燕越书相亲了？
小小的电梯里，空气有点压抑，安安静静。
池盛突然在寂静中开口问庞部长：“戚院长今年多大？”
庞部长：“……”
池盛从来不会问合作对象的年龄，这是真的急了。
……
池盛一行人到了楼上之后，副院长正好从走廊里经过，连忙笑着迎上来：“庞总您怎么自己上来了啊！我都不知道，不然早下去接您了！”
庞部长连忙给副院长介绍池盛，说明来由：“这是我们公司池总，今天来主要是想谈一谈合作事项……”
庞部长心里明镜似的，知道池盛来是为了什么，但又不能直说，便告知主要是为了来谈合作，正好赶上好时机，想顺便看看有没有机会见识一下大明星的拍摄现场。
两家公司合作，有什么要求当然要满足。
另外，本来两家公司负责人就是要见面的，而戚云霄今天一直在燕越书那边忙着，副院长便直接将池盛一行人带去了拍摄现场找戚云霄。
池盛进去时，拍摄正是中场休息时间。
工作人员在忙着调整灯光、布景等，里面看起来比较乱。但池盛仍旧一眼看到了他想见的人——燕越书。
她正在和相亲对象戚云霄院长谈笑风生……
第 64 章
午后的阳光透过树叶斑驳地落在落地窗前, 燕越书身着一件深绿色的丝绒连衣裙，站在窗前和人说话，深绿色丝绒上反射着光晕。
有了这点绿色和燕越书的点缀, 萧瑟的秋冬季好像一下子亮了起来。在那一刹那阳光照耀的绿色里，池盛心跳得更快了。
这些天被他压制住的情感像是在冬天里萌发萌芽的种子, 又冒出绿色的嫩芽来。
恰巧在这时, 燕越书忽然地笑了，笑得很开心灿烂；大概是要顾及形象, 她用手轻轻地遮住了嘴唇。这一个本应有些做作的动作，她做来却很是好看, 像是一个突然被逗笑的优雅的公主，连笑都要轻柔柔的, 不能让人看见。
即使是隔了从门口到窗户口的距离，池盛也能从燕越书的脸上看见那开心的真心的灿烂的笑意。但这样灿烂的笑容，却让池盛觉得有些刺眼，心也被微微刺了一下，有点刺痛。
因为燕越书的对面, 正是MHT生物研究院的院长戚云霄。
他心想, 燕越书笑得开心, 是因为戚云霄站在她对面。如果自己站到她面前呢？
池盛原本是想先看看戚云霄到底是何许人物, 但一进门, 他就被燕越书身上那股诱人的魔力吸引住了, 在这个满是器械和人的乱嘈嘈的房间里, 他第一眼看到并且只能看到燕越书, 看到如此鲜活的绿色盛装的人。
生物研究院的副院长在前面带路, 他先在屋内搜索了一圈，直到看到了戚云霄, 这才一边往前走一边喊了一嗓子：“戚院，池总来了！”
站在窗前的两人同时转头看过来。
戚云霄原本脸上就有些笑意，看到池盛几人之后，笑容更甚了，他三步两步地走过来和池盛握手：“池总，幸会幸会！”
池盛没戚云霄那样轻快，他只觉得脚下有千斤重，抬起来很费力，戚云霄到了跟前，他便机械地伸出手，和戚云霄握手，熟练又机械地说着客气的话。
池盛明显看到燕越书的笑意在那一瞬间慢慢收敛了：她站在原地，保持着礼貌而疏离的微笑。
池盛的心慢慢沉了下去，她明明对别人笑得那么开心，却在一见到自己的时候，就没那么开心了……
而池盛突然出现在这里，则让燕越书微微有些惊讶。
刚刚那一瞬间，她以为池盛是看着她才走过来的，正惊讶着，直到听见那副院长喊戚云霄，她才知道自己是误会了。
她想自己这自作多情的毛病一定要好好治才行！
燕越书知道池盛只是刚好路过谈事，便没有主动打招呼，随手拿起一旁的咖啡，端起来喝了一口，而后便转身面对着落地窗。
别人的热闹和她无关。
不过他们离得不远，每个人说话燕越书都能清楚地听到。当她听到池盛说“……只是过来看看，没想到能有幸参观拍摄现场”时，她心里嗤笑了一声，原来这人会说人话呢，一句假话都能说得这么真诚，他才不会有兴趣来看什么拍摄现场！
燕越书等着他们客套几句然后出去谈事，结果听到副院长要来介绍她！
燕越书很郁闷，她只想做个安安静静的大美人！
到处都有池盛，让她有点心烦。
她转过身来时，几人已经走到她面前了。
池盛很有风度地先伸出手来，递到她面前：“燕小姐，又见面了。”
颇有些谈公事的味道。
燕越书便也伸手握住了：“池先生，好巧。”
燕越书觉得池盛握手握得有点紧，好像在捏她似的，她不由抬头看了一眼，看过去时池盛却已经放开了。他将手收回自己身侧，微微蜷缩着手指。
旁边的戚云霄见二人说好巧，不由好奇：“二位认识？”
副院长则接道：“那很有缘分啊！”
小田和庞部长第一次见到燕越书本人，一见之下，顿时觉得自己老板喜欢她是可能的，刚才的猜测似乎都得到了证实。他们二人均未接话，只等着看燕越书的态度。
燕越书莞尔一笑，轻巧巧地将所有人都摆在一个位置：“和在座每一位认识都是缘分。”
小田：哦豁！
庞部长：池总单相思！
池盛垂在身侧的手微微一紧，刚才握手时带回来的那点温度也渐渐散去。他没料到，连这么一句话她都要撇清关系，这让他心里有点儿不知所措，觉得自己在她面前怎么表现都不对似的。
燕越书便和众人解释说：“之前在一个剧组见过池先生，所以认识。”
她没说替身演员的事情，因为一个本该做资本的大老板去做替身演员，说出来人家不一定乐意。
池盛却毫不在意似的，他道：“对，之前我做替演时，燕小姐还指点了不少。”
燕越书心中一动，没想到他还主动说出来了。
副院长很会来事，一听这个，立刻说：“那真是太有缘分了，不如等今天忙完，一起吃顿饭？”
燕越书却直接拒绝了：“我等会还有事，就不凑热闹了，你们一起玩得开心……”
她宁愿回家睡大觉！
研究院几人和池盛几人都是相互之间有利益关系的人，客气得很，说说笑笑，气氛很融洽。
燕越书不想和池盛走得太近，正好听说他们有事谈，她便趁机道：“灯光摄影器材调整得差不多了，我先过去看看，失陪了。”
池盛去工厂有目的，来研究院也有目的，唯独来见燕越书没有明确的目的，他根本没想清楚要来见她做什么。只是听说燕越书在这里，就想来见她，他也这么做了。
见到燕越书之后，他知道自己不想她走，想多看她两眼，多和她讲两句话。结果燕越书才和他打了个招呼，就要走了！池盛心下有些烦躁焦急，连忙唤住她：“稍等，燕小姐……”
燕越书转过身来，有点疑惑地看着他。
池盛一只手已经按在了旁边的桌子上，抓得有点紧，人也跟着往燕越书面前走了一步，他想了个蹩脚了理由：“我……我们公司也有一些业务，想和燕小姐谈谈。”
燕越书了然的点了点头，而后微微一笑：“业务的事情，得找我经纪人才行。”
池盛还没来得及多说，燕越书便朝柯梨梨招手了：“你把巩姐的联系方式给池先生。”
她虽然删了池盛的微信号，但手机号彼此都有，他应该也有柯梨梨的联系方式，如果池盛真心想谈合作的话，自然能找到巩露。
但既然当面说了，她还是叫来了柯梨梨，让她将巩露的联系方式发给池盛。
然后她又对池盛道：“到时候我也会跟我的经纪人说，她会和您这边商量具体事宜。”
池盛：“……”
他只是想和燕越书多待一会儿，并不是很想和她的助理沟通，而且他目前脑袋里根本没有合作计划。
既然燕越书不理会他，他便没了兴致，将这件事又丢到公司的企划部头上，说具体的事宜还要和企划部联系，他还不清楚具体情况，到时候让企划部的人和巩露联系。
燕越书自觉这件事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正好摄像那边已经都准备好了，燕越书便走了。
池盛心头一道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憋在心里，只能按捺了下去。
……
一回公司，池盛便喊来了了公司的企划部部长冯部长，问他最近的品牌推广和企划工作。
冯部长很少遇到老板直接喊来过问细致企划工作的时候，不由有些犯嘀咕。
他亲自上楼将企划计划交给了池盛，池盛只大略翻了一翻，便问最近有没有什么需要协助大力宣传的，如果有的话，可以请一些明星来做宣传。
冯部长想了想，便道：“咱们旗下一家公司最新出的一款智能监测手表是重点产品，研发部刚刚研发出来，各项数据也在根据实验结果进行修正，现在可以提前进行宣传工作了……”
这款智能监测手腕表能够实时监测多项和健康相关的数据，主要有两个特点：它是市场上实时数据传输最快的一款手腕表；另外，它可以多人联合佩戴，如果佩戴的人各项生命体征有巨大波动可能预示着出事的时候，可以及时警示提醒也佩戴收腕表的家人或朋友，很适合家人朋友一起用。这种功能性和配置最优化产品，未来的发展潜力很大。
他对这款产品的宣传计划说出来之后，池盛没什么大的意见，只有视频宣传这一块，冯部长想找两个小朋友、家长和老年人一起拍，觉得这样看起来更温馨，能够提高消费者的购买欲望，销售数量也会大大提高。
池盛却道：“我认为可以和明星合作，她们能够最快速的增加宣传力度，特别是很出名的明星。”
冯部长只道：“请明星的话，流量可以是更好的，预告片倒是可以请，不过预算这一块……”
“预算不用太紧缩，只要能达到最好的宣传效果，该请就请。”
冯部长有点儿抓不到重点，不知道池盛为什么和他讨论这么细致的问题，只道：“那我回头分析一下目前的明星流量和……”
等他们分析出来还不一定有燕越书在内，池盛醉翁之意不在酒，只道：“我已经有人选了，这是燕越书经纪人的联系方式，具体的你和她那边联系。”
冯部长当然听过燕越书，不过有点儿惊讶：“燕越书？她不大合适吧？”
冯部长心里想的是：这种高科技产品，可能让一些型男、硬汉或者艳丽型的女星来拍比较好。
池盛怀疑他觉得燕越书和高科技两字不搭，瞧不上燕越书。他一抬眸，凉凉反问：“你没试过怎么知道不合适？”
“啊？”
……
没想到几天不见，燕越书竟然相了个亲，还谈了个代言回来，巩露正在感叹“没想到你也开始接业务了”的时候，有个电话打了进来。
巩露讲了两句便到燕越书家的阳台上接去了。等挂了电话回来，巩露更是感叹了。
“年底都不让我清闲清闲，你现在各种片子和代言都堆到明年这时候了，还有人想插队进来！一个推广预告小视频给了这个数！”巩露张开手，比了个远超正常价格的数目。
燕越书从一堆颜料中抬头：“我之前看了行程表，年底还有段时间空着，拍个广告什么的时间还绰绰有余。你看着安排就好啦！”
巩露笑得阴阳怪气：“你不问问谁就接？”
燕越书看她这样子，直觉是自己不想看见的人，心中有了一点猜测，但不敢确定：“谁啊？”
巩露：“池盛！他们公司要给一款手腕表做宣传，想请你去拍个预告片。”
上次见到池盛，她以为池盛就是随口说说，没跟巩露讲。她忽然想起，那次见面之后池盛还重新加她好友了，难道是因为想讲这个？
燕越书不太确定地问：“这是你谈过后的价格吗？”
“哪能啊！我都还没谈，电话里直接报价的，池盛的公司请的，我哪能一口答应，肯定先问你的意见啊！”
燕越书思考了一会儿道：“那你再问问有没有什么附加项目，没有的话再看合同，没什么问题就接。”
巩露盯着她看。
燕越书被她盯得有点不自在，抬起头来朝她笑：“我又不心虚，有钱为什么不赚啊！我赚点他的钱才公平，他冤大头又赖不到我头上……”
巩露噗嗤一笑，开心地摸摸她的脑袋：“你出息了！不仅相亲还知道要搞男人的钱，我先晾他一天，回头好再提提价格，争取让他后悔请你！”
燕越书：“那倒也不必……”
要是预告片拍出来宣传效果不好，对她自己来讲也不是什么好事，在商言商，这点职业操守还是要有的。
两人又闲聊了一会儿，巩露手机又响了。
燕越书见怪不怪，人红经纪人就忙。
“我们家书书达到结婚法定年龄了，相亲都不得相得嘛！”这次巩露才讲两句便拿着手机回来了，语气带着她的家乡口音，显然是很熟悉的人。
巩露进了客厅内，便将手机放外音了。外音一开，就听到电话那头一道陌生的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讨好。
“……回头请你吃饭嘛，你透露透露嘛，她之前不是相过亲吗？”
燕越书一脸问号：？？？
巩露憋着笑、凑到她耳边小声道：“我一小学同学，打听你的……”
巩露转头便对着手机大声道：“那是熟人，不好意思拒绝得嘛！”
“我们也是熟人嘛，你好意思拒绝的嘛！那只要条件够，有什么不能相的嘛！她相亲有什么些条件，你就透露一点点嘛……”
燕越书听得直摇头。
巩露便道：“我们家书书，你电视上肯定见过她的，她用得着相亲？说出去不是好笑嘛！”
“我知道你为难的嘛！你跟她那么熟，肯定知道一点的嘛……”
那头的人坚持不懈地问，巩露和那人是多年好友，只好敷衍她：“看眼缘吧，人品相貌肯定得说得过去的嘛，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要对她好啊……”
那头又不停地追问细节。
巩露一烦就开始嘴瓢：“……那高冷的绝对不行！她最讨厌高冷的嘛！据我观察，那肯定是喜欢那种热情的，还要贴心知冷热的……”
终于问得差不多了，那人又问：“那你们家那位什么时候有时间啊，我这边要是有合适的人选，好约个时间啊！”
燕越书听得很郁闷，怎么说着说着就变成她要相亲了似的，明明是那人追问个不停巩露才不得不敷衍的！
巩露直翻白眼，这时候已经很不耐烦了：“她很受欢迎的，回头我问问，估计得排号……我这头还有点事情，先不跟你讲了，回头再联系嘛。”
挂了电话，巩露才松了口气，但又对燕越书叹气：“你相亲这事过不去了……”
……
“池总，这几份都需要您签字，您先看一下。”
池盛将小田送来的几份文件大概的看了一下，正准备拿笔签字，手边的手机便响了。
池盛看了一眼显示，便接了起来，问：“怎么样了？”
小田站在他办公桌的对面，他见池盛拿着笔不太好翻文件，连忙将文件翻到签名处，按稳了以便池盛签名。
