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酒的时候, 黎枫问：“你怎么那么会做菜，专门学过？”
祁衡屹：“嗯，跟家里厨师学的。”
黎枫：“什么时候学的？”
祁衡屹：“小学五年级。”
黎枫：“这么小就学做菜吗？”
祁衡屹：“嗯。”
祁老爷子自己以前吃过苦, 他信奉吃苦耐劳，骄奢淫逸。他三岁就会自己穿衣、叠被, 四岁自己磨墨练书法, 七岁自己收拾自己卧室, 8岁开始跟着家里的厨师学做饭……
黎枫有种身世错乱的感觉，正常的不应该是出身豪门的祁衡屹五指不沾阳春水，他这个普通人家的孩子，在爸妈加班回不来的时候，自己踩着小板凳给自己做饭吗？
黎枫：“我不会做饭, 学过，学不会。”
祁衡屹：“嗯。”
黎枫看他不抗拒聊天, 就继续往下聊：“我妈说我是懒, 从心里排斥这件事，所以学不会。现在家里要重新装修，她让我有空就看一下厨具, 我才知道厨房要配备那么多东西。”
酒醒好了，祁衡屹给他倒了一杯, 给自己也倒了一杯, “装修顺利吗？”
黎枫：“不顺利, 赔偿金还没谈妥，楼下邻居只愿意赔5万。”
祁衡屹：“需要介绍律师吗？”
黎枫：“你认识有吗？”
祁衡屹：“有。”
祁衡屹给何硕发了个消息：推荐一个你们律所专攻民事诉讼的律师。
何硕直接打了电话过来，“遇到什么问题了？”
祁衡屹：“不是我, 帮一个朋友问的。”
何硕：“有啊，一会把他名片推给你。”
祁衡屹：“谢了。”
何硕：“最近很忙？”
祁衡屹：“还好。”
何硕：“有空过来喝茶啊, 还记得我上次和你提过的那个夜场老板客户吗？他给我送了一罐好茶过来。”
祁衡屹想起在那夜场看到的阿健和猴哥，“你和他接触很深。”
何硕：“还行吧，他给的钱多。”
祁衡屹：“他那些场子你去过吗？”
何硕：“去过几次，怎么了？”
祁衡屹：“你上次说他们安保增多的情况现在怎么样了？”
何硕：“还没撤，而且他把监控死角全覆盖了，他们做这一行，对潜在的问题总是比较敏感，希望不会出大问题，不然你和我都有得忙。”
祁衡屹：“嗯。”
何硕：“那挂了，有空把梁威叫上，聚聚。”
祁衡屹：“行。”
挂断电话后，何硕发了一个律师的名片过来，祁衡屹转手发给黎枫，“你联系他。”
黎枫眯着眼，“好，你这红酒挺好喝的。”
祁衡屹这才发现他接个电话的功夫，黎枫自己喝了好几杯，“少喝点。”
黎枫：“没事。”
他们吃完饭的时候已经下午三点多，这会接近四点，初冬下午的太阳暖烘烘的，他们喝着酒晒太阳，偶尔聊两句。聊着聊着，祁衡屹发现黎枫的神态有些不对劲，脸越来越红，笑容越来越傻气，说话没了条理。
这是喝醉了？就这酒量，为了帮他调节心情，居然陪他喝酒。
祁衡屹把他手上的酒杯拿走，“别喝了。”
黎枫拽着酒杯不松手，“不，好喝，还想喝。”
祁衡屹：“那就明天再喝。”
黎枫：“不，要做手术，明天不能喝。”
祁衡屹用了一个寸劲，让他手指松开，夺下酒杯后去拉他，“起来，回房间休息一会。”
黎枫站起来了，但是站不稳，扑到了他怀里，祁衡屹连忙揽住他，下一秒，黎枫伸手在他眉头上摸了一把，“祁衡屹别皱眉别难过要开心”
祁衡屹揽住他的手收紧，良久才道：“嗯。”
黎枫身体往下滑，祁衡屹只好再次公主抱，一把把他抱到客卧，“头通吗？”
黎枫躺在床上，乖巧点头，“不痛。”
祁衡弯腰帮他把盖被子，“那你睡会。”
就在他帮他盖好被子，准备直起身的时候，黎枫突然一把把他拽到，祁衡屹被他拽得措不及防，一下子往下倒，还好他反应敏捷，在压到黎枫的前一秒双手在他两侧撑住了，不然以他的体重，黎枫的肋骨得再断一次。
祁衡屹被他吓到，罪魁祸首却直愣愣地盯着他，双手捧着他的脸，“祁衡屹，你真帅！”
祁衡屹：
黎枫：“祁衡屹，你真好，你是个好人！”
祁衡屹：
黎枫：“祁衡屹祁衡屹祁衡屹”
祁衡屹和近在咫尺的他对视，耳边是他呢喃的一声声祁衡屹，祁衡屹喉结上下滑动了两下。
黎枫突然傻笑出声，“祁衡屹，你怎么动来动去啊，晃得我头好晕”
祁衡屹深呼一口气，一手支撑体重，一手把他手拽下，塞被子里，“睡一觉，醒了就不晕了。”
祁衡屹看他闭上眼，不再乱动，准备出去给他煮个醒酒汤，等他睡醒后喝。刚走到门口，黎枫脚一蹬一踹，把被子踹到了床下。
祁衡屹决定把酒柜上锁，不再让他再碰一滴酒。
黎枫这一觉，直接从下午五点睡到了第二天早上六点。他一睁眼，感觉头有点不舒服，按了按太阳穴，然后睡着前的一个个画面开始在脑海里放电影。
黎枫回忆了几秒，“嗷”一声把脸埋进枕头里，他居然摸祁衡屹的眉毛，摸祁衡屹的脸，还说什么你真帅，你是好人。不怕醉酒，就怕酒后胡言乱语，醒后还不断片，太社死了！
黎枫磨蹭了好一会才起床洗簌，洗簌完又磨蹭了一会，眼看时间要来不及了，才挪出房间。一开门就看到祁衡屹坐在餐桌前吃早餐。
黎枫尴尬地冲他笑笑，“早！”
祁衡屹看他表情就知道他记得昨天喝醉后的所有事情，“早！”
黎枫常坐的座位也摆着早餐，他只好坐过去吃早餐。
祁衡屹：“头还痛吗？”
黎枫：“不怎么痛了。”
祁衡屹：“你知道你酒量吗？”
黎枫：“不知道，没怎么喝。”
他的生活其实很纯粹，工作占了大部分，剩下的时间，他不喜欢应酬，再加上有贺柏辉在前面挡着，有饭局也基本不用喝酒。
祁衡屹：“那以后少喝。”
黎枫低头吃三明治，“嗯。”
吃完早餐，祁衡屹去分局，黎枫去医大，他们一起出门，到了停车场，祁衡屹对黎枫说：“你别开车了，我送你。”
医大和东城分局并不顺路，黎枫：“我酒后睡了是一个小时，酒精应该代谢完了。”
祁衡屹：“别开车了，上来。”
黎枫只好上了他的车。
到了医大，黎枫直接往上课的教室走。上课前，黎枫按照梁昌明的习惯点名，只有一个叫冯晓筱的女生没来。
黎枫问班长：“冯晓筱请假了吗？”
班长：“没有。”
黎枫：“好，告诉她，旷课一次扣5分。”
另一个女生举手，“黎老师，我是冯晓筱的室友，她昨晚没回宿舍，电话也打不通，她会不会有事啊？”
黎枫一听，忍不住皱眉，“你出来一下。”
到了教室外，黎枫问女生：“冯晓筱平时回外宿吗？”
女生：“有时会，但她会告诉我们，但这次她没有说。”
黎枫拿手机给辅导员打电话，“知道了，你先进去。”
让辅导员联系冯晓筱和她家人，黎枫进教室继续上课。
第一节课下课，学生们突然都对着手机议论纷纷，神色惊慌。
“昨天还好好的人怎么会突然死了，不可能吧，这会不会是谣言。”
“听说尸体是在护理系一个男教授的办公室发现的。”
“啊，和男教授有关？”
“不知道，现在每个群的消息都爆了，都在讨论这件事。”
“别说了，辅导员发通知了，禁止讨论这件事，禁止传到网上，有发了社交平台的快删掉。”
黎枫看到说和冯晓筱是室友的女生突然趴在座位上痛哭，“呜呜呜呜”
黎枫走下去，问女生身旁的一个同学，“她怎么了？”
一个男同学回道：“听说冯晓筱死了。”
黎枫一惊，吩咐两个女生安抚痛哭的女生后，就往系办公室跑，一进系办公室就看到祁衡屹。
祁衡屹是在送黎枫到医大后，刚掉头往分局走的时候接到梁志浩电话的。
梁志浩：“祁队，医大出命案了。”
祁衡屹听到医大，第一反应就想起黎枫，但黎枫刚才刚从他车上下去，沉声道：“什么情况？”
梁志浩：“具体不请吃，只知道死者是医大的一个女学生。”
祁衡屹：“法医和痕检出发了吗？”
梁志浩：“已经出发了。”
祁衡屹：“学校人多，吩咐医大这边保护好现场，我就在医大附近，我现在马上过去。”
梁志浩：“好。”
祁衡屹到现场的时候，校方的工作人员已经清理了现场，把围观的学生劝走。
看到他，院长犹如见到救星，“祁队。”
祁衡屹戴上鞋套、手套进去，年轻的女死者，赤身裸体地躺在沙发上，脖颈处掐痕清晰。
祁衡屹环视了一圈办公室，脸沉如水，“这是谁的办公室？”
院长：“护理系林锐教授的办公室。”
祁衡屹：“他人呢？”
院长：“他在C市出差。”
祁衡屹蹙眉，“他什么时候去C市的？”
院长：“前两天，周五下午。”
祁衡屹若有所思：“这个办公室外面的监控坏了？”
院长抹了把冷汗，颤声道：“好像好像坏了。”
祁衡屹目光如炬，看向他。
院长：“上个星期还是好的，刚才查看，发现坏了。”
第42章
很快, 梁志浩、黄兴达他们也到了。
黄兴达在现场做了初步尸检，根据尸体右下腹的尸绿，初步推断死亡时间大概是昨晚的八点。脖子上的掐痕也初步推断是力气较大的男性所为, 死者是他杀的概率很大。
祁衡屹留下梁志浩和痕检小组收集线索和证据，他带着何昶去了死者冯晓筱所在的系办公室。在办公室里冯晓筱的班主任刚联系了她的父母, 得知女儿在学校突然死亡, 对方在电话里崩溃大哭。
祁衡屹找辅导员和班主任问话, “冯晓筱和护理系的林锐教授接触多吗？”
班主任：“我们两个系平时接触的机会很少。”
辅导员：“我们系也没有林锐教授授课的课程。”
祁衡屹：“冯晓筱性格如何？”
班主任：“很活泼开朗的一个女生，长得也漂亮，好像很多人在追她。”
祁衡屹：“她有男朋友吗？”
辅导员：“这个不清楚。”
黎枫就是在这个时候来到系办公室的，看到祁衡屹他们在，知道学生群里说的冯晓筱死了的事是真的了。
祁衡屹用眼神问他什么事？
黎枫：“我刚才上课点名, 发现冯晓筱缺席，又听到一些不好的消息, 过来找辅导员了解一下情况。”
辅导员看向祁衡屹, 祁衡屹回黎枫：“暂时不方便和你多说，你先回去上课吧。”
黎枫走后，祁衡屹又找了冯晓筱的三个室友过来问话, 三个女生得知朝夕相处的室友突然去世，心情很悲痛, 眼眶泛红, 都刚哭过。
祁衡屹放软声音：“冯晓筱有男朋友吗？”
室友一：“没有, 她从没说过她交男朋友了。”
室友二：“但是最近这段时间，她总是早早地就上床，拉上床帘, 好几次我都听到她抱着手机笑，那种笑和平时开心的笑不一样, 带着娇羞。”
室友三：“我问过她是不是有男朋友了，她笑着说暂时保密。”
何昶：“她有没有在你们面前提过林锐教授？”
室友们同时摇摇头，“没有。”
温语秋她们很快查出，林锐是像辅导员说的那样在C市出差，但他在昨天下午就已经回到A市。