池盛熟练地在文件下方的空白处签上自己的名字。
字形潇洒，力透纸背。
签好了一份文件之后，小田又往后面翻，翻到签名处，再次按压稳了，等着池盛签名。
“这样的不行吗？”池盛一边说一边签字。
小田差点就回答“行”了，还好反应快，没说出口就知道池盛是在跟电话里的人说话。
他刚刚看见显示是“李友裴”，听了两句。大概是池盛让李友裴打听什么，李友裴现在在和他讲具体情况，而池盛只偶尔低沉沉地说一两句，显然不想在小田面前说太多。
小田便猜可能是这老板们谈什么大生意，他也没在意，一边翻一边按压纸张，让池盛签字。
签到最后一份文件时，池盛刚刚写了个龙飞凤舞的“池”，突然笔尖没稳住，往下一划拉！
“热情小狼狗？听话小奶狗？！”
池盛的声音陡然一高，音调都变了，那声音听起来充满了不可思议和不可置信，还带着一丝丝的压抑不满。
小田吓了一大跳。
下笔的人一下子没把控好下笔力度，墨色的笔记直接划拉了半页纸！
这下真是力透纸背了，直接将纸下面的桌子都给划了一道深深的黑色印记！
这突然的下笔失控让小田吓了一跳，但是内容更是让他整个人都惊悚了。怎么突然扯到“小狼狗”、“小奶狗”上面了！池盛和李友裴不可能是小狼狗和小奶狗的范畴，那只能是别人了！这大生意到底是什么大生意啊！
池盛抬头看了小田一眼。
小田顿时觉得凉飕飕的。
好在池盛只说了一句：“重新准备一份，你先出去。”
池盛已经恢复了往日的镇定，除了刚才那句情绪波动明显的话之外，他没有再表现出多余的波动。
小田连忙抱起所有签好的文件，一只手拎着那份最后签坏的文件，僵硬着走了出去。
他能明显感觉到背后那道盯着他的目光。
当他走到门口的时候，听到一声：“把门带上。”
小田欲哭无泪，即使不叮嘱，他肯定也将门关得紧紧的！要是让公司人听到池总说什么“小狼狗”“小奶狗”的，那不得翻了天了！
而池盛等到小田将门彻底关上之后，才对电话里说：“我知道了，还有别的类型可以选吗？”
他既不是热情小狼狗，也不是听话小奶狗，怪不得……
第 65 章
年底的时候, 公司工作比较忙，但企划部还是在一月份安排了一个拍摄，请了个大明星。这大明星行程太满, 只有一月份有时间，一时间公司更加忙碌起来。等到大明星来的那天, 公司焕然一新。
焕然一新的不止他们公司, 还有他们的老总。
据那天见过池总的同事说，那是一个天朗气清有点冷的天, 不过那天的池总难得的热情。
那天，公司进出闸机口的保安看到池盛来公司, 因为过于震惊一时间忘了日常问好，张着嘴巴看着他走过来。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 池盛已经过了闸机口，越过来他。就在保安用惊奇的目光目送池盛离开的背影时，池盛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停住了脚步，站在原地回头了, 对他道“早”。
“早、早, 池、池总。”
保安的结巴不仅仅是因为池盛今天穿着太过休闲, 也不单单是因为池盛返身问好, 最主要的原因在于他笑得太明显了, 露了一排整齐的牙齿。
保安习惯性的在大家经过闸机口时问好, 每个人的反应都了如指掌。池盛一般是略微点点头, 偶然带点笑意, 那说明那天他心情不错。但是今天的表现显然超出了保安的理解范畴！这……算心情极好？
更令人震惊的还在后头。
池盛在经过小田的办公桌进自己办公室时, 还没走到他小田上，就开始关心他了：“早, 小田，穿这么点不冷啊？”
小田早上刚来就埋头在一堆文件中，被文件搞得心烦气躁，人也跟着热了，便脱了外套。此时他正埋在一堆文件中，随口答了句“早，池总。刚有点热就脱了。”
他们日常早上见面都是互道“早”，小田从刚开始的小心翼翼到现在的头都不抬，早就习惯了，他知道池盛也不介意。有时候池盛道一声“早”，下一刻一堆文件便堆到他桌上，最重要的是能干活。
今天意外被池盛关注了一下，小田顺口答了，等池盛进了办公室，才猛然想起池盛没有这么温和关切过他的时候，不由心里有些犯嘀咕，伸头朝里面看了一眼。
这一眼看过去，小田眉头一跳。
老板最近有点不对劲！
衬衫西服是池盛上班的必备装备，天冷的时候，他会在外面套一件大衣，一般进了办公室他会脱掉大衣，只着衬衫西裤。
而今天，池盛脱掉了外套之后，里面是一套深绿色的运动服！
运动服！
池盛竟然穿运动服来上班！
他记得池盛当初说的是——穿得太随意不尊重工作，看着太年轻也不好谈生意。池盛私下虽然穿得比较休闲，但只要在公司见到池盛，那必然是偏正式的，从来没有例外！
小田看着他那深绿色的身影，莫名想起那天听到的小狼狗小奶狗……
因为池盛这一身穿着，完全不像平时的精英范，脱掉外套之后，反而带着一种青春活力的气息，像个高挑年轻又充满无限生机的大学生误入了办公室。可不是像那……
不知是不是错觉，小田觉得他的脚步也轻快了些。
……
小小的插曲之后，小田很快收住了心情，继续干活。没过一会儿人事部突然来了个人，那人拎着一杯热饮，亲自送到他桌上：“池总说今天有点冷，让我们早上买点饮料，注意防寒。这是你爱喝的吧？”
平时人事部买了饮料都是放在餐厅，要就自己去拿的！刚才小田好像是看到群里有消息说买了饮料，但他这会儿正忙着，便没在意，给忘了，没想到人事给送了过来，他连忙道谢：“谢谢！”
“得谢谢池总，是他让送上来的！”
小田有点受宠若惊，朝里头看了一眼，池盛正坐在办公桌面前看文件，没注意到这边的小声交谈。
等同事走了之后，小田还是有点不可思议，老板今天很反常，这心地有点好过头了吧？
直到九点才多一点池盛便出来了，准备去楼下看拍摄，这时小田终于明白了，不是心地好过头，而是心情好过头了！
……
开始拍摄时，冯部长终于觉得花这些钱请燕越书来拍值当了。燕越书本身自带的古韵美感和现代科技感相互交融，竟然有着意外的冲击效果。
之前有个活动请了个流量明星，耍着大牌，各种不配合，自此他见到明星来配合宣传，心里就突突地跳，就怕花大价钱请了个姑奶奶。
而燕越书不仅不耍大牌，还挺客气的，她总是安安静静站着或坐着，话不多，但是拍摄起来的时候，就能够迅速调整状态。她镜头感也很好，不仅不需要指导，还能带带其他人。
……
燕越书很少见到如此令人舒心的公司，从头到尾，无一处不周到、无一处不体贴。
早上便有人开车来引路；到了地方之后，一路畅通无阻，每处都有人接引；进公司时，走的是专门的通道，人很少，还安排了保镖，一路送到楼上；而后便有人守在门口，不许闲杂人等进来，不像上次在研究院时，乱嘈嘈的、总有人趴在玻璃边看。
这让她想起上次池老爷子的生日宴，也是这样的周到体贴。这就是金钱的力量啊！
这次的拍摄环境，相对来说，比较安静，人不比研究院那次少，大家忙忙碌碌，但每个人都各司其职，没有忙乱的趋势。所以池盛一来，燕越书就发现了。
她一句很简单的台词在这时突然就讲串了，不得不重来。
池盛见暂停了，便朝她挥了挥手，朝她笑了，笑得很热情的样子。
燕越书一时惊呆了。
只见池盛穿着一套深绿色的运动服，笑时青春洋溢，充满了活力，仿佛在这一瞬间穿回到了高中时期。
燕越书的表情有些过于惊讶，其他人顺着她看过去的方向，向门外望了一眼。
冯部长差点就要阻止人进来了，待看清了人，整个人虎躯一震，瞪大了双眼，不可思议地看着池盛满脸笑容地走了进来。
“这里还习惯吗？”池盛径直走向燕越书，眼里根本没有其他人。
“很好，每个人的配合都很好。”燕越书只是来拍个视频而已，当然这样周到的服务让她心情也跟着很好。
池盛微微颔首，想了想又增大了点头的幅度，道：“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说，我们都可以改。”
燕越书忙道：“没有，一切都好，挑都挑不出要改的了。”
冯部长在一旁听得很高兴，有燕越书金口玉言，那池盛肯定是满意的了。
池盛果然也高兴了，他在光影交错里，笑了一下；清冷冷的眸子因为这一笑，又平添了一点热意。
燕越书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池盛看起来不大一样，只以为是因为他的衣服原因，但不论如何，她是被这公司和池盛的热情感染了，心情倏忽明朗起来。
她终于想通了一层，以前她为什么想不开要喜欢他呢？其实抱他大腿就挺好的！
燕越书也跟着笑起来，潋滟如水的双眸，看起来格外令人心动。
池盛原本预备只看一眼的，结果因为燕越书这一笑，他觉得即使自己留在这儿，燕越书也不会反感；他便在这边待了一天。这一天里，他对燕越书小心翼翼又温柔的态度，令人匪夷所思。
……
一直到傍晚，拍摄才结束，这次大家合作得非常愉快。冯部长早早就订了位置，结束之后，便请燕越书吃饭。冯部长说只是吃顿便饭，燕越书等人也不好推辞，便一起去了。
期间冯部长被池盛拉住嘱咐，让他不要点酒，说燕越书不喝酒。
冯部长微微愣了一下，便反应过来，池盛对燕越书的关照他已经看出来了，看来是不想让她喝酒罢了。
最后，冯部长只让人开了两瓶红酒，一人倒了一杯，意思意思了一下。
燕越书拿着酒杯稍微抿了两口，只坐了一会儿，便起身准备走了。
池盛立刻意识到，燕越书只是出于礼貌而来，并非有愿意和他坐在一起的意图。他这一天的热情，在此刻好像用光了，从心理上开始有些疲惫。
她站起来的时候，池盛有些心慌意乱，也跟着站了起来：“我送你。”
燕越书当然会拒绝。
池盛这回更加失落了，顺手帮燕越书拉开椅子之后，也拎起了外套，一边跟着她出门一边道：“我就送你到门口。”
燕越书便没再拒绝，她有车接送，车就在门口，几步路就可以分开了。
走廊里的灯光璀璨，照如白昼，池盛的步调却有些沉重，不自觉地叹了一口气。
燕越书听到他的叹气，不由侧头看了他一眼，因为她觉得今天他的心情一直不错，也一直很热情开朗，为什么现在叹气了呢？这让她不由自主地想，他这是因和她一道走出来才会叹气，她有这么值得叹气吗？
池盛被她一看，这才觉察到自己失落的表现有些明星，他怕燕越书误会，连忙道：“我不是不想送你。”
这话说出来有点儿此地无银，他声音低了下去，又解释了一句：“我是想送你的。”
燕越书听他来来回回的解释，便知他不是叹她了，她扑哧笑了一声：“我知道了。”
池盛低头看到她黑色的卷曲睫毛在白如昼的强光之下扑闪扑闪，不由心头一跳，好像又被什么击中了心脏。他本能地意识到，她今天很高兴，如果他任这种高兴流走，以后再也没有机会了。
池盛：“我希望今天的一切都让你高兴。”
“嗯，很高兴的。”燕越书点了点头，承认了。她今天是高兴的，说不上来是因为赚钱了还是因为其他。
池盛似乎得到了一点安慰，又说了下去：“安排了很久。”
燕越书心中一跳，但没有表现出惊讶或是欢喜来，只默默点了点头，似乎是认同了他一样：“嗯。”
她的声量本来就不大，这样低微的一声“嗯”，声音小小的，总让人觉得她还有什么话没说出来似的。
池盛朝她靠近了一点，微微低下右边的肩膀，试图离她更近一点，好像这样就能听到她说更多话一样。但燕越书这样淡淡的，没再说话，他便又道：“我想和你成为朋友。”
燕越书又“嗯”了一声。
池盛不知道她现在是什么心情，什么意思，她总是“嗯”，像是敷衍，又像是承认了他的话，默认了。
他犹豫了一会儿，侧过头去，不让燕越书能看到他的脸：“想先和你成为朋友。”
燕越书感觉到他的动作，再次抬起头来，却只能看到他的侧脸轮廓，是有些冷意的轮廓。
她想起来，他其实一直都是比较冷的长相，脾性也是偏冷的，今天的热情和他是有些违和的，所以才会让人觉得新鲜，觉得有意思。那么这份热情是表现给她看的吗？他能保持多久呢？
“嗯。”
燕越书说得很快，这一声“嗯”跟飘过去似的，一下子就讲完了。细微的快速的答应，池盛听到了。
“别拒绝我的好友申请，行不行？”池盛一鼓作气，声音听起来很温柔，好像有一点央求的意思。或许是喝了一点红酒的缘故，音调也软了下来，甚至有些乞求的味道。
燕越书终于不再“嗯”了，她道：“好。”
池盛好像怕她反悔似的，连忙摸口袋里的手机，四下都找了一遍，却没找到自己的手机，他这才想起，刚才急着追燕越书，手机还放在桌子上。
“你等我一下。”
池盛说着就要回去拿手机，燕越书笑了一笑，道：“没事的，回去加是一样的。”
池盛又转回身来，见她笑，终于松了口气，好像这么久以来的冰冻被他打破了。
他三两步走了回来，又走到她身边时，两人已经到了门口，常朗站在台阶旁等着了。
池盛便没再说什么，只道：“安全到家，发个信息行吗？”
门口挂着的两盏灯笼，昏黄的灯光隐约散出来，像是冬日里的一抹温柔。燕越书点点头，朝他展颜一笑：“嗯。我先走了，你们也早点回家，别……”
燕越书原本想说别喝太多，但想了想，他们还没有熟悉到这个程度，不应该这么关心才是，连忙又停住道：“我先走了。”
她微笑着挥了挥手，池盛虽然没听到完整的话，但知道后面一句应当是关心的话，心下顿时放松，跟着乖乖点了点头：“好。”
他目送燕越书离去，直到她的车在视野中消失，消失在灯光朦胧的尽头。又站了一会儿，他才沿着原路回到了包间。
燕越书刚走，大家就已经放开了，开始喝起来，很是热闹。池盛回来见大家这么热闹，不由笑了笑，他的热情是因为燕越书而起，那些对他人的热情便随着燕越书离开而尽数散去了。
大家见到池盛回来，便一个劲的劝他喝酒。
池盛只喝了一杯，便放下酒杯，拿起手机摆弄起来。他发了一条信息之后，便一直看手机，手机却始终没动静。
不少人发现了，立刻就有活跃的说：“池总等什么人信息啊！不如直接打电话啊！来来来，多喝两杯，保准就有劲打了！”