祁衡屹把嫌疑最大的林锐叫到分局问讯，“林教授，你认识冯晓筱吗？”
林锐的气质和他的教授身份很贴，文质彬彬，说话也很温柔，思考了一下，回道：“我印象里不认识这个人，但我的学生很多，也有可能是上过我选修课的学生。”
祁衡屹：“你办公室的钥匙，除了你还有谁有？”
林锐：“没了，我办公室有很多珍贵的资料，我从不把钥匙给别人。”
祁衡屹：“你应该明天才结束出差任务，为什么提前结束差旅？”
林锐：“我把工作做完了，就和主办方说先回去了。”
祁衡屹：“12月6号，也就是昨晚7点到9点这段时间在哪里？”
林锐：“我在同事周倍家和他一起喝酒。”
祁衡屹：“当时还有第三者在吗？”
林锐扶了扶眼镜，“有的，周倍老师的学生丛一也在。”
有人证给林锐做不在场证明，黄兴达那边也没有在死者的身上提取到和林锐相关的DNA，林锐很快就离开了分局。
祁衡屹和梁志浩站在窗边，看着林彬离开的背影。
梁志浩：“你说是不是真的不是他杀的？”
祁衡屹：“派人盯着他，还有，让技侦那边尽快恢复监控视频。”
梁志浩：“已经叫他们加快速度了。”
黎枫上完课回家，一直没有祁衡屹的消息，直到晚餐时间，才收到他的一条消息：不回来吃饭，加班。
黎枫上网看了一下，医大女学生裸体在教授办公室死亡的新闻，经一些自媒体的曝光，已经成为各大网络平台的热点新闻。女大学生、裸体、教授，哪个单抽出来都是爆点，叠加起来的影响力可想而知，每篇报道下的评论里各种揣测甚嚣尘上：
女大学生为了学业以色侍教授；
禽兽教授诱拐单纯女大学生；
师生恋办公室play；
网络舆论的发酵，会给祁衡屹他们很大的压力吧？
黎枫给祁衡屹回消息：好的。
管家把晚饭送上来，黎枫自己坐在餐桌边的时候，美食依然美味，吃起来却感觉有些索然无味，面对空荡荡的餐厅，甚至感觉有些形单影只。
在没和祁衡屹住之前，他有十年的时间基本都是一个人吃饭，想吃什么就吃什么，边吃边玩手机，或者边吃边看电影，优哉游哉，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哪怕是过年过节节日气氛浓郁的时候，一个人吃饭都不会觉得孤独。
才和祁衡屹住了多久，习惯的影响力，有时挺可怕的。
吃完晚饭，黎枫在房子里转悠了一圈，给一些需要浇水的绿植浇水，整理一下鞋柜，一看时间，才晚上七点。之前老觉得先回家后，晚上的时间过得飞快，吃完晚餐，玩会手机，洗个澡，就快十点，怎么这会才七点？
为了打发时间，黎枫把电脑拿到沙发，盘腿坐在沙发上，批改学生们发过来的作业。他要么不做，一做就会专注地投入到手上的事，这次，在批改作业的一个小时里，他往门口看了是多次，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分心。
到了十一点，祁衡屹还没回来，黎枫把电脑放到一边，点开微信朋友圈，看到何含珊2分钟前更新了动态，手比脑子反应快，点进她朋友圈：
有些自媒体为了流量吃人血馒头也不怕噎死，做人最基本的底线都没有！
黎枫发了条消息过去：何警官，还在加班？
何含珊：是的（叹气）。
黎枫：那你们吃晚饭了没？
何含珊：我们吃了，祁队好像还没吃。
黎枫：他很忙？
何含珊：嗯嗯，超忙（小兔乖巧点头）。
黎枫打字删掉，打字删掉，最后回：你们辛苦了，我给你们点夜宵，写你的联系方式，晚点你下去拿，方便吗？
何含珊：那我们沾祁队的福了，谢谢黎医生。
黎枫退出微信，打开外卖app，挑了一家夜宵店，一通点。
四十分钟后，何含珊接到外卖员的电话，跑到门卫室，看到桌上放着两大袋摞起来的外卖包装盒。拎着外卖上到办公室，忙饿了的众人，都在感谢她的大方。
何含珊：“不用谢我，不是我点的，这些都是黎医生点的，要谢就谢祁队。”
许均博：“嗷，半夜撒狗粮。”
何含珊拿了一份炒面进祁衡屹办公室，祁衡屹办公室的门开着，她在门上敲了两下。进去后把炒面放到祁衡屹的办公桌，“祁队，黎医生请的宵夜，这是炒面。”
祁衡屹没看炒面，看向她，“他联系你了？”
何含珊：“嗯，四十分钟前，他给我发了微信消息。”
祁衡屹：“大半夜，他主动给你发消息，还给你点夜宵？”
何含珊刚才看到黎枫那么关心祁衡屹，嗑CP正嗑得开心，一听，连忙收起嘴角的笑，解释道：“黎医生什么都没和我说，只是问我们吃晚饭了吗，我一说你还没吃，他就说给我们点外夜宵。”
祁衡屹终于把落在她脸上的目光移到桌上那份炒面上。
何含珊感觉后背冷汗都出来了，“那个，祁队，我先出去忙了。”
祁衡屹：“嗯。”
祁衡屹吃晚饭的时候，陆禹白刚从实验室出来，为了一个重要的数据，他已经连续两天在实验室由早待到深夜。从实验室出来后，陆禹白拖着疲乏的脚步往宿舍走。回到宿舍，室友们还没睡，在边玩游戏边讨论医大女学生在护理系教授林锐办公室死亡的事。
今天和外界完全脱离的陆禹白，乍听到这件事，浑身一震，“你们说的是真的？”
室友：“当然真的了，今天早上刑警、法医都来了。”
陆禹白：“法医也来了？”
室友：“人在办公室里死了，肯定会有法医来啊。”
陆禹白：“为什么会死在办公室里？”
室友：“这我们就不知道了，听说昨晚就死了。”
陆禹白：“是她自己发生意外死了，还是别人杀的？”
室友：“听说是别人杀的，至于凶手是谁，警察还在查。”
陆禹白：“她是怎么进去林锐教授办公室的，难道是林但林不是去出差了吗？”
室友：“是的，听说林还在出差，应该是有林办公室钥匙的人，或者是和林有仇，想报复林的人，故意嫁祸给林。”
有林锐教授办公室钥匙的人？
陆禹白心头再次猛然一震，他昨晚九点多点了一个外卖，外卖员送错实验楼了，他过去拿的时候，经过护理系，在护理系教授办公室哪一块看到过周倍老师。而且周倍老师和林锐教授是好朋友，林锐教授经常来周倍办公室。林锐教授去出差前，他看到林锐教授把办公室钥匙给周倍，让他有空去他办公室帮忙给一盆娇贵的盆栽浇水。
室友看他脸色突然煞白，一脸惊恐，安抚道：“不用怕，要相信科学，不能封建迷信。”
陆禹白：“我出去一趟。”
陆禹白独自来到楼梯间，想起周倍最近的种种怪异言行，心神不宁。
医大在东城分局所属的辖区，那么这件案子应该是祁警官他们负责，陆禹白痛苦纠结半个小时后，拨通了祁衡屹的电话。
深夜十二点，东城分局审讯室。
祁衡屹：“周倍，11月6号，也就是昨晚7点到9点，你在干什么？”
周倍：“警官，你深夜找我问讯是因为什么？”
祁衡屹：“回答我的问题。”
周倍：“我和朋友林锐，还有我的学生从一在一起。”
祁衡屹：“你在家，那为什么九点二十分会出现在护理系教授办公室区域？”
周倍：“林锐喝多了，他摆脱我去他办公室帮他给一盆娇贵的盆栽浇水，我去到他办公室门口，才发现忘了带钥匙，就折返了。”
祁衡屹：“从你家到护理系办公室需要四十分钟。”
周倍沉默了一会，回道：“我去的路上飙车了，我已经收到罚单，我知道错了，以我的身份我不应该这样做，警官，你们能帮我保密吗？”
祁衡屹朝监控室的方向使了个眼色，外面的许均博立马联系交警那边核实。很快，祁衡屹就从耳麦中听到许均博说周倍所说属实。
祁衡屹继续审问：“你昨晚在林锐办公室外有没有听到什么异常的声音？”
周倍：“好像没有，我发现忘了带钥匙，马上就走了，没留意听。”
祁衡屹看着他，周倍平静地和他对视。
从审讯室出来后，祁衡屹收到了黎枫发过来的消息。
这么晚还不睡？
祁衡屹点开消息，看清上面发过来的内容后，神色一变。
黎枫：图片
黎枫：这是冯晓筱发给我的作业，文件夹里夹着这个文档，应该是不小心放进来的，看内容，她和林锐好像在谈恋爱。
第43章
黎枫给祁衡屹他们点完外卖, 本想收电脑去洗澡，但看到只有六份作业没批改，他又想把收尾工作做完, 就继续批改起来。
批到最后一份，黎枫看到邮件主题后面跟着冯晓筱三个字, 点击鼠标的动作一顿, 过了好一会才打开附件, 下载并解压文件夹。文件夹里放了一个PPT，还有两个文档，看到两个文档，黎枫觉得有些奇怪，别的同学都是一个PPT, 一个文档，怎么冯晓筱会有两个？
黎枫先点开PPT, 完成得还可以, 只有一些细微的错误，接着点开名为XX作业的文档，黎枫一行行看下去, 逐一仔细批注。剩下一个名为“LR202X年”的文档，黎枫点开, 文档开头居中位置用加粗黑体写“恋爱日记——和他的点滴”。
看到恋爱日记, 黎枫知道这个文档应该是错放到作业文件夹, 他马上把鼠标移到关闭文档处，在点击下去的一瞬，从一整页文字中捕捉到“林锐”两个字。黎枫再次把关闭掉的文档重新打开, 快速浏览，果然在几处地方看到了林锐两个字, 想起上午同学们的讨论，黎枫凝神从头阅读。
202X年XX月XX日
到今天为止，和叔叔在一起两年啦！
从16岁初次相见，到18岁和他灵肉相融，再到现在20岁的久处不腻，爱情真让人幸福！
我爱你，林锐。
202X年XX月XX日
今天爸爸突然来学校送东西，爸爸电话响起的时候，我正在他怀里坐着，看到屏幕上爸爸两个字，差点把手机甩飞出去。我那么惊恐，他却好整以暇地笑我：“慌什么，好好接。”
在我接电话的时候，他居然不停下，还在继续天知道我用了多大的控制力才忍住没有叫出声。从我懂事起，爸爸就很疼我，要是让他知道在他给我打电话的时候，他好朋友的身体的一部分在我身体里面，爸爸会杀了他，也会对我很失望吧。
挂断电话后，他居然问我刺不刺激，坏蛋！
202X年XX月XX日
找一个比自己大15岁的男友，是什么感觉？
他成熟稳重，会给我各种人生指导，在我情绪低落的时候，他总会第一时间察觉，并给予安慰，提供超高的情绪价值。
今天家里聚餐，爸爸和妈妈问我在学校有没有人追我，听到他们赞同我在大学谈恋爱，心里既高兴也难过，高兴的是他们现在赞同我谈恋爱，难过的是他们不会允许我和一个比我大15岁的男人谈恋爱，更何况这个男人还是爸爸的好友。