池盛一直被劝酒，便只坐了一会儿就借口有事走了，走了之后那些人当然更放开喝了。
刚出饭店的电梯，手机便“叮”一声响，他终于收到了燕越书的信息。
燕越书刚刚接受了他的好友请求，同时一条看不出情绪的微信也跳了出来：【已安全到家】
第 66 章
燕越书刚刚发出微信, 很快就收到了回复，她立刻打开来看。
池盛：【好的，早点休息。】
燕越书：【嗯】
池盛：【晚安】
燕越书只回了个“月亮”的表情包。
是什么感觉呢, 她也说不上来。
她心里隐隐是明白的，从雪山到回到S市, 她觉得池盛好像变了一些, 他身上那种高高在上的优越感似乎突然消失了，他在尽力地释放善意。
这一次他说得更直白了。
如果是以前, 她肯定会欣喜若狂，会想法设法的和他建立起联系, 也许还会去主动出击。
现在，她不会再那样傻了, 她觉得自己释怀了，放下了，不在乎了，所以更要表现大度，什么都说“嗯”, 但仅限于此, 她不会再对他热情了, 所以冷冷淡淡的回复他。
可是, 从前受到的委屈, 她也想得到补偿。
她甚至有点小小的痛快, 心情舒畅起来。她有了一点报复心理, 好像这么久以来的暗恋都是一种积累, 卑微的积累生出恶意, 小小的恶意什么时候会释放出来呢？大概就是此刻了。
就是知道他在后悔那一刻，恶意流淌在语言和行为上。
燕越书从来不是那种破坏力很强的人, 她的恶意释放也含蓄得几乎看不出来，她的恶意表现是——不肯释放善意。
她不肯多和他说话，不想让他开心，不想让他得偿所愿；她甚至不肯给池盛回一个“晚安”，不想让他睡得好，不想祝福他。
虽然怀着这种不好的心思入睡了，但神奇的是，燕越书本人睡得很好，一夜无梦，早上就完全忘了昨天的事情，再也不像以前那样患得患失了。
但是显然有人还记着昨天的一切，微博明上吃学家.她一打开手机，池盛的信息就跳了出来。
一个表情包。
燕越书不知道他哪里找来的表情包，一个憨态可掬的小熊在微信上跳着说早上好，完全不是他的风格！
她觉得有点儿好笑，便滑开自己常用的表情包，准备也回一个。她刚刚要按下的那一刻，忽然又把手收了回来。
没有必要，她没有必要回他。只是微信朋友而已，又不是真朋友，而且还是不想要的朋友。
燕越书便没回信息。
后来池盛还发过两回信息，一个早上好，一个晚上好。燕越书在后一次他发晚上好的表情包时，回复了他。
【晚上好，池先生，您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回复得体又礼貌，又让人难以回答。
池盛那头“正在输入”了半天，最后发出来的是：【没事，问好一下】
燕越书便没回他了。
后来年关将近，她就开始连轴转地忙起来，忙着录制春晚，忙着参加各种活动。
二十五是小年，燕蚌打电话给她，问能不能回来吃个饭。
燕越书也想回家，她大年三十要参加考拉台的春晚，那是直播春晚，没办法在家过年。正好二十五下午录制节目到四点，她便准备回去吃个饭，等吃完饭再回酒店，第二天也不会耽误行程。
叶弥秋放寒假，便开车来了录制现场接燕越书回家。
原本预计录制到下午四点，结果到了晚上六点才结束，叶弥秋等了两个多小时，看着这里的人跟陀螺似的转个不停，不由皱起了眉头。
燕越书一出来便看到叶弥秋皱个眉头坐在长凳上，便伸出两根手指头在他额头上撑了一下。
“别皱老了，那样没女孩子喜欢的哦。”
看到燕越书出来，叶弥秋立刻就笑起来了：“那是为你愁的，要是真没人喜欢你可得负责。”
燕越书也跟着笑起来：“我有什么好愁的？”
叶弥秋坐到了车里，才道：“愁的多了去了，说好四点变成六点，怪不得总说忙，都是这些人给你拖的吧？”
“年底都忙，忙里出错是常有的事情，录制节目就是这样的，春晚慎重一点是应该的。”
今天燕越书录制的春晚节目因为前面人耽误了时间，才会拖到现在。
“你工作这么忙，连回家都是挤出时间的，这样下去爸妈更加愁了。”叶弥秋顿了顿，道，“我可是听他们又在说什么相亲了啊，你回去注意着点。”
“……”
燕越书：“啊？这次什么人？我能不能现在回自己公寓啊？”
她真的不想相亲！
叶弥秋撇了撇嘴角：“不清楚，我一开门，他们就不说了，肯定是怕我告诉你。”
燕越书长长叹了口气。
叶弥秋本来没想说这件事，只是故意吓吓她，这会儿又觉得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便岔开了话题，得意地炫耀自己的车技：“我开车技术是不是特好？”
燕越书顺毛夸奖：“嗯，比我还好。”
叶弥秋被夸奖了很开心，嘴角微微扬起，又问：“比之前那个狗男人还好吗？”
燕越书没料到他竟然还记得池盛，不由愣了一下才道：“你怎么想着跟他比？”
叶弥秋这个年纪，有着男人一贯有的好胜心，对于害自己姐姐伤心的男人更是如此，对于上次吓得他差点撞车的事情懊恼不已，他便想在各方面碾压，替燕越书争口气。
虽然这有点莫名其妙，但男人的好胜心就是这么奇怪。叶弥秋嘴上还不大乐意承认池盛的车技：“虽然他是狗男人，但开车技术还算勉勉强强吧。”
燕越书觉得叶弥秋其实和自己一样，都有一点恶意的坏坏的心理，她自己这样，却不想叶弥秋也这样：“既然是狗男人，就别和他比啦。你已经很优秀了。”
叶弥秋大言不惭：“那是，我就那么一说。”
叶弥秋说完，便开始炫车技，不停地穿插在车流中，燕越书一路胆战心惊坐回家，说下次再也不坐他车了。
因开得快，他们一个半小时的路程只花了一个小时。晚上七点到家时，燕蚌和叶静静早就准备了一桌子的菜等着了。
叶静静让两人去楼上换衣再下来吃，燕越书却说：“我吃完饭还得回酒店，明天早上要坐飞机去外地录个视频，就不换衣服了。”
叶弥秋也跟着说：“我也不换衣服了，拖到这么晚才回来，我们先吃，吃完我得早点送姐姐回酒店，不然她熬出黑眼圈怎么录视频！”
燕蚌听了不由叹气：“我家女娃子出息是好事，明年可不能再这样了，哪有大年三十不在家吃饭的！”
燕越书笑着拉着燕蚌一起去坐：“这次是桑导邀请我去的，他也是好意嘛，我不好拒绝，明年我哪里都不去，一定在家陪你们。”
桑导是谁，家里人都知道。
燕蚌只哼哼了一声：“明年你还想跟今年一样啊，一个人跑来跑去的，都多大的人了？”
这个语气，燕越书一听便知什么意思了。她朝叶弥秋看了一眼，叶弥秋朝她挤眉弄眼：相亲。
燕越书连忙从火锅里夹了一筷子的牛肉，放到燕蚌碗中：“吃菜。”
叶静静抿着嘴笑了：“书书好不容易回家一趟，你怎么又开始了？”
“我还没开始呢！”燕蚌又瞪了燕越书一眼，但是眼中满是宠爱，“你还得感谢我，我可是给你拒了一个相亲的。”
燕越书正在喝饮料，差点喝呛到了。她觉得自己真是倒霉，就相了一次亲，怎么所有人都知道了，还有人跑来找自己父母的？
燕越书小心翼翼地问：“什么相亲啊？”
叶静静抢先替燕蚌说了：“之前有个人托人介绍，想和你相亲，那条件真是打着灯笼也难找，家里说是生意遍布全国，他自己也年轻有为，还长得好！反正什么都好！”
叶静静的语气颇为可惜，可是燕蚌毫不犹豫地拒绝了，说是之前相亲她就不高兴了，又怕女儿嫁在那种人家会受苦，说不定还得退圈。
叶静静毕竟是继母，便不好多说什么。这回她想当着燕越书的面说说，听听燕越书的意见。
燕蚌却不以为然，他觉得不好，便什么都质疑起来：“说得天花乱坠，谁知道是人是鬼？什么年纪轻轻就创办了国外品牌，现在还管着好几家公司，长得还一表人才。哼，这种人早抢光了，还沦落到相亲？”
燕越书默默觉得自己被插了一刀。她就是沦落到相亲的人，还一次又一次的。
但她说：“爸爸说的很有道理，沦落到相亲的男人，肯定都是有问题的。”
叶弥秋这时插嘴道：“就是，肯定有问题！说不定是……”
叶弥秋张嘴还没说完，叶静静便瞪了他一眼，不帮姐姐解决终身大事就算了，还在里面起哄！她始终觉得这个条件可惜了，打断道：“介绍人肯定是要带点吹的成分在，但也可以见见看看嘛，要是真人不行，那再拒绝也不迟啊！”
燕越书对相亲是反感的，但她委婉道：“我现在太忙了，实在抽不出时间来。”
“那等年后再看看？”
“……”
燕越书只好道：“年后还是忙的，行程表都排到明年了。”
叶静静只是觉得是个机会，见燕越书一再推辞，便知她大概是不愿意了，她便不好再说什么了。
……
叶弥秋送燕越书回去的时候，问她：“你年后不会真的去相亲吧？”
对着叶弥秋，燕越书毫不犹豫道：“不想去，妈妈应该是懂我的意思的。”
“我就怕妈妈过几天又热情上头了，我觉得你说的很对，落到相亲的男人肯定有问题，说不定是不行这种大问题，你可千万坚持住。”
“我看起来像那么不容易坚持的人吗？”
“我是怕你不好意思，你总是不好意思拒绝妈妈。”
燕越书默默叹了口气，她确实不好意思拒绝叶静静，毕竟她是个很热心的人。可是相亲……
……
大年三十那天，燕越书在考拉台准备着春晚的直播。
她在后台见到了许久不见的桑导。桑导已有三十多岁了，历经沧桑，但依旧是一副不正经的浪荡子模样。
桑鸣回见到她便张开了双臂。燕越书便和他拥抱了一下。
才打了个招呼，桑鸣回便笑着问她：“听说你最近在相亲？”
“……”
燕越书：“桑导您怎么也笑我！”
桑鸣回笑得更欢乐了，但却说起燕越书的哭来：“上次见你还是在电视上，哭得比以前更有层次感了，我以前还担心你这情绪酝酿迟早把你给哭垮了，现在好了吧？”
桑鸣回是当年发掘燕越书的导演，第一部戏桑鸣回是手把手教的，没有桑鸣回就没有她的今天。他们已经有两年没见面了，但见到桑鸣回，燕越书就觉得又回到了从前，她像个什么都做不好的大学生，桑鸣回像个操心的老父亲，事事过问。
一般刚入行的人是很难顺利哭出来的，更不容易次次这么顺利。当年燕越书的哭戏却无师自通，该哭的地方，稍微酝酿一下，哗啦啦眼泪就流下来了。
桑鸣回见她哭没问题了，便想在此基础上让她哭得更有层次一些，便问起她是如何酝酿情绪的。
有人指导当然是好事，燕越书虽然害羞，但还是悄悄告诉了桑鸣回。她想哭的时候，就想想以前学校里暗恋的那个男生，想想她好愚蠢，被拒绝得好惨好惨，连个签名都不给她，就哭出来了。
都已经过了好几年了，没想到桑鸣回还记着这事。被这么一问，燕越书倒有点不好意思了。
她连忙否认：“我又不一直傻……”
桑鸣回听了便哈哈大笑起来：“看来相亲相得不错。”
燕越书：“……”
两人正聊着的时候，手上拿着的手机响了，燕越书拿起来看了一眼。
池盛的微信跳了出来。
燕越书一看到是池盛，立刻又放下去了，继续和桑鸣回聊着。
桑鸣回看她有信息便道：“你先回信息，我去后台看看。”
燕越书摇了摇头：“没事，是他。”
她每次都以为池盛不会再回她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池盛能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忍受自己的不理会，她不想去探究这种原因。
桑鸣回有些惊讶：“还有联系？”
“嗯。”燕越书笑着说，“他是只金大腿。”
池盛的成长里没有她，但她的成长里有池盛，为她而选择走上如今的道路，也终于在这么多年以后，学会了坦然面对他，她甚至能拿他来开玩笑了。
但桑鸣回觉得她是有些迟疑和茫然的，好奇问：“发的什么？”
燕越书打开来看了一眼：【燕越书，新年快乐】
“回个‘新年快乐’不难，”桑鸣回笑着拍了一拍她的肩膀，“我不跟客气了，我先去后台看看，回头找个时间一起坐坐。”
燕越书开心地点了点头：“谢谢桑导。”
“行了，先去准备吧，别给我丢脸啊！”
燕越书立刻握着拳头加油：“必须长脸。”
桑鸣回便笑着走了。
……
池老爷子的规矩是过年一家子必须一起过，因此池家的家宴非常热闹。吃饱喝足之后，所有人都在玩儿，只有池盛吃完便坐在有电视机的房间里，守在电视机面前。
偶尔有小孩子玩闹跑过来，还有跑过来玩捉迷藏的。小孩子进来之后，大人们也跟着进来了。
池学南来帮自己小侄子找丢了的玩具，一进门，就看见池盛靠在沙发上，低着头在看手机，看起来有些落寞，池学南难得看见意气风发的人有这种时候，不由便一屁股也坐到了沙发上，想要好好欣赏一下这样的天之骄子。
池盛发现有人坐下来了，便抬头看了一眼，看到是池学南，便低头继续玩手机了。
池学南在生意上惨败了，看池盛什么动作和表情都是挑衅，便觉得刚才他那冷冷淡淡的一瞥是瞧不起他，顿时怒从心头起。
池学南冷哼了一声：“相亲被拒，我们家从来没干过这么丢人的事吧？”
池盛的手指一顿，没说话。
他也没想过会遇到这种事，这次他父亲终于松动了，还亲自托人去问的，结果燕越书的父母竟然连个机会都没给他，连名字都没问，就直接拒绝了。
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可池家人谁不盯着他，尤其是池学南。
池学南不仅盯着池盛还盯着燕越书，自己事业上干不过池盛，就指望着池盛在感情上一败涂地。
池学南见他不说话，便更加得意了，说起风凉话来：“我女朋友倒是认识一些明星，给你介绍一下啊？”
池学南这次带了女朋友过来，家里条件一般但长得很漂亮，好歹是长脸了，因此在池盛面前就得意起来，想要借此打击打击池盛。
池盛这次终于抬头：“行啊。”
“啊？”
池学南一时没反应过来，他不是非要那个女明星不可吗？怎么突然就改主意了？他可不想做个冤大头，给池盛介绍对象！
“开玩笑的。”池盛忽然笑了一下，举起了自己的手机摇了摇，“你看，燕越书祝我新年快乐。”
“……”