回到学校后，心情很低落，给他打电话，他马上出现在我面前，把我接到他家，搂着我安慰道：“宝宝，我希望你和我在一起是开心的，而不是整天掉心掉胆，要不我和你爸爸坦白吧，争取让他支持我们。”
他那么爱我，我却不能让他光明正大地陪我出现在家人面前，感觉很亏欠他。好吧，下次在床上，他如果再提一些难为情的要求，就答应他。毕竟，他那么爱我，我也那么爱他！
真爱不分年龄，真爱可以跨越世俗！林锐，我们一起加油，期待和你名正言顺地站在一起的那天！
202X年XX月XX日
叔叔去出差了，好久没试过分别这么久了，要不是还要上课，真想买机票飞过去，实在是太想他了！
和他聊天的时候，对他说想他想到想哭，他却不正经，问我哪里最想他，老男人，坏死了！好吧，听你的，小别胜新婚，等你回来的时候穿着你最爱的情趣内衣去你办公室等你，给你一个大大的惊喜，满足你办公室play的心愿。
唉，想他想他想他
黎枫一目十行，飞快地把两万多字的恋爱日记看完，看到林锐这个名字，再看到出差回来、办公室play等字眼，黎枫握着鼠标的手都在抖，他直觉这份恋爱日记应该和冯晓筱的死有关系，连忙拿起手机给祁衡屹拍照发消息。
祁衡屹很快回了电话过来，“你确定这是冯晓筱写的恋爱日记？”
黎枫：“夹在她给我交的作业文件夹里的，应该是她写的吧。”
祁衡屹：“知道了，你把整个文档发过来给我，剩下的你不用管，早点睡！”
挂断电话，祁衡屹马上走到大办公室，“许均博，冯晓筱的电脑在哪？”
寻均博很快把冯晓筱的电脑拿过来，并在她电脑发现了恋爱日记的原文档，她电脑里有从她16岁认识林锐后记的二十多万字的日记，按年分文档。
祁衡屹：“何含珊，冯晓筱的爸爸在哪里？”
冯晓筱的尸体已经拉回分局法医室，她爸妈知道消息去学校大闹了一场，然后就到分局来了，坚持要在这里等他们破案。祁衡屹去劝慰过一番，但他们坚持要在分局等，祁衡屹只好让何含珊看着点他们。
何含珊：“我把他们带到楼下的休息室了。”
祁衡屹：“你和我下去。”
下到休息室，痛失爱女，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冯父冯母悲痛欲绝，冯母又开始哭，冯父心烦气躁，怒道：“别哭了，现在哭没用，我们要做的是给晓筱讨回公道。”
祁衡屹打断他，“冯先生，你是不是有一个叫林锐的朋友？”
冯父：“是的，他是医大护理系的教授，当初就是他建议晓筱报读医大的，也是他帮晓筱选的专业，晓筱到医大后，他一直对晓筱很关照，把晓筱当自己女儿一样疼。林锐怎么了？”
祁衡屹看着他，好一会才道：“没事，例行询查。”
祁衡屹示意何含珊留下来安慰冯母，他返回办公室。
梁志浩和许均博他们到林锐家的时候，他好像并不意外，一点也不慌张，笑着对他们说：“麻烦等会，我去换件衣服。”
某夜场包间。
周倍收到林锐的一条短信：老周，及时止损吧！
周倍双腿交叠，坐在阿健的旁边，收起手机，“林锐出事了。”
阿健：“不就失手杀了个人吗，多大点事！”
周倍放下双腿，“他会连累到我，我帮他做了假证供。”
阿健：“这更不是事，别担心！”
周倍：“你们就不怕警方从林锐身上查出你们？”
阿健嗤笑道：“你也太小看我们了，要是让警方这么容易就查到我们这里，我们还混什么？”
周倍：“警方很快就会找我，你确定我不会有事？”
阿健：“你可是我们的搭档，我们是不会放弃你的。”
周倍看着他，“你说的最好是真的，不然我也不知道我会和警方说些什么。”
阿健：“你威胁我？”
周倍：“没有，只是提醒你一下。”
周倍离开后，阿健也驾车离开，直奔A市某五星级酒店，刷卡乘单独的电梯上到顶楼。
在周倍面前趾高气昂的阿健，恭敬地低着头，“风哥，医大的一个客户在嗑药的时候失手杀死了一个女学生，现在警方查到了他身上。”
被称为风哥的男子，一身运动装，正在举铁，“嗯。”
阿健：“他是周倍介绍过来的，警方第一次找他的时候，周倍帮他做了假证，周倍肯呢个也会牵连进去，那个林锐不足为惧，但是周倍不好打发。”
杨风：“我们已经通过他打开了A市市场的突破口，他已经没有价值了，你看着处理，但动作别太大。”
阿健：“明白了。”
杨风：“你回去吧。”
阿健迟疑了一下，“风哥，老板是不是也来A市了？”
杨风停下举铁，轻轻扫了他一眼。
阿健心里一惊，知道自己逾矩了，在自己脸上扇了一把掌，“风哥，我错了，我这就走。”
分局审讯室。
梁志浩：“林锐，你和冯晓筱是什么关系？”
林锐：“情人关系。”
看过冯晓筱恋爱日记的梁志浩盯了他一眼，“12月6号晚上7点到9点，你到底在哪里？”
林锐这次没有狡辩，他知道警方再次找到他，肯定掌握了一定的证据，他明白他只是过失杀人，坦白从宽，还能判轻一点，“我和冯晓筱在我办公室。”
梁志浩：“冯晓筱是你杀的吗？”
林锐：“是。”
梁志浩：“你是怎么杀了她的？”
林锐：“我吃了药，在和她做的时候，一时过于兴奋，在和她玩的时候失手把她掐死的。”
梁志浩：“你吃的什么药？”
林锐：“警官，你知道的，毒品。”
梁志浩：“当晚周倍去你办公室做什么？”
林锐：“他知道我和冯晓筱在我办公室玩，就想过来和我们一起玩，看到我把冯晓筱掐死了，他就走了。”
和梁志浩一起审问他的何含珊，实在没忍住，问了一句，“你知道在冯晓筱心里你是她男朋友吗？”
林锐：“知道，她太单纯了，我只是对她多关心了几句，她就粘上我了。”
何含珊：“她是你朋友的亲女儿，你真是禽兽不如。”
林锐突然笑了，“谁让她长得那么像她妈呢。”
何含珊入职后见过各种恶，但一深思他这句话，还是忍不住震惊和恶心。
审讯到这里结束，林锐是如何碰到毒的，又是在哪里买毒的，后续的深查交给了缉毒组。
黎枫再见到祁衡屹是两天后。
当时他刚下课，祁衡屹算准了他的下课时间，给他打电话，“过来分局接一下我。”
黎枫没有多问，“行。”
黎枫见到祁衡屹就知道他为什么让他来接他了，祁衡屹一上车就睡着了，他如果开车就是疲劳驾驶。
分局门口斜对面一辆黑色轿车里，一双充满玩味的眼看着祁衡屹上了黎枫的车。
杨风目不斜视，“老板，要跟上去吗？”
“不用。”
第44章
黎枫的车在十字路口拐弯后, 慢慢消失在黑色轿车面前。
驾驶座上的杨风，过了好一会都没听到后座男人的指示，瞄了一眼后视镜, 刚才还在笑的男人，此刻看着前面的十字路口, 眼神阴鸷。
良久, 男人才开口, “查一下那个小白脸。”
杨风：“是。”
临到祁衡屹家的时候，黎枫扭头看了眼副驾，祁衡屹还在睡，他稍一忖度，一打方向盘, 往相反方向驶去，最后把车停在了A市出海口附近的一处海堤边。
海堤旁边的草地上有很多年轻人在玩飞盘, 黎枫靠坐在车头, 看着他们玩。
玩飞盘的人里有一对情侣，女生在跑的时候不小心绊了一下，直直往前扑, 扑倒的姿势有些狼狈，同来的同伴都忍不住发生善意的笑声, 女生自己也被自己逗笑。只有女生的男朋友没有笑, 第一时间冲过去, 关心女生有没有扭伤，有没有摔疼，把女生扶起来后, 弯腰把她衣服上沾上的草屑轻轻拍掉，随后怜惜地在她脸上吻了一下, 女生娇羞地睨了他一眼。
同伴们笑着发生赞叹的声音。
黎枫把男生呵护的动作和女生的表情看在眼里，心想：这就是爱情吗？
最容易春心萌动的青春期，身边很多同学都在谈恋爱，没谈的也想谈恋爱。长得阳光帅气的他，不是被评为校草就是级草、系草，追他的人中，什么样的人都有，表白的方式各种各样，但他看着对方，心里没有一丝波澜。
出来社会后，身边也不是没有恩爱的夫妻和情侣，林星盛和陈梦茹从校服到婚纱，是恩爱的楷模，他平时看着他们也没什么感触。现在，看着眼前的这对情侣，黎枫对爱情好奇了起来，突然对何女士常说的“人还是要找个相爱的人相伴”有了模糊的感触。
心有所感，一回头，猝不及防对上祁衡屹正看着他的眼神，黎枫心里一动。
祁衡屹推开车门，走到他身边，和他一起靠坐在车头，原本清冷磁性的嗓音因为疲惫变得有些低沉，“怎么开来这边了？”
黎枫心里的涟漪还没散去，一时有些怔愣，“嗯？就看你睡得挺沉的，想着说随便转转，让你再睡会？”
祁衡屹：“你怎么了？”
黎枫：“我没事啊！”
祁衡屹凝视了他一会，“看着有点傻。”
黎枫瞬间回神，“哎，不带人身攻击的。”
祁衡屹看着前面草坪上趴着的那条呆萌哈士奇，手有点痒，想上去rua一把。
黎枫：“冯晓筱的案子破了？”
祁衡屹：“破了，已经发了通告。”
黎枫想起那些充满少女纯真的恋爱日记，心里其实有答案，但还是忍不住问一句，“林锐对她是认真的吗？”
祁衡不说话。
黎枫：“渣男！”
祁衡屹等他情绪平复一些后，说道：“走吧，去吃饭。”
黎枫：“不回去吃吗？”
祁衡屹：“在外面吃，这附近有一家不错的餐厅。”
黎枫在祁衡屹的带路下，把车开到了一家私房菜馆。私房菜馆装修得很典雅，古色古香，为数不多的几间包间隔音效果很好，很安静。
祁衡屹拒绝了服务员的服务，只让他们把菜送上来了。汤上来的时候，祁衡屹舀了一碗，放到黎枫面前，“这道沙榄木耳炖猪展不错，尝尝。”
黎枫舀了一勺喝，很简单的汤，但却炖出了不简单的味道，“嗯，挺好喝的。”
快吃完的时候，总经理进来，问用餐是否还满意，祁衡屹看向黎枫，黎枫笑道：“你们家的菜味道很有特色，吃过应该就会忘不了。”
总经理听到这么高的评价，很是开心，“谢谢黎先生的认可，我一定会把黎先生的点评告诉厨师。”
总经理临出包间前，状似无意地提了一句，“祁先生，祁小姐今天也在这边用餐。”
祁衡屹：“嗯。”
吃完饭，出去的时候，祁衡屹在停车场看到了祁晴的车，还有旁边一辆十分张扬惹眼的超跑。
黎枫：“要等一下祁小姐吗？”
祁衡屹打开车门，“嗯，上车等。”
他们没有等很久，一身成熟干练职业装的祁晴出来了，她身边是一个一手插兜，一手转着车钥匙的男人，走路一摇一晃。黎枫留意到祁衡屹扫了一眼那男人后，忍不住蹙眉。
祁晴站在车边和对方道别，对方貌似在邀请她坐他的车，祁晴站着不动。那辆张扬的超跑开走后，祁衡屹对黎枫说：“等我一会。”
祁晴看到他，很是意外，“你刚来还是准备走？”
祁衡屹：“他又开始逼你？”
祁晴撩了一下头发，“没事，我能应付。”