池学南没想到这两人有微信联系，那还走什么相亲路子？他觉得这不符合常理，池盛肯定是在打肿脸充胖子，想了一会儿他才道，“新年快乐谁不会发啊？有本事让她发‘我想你’啊！”
“……”
池学南见池盛脸色不虞，便不敢多说话了，要是池盛在其他事情上给他小鞋穿，那就得不偿失了。
他退出房间的时候，还小声道：“不打扰你了，我女朋友肯定在找我了，一会儿不见就想，我也是没办法……”
“……”
看着池学南装模作样，池盛心情更不好了。
他又坐了一会儿，便打开相机，对着开着的电视拍了一张照片，给燕越书发了过去。
燕越书看到那张考拉台的电视照片，很快回复了：【我今晚上考拉台春晚[笑哭表情]】
池盛：【我知道，我在等着看】
……
等着看什么？他没说，但燕越书明白。她是有一点开心的，但这点开心掩盖在今晚过年的热闹气氛中，她只给他回了个系统自带的表情。
燕越书：【[加油]】
过了一会儿，池盛发了一个可爱的加油表情包。
燕越书看笑了。
每次池盛发这样的表情包，她就觉得特别好笑，用的表情包比她还可爱！
燕越书笑了笑便切回了界面，一会儿功夫，手机上又有一对祝福的小红点出现了。
这会儿还在休息室，比较空闲，她便一条条的回复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叶弥秋的微信跳了出来，是一张图片：一桌子的菜，燕蚌和叶静静的手也入镜了。
燕越书开心起来：【想吃】
叶弥秋：【我帮你吃】
燕越书：【[哭哭表情]】
看他一时没回复，燕越书切出去回复了几个祝福，页面上方这时又跳出来叶弥秋的信息。
叶弥秋：【你什么时候开始？】
燕越书瞄了一眼，迅速发完别人的信息，点开了那条信息，准备回复叶弥秋。但她没发现那条信息已经变成了：【你什么时候上场？】
她直接点开回复。
燕越书：【还有一会儿，但想吃碳烤笋尖！想吃大烧鹅！[馋嘴表情]】
发完这条她又切回页面，依着顺序一条条回复别人的信息。
这时，页面顶部，一条池盛的信息突然跳了出来。
池盛：【好的】？？？
她有点莫名其妙，什么好的？
第 67 章
还没来得及打开, 池盛的信息又从页面顶端跳了出来。
池盛：【现在方便接电话吗？】
燕越书不知发生什么了，连忙打开了池盛的对话框。
一看，发错了！
叶弥秋和池盛的图像差不多, 都是黑乎乎的，两人问的问题也差不多。本该发给叶弥秋的信息, 她发给了池盛。
燕越书想要撤回信息, 但已经过了撤回时间，她连忙回复池盛。
燕越书：【不好意思, 发错了】
燕越书：【不太方便】
现在的燕越书正在休息室休息，还没轮到她, 她并非不方便，只是不想接池盛的电话而已。他们连朋友都算不上, 发条信息祝福新年快乐就够了。
发完之后，燕越书顺手翻了翻两人的聊天记录。一路看下来，她忽然发现，每次自己的回复都很精简敷衍，这导致她总是以为池盛会主动放弃, 然后他们差不多就躺列了。
他们俩人总共没聊过几句, 手指上下一滑, 基本就看完了聊天记录。翻完了聊天记录, 她又想点进去看看他的朋友圈, 手指刚刚点上去就顿住了, 连忙退了出来。
这时, 又发一条信息发了过来。
池盛：【好的】
燕越书松了口气, 便不再回复他了。
没过一会儿, 有人进休息室喊她开始准备了，燕越书连忙放下手机, 提起长裙走了出去。
……
春晚在零点时落下帷幕，燕越书出来换下衣服之后，没有参加接下来的聚会，让常朗去开车，准备回酒店休息。
这时，桑鸣回的助理敲门进来了，说桑导请她留一会儿，等会儿一起走。
他们两人很久未见面了，她便知桑鸣回是想两人单独会面，不想被太多人看见，引来麻烦。
燕越书便让其他人先回去，自己在后台又待了一会而，等外面热闹的人群渐渐声消，她才走了出去。
出来之后，她看到桑鸣回在大厅的沙发上坐着。
他翘着二郎腿，手上点着一根半燃的香烟，却并不抽，只将燃烧的烟头垂在烟灰缸边，等着烟灰自动落下来。
见燕越书来了，桑鸣回一把将烟按到烟灰缸中，笑着起身，走到她身边，一道出门。他想念起燕越书不红的时候，一边走一边感叹：“还是以前好，现在见你不容易了，但愿大年夜狗仔好好过年，不然我也得跟着上热搜。”
燕越书笑着说：“桑导又没人管着，怕什么？”
桑鸣回不由斜睨她：“看看你现在，还敢拿我开玩笑了？我什么风浪没见过，能和你一起喜提热搜我也很乐意啊，还不是怕你脸皮薄，到时候又发一大堆信息来解释。”
那时候的燕越书还不红，也不大懂得娱乐圈的规矩，只是很听桑鸣回的话，因为桑鸣回比她懂得太多了，无论是人情世故还是专业水准上，都是她望尘莫及的榜样。桑鸣回难得见到她这样单纯的人，当然对她颇多照顾，说可以随时教她。
所以很快地，燕越书便跟着桑鸣回一起上了热搜。
起因是她傍晚进了桑鸣回的房间，晚上才出来，被抓拍到了。
在燕越书眼里，桑鸣回是大导演，是要尊敬的长辈，她当然诚惶诚恐。她看到热搜之后，便发了老长老长一段信息，解释自己没有其他意思，说没想到自己有这么多问题，不断地道歉，请求原谅。
现在的燕越书显然不是从前了，热搜对她来说只有要撤的和不要撤的之分。
不过有一点不变的是——燕越书永远都说不过桑鸣回。
被桑鸣回提起那么久远的事情，她微微有些不好意思，低下了头，笑着。
桑鸣回不由笑道：“怎么还低头了？你这个习惯要改啊！”
燕越书连忙抬起头来道：“我平时很自信的。”
桑鸣回又开怀笑起来，觉得自己当初看中的人还是这么可爱。
两人到了门口，桑鸣回先一步上前，推开了玻璃门，做了个“请”的手势。
燕越书笑得更开心了，一边快步跑出去，一边回头笑着说：“感谢桑大导演。”
“哈哈，和你在一起，我感觉自己都年轻了，好像也变成了个大学生了。”桑鸣回也只有和燕越书在一起的时候，才会做这种无聊的事情。
燕越书笑了笑：“我已经不是大学生了！你也不老，你是永远年轻的桑导。”
桑鸣回：“你说话我真爱听……”
两人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一边往路边走，等着助理开车过来接。
这时，燕越书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在寒风阵阵的凌晨时分，铃声太大，感觉隔了几百米都能听到似的。燕越书被这突然响起的铃声吓了一跳，连忙拿了出来。
来电显示：池盛。
一看到是池盛，不知道是因为这名字被桑鸣回看到了还是因为铃声太大太引人注意，燕越书竟然有点心虚，几乎是下意识地，立刻按了一下旁边的按键，消了音量。
见她不接也不挂，只消了声音等它自动断掉，桑鸣回不由有些疑惑：“怎么？”
燕越书抓着手机，又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不停跳动着的名字，放了下来，好像这个电话很让她为难似的。
桑鸣回见状，一挑眉：“男朋友？放心，我不说话，不给你惹麻烦。”
燕越书连忙否认：“不是，是我之前跟你讲过的那个。”
结合之前在后台燕越书看到那个他的信息时的为难态度，再看现在燕越书不想接电话的样子，桑鸣回以为燕越书被纠缠了，便道：“这么为难啊？那我给你接。”
他说着便伸出手来，示意燕越书将手机交给他。
知道他误会了，燕越书有些哭笑不得，但是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好，只摇了摇头：“算了，等一会儿就断了。”
桑鸣回评价：“消极怠工。”
“这不算吧，我就是觉得联系不好……”燕越书话还没说完，突然打了个喷嚏。
与此同时，手机也终于消停了，黑屏了。
燕越书将手机放回了大衣口袋中，这时候才觉得有点儿冷。
白天不冷，到处都是空调，她为了方便上场，便没穿多少，只穿了一条蓝色长款连衣裙，外面套了件杏色羊毛大衣，因大多时候呆在有空调的环境中，她还常常脱了大衣。但这会儿在冷风中等车，她忽然意识到自己穿少了，现在正是凌晨最冷的时候，在寒风中等车更是冷，她便将羊毛大衣裹紧了些。
桑鸣回倒是穿了件长款羽绒服，里面还套着大衣，很是保暖。他连忙脱了自己的羽绒服，披上燕越书的肩头：“助理开车有点慢，冻坏了你我罪过就大了。”
燕越书本想拒绝，手机却在这时候又响了起来。
与此同时，桑鸣回为了防止她拒绝，两手都按在她肩膀上，让她动弹不得。
“我不脱就是。”燕越书无奈地笑了笑，同时拿出手机来看。
果然还是池盛。
桑鸣回正好站在她身侧，一低头便看到了名字：“他不会一直打吧？”
燕越书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想了想，她这回接了起来，接起来便睁着眼睛说瞎话：“不好意思池先生，刚刚我没听到手机响。”
池盛那边比较安静，他的声音在安静中格外清晰：“我带了你想吃的碳烤笋尖和大烧鹅。”
尽管那样清晰，燕越书却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
池盛安静地坐在车中，透过车窗看着站在路口的两个人，压制住内心的躁动，用非常平静的语气说：“我给你带了碳烤笋尖和大烧鹅。”
他知道那条信息发错了，但他想将错就错，想在大年夜见到燕越书，所以他开车来到这里，等到零点结束，等到燕越书出来。如果能和燕越书过一个年，迟到的也好。
终于等到春晚结束，终于等到燕越书很开心地从门口蹦出来，但紧接着，一个风度翩翩的男人也跟着出来了。
在这一刻，池盛忽然又感受到了当初对章科遥的嫉妒，还有此时此刻的恐惧心理，他无法想象，接下来燕越书会和那个男人做什么。
他安慰自己，燕越书不是那么开放的人，也许一会儿就分开了，他们只是认识，刚好顺路一起出门。这种预想就很快就被打破了，他们两人一起等在马路边，显然是等着人开车来接他们一起。
大年夜，燕越书和一个男人，有说有笑，还会做同一辆车，也许会去同一个地方，也许会……
他第一次要拨号的时候，手机都没拿稳，掉到身上了。拨通了燕越书的电话之后，他看到燕越书拿起手机看了看，便关了声音，一直不接，那一刻，他的心直直地沉了下去。
而她身边的那个男人竟然伸手要拿她手机，两人的关系显然是很好很熟悉的，最起码比他和燕越书的关系要好！
进一步的证明是，那个男人脱了自己的羽绒服，包裹到燕越书身上，虽然很快松手了，但远远看着，就像他在抱着她一样。
在那一刻，他想，他应该血性一点，上去将那个男人推开打倒，但是他没有这个立场，他和燕越书连朋友都谈不上。要是上去给这个男人一拳，他的待遇只会更差。
池盛压制着内心各种情绪的翻滚，压制着嫉妒和不甘，给燕越书再次打了电话。
他一直坐在车中等，是担心自己露面被人拍到从而给燕越书带来困扰。但是现在他宁愿成为燕越书的困扰，宁愿被她讨厌，也不想再坐在车中等了。
池盛打开了车门锁，只等着燕越书说“好”，他就走出去。
他知道燕越书在骗他。燕越书不是没听到，是根本没想接他的电话，但他忽略了这个小小的谎言，努力做好一个朋友应该懂事的本分。
但当他再一次清清楚楚地说“我给你带了碳烤笋尖和大烧鹅”之后，燕越书却说：“什么？我信号好像不大好，你刚刚说什么我听不清……”
池盛微微愣了一下，一开始有些不明所以，然后心里的恐惧陡然上升。
他的位置能清清楚楚地看到燕越书的所有动作。
他看到她忽然将手机拿远了，接着就说信号不好，再然后，燕越书手指在手机上点了点，通话便断了。
她骗他，还挂了他的电话。
她是不是想和那个男人一起过年，所以才会这么迫不及待地挂掉自己的电话？她是不是觉得自己破坏了他们的好气氛？
……
燕越书听到池盛说送吃的来了，第一反应是不可思议和震惊。紧接着便想，这绝对不可能！
池盛是疯了才会在大年夜给她送吃的吧？仅仅因为自己发错了个信息吗？她要在他来之前，就打断他，绝对不能让他来！
燕越书急切地挂断了电话，才长长松了口气，她想请教桑回鸣了。
看着燕越书往自己身边靠，桑鸣回便想起以前她一旦有什么问题请教，就跟前跟后地跟着自己的时候了，他便笑着看着她。
被他这么一看，燕越书有些颓然了：“我也不想这么挂电话的，可是他说他要来……我已经决定和他撇清关系了，只搞他钱，不谈感情！”
桑鸣回笑得有点没心没肺。
在桑鸣回面前谈起池盛时，燕越书觉得自己像个不成熟的小演员，事事都要请教导演。见桑鸣回笑她，她便有些怀疑自己了：“我想得不对吗？”
“对！很对！”
桑鸣回想拍她肩膀安慰一下，便下意识地看看四周有没有人，免得闹出什么绯闻来。
刚一偏头，他便看见燕越书的右后方有个男人从暗夜中走了出来，此人盯着他们所在的方向，直直地走来。
桑鸣回不免有些紧张，一下子收敛了神色，将燕越书拉到自己身后了。
燕越书不由也侧过脑袋，往旁边看过去。在这一瞬间，她猛然睁大了双眼。
瞳孔中满是惊愕，震惊不已。
电视台的人走得差不多了，照射到停车场的灯光很微弱，但她一眼认出，远远走过来的那道人影是池盛。
冬夜中，池盛却只穿了一件卫衣，有些单薄的冷意，但他好像完全感受不到冷似的，气势十足地从寒风中走过来。
他个子高、走得快，无端地让燕越书有些压迫感和紧张感，即使他的神色隐藏在昏暗中看不清，她也能感受到他身上的寒气和冰冷气质。
“你怎么会在这儿？”
燕越书的惊讶显而易见，但一点点心虚也蔓延在心里了，特别是看到池盛目标明确地朝她走过来时。刚才他一直在这儿吗？那她所做的一切不都被看到了？因为有些心虚，她便更加靠近桑鸣回了，好像桑鸣回是个安全物件。
“我一直在这里。”
池盛的语气也跟这冬夜中的寒风一样，有些冷意。
第 68 章