祁衡屹：“怎么应付，和一个你不喜欢，甚至是反感的人结婚？”
祁晴无奈一笑，“真到了那一步，我也只能认命，谁让我姓祁，身上流着他的血。”
祁衡屹：“为什么不和我说。”
祁晴：“你好不容易踏出这潭浑水，再沾上会弄脏你衣服。”
祁衡屹：“我会抽空回去找他，你不用管他，该干嘛干嘛。”
祁晴知道劝不了他，忍不住感叹道：“我这个姐有时感觉挺无能的，总拖累你。”
祁衡屹帮她打开车门，在她后背轻推了一把，“上车，回家，好好休息。”
回到车上的时候，黎枫问他：“有个姐是什么感觉？”
祁衡屹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这么问，看着他。
黎枫换了个问题：“你小时候怕你姐吗？我听一些先生女儿，后生儿子的父母说，弟弟最怕的人是姐姐，姐姐对弟弟那是绝对的压制。”
祁衡屹想起小时候被迫和祁晴分开的日子，含糊道：“嗯。”
黎枫看他兴致不高，没有再往下聊，车厢恢复安静，气氛却不尴尬。想当初坐祁衡屹车，他不说话，他坐在一旁，浑身不自在。
另一边，五星级酒店顶楼。
杨风把一份资料放男人的手边，“这是您要的资料。”
男人晃了晃酒杯，慢悠悠把杯里的红酒喝完，才拿起那份资料，看了一会，笑道：“真有意思。”
杨风恭敬地站在一旁，等候指示。
男人：“这两天心脏有些不舒服，帮我挂个号。”
跟在他身边多年，身为他最信任的左右手，杨风自然明白该挂哪个医院，哪个医生的号。
周三上午，黎枫看了20多个号，讲话讲到嗓子发干，看完一个病人，他拿起水杯，喝了好几口水，看一眼系统，还有最后一个病人，他拧紧瓶盖，按下一个。
推门进来的病人，不像之前的病人那样，一脸病容，身边跟着家属或者朋友。他一个人，脸色健康，脸上挂着一抹雅痞的笑，从容地在黎枫对面的椅子上坐下，“黎医生，你好。”
黎枫有时脸盲，但这个男人他印象深刻，他可是能挑起祁衡屹情绪变化的人，黎枫直觉他不是来看病的，但依然以对病患的态度面对他，“你好，请问你有什么不舒服？”
郑沅交叠双腿，双手交握，语气随意，“心脏有些不舒服。”
黎枫耐着性子，继续问道：“可以描述仔细一些吗，具体是怎么不舒服？”
郑沅：“我也说不上来，听说黎医生是行业新秀，医术高超，要不黎医生你听听？”
黎枫平静地和他对视片刻，笑道：“好啊，麻烦这位患者往我旁边坐。”
交叠双腿，坐姿闲适的郑沅，“黎医生，你这要求是不是违反职业道德，不是应该身为医生的你迁就患者吗？”
黎枫从容地指了指他办公桌侧边的一张椅子，“是你坐错了，你那是家属坐的椅子，这才是你应该坐的地方。”
郑沅不动，一眼不错地盯着他。
黎枫拿笔点了点桌面，“马上下班了，麻烦这位患者配合一下。”
郑沅突然又笑了，“黎医生，你挺有意思的，怪不得能接近那么排外的祁衡屹，做他的小跟班，感觉如何？”
黎枫看着他脸上的假笑，在心里揣测了一下他的心理，笑道：“和他一起住，和他一起吃饭，和他一起出门，被他罩着，照顾着，感觉棒极了！”
他猜对了，那天徐耀明说他和祁衡屹曾经是很好的同学朋友，他以前应该也被祁衡屹关照过，果然，听到他的话，被祁衡屹厌恶的郑沅，脸上的笑还在，但眼里的寒意愈深。
就在黎枫以为他要发怒时，郑沅嗤笑一声，站起身，掸了掸衣袖，慢条斯理道：“黎医生，这次就诊感觉良好，后会有期啊！”
在医院和医生说后会有期，神经病，黎枫笑道：“欢迎常来！”
等在医院门口的杨风，在郑沅上车后，问道：“老板，看诊结果怎么样？”
郑沅：“事情越来越有意思了，看来我回国回对了。”
晚上在家吃晚饭的时候，黎枫说起郑沅来挂号就诊的事，“祁衡屹，他是不是脑子有毛病，神经兮兮的。“
祁衡屹脸一沉，“他对你做什么了？”
黎枫：“没做什么，纯粹故意浪费医疗资源。”
祁衡屹：“以后他再靠近你，给我电话。”
黎枫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厌恶郑沅，但还是点头，“行，知道了。”
第45章
医大情侣湖畔, 陆禹白和叶新盈坐在一张石椅上。
叶新盈：“没想到不但周老师涉毒，林锐老师也涉毒，还因此杀了一个无辜的女生, 他们身为顶尖学府的教授，受过高等教育, 思想和自我把控力居然这么差。他们那么年轻, 前途光明, 这下什么都没有了。”
陆禹白：“周老师做假证，还涉毒，应该要判刑，我们现在参与的节目估计要黄。”
叶新盈：“丛一师兄有找过你吗？”
陆禹白：“没有。”
叶新盈：“丛一师兄和周老师关系那么好，你说丛一师兄会不会也？”
陆禹白：“从一师兄应该没有, 平时他的言行举止没有异常。”
叶新盈：“你当初怎么那么大胆，把看到周老师出现在林锐教授办公室附近的事告诉警察, 你不怕他们知道了报复你吗？”
陆禹白：“怕, 但那是一条鲜活年轻的生活，是我们的校友，我不能装作什么都没看到。”
叶新盈：“你还是小心一些吧, 他们是涉毒的人，谁知道他们有没有和那些毒贩有交往, 要是因此拔出萝卜带出泥, 谁也不知道那些丧心病狂的人会做出什么。”
陆禹白：“我相信祁警官, 他们会帮我保密的。”
叶新盈看他眼神坚定，对他点了个大拇指，“陆禹白, 你是我们当代大学生的楷模！”
陆禹白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笑笑。
林锐归案后, 周倍也被缉毒组那边带走。据林锐供述，他是在周倍的刻意引诱下才碰上毒的，但周倍在缉毒组那边什么都不说。
缉毒组队长莫文刚给祁衡屹打电话：“嘴巴很严，说明他知道的不少。”
祁衡屹：“慢慢审吧。”
莫文刚：“你知道他为什么碰毒吗？他三十岁就评上教授，这在全国都没几个，无论是网友还是媒体都在夸赞他青年才俊，但是最近这几年他没有取得很好的成绩，夸赞声渐少，他不甘心自己事业就此止步，也放不下那些虚名，听人忽悠说那东西能激发人的潜能，就碰了，他自己就是研究医学制药的，还试图研发攻克脑瘫的特效药，我看他才脑残。”
祁衡屹：“他们碰的就是“极奢”吧？”
莫文刚：“八九不离十。”
祁衡屹：“市局那边应该会把案子接过去。”
莫文刚：“你说对了，有文件下来了，挂了。”
祁衡屹下班路上给徐耀明打电话，电话响到快自动挂断才被接起。
徐耀明不知道祁衡屹气消了没，声音有些虚，“喂。”
祁衡屹：“转告郑沅，让他离黎枫远点！”
怎么又扯上黎枫了，徐耀明有些懵，“啊？好。”
祁衡屹回到家，发现黎枫在拆快递，“你喜欢看漫画？”
黎枫：“我偶尔看看，这是给小齐警官的出院礼物，是他最爱的一部漫画，我托关系买到了作者亲签的版本。”
祁衡屹：“你知道他明天出院？”
黎枫：“知道啊，怕他在医院无聊，我有时间会和他聊天，有时玩玩游戏。他说你明天去接他出院？”
祁衡屹：“嗯。”
黎枫：“我和你一起去吧。”
祁衡屹：“嗯，明早八点出门。”
黎枫：“好，我调闹钟。”
第二天去市一院的路上，路过一家花店，黎枫看到祁衡屹下车两分钟后，拿着一大束鲜花回来。神情冷峻的男人，手捧象征浪漫的鲜花，那画面咋一看有些突兀，再一看，让人忍不住想象他要送花的对象是什么样的。
那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才能般配地和他站在一起？
像祁衡屹这样冷硬的人，有一天会手捧鲜花跪地，虔诚地向一个人求婚吗？
黎枫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原本平和的心有些泛酸。
祁衡屹上车后，解释了一句，“何含珊他们订的。”
黎枫拿起水瓶，喝了几口水压下那阵酸涩，“挺好的，很漂亮。”
到了市一院，接过偶像亲手递过来的花，齐家俊激动道：“谢谢队长，我一定把它供起来。”
黎枫：
祁衡屹：“办好手续了？”
齐家俊：“办好了。”
黎枫看只有他一个人，奇怪道：“叔叔阿姨呢？”
齐家俊：“我堂妹今天结婚，他们听说队长来接我，就先过去帮忙了。”
黎枫把手里的漫画递过去，“恭喜出院。”
齐家俊看到上面的亲签，嗷呜一声，“这套漫画我也供起来。”
黎枫：
祁衡屹：“走吧。”
送齐家俊回家的路上。
齐家俊趴在前排椅背上，“队长，住了这么久院，我快闲得发霉了，我明天能不能去上班啊？”
祁衡屹：“老实在家待着，按时去做复健。”
齐家俊：“复健我肯定好好做，你就给我安排一个闲职呗，我每天去分局转一圈才会安心。”
黎枫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爱岗敬业的好青年，忍不住帮忙劝道：“习惯了忙碌，久不上班，确实挺难受的，心情的好坏会影响康复，要不你就让他上班吧。”
祁衡屹扭头看他，最后点了点头。
齐家俊乐呵呵地笑，“队长，没想到你还是耙耳朵，这么听媳妇的话。”
祁衡屹从后视镜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你还是在家好好待着吧！”
齐家俊后知后觉说错话，极力挽救道：“队长，我错了”
祁衡屹置若罔闻。
齐家俊看向黎枫，黎枫摊摊手。
最后，齐家俊还是得到了一份闲职。他的回归让分局的人都很开心，但更让何含珊、温语秋她们一众女同事开心的是，这个周末，影帝宋逸朗的新电影剧组要来他们分局取景。
何含珊：“啊啊啊，我要见到宋逸朗了。”
温语秋：“听说他很平易近人的，快把海报什么的准备好，到时让他签名。”
齐家俊：“不就是宋逸朗嘛，你们干嘛好像没见过帅哥一样，咱们祁队不比他更帅、更有男人味吗？”
何含珊：“那不一样，二次元和三次元是有壁的。”
到了周末，祁衡屹看到胡七八糟的一堆人和机器涌进分局，冷着脸去找陈海平，“您和上面为什么要同意他们来取景？”
陈海平：“这是一个很好的宣传机会，为什么不同意。”
祁衡屹：“宣传什么？”
陈海平：“宣传你们工作认真、宣法普法啊。”