那她的所作所为, 应该被池盛看到了。燕越书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燕越书接到电话的时候，她以为池盛只是说说，还没到这地方, 这不像池盛的作为；再者，就算来了这座城市, 只要不见他, 她就不会有心虚感。
这会儿，她的心虚感又涌上了心头, 她小声地给自己作解释：“刚才信号确实不太好……”
桑鸣回疏忽回头看她，轻声对她说：“别为难自己。”
燕越书一愣, 抬眼，和桑鸣回目光相撞。
桑鸣回朝她眨了眨眼：“你不会放我鸽子吧？我可是很难约的。”
燕越书好像忽然明白了, 桑鸣回在鼓励自己，在教自己该狠就狠。她总是希望什么事都用和平一点的方式解决，刚才她第一次不接电话，第二次却接了，因为她又犹豫了, 不想做得太绝, 连电话都不接, 就显得很不近人情了。
燕越书抿了抿嘴角, 眼光坚定起来：“约好的, 我不会反悔！”
池盛听着二人旁若无人的对话, 觉得自己像个被排斥的外人, 原本他只是盯着燕越书看, 这时候他才认真看了一眼桑鸣回, 桑鸣回那句“别为难自己”好像一把剑戳中了他的心，难道自己出现在燕越书面前就算为难她吗？燕越书也这么想吗？
但池盛从车中走出来, 就是为了为难他们，不让二人在一起。他今天势必要做个坏人，就算这二人有什么，他也要将他们拆开。
既然越好的燕越书就不会反悔，那……
昏暗灯光的阴影笼罩在池盛身上，池盛的目光直勾勾地看着她：“我们也约好的。”？？？
燕越书原本正在想怎么和池盛分开，听到这话，不由惊讶极了：“我们约了吗？”
池盛当然知道燕越书的信息不是发给他的，但他一本正经地将他们的信息重复说了一遍：“你说‘想吃碳烤笋尖和烧鹅’，我说‘好的’，所以我带过来了。”
他说完又补充了一句：“你没有拒绝。”
“……”
燕越书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只觉得有心人果然是有心人，这样也能当成一件事情来办。那样一条信息，她根本没当回事！
但被池盛这样郑重地说出来，燕越书开始怀疑自己了，她甚至想翻开手机再看一眼信息，是不是自己错漏了什么？是不是自己表现得很想让他来了？可是她又一想，自己平时回池盛的信息都那么敷衍，应该不会会错意才是，那只能是池盛非要来了……
桑鸣回早就知道池盛的存在了，见气氛一时间僵住，便笑着对燕越书道：“哎呀！书书，你得劈成两半了。”
燕越书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因为平时桑鸣回总是喊她“燕老师”的。她有理由怀疑桑鸣回是故意的，故意喊得亲密一点……
燕越书总是瞥桑鸣回的神情，本就让池盛心中不安，现在这一声“书书”直接让那点危机感迅速席卷了全身。
燕越书正在想着如何拒绝池盛时，池盛却突然上前一步，朝桑鸣回伸手：
“你好，我叫池盛，是……燕越书的朋友。”
池盛也想叫“书书”，但是他心中的书书显然不想理他，所以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燕越书的全名，这样总比平时喊“燕小姐”要亲切。
池盛想要知道这个人的全部信息，和燕越书是什么关系，知己亦要知彼，他这才主动自我介绍，等着对方也自我介绍。
桑鸣回不按常路出牌，礼貌握手，却问：“普通朋友？”
池盛眉头一跳，直觉不好。
这回，他连礼貌都装不下去了，迅速地收回了手，目光有些凌厉地盯着桑鸣回，语速变得有些快：“是，现在是普通朋友。那你是？”
走近了，池盛发现桑鸣回有了一定的年纪，稍微放松了一些。但此刻桑鸣回突然这样问，让他有了危机感，正因为有了一定的阅历，所以这个人比他沉稳，又比他放松，是能够让燕越书感到安心的人。
燕越书频频看他，便是证明。
披在燕越书身上的羽绒服，便是证明。
池盛知道自己很多时候只是表面沉稳，他还太年轻，对燕越书更是在意，远远做不到此人的沉稳和随性。
他说出“现在是普通朋友”之后，就有些后悔了，觉得自己像个马上就要失败的人在垂死挣扎，所以才会强调这句话。他应该更淡定一点，直接问他是什么人才正确。
“桑鸣回，是书书的……”桑鸣回这次回答了池盛的问题，却拖长了最后一句，声调忽然变得轻快起来，“……好朋友。”
书书！好朋友！
知道此人存着故意心态，故意拉长最后一句话，那声音里似乎还带着调侃的笑意。但池盛控制不住内心的气血翻涌，一只插在口袋里的手都捏成了拳头。
他稳定了心神之后，才扯出一个微笑。
燕越书觉察到了桑敏回的故意，她却没有配合桑鸣回，只介绍道：“这是桑导，我的恩师。”
桑鸣回虽然有意帮她打发走池盛，也许还有点故意醋池盛的意思在，燕越书却不想拖桑鸣回进场。这是她和池盛两个人的事情，没必要拉上第三个人，尤其这个人还是她敬重的导演。
燕越书走了出来，挡在了池盛和桑鸣回之间，干巴巴道：“我已经和桑导约好了，没想到你会来。”
池盛别过脸去，偏头看了一眼电视台的大楼，沉沉地说：“考拉台春晚还没开始我就来了。”
“……”
燕越书看不到他的神色，只听他的声音，便觉得有些沉重。
刚才池盛打电话的时候，她还以为池盛只是说说而已，根本没想到他人已经等在这儿了。那至少等四个小时了！燕越书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信息她是发错了，但是那句“好的”，她没当回事，也没拒绝。现在一走了之，似乎很不地道。
这下三个人都沉默了，沉默似乎在黑夜中无限蔓延了。
正在这时，桑鸣回的助理将车开了过来，桑鸣回便稍微拉了一下燕越书，轻轻将燕越书往车子过来的方向带：“上车吧，外面冻坏了。”
见桑鸣回要带燕越书走，池盛的目光似乎要穿透那辆车，突兀地开口道：“等等，你想去哪里，我也可以送你。”
桑鸣回回过头来，好整以暇地看了池盛一眼。他忽然低头，凑到燕越书耳边，小声说：“你就说去我家，让他送。”
那这个年轻人脸上神色一定很精彩。
桑鸣回很喜欢欣赏人们脸上的表情，池盛尽力在维持的表情，在他看来，他很想打破看看。
燕越书却转开眼珠，微微瞪了他一眼：“桑导！”
“胆小，你怕得罪他啊？”
桑鸣回说完悄悄话便站直了，恢复了一副长者风范，绅士地拉开车门，对燕越书道：“来不来？”
燕越书抿了抿嘴唇，转身面对着池盛，仰着脑袋一鼓作气道：“抱歉了，池先生，我为我的错误信息向你道歉。”
池盛脸色微微一变。
燕越书刚刚往车门边走了一步，池盛一步跨了过去，一手按住了车门上缘，不顾他人的惊讶神色。
在桑鸣回好整以暇的笑容里，在燕越书拒绝他的那一刻，池盛的攻击力直线上升，一句挽留的话说得咄咄逼人。
“我不会就这样走，你也不能跟他走！”
池盛的长相是略带侵略感的，冷眼看人时尤为明显，但他在和人说话时，又时常带些笑意，看起来便显得有些温润。
这导致燕越书每次一眼见到他时，觉得他气势逼人，很不好讲话；再多看一眼，便又觉得他其实很绅士，温和，并非如长相一样的冷。
她以为只要自己坚持不动摇，池盛就会放弃，他是天之骄子，不会容忍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敷衍和拒绝。她的拒绝是含蓄的，他的放弃也会是不动声色的，于他们两人而言，这无疑是最体面的，也是最礼貌的方式。
她眼中的池盛向来是冷静自持的，所以她怎么也没料到池盛会说出这种话来。燕越书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震惊地问：“你说什么？”
被她这样一问，池盛刚才的咄咄逼人便没了气势，一下子温软下来。
他没有立场阻止燕越书去任何地方，也没有立场阻止燕越书和别的男人在一起，可是他也不能眼睁睁看着燕越书上桑鸣回的车。
“我的意思是，我已经给你带了你想吃的菜，你能不能吃一点？”他的声音有些沉，语气却温软了不少，又补充道，“你想去哪里我都可以送你去。”
燕越书刚才是鼓起勇气才那么干脆的拒绝的，现在看见池盛手按在车门上不放，站在她面前跟钉子似的不肯走，就那么低头看着她，让她的心又一跳一跳的，好像自己干了多么毫无人性的坏事似的。
本来池盛在家里过年过得好好的，一家人坐在电视机面前幸福地看春晚，结果她一个信息，池盛大年夜白跑一趟，干等了好几个小时，连句温言温语都没听到，她就想在寒风中把人给打发了。
很不地道。
非常不地道。
再一听池盛这样低微又讨好的语气，燕越书更加茫然了，好像怎么做都不合适了。
如果连这个请求都拒绝，显得很不近人情。
如果心软说“那我就吃一口吧”，吃完抹抹嘴走人，好像更残忍了！
池盛就那么看她，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稀薄起来，燕越书觉得有点儿呼吸不畅，她下意识地转头去看看在场的第三人。
桑鸣回一脸“我无所谓，随你”的表情。
燕越书转回目光，沉默了一会儿，试探着说：“既然都约好了，那……我们一起？”
桑鸣回一挑眉：“……我倒是不介意。”
他本来就是找燕越书闲聊的，没什么要避讳的。
池盛的手依旧搭在车门上，目光微微闪动：“我也不介意。”
……
他们去了一家私房菜餐厅，这是桑鸣回的朋友开的，等到年后才开业，现在是试营业阶段，人本就少，过年期间，人更少了。
三人推门进去的时候，空无一人，只有桑鸣回的朋友趴在收银台上，笑着说想关门了，生意太惨淡。
桑鸣回则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今晚大明星给你来捧场，以后你这餐厅要火的！”
那位朋友只是笑着点了点头，算是接受了这说法。
因为三人是一起来的，他便以为都是圈子里的人。
他在电视上见过燕越书，却想不起来池盛是哪位明星，他不由上下打量了池盛一下，这便见池盛手上还拎着保温盒，不由更加惊奇了，但他也没说什么，给他们指了顶层一个位置，心里却在想着这明星长相的男人，难道是个助理？
这间餐厅的顶层安了一整面的落地窗，落地窗前的竹叶沙沙作响，很有意境。可是冬夜里，这场景未免有些凄清了，给无法归家的大年夜更添了一层惨淡。
燕越书觉得自己脑袋肯定是短路了，不然怎么会提出这么烂的主意！还不如直接回酒店睡大觉，被子一蒙头，什么烦恼都没有了。肯定是冬天的寒风太冷了，冷得她没办法思考，就把池盛也给带过来了。
她觉得这将是有史以来过过的最尴尬的新年了。
因为是对坐的座位，燕越书自觉和桑鸣回更熟悉，又是桑鸣回朋友的餐厅，她便跟着桑鸣回往左边坐。
结果才刚往左边一拐步子，池盛便点了一下她的肩膀。
一回头，池盛将保温盒往桌子右边一放，指着保温盒，轻声道：“过来吃啊。”
燕越书只好坐到了右边，池盛顺势坐在她旁边，将她挡在里面，还不忘扫了一眼桑鸣回。
桑鸣回觉察到了那一瞬间微妙的挑衅，不由一挑眉，抱臂看着对面二人。
池盛带来的保温盒外头是木质的，中间一层金属制的，最里面一层却是陶瓷的，分了三层。一层是碳烤笋尖，一层是烧鹅，最底下一层则是一碗汤。一打开，热气直冒，一看就知道保温效果很好。
但池盛对保温盒似乎不太满意，拿小碗帮燕越书盛了一碗汤，道：“时间久了，味道没有刚做的好，你先喝汤暖一暖。”
说是受宠若惊也不为过，燕越书觉得这会儿的池盛比海底捞服务员还要周到体贴，又温柔，太不像他本人了，一点都不像那个高高在上溅她一车窗雨水的人……
很快，三个人都吃上了。
燕越书当然不会一个人吃，池盛当然也要绅士地分享自己的美食，不能独独不给桑鸣回吃。
桑鸣回吃着池盛带来的东西，给了他一个好评。
明明不是他做的菜，但他看着特地给燕越书带的爱心年夜饭被桑鸣回分享，心中多少有些不舒服。池盛对桑鸣回的好评，只冷漠地“嗯”了一声，好像一点都不想得到好评。
燕越书本来要跟着一起说好，看他这么冷漠，连忙将话吞了回去，默默地吃着。
池盛见她一直吃，不说话，便转头却问燕越书：“你觉得怎么样？”
燕越书眨巴眨巴眼睛：“……好吃。”
池盛立刻接着问道：“你还想吃什么？明天我叫人过来给你做。”
“……”
燕越书连连摆手道：“不用，不用麻烦的。”
池盛还想说什么，桑鸣回突然抬起头来问道：“这不是你做的？”
池盛：“……不是。”
桑鸣回“哈”了一声，低头吃切成小块的烧鹅。
那一声“哈”轻且短，但却包含了无限的内容，就像在说：千里迢迢送吃的过来，还以为是亲手做的，结果只是借花献佛，拿了别人做的美食来献殷勤！
池盛表面依旧风轻云淡，气质斐然地对着桑鸣回微微地笑，心里却想将烧鹅连盘子倒桑鸣回脑袋上。
桑鸣回似乎觉察到了这种不善的目光，他很快就不吃保温盒里带过来的食物了，放了筷子。
燕越书依旧在低头吃。
池盛似乎更乐意看着燕越书吃，他吃一会儿停一会儿，时不时地看燕越书。
桑鸣回觉得大家都不说话，有点儿浪费这么清闲的时候，他便闲聊似的问池盛：“你会做饭吗？”
池盛：“……会一点。”
他只会煮面条，但是桑鸣回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在对他表达不满似的，而且是在替燕越书表达不满。
桑鸣回一笑，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像是赤裸裸的嘲讽：“这年头会做饭的男人才吃香啊。”
燕越书觉得桑鸣回有点儿危险，她甚至能感受到靠近池盛周边的空气温度都降低了，这就差指着池盛的鼻子说：你不行啊，连做饭都不会，毫无优势。
燕越书想要缓和一下气氛，连忙道：“池先生的手日进斗金，用来做饭岂不是可惜？”