祁衡屹他自己不喜欢这一套，但他不能因为自己个人的喜好而罔顾同事的福利，“给他们两天的拍摄时间，两天后办公室要恢复如常。”
陈海平无奈，“行，我去沟通。”
第一天，拍摄还算顺利，何含珊她们在剧组拍摄间隙，顺利要到了宋影帝的签名。宋逸朗签完名，还体贴地问了她们一句，“要合影吗？”
何含珊和温语秋激动对视，“可以吗？”
宋逸朗环视了一圈，“可以啊。”
剧组本来是打算到西城分局取景的，最后到东城分局，是宋逸朗和制作人、导演斡旋后的结果。
经纪人不明白他为何坚持想去东城分局取景，“可以告诉我原因吗？你现在是当红影帝，你的一言一行都影响很大，我这边需要根据你的计划去做应对突发状况的备案。”
宋逸朗：“没什么，就是想创造机会和一个人多接触一下。”
经纪人：“你有喜欢的人了？”
宋逸朗：“算是吧。”
经纪人沉默良久，“知道了。”
宋逸朗和何含珊他们合完影，笑道：“我有几个专业问题想问你们祁队，方便告诉我，你们祁队在哪里吗？”
何含珊：“你们挪用了他的办公室，我们祁队现在在训练场。”
宋逸朗往训练场方向看去，笑着道谢：“谢谢。”
黎枫托骨节未完全痊愈的福，过上了周末双休的生活。这周末林星盛也休息，下午，黎枫接到他电话，“锦旗做好了，你今天有空吗？我陪你送过去啊？”
黎枫：“什么锦旗？”
林星盛：“你住院的时候我不是和你说了吗，人家小齐警官舍命救你，我们应该给他做一面锦旗送去他单位。”
黎枫都忘了这回事，“你这面锦旗是不是做的时间有点太久了。”
林星盛：“找人定制的，时间久点没事，体现我们的诚意最重要。把你现在住的地方的定位发过来，我过去接你。”
黎枫只好把定位发过去，换衣服出门。
到了东城分局，看到摄像机，林星盛惊叹道：“嚯，小齐警官刚出院就坚持回归工作岗位后，这爱岗敬业的精神把媒体都感动了，这是要让小齐警官上新闻吗？”
黎枫仔细看了一眼机器，“这不是采访，好像是在拍电影。”
林星盛一把拉着一个路过的警察，“警官，你们这里在拍电影？来了哪些演员啊？”
路过的警察：“我不清楚啊，只知道宋逸朗来了。今天分局不是不接陌生来客吗？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这就要感谢齐家俊的大嘴巴了，他回归分局这几天，祁衡屹给他的闲职实在是闲，他无聊到处晃悠，昨天刚在分局保安大叔面前好好地夸赞了一番他们祁队和黎枫的恩爱。
保安大叔对黎枫的名字印象深刻，刚才以为他是来找祁衡屹的，登记过后就放行了。
黎枫带着林星盛找到梁志浩，当着梁志浩这个副队长的面，把锦旗赠予给了齐家俊。
齐家俊拿着锦旗嘿嘿笑，“黎医生，救你是职责，你不用这么客气的。”
黎枫看着他，再次诚恳地道谢，“要的，谢谢你齐警官。”
送完锦旗，林星盛拉着黎枫想去看影帝拍戏。黎枫眼神四处乱瞟，心下奇怪，祁衡屹不是来上班了的吗，怎么没见他人？
第46章
黎枫对明星拍戏没兴趣, 把林星盛带到何含珊身边，让他们一起看。何含珊看他眼神乱瞟，机灵道：“黎医生, 你是在找祁队吗？他在训练场。”
黎枫对她笑笑，独自往训练场走。
宋逸朗撇下助理, 来到训练场, 在攀岩训练墙下面找到了祁衡屹, 祁衡屹刚训练完，正在休息，看到他，也不说话，只礼仪性地微颔首。
宋逸朗笑道：“祁队长, 很抱歉，因为拍摄的问题, 耽误你们办公了。”
祁衡屹：“嗯。”
宋逸朗没想到他会顺着自己的话点头, 一时有些尴尬，但他很快就把那点尴尬的表情收了起来，自然地转换话题道：“祁队长, 你们平时训练都训练些什么项目？”
他还穿着一身警装戏服，祁衡屹看着他的戏服回道：“你找我有事吗？”
宋逸朗有些挫败, 祁衡屹真的是刀枪不入, 基本的问题都不接, 就在宋逸朗准备打退堂鼓时，祁衡屹两鬓的汗水滑过线条冷峻的侧脸，流向修长的脖颈, 消失在衣领里。这个男人太迷人了，一举一动都是满满的荷尔蒙, 为这样的男人主动也不算落面子，宋逸朗决定不再迂回，直接打直球，“有。”
祁衡屹平平地看向他。
宋逸朗：“祁队长是做实事的人，不喜欢客套，那我也爽快一回，实话实说，祁队长，从搬到现在的小区，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被你吸引了，对你很有好感，我们可以交换联系方式，交个朋友吗？”
黎枫在训练场环视了一圈，没看到祁衡屹，正原路返回去找林星盛，中途碰到龙教练。
龙教练：“黎医生，来找祁队吗？”
黎枫心想我脸上写了我要找祁衡屹这几个字吗，怎么每个人都知道我想找他，尬笑地点点头，“对。”
其实他也不知道找祁衡屹要干嘛，可来到分局就是忍不住地寻找他的身影。
龙教练往攀岩墙那边一指，“祁队在攀岩墙那边，你过去应该就能看到他。”
黎枫：“好的。”
黎枫刚来到攀岩墙背面，还没转过去，就听到一道有些熟悉的声音在对祁衡屹告白“祁队长，从搬到现在的小区，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被你吸引了，对你很有好感，我们可以交换联系方式，交个朋友吗”。
出于教养，黎枫没有继续往下听，马上转身离开。原路返回的路上，他脑海里一直在回响那句“对你很有好感”。这是在告白吧？是谁在向祁衡屹告白？声音很熟悉，但就是想不起来在哪听过。
一直到回到拍摄现场附近，看着那些专业的摄影装置，黎枫突然就想起来了，这个声音是影帝宋逸朗的声音。
影帝宋逸朗向祁衡屹告白，祁衡屹会答应吗？
黎枫想起上次徐耀明餐厅的开业典礼，那时宋逸朗看向祁衡屹的眼神，喜欢之意就很明显，但是祁衡屹的态度很冷淡，那么冷淡，他应该不会接受宋逸朗的告白。
但是，宋逸朗身为有口皆碑的当红影帝，颜值在帅哥云云的娱乐圈也非常能打，更何况他还很有人格魅力。有钱有名有颜，这样的人主动告白，应该没人能扛住吧，祁衡屹会不会心动？
这两个念头一直在黎枫脑子里打架，在祁衡屹出现在他面前时，达到了鼎盛。黎枫试图从他的表情上分析一下结果，但是祁衡屹表情正常，和平时没区别，他看了半天也没看出过所以然，反倒让自己抓心挠肺的，失落。
黎枫和林星盛走的时候，祁衡屹也准备下班了，他问黎枫：“你没开车过来？”
黎枫：“没。”
祁衡屹：“那你等我一会，坐我车回。”
黎枫：“行。”
回去的路上，黎枫安安静静的，既不放音乐，也不说话，祁衡屹看了他好几眼，他都没察觉。
吃晚餐的时候，祁衡屹手机响，手机就放在餐桌旁边的柜子上，离黎枫比较近。
祁衡屹：“帮我拿一下。”
黎枫转身拿起手机，看到屏幕上的“宋逸朗”，心里一惊，所以，祁衡屹和宋逸朗交换联系方式了？？？
祁衡屹接过手机，去了阳台，阳台离餐厅比较远，一个字也没法听清他说了什么。黎枫往阳台那边瞅了好几眼，面前美味的食物顿时索然无味。
下午，在训练场，宋逸朗说出那番类似告白的话后，祁衡屹当即拒绝道：“不好意思，不可以，不交。”
收获三连“不”，第一次主动告白失败的宋逸朗低头苦笑，“祁队还真是实诚人。”
祁衡屹：“嗯，你还有事？”
宋逸朗：“祁队，或许你会觉得这是借口，但我真的有专业问题想咨询你，我这次饰演的是英雄林林麟，他的事迹很感动我，我想把角色演好，向英雄致敬。你放心，我就绝不会无故找你，只有在遇到瓶颈的时候，对专业产生怀疑时可能会问你，等电影拍摄完，我会第一时间把你的联系方式删掉。”
他说得诚恳，是借口，还是的确如此，祁衡屹有了判断，最后报了一串工作手机号。
黎枫把剩下的饭扒拉完，祁衡屹都还没回来，还在阳台讲电话。黎枫看了他一眼，回了自己房间。
平时吃完饭，他习惯玩会手机，大数据推送的新闻和内容依然是他感兴趣的，但是看不下去。放下手机，拿过笔记本电脑备课，一个小时过去了，删删减减，只做了两页PPT，一检查，发现了四五个错别字，干脆把这两页也都删除了。
水杯没水了，黎枫放下电脑，拿着水杯出去倒水，看向阳台，祁衡屹还在阳台讲电话，餐桌上没吃完的饭菜彻底凉了，原本美味的食物，现在看上去毫无食欲。黎枫倒完水，回到房间，越想越不能理解，祁衡屹平时那么寡言的人，居然能煲这么久的电话粥，他都和宋逸朗聊什么啊？
祁衡屹早就挂断了宋逸朗的咨询电话，一直在阳台是在回复工作消息，黎枫出来倒水时，他是在和齐家俊通电话，让他别来分局了，抓紧时间复健。
但黎枫不知道，洗完澡出来，躺到床上都还在琢磨他和宋逸朗，也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睡前琢磨祁衡屹琢磨多了，当晚，好不容易睡着后，黎枫梦到了祁衡屹。
梦里，祁衡屹和一个面孔模糊的人接吻，告诉他他谈恋爱了，他要和他马上离婚。梦里的黎枫难受得喘不上气，要窒息般痛苦，他拼命挣扎想醒过来，迫切地想阻止祁衡屹和别人谈恋爱，就在他难受得以为自己会痛苦而死时，梦境一转，那个和祁衡屹接吻的面孔逐渐清晰，他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那是他自己。所有心痛到窒息的感觉像潮水退去，喜悦汹涌而至，填满心房和胸腔。
梦里，祁衡屹的吻由温情到逐渐失控，冷峻的脸，薄薄的嘴唇，表情看起来很正经严肃，可是他手上的动作却欲到不可描述，那扑面而来的压迫感和荷尔蒙，让梦里的黎枫瘫软如水。
“丁零零”
睡前忘了关的闹钟把黎枫从旖旎的梦里叫醒，睁开眼，看着天花板，黎枫懵了，他居然做梦梦到祁衡屹了，而且还是春梦，想到梦里祁衡屹对自己做的那些事，黎枫浑身像过电一样，酥麻不已。
酥麻过后是无尽的空虚，久不自力更生的某处，因着这个春梦，一直叫嚣着，黎枫怎么努力也平息不下来，只好掀开被子往浴室走。哗啦啦的水声掩盖了那极力压抑着的粗喘，过了很，烟雾缭绕了整个浴室，问题依然还是没有解决，黎枫看着自己的兄弟，无奈叹气。
脑海里猛地想起梦里祁衡屹对它做的事，只是想想而已，那感觉就汹涌而至，不一会，水声里响起一声满足的叹息。
黎枫靠在浴室冰冷的墙上，心里感到莫大的满足，同时又十分的羞耻，觉得冒犯了祁衡屹，居然想着他做这样的事。黎枫双手掩脸，在浴室待了很久才出去。
从房间出来，迎面碰上祁衡屹，想到自己刚才想着他做的自渎行为，黎枫脸一下子变得滚烫，不敢直视他，眼睛看着别处，尴尬道：“早。”
祁衡屹盯着他，“你发烧了？”
黎枫有些慌张，“啊？没有啊。”
祁衡屹：“那你脸怎么那么红？”
黎枫：“可能天气变热了。”
室内恒温，祁衡屹奇怪地看着他。
黎枫：“那个，我时间来不及了，我先去上班了。”
祁衡屹一句话定住落荒而逃的他，“你现在周末不是双休吗？”
黎枫：“哦，对，我现在双休。”
祁衡屹蹙眉，“你真的没事？”
黎枫就差指天发誓了，“没事，没事，真的没事。”
祁衡屹还想说什么，最后是何女士的及时来电救了黎枫。
黎枫看着来电，心里感激流涕，“妈。”
满含深情的一声妈，把黎爸听得一愣，“多大的人了，好好说话，别这么肉麻。”
黎枫轻咳一声，恢复正常声调，“爸。”
叫得毫无感情，像叫后爸。
黎爸：
黎枫：“爸，怎么了？”
黎爸沉默了一会才开口，“小枫，你外公快不行了，但他坚持不肯转院去A市，或者是别的城市，你看你”
黎枫拿着手机的手一紧，好一会才回道：“知道了。”
第47章
祁衡屹看黎枫挂完电话后, 脸上的红潮褪为苍白，关心道：“发生什么事了？”
黎枫抓着手机，心乱如麻, 勉强维持镇定，低声道：“没事, 既然不用上班, 那我再去睡会。”
祁衡屹今天上午本来和梁威、何硕有约, 看着关上的客卧门，直觉黎枫遇到了不好的事。祁衡屹拿出手机，推掉了约。
黎枫回到房间，仰坐在房里的单人沙发上，关于宜市的一些片段在脑海里飞快掠过。这个地名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他的记忆里了。
黎枫在沙发上坐了好一会, 最后还是站起来，推门出去。
坐在沙发上的祁衡屹看过来。
黎枫看到了他眼里的关心, 解释道：“我外公病重。”
祁衡屹：“你外公现在在哪？”
黎枫：“宜市。”
宜市市隔壁省的一个小城, 祁衡屹本想问需要帮忙联系A市的医院吗，想到黎枫自己就是医生，在医疗系统有人脉, 遂转问道：“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黎枫摇摇头：“不用，我先回去看看。”
祁衡屹：“你怎么回去？”
黎枫：“坐高铁。”
祁衡屹：“现在回？”
黎枫打开手机订票, “嗯。”
祁衡屹：“我送你去高铁站。”
刚起床时的那阵羞赧已经过去, 但黎枫还是有些不好意思面对他, 而且他现在心情复杂，只想一个人，“不用, 我打车过去就行。”
他现在情绪起伏明显，祁衡屹不放心他, 坚持道：“我送你。”
黎枫没办法，“那走吧。”
祁衡屹看他两手空空，“你不用收拾行李？”
黎枫：“不用，我下午就回来。”
祁衡屹虽然觉得奇怪，却没有多问。
来到高铁站，黎枫临下车前对祁衡屹道：“谢谢。”
祁衡屹看着他：“嗯，路上小心。”
黎枫站在高铁站广场，目送祁衡屹的车离开，不一会消失在车流中，他在原地站了一会，才抬步往进站口走。
A市某个不为普通人所知的会所。
徐耀明带着刚找的小情儿来找郑沅，郑沅身边也带着一个小情儿，徐耀明扫了眼郑沅的小情儿，咋一眼看过去，感觉有点眼熟，忍不住多看了两眼，仔细一看，却又不觉得熟悉了。
郑沅笑问他：“喜欢？喜欢就带去玩玩。”
徐耀明忙收回目光，“不是，只是觉得有点眼熟。”
郑沅好像突然来了兴致，一把把小情儿扯到怀里，“你觉得她像谁？”
徐耀明摆摆手，“看错了，仔细一看又不眼熟了。”
郑沅捏了捏小情儿秀挺的鼻子，笑得一脸邪气。
徐耀明把自己的小情儿打发出去，郑沅也对小情儿使了个眼色，小情儿却会错了意，以为他想喝酒，殷勤地嗲声道：“沅哥，想喝哪个酒，我给你倒呀。”
郑沅脸一冷，呵斥道：“滚。”
小情儿被他吓一跳，以为他再也不要她了，最近抱上郑沅的大腿后，她一个普通女孩算是彻底开了眼界，知道了有钱人可以有钱到什么程度，郑沅助理随意给她转的零用钱都是她爸妈十年的工资，体验过花钱不用管价格的生活后，她再也不想过回以前的生活。
小情儿梨花带雨地扑在地上，哀求郑沅，“沅哥，我错了，你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徐耀明看戏一般看着她，不明白郑沅为什么会找这么一个不识情不识趣的美人。
郑沅穿着皮鞋的脚一抬，小情儿被他踹出去两米远，痛得再也哭不出声。
徐耀明不笑了，不赞同地看向郑沅，“对女人动手？”
郑沅无所谓道：“你心疼？”
徐耀明按铃，让服务员进来把那匍匐在地的女孩扶出去。
包厢里剩下他们两个的时候，徐耀明点了支烟，透过烟雾看郑沅，“你这次回国，脾气怎么暴躁了这么多。”
郑沅也点了支烟，把玩着打火机，“我一直都这样。”
徐耀明：“你和老祁到底是怎么了？”
郑沅忽然又笑了，“他是不是让你转告我离那姓黎的远一点？”
徐耀明：“你说的是黎枫？他和老祁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老祁说他们是朋友，你还不相信老祁说的话？他从不屑于撒谎。”
郑沅看着他，“你那么了解他，你觉得他会让朋友长期住在他家？”
徐耀明：“你是说老祁和黎枫现在住一起？”
郑沅：“你和他那么好，你不知道？”
徐耀明：“我是不知道，但我相信他和黎枫是清白的，要是他们真的又什么，老祁绝不会介绍黎枫为朋友，这不是他的做事风格。”
郑沅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多少年了，你还是习惯维护他。”
徐耀明：“不是维护，他就是这样的人。你和他到底有什么矛盾，需要牵扯到黎枫？”
郑沅：“你一直维护他，还没见过他维护谁吧？你不好奇他维护某个人的样子吗？”
徐耀明拧眉，“郑沅，老祁的性格你知道，你别玩过火，作为老同学，我言尽于此，我先走了。”
徐耀明走后，郑沅阴沉着脸，过了一会，让服务员把刚才那个小情儿送回来。刚才肠子快被踹断了的小情儿，听到郑沅找她，以为郑沅消气了，想哄回她，马上忍痛回到包厢，抱着肚子，朝郑沅撒娇道：“沅哥，你刚才踹得人家好痛呀，要你呼呼才不痛。”
郑沅解开袖扣，慢条斯理地挽袖子，朝她勾勾手指。
小情儿开心地挪过去，“我就知道沅哥最好了。”
郑沅在她秀挺的鼻子上摸了摸，柔声道：“确定要呼呼？”
小情儿娇羞点头：“嗯嗯。”
“啪啪”
小情儿不敢置信地捂着脸看向郑沅，“沅哥，你打我？”
郑沅一把抓住她头发，低头在她秀挺的鼻子上亲了亲，然后一拳朝她鼻子挥去。小情儿还没来得及痛呼出声，身上本就清凉的裙子被郑沅一把撕裂，郑沅嘴里叼着烟，一把抓过一个红酒瓶
“啊”小情儿的一声声哀嚎响遍包厢，半个小时后才逐渐减弱。
郑沅掸了掸有些皱的衣袖，信步离开包厢，对门口的杨风道：“给那姓黎的找点麻烦。”
祁衡屹送黎枫到高铁站后去了分局。
今天是宋逸朗他们剧组最后一天拍摄，祁衡屹到的时候，绕过他们拍摄的场地，直接去陈海平办公室。
今天是拍摄的最后一天，但何含珊温语秋她们却不怎么蹲现场了，躲在大办公室一角咬舌头。
许均博觉得奇怪，问她们：“你们偶像马上就要离开了，你们不再蹲一蹲现场吗？”
何含珊摇摇头，“不了，我还是觉得黎医生和祁队比较般配。”
这下连何昶都觉得奇怪了，“这和黎医生有什么关系？”
温语秋低声道：“听说宋影帝喜欢祁队。”
许均博：“他们都不认识吧，话都没说一句，你这谣言哪来的？”
何含珊：“龙教练看到宋影帝单独去找祁队了，宋影帝自己的助理也不小心说漏嘴，被人听到了。”
许均博：“我去，龙教练这么八卦的？”
何含珊：“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宋影帝喜欢祁队，虽然宋影帝也很帅，人也很nice，但我还是黎医生和祁队更般配，他们两个站一起时周围都在冒粉色泡泡，那个氛围感绝了。”
温语秋赞同地猛点头。
“别在背后议论他人，干活去。”
祁衡屹一句话，大家立马噤声飘回工作岗位。
下午，祁衡屹提前补休了两个小时，四点离开分局，直接往祁家老宅开。每个月最后一个星期的周日是祁家家族聚餐宴，祁衡屹已经好几年没有回去了。
到祁家老宅的时候，家里的佣人看到他，连忙跑进去汇报管家。祁衡屹无视大家看到他时的讶异，直奔餐厅。
他爸祁远松，他二叔祁远慎、二婶何玟、三叔祁远振、三婶柳思意，堂弟祁衡安、祁衡闻两个堂妹祁衡雯、祁衡瑜，他姐祁晴，一大家子都在。
看到他进来，小辈们都站来喊“大哥”，长辈们也笑着和他打招呼“衡屹回来啦”。坐在主位的祁远松冷哼一声，“你还知道祁家大门朝那边开？”
祁衡屹对弟妹们点点头，喊道：“二叔、二婶、三叔三婶。”
除了祁晴，没人听出他的停顿和那声含混而过的三婶里的嫌弃。
祁远松等了半天，没等到一声爸，一拍桌子，“你眼里还有我这个爸吗？”
一桌子人全都不说话，有人在看戏，有人在暗喜，只有祁晴眼带担忧，祁衡屹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
祁衡屹：“你知道李家长子李楠顺是个什么样的人，你还强迫祁晴和他约会？”
祁远松：“他是爱玩了一些，但他是李家独子，家庭成分简单，你姐嫁过去不用受妯娌的委屈，不好吗？”
祁衡屹：“攀上李家，你们打的是什么算盘，你们自己清楚。祁晴可以结婚，但对象必须是她自己找的，她的婚姻不会是祁氏的垫脚石。”
这个“你们”听得祁远慎和何玟眼神疑惑地对视了一下，柳思意则是看了祁远松一眼。
祁远松的权威被祁衡屹当着一众小辈无视，恼羞成怒，怒斥道：“我是她爸，有我这个爸在，她的婚姻轮不到你插手。”
祁晴突然开口：“我不喜欢李楠顺，我不想嫁给他。”
祁远松抬手就咂了手边的酒杯，“你们姐弟反了天了，联手忤逆我！”
祁远松气得大喘气，柳思意倒了杯温水递给他，对祁衡屹道：“衡屹，你难得回来一次，你爸看到你心里是很高兴的，给三婶个面子，少说两句，先坐下，我们一家人把饭好好吃完。”