桑鸣回笑了笑，不可置否。
燕越书一说话，池盛便没那么多的想法了，只道：“……也不是，我也可以试试。”
燕越书才不想让他学做饭，好像说试试就是为她似的，这让人压力多大，她便侧过身来，转移了话题，随口问池盛：“你们家过年都有些什么习俗啊？”
池盛家里过年最大的习俗，大概就是要陪着池老爷子一起吃顿饭了。其他的，他还真没觉得有什么一定要有的。
过年是人人都过的，三人一下子找到了共同话题，讲起过年的趣事来。
燕越书说起她小时候最喜欢的就是放烟花，天上开出好大一朵花。那是她小时候最期盼的时候，觉得那是天上最美的东西，比她身上的新衣还要喜欢。
桑鸣回道：“可惜现在不准放烟花了，准放烟花的地方人挤人，个个都挤着去看，你好多年没见过了吧？”
虽然有些可惜，燕越书还是笑了起来：“现在都是在电视上看烟花。”大概就是喜欢过年时的气氛。
池盛在一旁认真听着，偶尔跟着燕越书一起笑，好像看到了天上最亮的烟花似的。
……
几人一边吃一边聊，坐了近一个小时。
燕越书和桑鸣回好不容易才碰到一面，分开时两人又相互拥抱了一下。
桑鸣回笑着说：“我也有些累了，就不送你了，护花任务就交给年轻人了。”
当然，他就算有心想送，也有点麻烦。刚才来时池盛挡着车门的样子历历在目，想让燕越书当着池盛的面，坐上别人的车，有点难度。
池盛原本有些不高兴这短暂的拥抱，听他这样说，他便又和气了些，和桑鸣回握了握手，算是告别。
夜里的空气中，带着湿冷的气息，一出来，燕越书便打了个喷嚏。
桑鸣回离开时，看到这一幕，正想发信息提醒燕越书早点回去时，便见池盛脱了自己的衣服，搭到了燕越书身上，燕越书不抗拒他，还抬起头来跟他说话，应该是说谢谢。
一句简单的道谢，就让池盛笑起来，像是冷冷的冰被春风融化了心，变得温柔了。
助理一边慢慢将车子从他们面前滑走，一边问道：“就让燕老师跟着那个男人走吗？要跟常助理说一声让跟着他们吗？”
“用不着，她如果觉得不安全就不会上他的车。”桑鸣回贴在窗口边，从后视镜里看着渐渐倒去的身影，若有所思，“她很信任他。”
“燕老师和您下一次见面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说起来好久不见，感觉燕老师真的自信了不少。”
桑鸣回好像想到了什么一样，微微笑了笑：“是啊，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才刚满十八岁，鲜嫩的年纪，脸皮薄，阅历浅，一点小事都当成天大的事情，特别容易紧张。”
“但是可塑性强啊，不然您也不会选中她做女主角。”
“她是我在一万多个女孩里面挑出来，你知道这说明什么吗？”
“说明她很优秀，就缺点自信。”
“说明她很符合我的审美。”桑鸣回叹气道，“可惜我老了，第一次见她我就三十了，现在更老了。”
“现在老男人最吃香！”
桑鸣回听了，不由笑起来，也没说什么，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
凌晨两点多，燕越书才回了酒店，她以为会睡个好觉，但翻来覆去都睡不着，好像是今晚有点儿兴奋，到了这个点，她反而更加睡不着。
等到兴奋劲终于过去，迷迷糊糊入睡时分，她又觉得有些冷，便伸手摸了摸旁边桌子上的遥控器，一发狠，调到了30℃。才没睡一会儿，她就被热醒了，但是她怕自己冷出毛病来，就这么睡下去了。
再次睁开眼时，已经五点了，睡衣浸了一层湿汗，黏糊糊的很不舒服。这时候她千不该万不该，爬起来洗了个澡。
冲了个澡之后再睡，这一觉直接睡过头了。
常朗电话打过来的时候，燕越书觉得有点吵，昏昏沉沉地接了起来。
常朗：“姐，今天回去吗？”
这次来考拉台录制春晚，她没带多少人，能让回家过年的尽量让他们回家过年了，常朗正好家在这边，她便让常朗开车，晚上常朗正好可以回自己家。
昨天她录完春晚和桑鸣回一道走了，常朗昨天夜里便直接回家了，今早打电话来问燕越书怎么安排，什么时候回S市，他好开车来接她。
燕越书觉得浑身无力，头痛欲裂，现在一点都不想起来，只迷迷糊糊道：“你好好过年吧，等回家之前我再打电话给你。”
她知道自己发烧了，但是累得很，挂了电话之后，手一垂，便继续睡去了。
正睡得沉沉时，听到门铃声响，燕越书知道该起来看看，但是浑身无力，一点都不想动。
过了一会儿，手机也响了起来，燕越书接了起来，是池盛的电话。
她感觉自己又清醒了一些，接起来便说：“我有点累，再睡会儿。”
池盛听出她声音有点不对劲，问道：“你感冒了？”
燕越书摸了摸额头，她的手和额头一样的烫，便摸不出来到底是不是发烧了，但是很难受，她道：“可能是病了。”
像是撒娇，声音小小的，还带了点自己都意识不到的委屈。
她大概是觉得自己生病，和池盛有点关系，有点小小的迁怒。其实爬起来洗澡的时候，她就觉得有点儿不妥，那时候就有点头重脚轻了，但是想到池盛睡在同一家酒店，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来敲她门，到时候一身臭汗出来，多不好。
刚才池盛按门铃按了半天，燕越书都没动静，这才打了电话，他以为燕越书病得爬不起来了，不由有些焦急：“你能起来吗？”
燕越书凌晨时分还爬起来洗了个澡，怎么可能爬不起来，只道：“能，我再睡会儿吧。”
池盛：“那你起来开一下门，可以吗？”
燕越书电话也懒得挂，便头重脚轻地坐了起来，对着那道门，目光放空地看了一会儿，这才掀开被子去找衣服，刚刚站起来，便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一句话从脑海中蹦了出来：病来如山倒！
她这下连衣服都懒得换了，只捞起了一旁的睡袍裹在身上，将自己裹紧了才去开门，心想着等池盛走了，她就立刻倒回床上。
经过镜子边时，燕越书忽然停了下来，从镜子里看了一眼自己，觉得自己现在的形象有点乱糟糟的。明明头昏脑涨的什么都不想干，她还是站到了镜子面前，用手将自己的头发抚平了。
然后她才走过去给池盛开了门。
门一开，走廊的灯光从壁灯斜射而来，将池盛的身影反射在了她的身上，笼罩出一片光影来。燕越书有种神奇的错觉，以为池盛想抱她，她吓了一大跳，轻轻地“啊”了一声。
“嗯？”池盛不知道她误会了什么，只觉得她的反应有点儿奇怪。
她的脸颊绯红，睫毛忽抬忽垂，扑闪着，细碎的灯光点缀在她的眸中，盈盈闪动着，显得那双浅色的眼眸更加迷离和茫然。
池盛觉得她可能是有点儿烧糊涂了，便往前走了一步，伸出手来，想要摸摸她的额头，看是不是发烧了。
燕越书还没烧到糊涂的地步，只是反应有点儿慢半拍，可能是因为发烧所以理智也随之飞散了些，她就放松了对池盛的警惕，也没那么抗拒他了，不会时刻想着要和这个人断掉。
池盛一碰，燕越书的脸便红得发烫了。她不由地往后退了一步，退到自己的房间里去，想要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藏起来似的。
池盛：“你发烧了。”
“是吧？我也觉得。”燕越书抬眼看着池盛，声音有些无力，还带了点委屈，发烧了他还要她来开门，不让她多睡一会儿。
池盛只碰了一下，便发觉她的额头是不同寻常的高温，他看见燕越书往后退了一步，还以为她是支撑不住要倒，连忙扶住了她的胳膊，将她扶稳。
燕越书连忙道：“我没事的。”
池盛却扶着她没放手，并且将她的手从门框上松了下来，像是哄她似的，轻声道：“你再睡一会儿，我叫医生来。”
燕越书刚才那点不满瞬间就消散了，终于不觉得委屈了，歪着脑袋说：“好。”
燕越书迷迷糊糊又睡了一会儿，听到手机铃声响起，接起来了。
池盛：“我进来了？”
燕越书只记得池盛说给自己请医生，慢半拍地“嗯”了一声，正准备起来给池盛开门，便听到房门卡“滴”响了一声。
她猛然警觉起来，门推开之后，却是池盛的声音从房门口传来：“请进。”
燕越书这才想起池盛走时，告诉她，他拿走房卡，让她别出去，她当时还答应来着。她自己都没发觉自己对池盛如此信任，就让他拿着房卡走了，好像内心深处就认定池盛不会做出什么对她不利的事情来。
医生来之后，一量体温39°，属于中度发烧，要是不及时处理，可能还会变成高烧。
燕越书听了有点儿伤心，本来今天她是要回家的，和家人一起过初一。一年到头也没几回生病，偏偏大过年的，不过是寒风中吹了两下，怎么就发烧了？
燕越书把昨天的经历都想了一遍，最后还是看定了池盛。是因为池盛来了，所以她才会在寒风中站那么久毫无知觉，不然她肯定早就找个挡风的地方躲着了。所以池盛给她找医生是应当的，她给自己找了这么个理由之后，便心安多了。
医生嘱咐了几句，池盛一一听着应下，还问了一些问题，这才放医生走。
池盛送走医生，便回来，关了房门。
燕越书：“你不走吗？”
池盛指了指挂着的药水瓶：“我得看着。”
燕越书顺着他的眼光，看了眼头顶的药水瓶，眼光朦胧，突然觉得这样也挺好的。等再注意到池盛时，她发现池盛坐在床头看着她。
燕越书现在头疼，嗓子也疼，干脆不说话，只笑了笑。
她这么一笑，池盛心便跟着一跳一跳的。
这会儿他很想捏一捏她的脸。
燕越书整个人都窝在被子里，只露出个巴掌大的小脸，乖巧又安静，不像平时那样排斥他，也不会冷冷淡淡地对待他。
池盛突然问：“你不讨厌我吧？”
燕越书忽而睁大了双眼，似乎有些不明所以，她有恨过他，气过他，但还真没有讨厌过他，但是她表现得像讨厌他的样子吗？好想还真有点。
燕越书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讨厌。
她一摇头，一缕散落的碎发便飘到了她的脸上，散乱地落在白皙的皮肤上，让她看起来有点脆弱的美感。
池盛倾身，伸手想要将那一缕秀发拂开，却在快要触碰到时，猛然想起这样做显得太暧昧，他的手便一转，改成了碰她的额头。
燕越书一怔。
她身上温度很高，突然有冰凉凉的手搭在她额头上，让她感觉很舒服，好想池盛一直将手搭着啊！她这么一想，脸就更红了，觉得自己怎么这么脆弱，就一只冷些的手，她怎么就觉得很好了呢！一定是自己烧糊涂了。
池盛很快便挪开了手，手指垂在身体一侧微微发烫。他淡然地说：“你可以睡着，我会看着的。”
燕越书连忙闭了眼睛，刚刚闭上双眼，外面又响起了门铃声。
池盛立刻起身，往门口走过去，原来是外卖，而且是给她的外卖。池盛关了门，将外卖拎到了桌子上，道：“你早上还没吃，我点了粥，喝一点吗？”
燕越书没什么胃口，不大想吃东西，但她又是个养生党，觉得早上不吃不好。池盛既然卖了，她便想吃两口，便点了点头。
她正准备坐起来的时候，池盛快步走过来，弯腰将旁边的枕头垫到她身后，让她靠着。
燕越书心里有点感动了，觉得池盛也不是那么不近人情，其实仔细想想，他还是很体贴的。
池盛将盒子打开，粥香味顿时从里面飘了出来。
燕越书伸出双手去接时，这才想起自己一只手还插着针头。
池盛避开了她的手，一只手端着粥盒，一只手拿着舀勺，然后从中舀出一小勺，递到燕越书面前。
“吃吧。”
燕越书呆住了，这待遇有点儿过分了吧？她还没病到连个勺子都拿不起来，一口粥她还是舀得起来的。
见燕越书不动，池盛想了想，又对着吹了吹，再次递到她面前。
燕越书很不好意思：“……我可以自己吃的。”
“你不方便。”池盛说话的样子太认真，好像是在说一件大事似的。
燕越书将插针的手亮出来给他看：“其实我……”
池盛将她的手按了下去，声音很轻：“别举太高，容易回血。”
燕越书便安静了下来，默默垂下脑袋，低头吃了一口，有一种破土而出的涌动的情绪，被喂进了心里。
池盛喂到了她，很浅地笑了一下，然后很快被隐藏在平静的面容之下。
……
燕越书不太好意思，所以吃了两口，便说自己要睡觉了，又躺回了床上。
池盛便坐到了一旁的沙发上，拿着手机，低着头玩儿。
燕越书悄悄睁了两次眼睛，发现池盛一直玩手机，似乎只是在安静地等待药水挂完，完全没看她，她便放松了许多，很快便入睡了。
大年初一，太阳很好，光线很足，照得屋内明晃晃的。
池盛坐了一会儿，觉得燕越书应该是睡着了，才抬眼看她。不知道是睡得不大安稳还是因为生病，燕越书在睡梦中微微蹙眉，长长的睫毛微微抖动着。
池盛看了看外面的太阳，轻轻地将白色的纱帘拉了起来，让阳光照得更柔和一些。
被白纱过滤过的光线，笼罩着一层柔和的光晕，屋内一切都变得朦胧起来。再看燕越书，也如雾中看花，带上了一层朦胧的剪影。
池盛走近了一些，低头认真地看着她。朦胧的光线里，他有点控制不住自己。
池盛很想伸手牵牵她，但看见她这样虚弱的样子，又觉得自己趁人之危，最后他还是伸手摸了摸她的秀发。唯有头发是可以触摸的，不会让她觉察到，亦不会惊醒她。
他细看了燕越书一会儿，又坐回沙发上，隔着一定的距离，时不时地抬头看看燕越书。当发现她有一点动作的时候，他又迅速地划开手机，低头看手机去了。
……
燕越书再次睁开眼时，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了。大概是为了照顾她，屋内空调开得有点高，池盛已经换掉了原本穿着的高领毛衣，换了一件很普通的白衬衫。
燕越书喜欢他的时候，他就是穿着白衬衫的，他能将一件普普通通的白衬衫穿出清俊的贵气感来。
此刻，池盛就穿着那种她喜欢的白衬衫，随意地靠在沙发上，时光仿佛停在了他的身上，他安安静静地坐在那儿，像一幅岁月静好的油画。
青葱岁月里的时间，是追不回来的。她全部的勇气、信任、期待，以及喜欢一个人的能力，都给了他。
终于有这样一个时刻，他被柔和的光晕笼罩着，安静地坐在沙发上，给燕越书带了一种莫名的安心。
燕越书借着朦胧的光线看他时，池盛忽然抬起头来，望向了她。
燕越书没有躲避他的眼神，就那么看着他。
池盛立刻起身：“醒了？”
“嗯。”
她的声音很低，挠痒痒一般挠进了池盛的心中。
第 69 章
池盛起身, 缓缓走了过来，站到了燕越书旁边，弯腰用手碰了碰燕越书的额头：“好点了吗？”
燕越书眨了眨眼睛, 总觉得眼前的人不太真实；直到温度低得多的凉凉的手贴在她额头上，燕越书的恍惚感才消失。
她窝在一团被子里, 像个很乖的瓷娃娃：“好很多了, 谢谢。”
“不用客气。”
池盛用手背贴了一下燕越书的额头，有些舍不得放手了, 他心绪一动，放开手时才意识到自己根本没摸出来燕越书有没有退烧, 似乎好了，又似乎没好。
他贴了第二次。
燕越书眼眸一转, 目光跟着移到了池盛的下巴上，然后挪到他那双黑色的眼睛上，屏住了一瞬间的呼吸。
空气中似乎有不安分的因子在跳动着，一时间二人都没说话。
燕越书的脸染着发烧时带上的薄红，浅浅的眸色映出柔和的光亮形成琥珀色, 波光潋滟。被她那么一看, 池盛立刻放开了手, 被窝里的暖意像是会传导, 从手心传导到心里。
池盛压下跳动的心, 沉沉地问：“想吃点什么吗？”
燕越书答非所问：“好。”
“嗯？”
燕越书将手从被子里拿出来, 手上的针头早就拔掉了, 是她睡着的时候拔了的。她醒来时, 手却是放在被子里的, 有一丝丝细密的情绪在心里流动着。
“上午的粥，很好喝。”
池盛：“好。”
这次燕越书起来换了衣服, 池盛便出去了。他回来时，手上拎了粥。
燕越书知道他也没吃多少，便问他吃不吃粥，要不要一起吃。
池盛当然说“好”。
房间不大，只有一张桌子，池盛点了好几份粥，各种香味都有，一打开就挑动了燕越书的食欲，她也没管那么多，就着吃了起来。过一会儿之后，燕越书突然觉察到不大对劲，这房间……有点儿暧昧色调。
窗门紧闭，白色的纱帘昏暗了室内环境，很安静，孤男寡女一间房。她突然有种不好的想法：这好像在酒店干坏事的情侣啊！
生病的时候池盛在是好事，可是现在好了些，她就想，不应该让他待在自己的房间里，这多不合适！
她不由看了一眼池盛。
池盛和她目光对上，只笑了笑。
燕越书便有些过意不去了，享受着人家的好，吃着人家的东西，还怕惹出绯闻来，想赶人家走；但是又一想，这也是为池盛好，他要是在自己圈子里有绯闻也不大好。
燕越书没话找话：“你什么时候回去啊？”
池盛抬眼：“你呢？”
燕越书：“等好得差不多了再回去。”
池盛：“那就等你好了，再回。”
他的话有些模糊，燕越书没太听懂他的意思，是等她好了和她一起回？还是只是重复她刚刚说的话？她猜是前者。
燕越书觉得太麻烦他了，想了想，道：“我是想让常朗开车的……”
“我也回S市，和你顺路。”
燕越书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但她没说话，只沉默着点了点头，又舀了一勺子粥放入口中。
池盛似乎没看到她点头，沉默了片刻，他忽然低低说了一句：“我送你不行吗？”
这种感觉，好像生病的不是她，而是池盛！池盛这语气太微弱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欺负了他，感觉不答应都对不起他似的。
燕越书：“……好，我很乐意。”
……
有池盛鞍前马后地照顾着，燕越书好得很快，第二天就恢复正常体温了。因头一天睡得太多，这天早晨她醒得比较早，但等到了八点，她才发信息给池盛。
燕越书：【醒了吗？】
池盛秒回：【醒了，早上想吃什么？】
喝了一天的粥，今天燕越书不想喝粥了，便回：【除了粥都想吃】
池盛：【[OK表情包]】
燕越书看到这表情包就笑了，嘴角也跟着玩了弯。
燕越书：【我今天已经不烧了，你今天回家吗？】
池盛：【回，和你一起。我们先吃早餐】
燕越书：【好】
没过一会儿，门铃响了一下，燕越书立刻跑过去开门，轻快的脚步像是从未病过。
站在门口灯光的光影中，池盛像是早晨来的天使长，给她带了早餐：“你先吃，吃好再收拾。”
“我已经收拾好了。”燕越书想早点回家，她老早就收拾好了，等着和池盛一起回去。
池盛望了一眼她房中，一切都收拾妥当，看来回家的心情迫不及待。
他笑了笑，低头笑着问她：“很急？”
燕越书：“也不是特别急……”
池盛点了点头。
看她高兴，他也高兴；但同时心里有一种难以名状的情绪弥漫着，因为回家就意味着他们没有机会再独处了。
池盛将早餐放到桌子上，看到燕越书目光闪闪地伸脑袋过来看早餐，睫毛近在眼前，扑闪着。
池盛抬起手来，碰了一下她的额头：“我看看好了没？”
“已经很好了。”
燕越书早上已经测过一回温度了。但池盛抬手，她也就没动，站在原地让他摸了一回。
“嗯。”池盛放了手，道，“再测一下，我去打电话问问医生。”
燕越书：“测过了，不烧了。”
池盛便去打电话了，他最后还是让医生来了一趟，确定没问题了，才准备走。
将她的行李箱搬到了车上，池盛又上来等她一起走。燕越书身上便只带了一个随身携带的小包，池盛则双手插兜跟在一旁。
这回燕越书出门时，穿着很厚实的棕色羽绒服，戴着口罩，包裹得挺严实。
沿着铺着地毯的长廊走出去，到了尽头的电梯旁。二人在等电梯时，池盛站在她身后一步。
早上没什么人，电梯口只有他们两个，池盛忽然开口道：“把帽子戴上，好不好？”
燕越书有些惊讶地回头：“我没带帽子啊。”
池盛笑了笑，抬手将她羽绒服后面的帽子戴到了她的头上：“小心又冻病了。”
“谢谢。”
燕越书有些不好意思，不过还好口罩遮住了她的脸。她忘了羽绒服的帽子了！平时她都是戴单独的帽子出门，根本不会戴羽绒服后面的帽子，因为丑哇！
她的头脸很小，这件羽绒服的帽子太大，帽子一戴，遮住了大半的额头，燕越书觉得自己要被遮没了。她都能想象到，自己像个大型熊，只露了一双眼睛在外面！
燕越书连忙转过去，面对着电梯站好，同时将手从口袋中拿出来，准备将帽子往后拉一点，将额头露出来，视物更清楚一点。
然后，她摸到了池盛的手！
她的手掌直接搭在了池盛的手背上，他的手背温度比她手掌温度还高。
燕越书一顿，连忙将手缩了回来。她看不到站在后面的池盛的表情，但能感觉到空气都尴尬了一瞬间。
“挡到脸了，我帮你调整一下。”
池盛说完，帽子轻轻地动了一下。
她从黄金色的电梯门反光里看到池盛抬起双臂，捏着她头顶的帽檐提了提，他身上的温度也跟着传到了她身上似的，一下子就热了。
池盛做完这一切之后，往后退了一小步，抬眼直视电梯门问：“这样可以吗？”
燕越书也盯着电梯门：“可以。”
电梯反光，映出两人一前一后的身影，模模糊糊，燕越书穿着棕色的长款羽绒服，池盛则穿着一身黑色的长款羽绒服，身高差和体型差映在电梯门上，乍一看，像一对情侣！
燕越书心想，池盛还差个口罩和帽子，要是戴上口罩，再戴上羽绒服的帽子，那他们两人一道出去，就更像一对了。
她正这么想着的时候，便从电梯门的反光里看到——池盛将他羽绒服后面的帽子戴了起来……
他不会也这么想吧？
燕越书正胡思乱想时，电梯门“叮”地一声到了，门一开，电梯里便走出一人，那人举着个手机，正对着他们。
燕越书对镜头很敏感，吓了一跳，立刻转身背过去，面对着池盛。
她刚转过来，就被池盛一把拉到了怀里。
猝不及防。
燕越书撞到他怀中，鼻尖脸颊都贴在池盛的胸前，他的气息瞬间灌入五感中。
燕越书下意识想推开，却被池盛抱得更紧了。低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等一下”。
一秒、两秒……
直到那人举着手机从他们面前经过，拐过拐角，池盛这才放开了燕越书。
低沉的嗓音似乎还在耳中嗡嗡作响，燕越书从他怀里撑起来，抬眸看他。
两人目光对上，谁都没说话。
电梯门在身后缓缓合上。
池盛回过神来，抬手越过燕越书，重新按了一下，道：“抱歉，我怕你被拍到，他刚刚在自拍。”
“嗯对，我也怕，谢谢你……拉我。”燕越书将抱改成了拉，好听点，没那么尴尬。
电梯门又缓缓打开了，燕越书立刻一脚踏了进去。
池盛跟着走了进去。
两人站在电梯里，燕越书一进去就站到最后面了，池盛也跟着站到了后面，他们隔着一步距离，谁都没说话，说不清道不明的尴尬在电梯里弥漫。
酒店有五层，燕越书和池盛都住在顶层，从五楼到一楼的电梯时间，好像被拉长了，有些漫长。
池盛往燕越书身边又走了一步，两人肩并肩。
燕越书虽然目视前方，但余光能发现池盛在走过来时看着她；站到她旁边时，他又侧头看她。
燕越书有些吃不消，突然扬起脑袋，对池盛小声道：“别一直看我。”
或许是觉得这句话有点儿不太友善，燕越书又画蛇添足解释：“万一被人认出来了就不好了。”
刚才那一刹那的拥抱，池盛总觉得燕越书会脸红才对，就算不是喜欢他，她也会因为不好意思而脸红的吧？他记得她很容易害羞，很容易脸红。但今天的燕越书一直戴着口罩，看不到她的脸，他便注意起她的耳朵了。耳朵红得不明显，他便总想多看燕越书几眼。
他占据身高优势，观察她，她也不一定发现。他希望她发现自己在看她，又希望自己不要表现太明显，两种完全相反的期待让他的动作不算明显，却被燕越书发现了。
被她一说，池盛又看了她一眼，掩饰道：“你头发乱了。”
燕越书便抬手准备捋一捋，一摸，头顶还带着帽子……
这也能看出头发乱了？
燕越书披散着头发，虽然戴着帽子也有散出来的，不过这压根算不上头发乱了。
“我戴着帽子。”
燕越书虽然这样说，但依旧左边摸一下，右边摸一下，想看看是不是有什么头发散太狠了。
池盛又道：“也不是特别乱。”
燕越书这才放下手，略微往侧面转了一点脸，显然不想让池盛再看她。
池盛目光微闪，不再看她了，免得她不自在。
……
回去的路上，池盛开车，燕越书坐在副驾驶。因为电梯前猝不及防的一抱，两人各自想着心思，都不怎么说话。燕越书才坐了一会儿，看了一会儿风景，玩了一会儿手机，便说困了，要休息一会儿。
池盛便将车内温度调高了一些，让她放平座椅睡下来。
燕越书那点偶像包袱在池盛面前放不下，没有全部放平，只放斜了，靠着座椅，闭着眼睛。
回程时间不长，但燕越书昨天挂水，今早起得早，竟然真的睡了过去。
一觉睡到家门口！
她睁开眼睛的时候，车子稳稳地停在路边的停车位上，她的身上盖着薄薄一层毛毯，很软很暖和。
夕阳的金红色光芒映得大地一片红彤彤。
已经到傍晚了？？？她眨了眨眼睛，转头去看池盛。
池盛正撑着脑袋看着车窗外，阳光给他的轮廓镀上了一层浅金色，头发也闪着淡淡的金光。
他的眉眼却是少见的柔和，嘴角勾出一点点弧度，微微笑着。
这时，她才注意到车子外面有几个打闹的小孩子，疯跑着。池盛正在看他们玩闹。
车厢内的隔音很好，听不到外面的声音。燕越书不由也笑了笑，看着他和那群小孩子，没有打扰他们。
池盛却只看了一会儿，便忽然回过头来看她，燕越书一时没觉察，就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侧躺在座椅上，看着他。
刚才的温柔在他嘴角还未散去，转头面对她时，那点温柔笑意反而加深了：“到了。”
燕越书觉得他的笑容里，有一点笑自己睡这么久的意思，但这笑让人生不出反感之意。温和的染着金光的笑，让他的话语显出一丝宠溺的意味。
燕越书赶紧坐了起来。
一动，盖在身上的毛毯便掉了下来，身上的暖意便散发了出来，这才意识到刚才的自己有多暖和，这毛毯有多温馨。
燕越书坐起来的第一件事不是抬座位，而是顺头发，形象不可毁。
“抱歉，到多久了？”
池盛：“没多久，才到你就醒了。”
听语气还挺可惜的！
燕越书将毛毯抓起来，准备折叠一下，池盛却伸手接了过去：“我来。”
池盛拿走了毛毯，将毛毯放在膝上，慢条斯理地折叠，但折叠效果却很随意。一看就不是做事的手，难为他一直在照顾自己。
池盛送她到了楼道门口，燕越书再次道谢。
“不用。”池盛很快地说了一句，语气里还带了点儿叹息的声调，说完之后他又改了主意似的，轻声“嗯”了一声。
这两声回复有些矛盾，显然都不是池盛想要表达的，燕越书忍不住问道：“你刚才想说什么？”
池盛站在她面前静静地看着她，顿了片刻才道：“你可以对我不客气点。”
“……”
第 70 章
燕越书觉得言语都不足以表达自己的感谢, 还说什么对他不客气的话，她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怎么个不客气法呢？她也不知道。如果是普通朋友的话，她可能会说请吃个饭；可这是池盛, 她就有些为难了，请吃饭这个话题不算太美妙。
在池盛定定的目光中, 燕越书沉默了半晌。
看她认真又为难的模样, 池盛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但也只能无奈道：“也不是不让感谢的意思, 我想、你能不能给一点实质的感谢。”
燕越书微微有些惊讶，不由试探着道：“那……我请你吃饭？”
池盛立刻道：“好的。”
一句简单的“好的”, 尾音上扬，很轻快, 压制不住的高兴从尾音中流露出来。
燕越书不由有些想笑，原来真的想她请吃饭啊！
“……那你想吃什么呢？”
池盛：“我都可以，你有想吃的吗？”
燕越书：“我也都可以，那我回去看看有什么好地方，再微信告诉你。”
池盛：“好。”
池盛说了“好”之后便沉默了下来, 似乎还有什么话想讲。因为她的行李箱还在他手上, 可他既没有说再见的意思, 也没有将行李箱还给她的动作。