祁远慎也开口道：“衡屹，你三婶说得对，少说两句，先坐下好好吃饭。”
祁衡屹：“我还有事，不吃了。”
离开前，他看着祁远松眼前那杯温水，说道：“别逼祁晴，你上次住院，我在你病房说的话不是唬你。”
祁远松想起他说的那句“有你这个行走的参考榜样在，他也不是没机会，毕竟你是他最崇拜的大伯，他对你从来都是有样学样”，当时只觉得他话里有深意，现在一细想，心里一惊。等他回过神的时候，祁衡屹已经走远了，只能骂一句：“逆子！”
祁晴在祁衡屹看过来，让她一起走时摇摇头，她怕她也走了，祁远松真会被气晕，让祁衡屹担上一个气死父亲的罪名。看祁远松在祁衡屹走后，怒气莫名消散了一半才放心。
祁衡屹从祁家老宅回到家已经七点，黎枫没在家里，他不是说下午就回来吗？祁衡屹随手拨了黎枫的电话。
黎枫到了宜市时，黎爸在出站口等他，父子俩见面后，黎爸拍了拍黎枫肩。
黎枫：“爸，没事。”
上车后，黎爸问黎枫：“直接去医院还是先去吃东西？”
黎枫：“我不饿，直接去医院吧，之前状况不是还可以吗，怎么突然严重了？”
黎爸：“昨天中午，你妈看他睡着了，就出来吃午饭，平时他睡着后都是一个小时后才会醒，我们每隔十分钟就会进去看一下，昨天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睡着不到5分钟就醒了，也不出声，自己起床的时候，没坐稳，从床上摔下去了。”
老人摔倒后果很严重，黎枫身为医生自然清楚。到了医院，病房里黎枫小姨和何女士都在。
黎枫：“妈，小姨。”
小姨笑道：“小枫来了，坐高铁累吗？”
黎枫：“不是很累。”
黎枫来到病床边，原本睡着了的何老爷子，突然睁开浑浊的双眼，抬起枯瘦，长着老年斑的手，含糊道：“小枫。”
黎枫抓住他的手，喊道：“外公。”
一嘀泪从何老爷子的眼角滑落，嘴巴一阵嗫嚅，过了好一会，哽咽道：“外公对不起你！”
黎枫强忍下心里的百般滋味，回道：“没事，都过去了。”
何女士在一旁抹了把眼泪，而黎爸和小姨也面色沉重。
黎枫忍受不了这个氛围，对他们说道：“我去和医生聊聊。”
出了病房，黎枫才稍松口气，来到医生办公室，医生正在写病历。
黎枫：“于医生打扰一下，方便和你了解一下12床何庆泊的病情吗？”
听到黎枫的来意，医生有点不耐烦，“老人家的病情，我已经和你们家属说过了，大毛病没有，但是人老了，身体各项机能退化，昨天在家还摔了一跤，老人摔跤是很危险的，你们家属没看管好老人，一遍遍问医生有什么用？”
黎枫：“既然你忙，那麻烦你把老人的各项检查和片子给我，我自己看就行。”
医生：“你自己看什么看，你看得懂吗你。”
他越气恼，黎枫越淡定，“你刚才打了个心慌，这是非医学用语。”
医生狐疑地看着他，“你是干什么的？”
黎枫：“医生。”
医生悻悻地把心慌改为心悸，“你也是医生，你怎么不早说？”
黎枫这会心情不好，懒得和他计较，要不然他肯定和他好好探讨一下职业素养。
最后，医生把何老爷子的各种检查数据和片子给黎枫看，黎枫自己看完后，心里对何庆泊的身体状况有了大概了解。
黎枫离开医生办公室回病房，想到病房中的气氛，他走得比较慢。
“哟，这是黎枫吧？”
黎枫下意识抬头，看清眼前妇女的脸，认出她是谁后，凝眉肃脸。
俞惠玲眼慈目善地看着黎枫，“你五官和初中时一样，只不过张开了，现在成熟了，也更加帅气了，我一眼就认出来了。”
黎枫实在不明白，她是怎么做到在两幅天差地别的面孔中切换自如的，冷着脸，越过她往前走。
俞惠玲：“哎，黎枫，你这孩子，你以前经常来我家玩，你和我儿子吕斯艋是好朋友，你不记得我了吗？”
黎枫怎么可能不记得她。
当初他和她儿子吕斯艋并不熟悉，是她叫吕斯艋和他做朋友。那时他刚转到宜市不久，吕斯艋虽然学习成绩不好，但人不错，对同学很大方，也讲义气，就和他交上了朋友。
吕斯艋是个很粗心的人，经常丢三落四，黎枫陪他回家拿过几次饭卡、校卡，每次陪他回家的时候，俞惠玲都会很热情地招待他，转挑贵的水果往他面前放，拼命留他在家吃饭，临出门还要往他书包里塞好吃的，总是把他送到小区门口才会回去。过完年再开学的时候，还会让吕斯艋给他带红包。
但就是这样一个对他这么好的阿姨，在那件事出来后，骂他骂得最难听。
第48章
黎枫回到病房, 把何庆泊的病情仔细给何女士和他小姨解说了一遍，最后说道：“这里的医疗设备跟不上，最好转院去A市的大医院, 你们看转不转，转的话我就联系医院和护送的救护车。”
小姨：“你外公不会去的, 他总说落叶归跟, 来医院前他就说过, 他哪里都不去，他最后的时光他要留在宜市留在家里，他经常叮嘱我和你爸妈，不要让我们让他医院咽气。”
何女士：“嗯，你外公不愿意去外地。”
黎爸：“老爷子的犟脾气你也清楚, 勉强他，可能效果回适得其反。”
正说着, 何庆泊醒了, 浑浊的双眼清明了很多，“碧珍、碧华，去办出院, 我想回家。”
何碧珍：“爸，现在不能出院。”
何碧华：“对, 爸, 医生不让出院。”
何庆泊坚持：“那你们签和医院签个协议, 签了协议，他们肯定让，去吧, 我想回家。”
两姐妹面面相觑，都很为难。
何庆泊看她们不动, 该催黎枫：“小枫，你去帮外公办出院，外公看到你了，现在唯一的愿望就是回家。”
黎枫看向何女士，何女士看向自己亲妹，最后是黎爸开口：“要不听爸的吧。”
何女士两姐妹看何庆泊坚持要出院，甚至要自己动手拔点滴，只好同意办出院回家。
出了医院，临上车前，何女士和黎爸对黎枫道：“小枫，你不想回去的话，你找家酒店，晚点我和你爸去找你。”
都回到宜市了，也无所谓回不回去了，黎枫回道：“我和你们回去。”
黎爸开车带何女士和何碧华，不想挤着何庆泊，黎枫让他们四个坐一车，他自己打车回去。
黎枫本以为决定来宜市的那一刻，自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当出租车司机左蹿右蹿，突然从宜市第一中学门口那条街蹿出来，宜市第一中学那几个大字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出现在黎枫视线里。
十多年过去了，宜市第一中学类似牌坊的大门口一点都没变，匾额上宜市第一中学几个字已经有些斑驳，大理石柱子上有一层薄薄的灰，起了铁锈的铁门锁着，从缝隙看进去，还能看到操场那棵大香樟树。
对很多人而言，母校象征着青春和成长，而对黎枫来说，宜市第一中学是青春时期午夜梦回时泪湿的枕头，是屈辱，是流言蜚语，是辱骂
黎枫小学毕业那年，何女士和黎爸被外调到西北，那边环境比较艰苦，黎枫不适应，过去一个月有半个月在低烧，他爷爷奶奶照顾不了他，最后没办法，只好把他送去宜市他外公家。
黎枫在宜市读了两年半初中，只有刚开始那一两个月有些不适应，但很快也交上了新朋友，最开始认识的是吕斯艋，吕斯艋性格外向，黎枫自己也是很开朗的人，后来通过吕斯艋又认识了很多同龄人，黎枫对初一、初二在宜市的生活感觉还是挺不错的。
初三的时候，有一天，几个男生一起去吕斯艋家里玩，当时俞惠玲夫妇不在家，吕斯艋用他家的二手台式电脑给他们找电影看，刚开始看的是正常的电影，看着看着电影里的情侣开始接吻，几个男生都有点不好意思。
吕斯艋突然关掉电影，重新点开了一部新电影，对他们坏笑道：“给你们看一个好的。”
那是一部三级片，其实拍得不好，粗制滥造，但对于那时没看过这种尺度的他们来说，是震撼的、激动的，都看得起了反应。吕斯艋还坏笑着在每个人的那个地方摸了一把，摸到黎枫的时候，吕斯艋惊讶道：“靠，黎枫，你怎么没反应？这片子不够刺激吗？你看过更刺激的？”
黎枫没看过这种片子，但他看着片子里不打码的男女主角亲密接触，没有任何感觉，他当时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没有反应，含糊把吕斯艋他们应付过去了。
后来，有一次他在外公家的电脑查学习资料，不小心点进了一个广告，那是一个色情网站，一堆男女主角里有一对男男主角，黎枫手比脑快，点开后，看到两个男男的大尺度肢体接触，看了一会，他起了反应。
这次后，他慢慢意识到自己的与众不同。
但那时候何女士他们不在他身边，何庆泊是个古板的退休教师，对他管教很严，只管教他的学习，从不和他谈心。
自己的与众不同，让黎枫感到迷惘、害怕、恐惧，那段时间他经常走神，学习成绩从年级前□□步到一百名外。何庆泊对他抓得更严，把家里的电脑卖掉，让他把所有时间都用在学习上。
独自摸索的黎枫，差点被未知带来的心理压力压垮，在上信息课的时候，终于忍不住搜索了相关的关键词。既想知道答案，又害怕被同学发现，心里紧张得不得了，他只顾着不让左右的同学发现，疏忽了后背的视线，当他察觉的时候，班主任田赫已经在他身后站了好一会。
黎枫慌乱地关掉网页，他本以为田赫会斥责他，没想到田赫只是轻柔地拍了拍他的肩，对他低声道：“下课去我办公室找我。”
下课后，黎枫心慌慌地去找田赫，一想到他很可能会联系家长，把他搜索的内容告诉何庆泊，黎枫就恐惧不已。
那时宜市一中的教师办公室分为三个，三个年级各一个办公室，年级所有老师都在一个办公室。办公室旁边的房子就是每个老师的单人宿舍，校领导管理很松散，很多老师很少在办公室办公，批改作业、备课，基本都在各自的宿舍。
黎枫忐忑不安地来到办公室后，田赫以办公室人太多为由，把他带去了他宿舍。黎枫当时很感激他能细心地照顾他的隐私。
教师宿舍很简陋，只是一间十来平的房间，里面摆着床、一张桌子，一张椅子。田赫让黎枫坐到椅子上，给他倒了一杯温开水，非常温柔地问他：“黎枫，你刚才在信息课为什会搜索‘为什么看男男视频会起反应’？”
黎枫低着头不说话。
田赫继续温柔地引导他：“是因为你有这样的困扰吗？”
黎枫看他态度很好，再加上出于天生对老师的信任，犹豫过后，点了点头。