燕越书等了一两秒, 便主动伸手去接自己的行李箱：“那, 我就先上去了？”
池盛将行李箱推给了她, 忽然问：“你什么时候有时间一起吃饭？”
“我得看一下行程安排。”
“最近很忙？”
燕越书摇了摇头：“行程也不算特别多, 但得看一下才知道。”
池盛：“好, 等有时间再约。”
燕越书：“嗯。”
……
初四的时候, 拜访亲戚的都拜访得差不多了，也不用上班, 大家都很清闲。
燕蚌和叶静静在浇花剪枯叶，将花瓶里有些枯萎的插花换掉，换成新鲜的花；燕越书坐在客厅的桌子上看着他们摆弄，有时候给他们递递花。三人有说有笑。
只有叶弥秋坐在沙发上，一个人在那儿玩手机。他对花花草草毫无兴趣，觉得那些新鲜的花味有些冲他，便窝在沙发上刷微博。
刷着刷着，叶弥秋忽然抬起头来，望了望燕越书，喊了一声：“姐！”
燕越书侧过头看他。
叶弥秋朝她勾了勾手，挤眉弄眼的。
燕越书一看就懂，拿起手机起身，走到沙发边上，坐在了叶弥秋旁边，顺手将手机放到面前的茶几上。
叶弥秋神神秘秘地往她边上凑，拿着手机挤过来：“给你看个好玩的东西。”
燕越书有些好奇：“什么好玩的啊？”
叶弥秋点开手机，将自己刚刚看过的视频重新点开播放。
虽然头盔未摘，燕越书却一眼认出——那是池盛。
正是瑞吉里兰雪场的采访视频。那次柯梨梨发的视频链接，还没来得及看便失效了，后来她便把这事给忘了。这时候，她猛然想起柯梨梨的激动来，不由有些不自在。
镜头里的池盛很冷淡。
他摘下头盔，呼出一口热气，脸色因刚刚的滑雪运动而微微红，但黑沉沉的眸子清冷冷的，在镜头前看不出一点激动和一丝兴奋，完全没有一般的运动选手比赛结束之后的激动和兴奋。
他看起来兴致不太高，抱着头盔就走。
记者跟着他后面小跑着问问题，池盛勉强用很官方的语气回答了第一个问题，就不想理那记者了，径直往前走。
那记者连忙招呼镜头跟上。
镜头一转，燕越书看到Licolo从镜头里一闪而过，紧接着，镜头又对准了池盛和记者手中的话筒。
记者个子不够高，举话筒举得蛮吃力，脸上比池盛脸还要红，好像刚刚参加完比赛的不是池盛而是她似的，记者有点激动，有点兴奋，笑得非常灿烂和热情。问出第一个问题，燕越书便明白记者为啥这么热情了，因为八卦啊！
记者：“请问，你喜欢什么样类型的女孩？”
镜头有点晃，因为池盛又往前走了两步，镜头得跟上，但池盛只勉强吐出几个字：“沉静优雅。”
燕越书心一跳，她操的人设就是沉静优雅！
镜头更晃了，因为要跟上池盛的步伐得小跑，记者也小跑着举着话筒，穷追不舍地问：“……具体一点呢？”
池盛偏头冷冷扫摄像头一眼，顺势扫过记者脸上，最后平视前方，大步走出去，留下一句看起来很敷衍的话：“长得像明星。”
那双黑沉沉的眸子在镜头里一扫，隔着屏幕，燕越书都觉得有点儿冰冷，她不由将手机拿远了些，因为有种错觉：池盛冷冷瞥了她一眼，然后才说这话。
这种感觉有点怪怪的。
她觉得这在指示着他喜欢她，但表情那么冷，在镜头面前都不笑一下，又不是有人拿着大刀逼着他说的！
燕越书希望记者再上去套个名字出来，但那记者显然也被这冷眼搞得有点犹豫了，任谁被池盛这样冷眼瞥都会怀疑自己是被讨厌了。
就在记者犹豫的功夫，镜头里突然凑进来一个五官立体的外国人，一下子挡住了池盛的脸，那外国人笑嘻嘻的，比池盛热情多了。
那外国人一入镜头，小口一张张成了一张大嘴：“最好长得像燕越书一样沉静优雅的大、明、星！”
一听到自己的名字，燕越书连忙将音量按了几下按下去了，抬头瞄了一眼不远处的燕蚌和叶静静，见他们没在意，这才低头继续看下去。
叶弥秋小声在她耳旁道：“这是那个狗男人吧？甩我们一车窗雨水，还不是被你的美貌迷倒了，嘿嘿嘿……”
叶弥秋对上次的事情耿耿于怀，看到这个视频的第一时间，就叫来燕越书欣赏，开心得不得了，有种赛车比赛赢了池盛的欣喜心情。
他在一旁幸灾乐祸：“还欲盖弥彰！”
燕越书还没明白叶弥秋的意思，便见视频中的池盛猛然抬手。
镜头一黑，黑洞洞的镜头里，只有一声“闭嘴！”
之后的画面像是突然断网了似的，一片黑屏。
燕越书愣了一下，正奇怪是不是断网了的时候，那黑乎乎的屏幕里突然冒出一句冷冰冰的“把这一段掐掉”……
……
突然的黑屏，黑暗中突然冒出来的最后一句话，像是欲盖弥彰的遮掩。
燕越书心中五味杂陈。
她几乎能确定池盛的意思了，本以为这次和他相处了一两天，即使他现在来表白，她也能很淡定了。但看到这段短短的欲盖弥彰的采访，她的心又轻轻地跳快了一些。
“叮”——手机适时地响了一声，放在茶几上的手机亮了一瞬间，亮出来一条信息。
这声音让燕越书也跟着心一跳。
她有一种强烈的直觉，发信息的人是池盛。
叶弥秋离燕越书的手机很近，顺势伸头去看：“谁啊？”
他一边问一边准备伸手拿给燕越书，燕越书早已抢先一步，一把将手机拿了过去。她还没看清屏幕上的字，就道：“你不认识的。”
叶弥秋头一扬，立刻反驳道：“你都还没看怎么知道我不认识？”
燕越书拿过手机，一瞄，便已经看到人名了，她将手机的屏幕扣向自己这头：“现在我看了，你确实不认识。”
她一边说一边站了起来，拿着手机，很自然地往大家一旁的柜子边走，避免有人看到她的手机信息。
叶弥秋觉得燕越书的反应有点奇怪，但只是略微怀疑了一下。柜子那边放着充电线，他以为燕越书是要去充电，便没注意她，继续低头玩着手机。
像有心灵感应似的，还真是池盛。
池盛：【在家吗？】
燕越书回了一个字：【在】
池盛：【现在开门有新年礼物】
燕越书猛地抬头看向玄关处，好像能透过玄关看到外面的情形一样。
燕越书脑子里冒出个很离谱的想法：初二的池盛手上没拎东西所以没进她家门，今天带了新年礼物，不会是想进她家门吧？那她怎么介绍？
她很快将这个想法给否定了，池盛不是那么贸然的人，不会这么做的。这样一想，她又安心了些，池盛只是说开门有礼物，又没说他亲自送的，他过年肯定忙，哪有时间来送新年礼物。一定是快递！
燕越书看到信息，原本已经走了两步，准备去开门，这样一想她便又站定了，想着先把他的信息回复了。
她正想着怎么回复时，门口那头忽然有了动静，门被轻轻敲了两下。
燕越书的心脏随着敲门声跳动了两下。
不是门铃响，而是轻轻的敲门声，像某种心照不宣的只有她懂的暗号，只敲了两下便停了。
燕越书离玄关有些距离，反而是燕蚌和叶静静离玄关最近。叶静静背对着门，离玄关最近，燕蚌在叶静静对面，面对着门，燕蚌抬头，疑惑地看了一眼门口，问对面的叶静静：“刚才是不是有人敲门？”
他似乎听到了敲门声，又似乎没听到。
叶静静回头看了一眼：“我没听到啊！”
燕越书生怕燕蚌或叶静静会去开门看，连忙快步跑过去：“我来看看！”
那请进来还是不请进来？妈呀！
燕越书一边快步跑一边回头看家里人，只怕大家会注意到她，进而注意到池盛。
燕蚌的注意力很快就被花吸引了，说了一声之后，便和叶静静一起纠结那一束插花里放红色还是橙色好。叶弥秋依然坐在沙发上玩手机。偏偏燕越书回头看他时，叶弥秋突然抬起头来！
他一无所知：“看我干嘛？”
“我没看你。”燕越书连忙转回头，好像心口藏了个大秘密就要被撞破似的，比刚才敲门声响起时还要紧张。
经过叶静静身边，确定能比任何人都先开门之后，燕越书放慢了步子，尽量表现得跟平常一样，平稳地走到了门口，拉开了门。
虽然叶弥秋的位置看不到门口，但叶弥秋那一抬头和那一问话让燕越书心虚，她只给门开了一条小缝。
白天的楼道比较明亮，池盛站在光亮中，看到她时微微一笑，端得是玉树临风，风度翩翩。
他今天没穿臃肿的羽绒服，只在外面套了一件深色大衣，没扣扣子，敞开着，里面则是一身剪裁合体精致的西服套装，肩宽腿长的优势被这一套服装发挥得淋漓尽致。要说是来拜见老丈人都毫不违和。
燕越书愣在了门缝中，请进来不知道怎么介绍，不请进来又显得不礼貌。燕越书不敢将门完全打开，隔着门缝，站在门口边小声问：“你怎么来了？”
池盛指了指地下：“送礼。”
燕越书只注意到池盛穿得这样正式这样精致，看也只看到他两手空空，经他一指，她才注意到他脚下放着一盆花。
枯枝上挂了红色的花苞，像是冬天即将盛开的梅花。只是这梅花和她平时见的品种都不大一样，但燕越书没在意。
她只扫了一眼，又回头看一眼屋内的家人们，然后一下子拉开了门，整个人往外一跳，跑出来之后她又将门虚掩了，这才看向池盛。
“你只是来送花的？”
她这一跳出来，便猛然离池盛近了许多，感觉自己一说话，热气就喷到池盛衣服上了，她连忙又往门边靠了靠，一只手扶着门把手把持着门口，只留一条小小的缝隙，防止家里人看到门口的情形。
池盛垂着眼睫，微微低头看着她，轻声“嗯”了一声。
燕越书松了口气，心想还好还好，要是见她父母那就尴尬了，她便道：“我父母都在家。”
她本意是想告诉池盛，她的父母都在家，就不请他进来坐了。但说完这话才发现，自己这话歧义太大了，好像在说：父母都在家，你就只是送盆花，不进来拜见拜见？
池盛显然也误解了，微微歪了一下脑袋，试图低下头来看清燕越书的样子，好像试图从她的表情里看懂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燕越书赶紧解释：“就……不太方便，让你进来不方便。”
池盛“哦”了一声，不知道是失望还是随便的意思。安静了两秒钟，池盛突然轻声问：“要是你父母不在家，就会请我进去吗？”
他想知道，如果没有其他因素，燕越书会不会也将他挡在门外不让进？池盛说出这话之后，意识到自己这话的含义有些暧昧，还有另外一层意思。
他特意来见燕越书，当然是想给她留个好印象，但他想了想，也没解释。燕越书应该是明白自己在追她。
燕越书：“……”
这更不得了了！
燕越书一下子就想到了另一层意思，脸微微有些发烫，脚尖点在地面，无意识地碾了碾，嘀咕了一声：“想得美……”
池盛以为她如果拒绝会很严肃，没料到她是这样的……可爱。他觉得这样的燕越书更加真实，更加像她自己，对于这样一句不满的“想得美”，他反而笑了一下。
燕越书没看见他那一笑，低头看花去了：“这是梅花吗？”
池盛弯腰和她平齐视线，道：“火树银花。”
燕越书一抬头：“啊？”
离得太近，燕越书眨了一下眼睛，下意识地想要往后缩，但停住了，她盯了回去。
池盛也没有后退，一双漆黑的眸子静静地看着她，眸色深深。
燕越书觉得这样盯着有点不对劲，就差有人按头了！她先一步败下阵来，直接蹲了下来，一下子就矮了池盛一大截，躲避了刚刚的直接对视。
她低下头来，摸了摸花盆里的一朵红色小花，说：“那，谢谢你啦。”
刚才那一瞬间的对视，让池盛觉得她没那么抗拒他。池盛站着，燕越书半蹲下来还低着头，他便能看到她头顶被乌发遮盖得不太明显的发旋在他面前晃，他忍不住摸了一下她的脑袋。
“不客气。”
轻轻地，温柔地。
触觉轻柔，声音也轻柔。燕越书却愣在当场。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抬头会发生什么，她想抱着花盆滚回家。
下一刻，池盛的阴影突然笼罩过来，阴影面积变大，燕越书心扑通扑通地跳。
如果他敢在门口抱她，她就敢拿这花盆给他开瓢！
以为对她好点，送个花，她就是她囊中之物了吗？她可不傻了，不会因为这么简单的讨好就忘记了从前。
结果，却是她想太多了。
他只轻轻摸了一下她的脑袋，像是很平常的拍头，接着，他便顺势蹲了下来，和她一样蹲在了花盆旁边，给她介绍：“这上面挂的是小花炮，做成了桃花的形状，可以在家燃放的小烟花……”
燕越书：“……”
燕越书误解了他，便有些过意不去。池盛虽然有些傲气，但为人还是值得信赖的。她闷闷地道：“不危险吗？”
池盛“危险就不会给你了，我已经试过了，很安全。”
燕越书觉得需要回礼，想了想便问：“你喜欢什么？我送给你。”
池盛心想，他想要的当然是燕越书，但是这话他可说不出口，更不能现在说出来，那多冒犯燕越书。他只道：“你送的都好。”
话音刚落，屋内突然传来燕蚌的声音：“谁啊？”
听到燕蚌的声音，燕越书慌忙站了起来，隔着一道门板，对着屋内喊道：“送快递的。”
池盛的神色黯淡了一瞬，也跟着站了起来。
“买的什么啊，怎么这么久？”燕蚌一边说，一边似乎还走了过来，因为他的声音越来越清晰了。
燕越书连忙将花盆抱了起来：“好了，我马上进来。”
她抱起花盆便朝池盛使眼色：“我先回去了，辛苦你了！”
说到最后一句话时，燕越书的声音又提高了，显然是说给燕蚌听的。
池盛虽然预料到会在门口分别，并且来时就做好了准备，但见燕越书真的拿他当快递员似的，生怕他见到了她的父亲，心里未免有些失落。
池盛略微点了点头，看她头也不回地急着回家，便也转身准备走。
燕越书怕燕蚌出来看到人，双手抱着花盆，用脚一勾，将门缝勾大了，想赶紧溜回来，关门。
却不料，燕越书刚刚用脚将门勾开，燕蚌已经走到门口了。
燕越书抱着花便往他面前一站，想要遮挡住池盛。可燕蚌比她高，花盆里的花是枯枝挂的小花炮，更遮不了多少。
不仅如此，燕蚌还嫌她挡事，给她让了一点空间，让她先回家，同时招呼刚刚转身要走的池盛：“你赶紧回去，嘿！等等！”
燕越书急了，连忙冲池盛道：“没事了，你走吧！”
“怎么这么没礼貌？”燕蚌惊奇地望了一眼燕越书，而后便绕过燕越书，又喊池盛，“小伙子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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