田赫笑着扶了一把眼镜，看向他的目光更加温柔了，“其实，这是很正常的事。”
黎枫倏地抬头看他，“很正常？”
田赫肯定地点头，“对，很正常。因为这个世上不单有异性恋，也就是男女之恋，还有同性恋，也就是男男之恋、女女之恋。”
第一次听到同性恋这个词，黎枫心里十分震撼，直愣愣地看着田赫。
田赫继续道：“如果你看到男男亲密接触视频起反应，看男女亲密接触视频没反应，那你应该是同性恋。”
黎枫终于确定了自己的与众不同是什么，心里既松了口气，也担忧，因为他直觉同性恋并不简单。
果然，田赫说道：“不过在世俗的眼里，异性恋才是正常的爱恋，同性恋在大部分人心里不是爱恋，是病。所以，你现在知道自己是同性恋了，最好保守好这个秘密，不要让其他人知道，不然别人会歧视你。”
黎枫听了，心里很难受，感觉自己头上压了一座大山。但田赫接下来的话让黎枫感到很窝心。
田赫：“你刚发现自己的性向，肯定会有很多的疑问，你外公年级大了，他绝对接受不了你是同性恋，你爸妈又离你那么远，这样，每个周五晚上，你来我这，我帮你释疑，以及帮你科普相关知识。”
黎枫心里一暖，真诚感谢道：“谢谢田老师！”
田赫送他出门时，把手搭在他肩上，在他肩膀捏了一下，“别担心，有事来找我，知道吗？”
黎枫满怀感激地离开了他宿舍。
从那以后，黎枫去过好几次田赫办公室，田赫找了一些有关同性恋的书籍给他看，每次都把他留在他宿舍看，理由是担心别人发现他看这些书，会知道他的性向。黎枫看书的时候，田赫会去洗澡，每次都穿着内裤就出来，当着黎枫的面擦身，擦干身上的水后，也不穿衣服，就穿着一条内裤在黎枫面前走来走去。
如此两次后，黎枫不再去他办公室，他直觉田赫的行为怪怪的，他甚至怀疑田赫是不是也是同性恋，要不然他为什么会知道那么多。但田赫给他看的书籍里说同性恋是不会对异性起反应的，田赫结婚了，而且还有一个儿子。
黎枫想到这，打消了心里的怀疑，甚至对田赫产生了内疚，觉得他对他那么好，他还怀疑他。基于这，在他连续三周都没有再去田赫宿舍后，田赫让他到他宿舍时，他没有拒绝。
那天，是英语老师的晚自习，田赫让英语老师通知他，让他去他宿舍找他。黎枫一进门就闻到了田赫身上淡淡的酒气，但这次田赫的穿着是正常的，衣服和裤子都穿得好好的。
黎枫恭敬道：“田老师，您找我？”
田赫对他招手，让他在椅子上坐下，顺手把他留了一条大缝的门关上，“你这几个星期怎么都不来我这了？”
黎枫：“我对同性恋的了解已经差不多了，不好意思经常打扰田老师。”
田赫注视着他白皙稚嫩的脸庞，“其实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只有一个很重要的知识，还没告诉你。”
黎枫好奇道：“是什么？”
田赫掰着他肩膀，让他转个向，面朝桌上的电脑，然后，田赫从他背后伸手，点了几下鼠标，电脑里出现了两个男男视频。
田赫让他看的这个男男视频的尺度可比他自己上次在广告网页上看到的大多的，田赫在播放键那点了一下，直冲黎枫眼里的就是一个男人跪在沙发上，他身后站着一个男人，他们都没穿衣服
这一下子播放出来的画面，让黎枫看得双眼圆睁，不可思议地盯着他们身体相接的地方，全身僵硬，感官失灵。
过了好一会，他才从震撼中回神，然后察觉到田赫炙热的气息就在他耳边，田赫不知道什么时候脱光了，隔着椅子靠背紧挨着他，那之前温柔的声音，变成了恶魔的低喃：“同性恋是怎么□□的，这是我教你的最后一课，学会了吗？老师帮你实践一下。”
黎枫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恶心想吐，他猛地站起来，重重地推了一把田赫，飞快地往门口跑。但是田赫的动作更快，一把拽住他胳膊，把他往床上推，读初三的黎枫力气比不过他，被他推倒在床上，田赫往他身上扑下来，在他即将吻下来的时候，黎枫用尽全力，在他脸上狠揍了一拳。
田赫歪了歪头，随即笑了，“黎枫，让老师再教你最后一个知识，乖乖的，老师让你体验体验什么是极致的爽，别怕，体验过后，你一定会主动再来找我要。”
黎枫被他的厚颜无耻气到想杀人，他想起进门的时候看到床头柜有一个保温杯，他伸长手去够，摸到后，拿着保温杯对着田赫的头狠命地一咂。趁田赫吃痛卸力，一把推开他，打开房门，飞奔回家。
他到家的时候，还没到下晚自习的时间，何庆泊看到他书包都没拿，空手翘课回来，气得拿棍子在他腿上抽了好几下，黎枫站着让他抽，等他不抽了，回到房间，反锁房门，无措地蹲在地上，咬着拳头，无声地流泪
不知道哭了多久，何庆泊在门外吼：“你妈让你接电话。”
不一会房间里的固话分机响了，接起电话，何女士在电话那头温声道：“小枫，外公说你提前从学校回来了，是不是身体哪里不舒服？”
黎枫竭力隐忍的情绪一下子决堤，哭着喊了一声：“妈”
何女士在电话里交待他，不要动他现在穿着的衣服，他小姨很快就到。何女士第一时间报了警，并和黎爸用最快的速度从西北赶了回来。接下来就是很长一段时间的兵荒马乱。
田赫因为□□未成年人未遂，还是他的学生，社会影响大，性质恶劣，再加上他被抓后，有两个已经毕业的学生也向警方说曾遭他猥亵，最终被判15年。
这件事发生后，何庆泊大骂黎枫不学好，上网净学些乌七八糟的东西，还让何女士带他去戒同所戒掉性向。
那时候同性婚姻法还没通过，宜市又是一个小城，很多人连同性恋是什么都不知道。再加上要保护黎枫未成年人的隐私，案子没有公开审理。但一些人还是知道了一些风言风语，吕斯艋他们再也没有来找过黎枫，背地里还说黎枫恶心，说黎枫平时看着他们，脑子里可能是在yy他们。
而家长们，很多也在骂黎枫。
田赫是个表里不一的禽兽，在外面，在家长面前，他是一个尽心尽责的班主任，难得的省优秀教师，他带的班级，初升高升学率在全市前列前茅，很多家长都说，进了他的班，半个脚就踏进了重点高中。
最重要的是田赫已婚，还有一个儿子，一些家长不相信他是同性恋，认为是黎枫在学校被田赫批评了，心怀怨恨，故意诬赖他，报复他。
还有几个月就中考，班主任却被抓了，班上一些家长急了，来黎枫外公家骂黎枫，骂得很难听：
“人家田老师有你老婆有孩子，怎么可能会是同性恋，你是大城市来的，花花肠子多，不要脸勾引老师，破坏人田老师的家庭也就算了，还要告人家田老师，你是什么居心？初三关键时期把经验丰富的田老师换掉，你是想把同班同学好几十人的前途毁掉吗？你小小年纪，心肠怎么这么歹毒？”
这是俞惠玲骂的，她的怒骂很快就引来了别的家长的共鸣。
“对啊，关键时期换班主任，肯定会影响全班同学的考试状态，没有经验丰富的田老师带领同学们在最后几个月做冲刺，同学们能考上好高中吗？进了好高中，相当于一个脚踏进了大学，进不了好高中，那进大学就难了，上不了好大学，就找不到好工作，你是要把全班五十多个同学的一辈子都毁掉啊。”
“你是大城市来的，拍拍屁股就回去了，大城市多的是好老师，多的是好高中，我们小城市，教学资源不好，能遇到一个教学成绩突出的好老师不容易，你能不能别告田老师，退一万步讲，哪怕田老师真的摸了你，你们都是男人，摸两把又会怎么样？没必要把事情闹这么大。”
黎枫当时已经被何女士接回了A市，这些话是何庆泊跑到A市对何女士说的，他们以为他当时睡着了，其实他没睡着，一字不落地听完了。
“帅哥，帅哥，到了。”
出租车司机的喊声，把黎枫从旧事中喊醒，他反应有些迟钝，推开车门准备下车才想起还没付钱，又把车门关上，扫码付款。
“帅哥，你给多了。”
司机再次出声，黎枫看了眼打表显示屏，又看了看付款界面，多付了50，“没事，不用退了。”
司机开心地开车走了。
黎枫缓缓地走进熟悉又陌生的巷口，路过那棵被树上的芒果砸到过头的芒果树时，手机响了，屏幕上闪烁着“祁衡屹”三个字，看到这三个字，黎枫冰冷的心突然裂了一条缝，一束温暖的阳光柔柔地照了进来。
第49章
黎枫站在芒果树下接通了祁衡屹的电话, 祁衡屹清冷的磁性嗓音响起，“回来了吗？”
黎枫抬头看着茂密的芒果树，再次想起那个午后, 他背着书包，从树下经过, 一个黄透了的芒果从树上掉下来, 咂到他头上, 芒果树不是特别高，掉下来的芒果也不大，只有他半个拳头大，他当时并不觉得痛，还为这巧合开心, 弯腰把地上滚动了几圈的芒果捡起来，拿回家放到书桌最显眼的地方, 那几天他的卧室都飘着淡淡的芒果香。
不知道初中时的祁衡屹是怎么样的？那时候的他是不是也和现在一样冷, 想来应该是个酷哥。穿着白衬衣校服的祁衡屹，面无表情地骑着单车从芒果树下风驰电掣地经过，车轮把地上的落叶带起, 又轻轻落下黎枫眼前出现了这样一幅画面。
“黎枫？”祁衡屹久久听不到他的回应，叫了他一声。
黎枫眼前骑着单车的白衣少年逐渐远去, 回道：“在的。”
祁衡屹：“现在在哪？”
如果他初中和祁衡屹是朋友, 祁衡屹会坚定地站在他这边, 黎枫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笃定。
黎枫：“还在宜市。”
祁衡屹：“你外公现在怎么样了？”
黎枫：“情况不太好，我今晚不回去了。”
祁衡屹：“嗯。”
黎枫以为通话到这里，祁衡屹会挂掉电话, 可是过了十多秒，手机显示还在通话中, 他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祁衡屹：“没事，挂了。”
黎枫：“好。”
祁衡屹还是没挂电话，又过了几秒，“你别想太多，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黎枫突然明白了他为什么没挂电话，祁衡屹以为他因为他外公的病情心情不好，在想怎么安慰他，想了这么久，只想出一句“别想那么多”，黎枫想象一下他在电话那头纠结苦恼的样子，忍不住想笑，轻声道：“好。”
祁衡屹听出了他声音里的笑意，这回电话秒挂。
黎枫看着黑掉的屏幕，又笑了笑，他突然觉得脚下的这条旧青石板路也不是那么难走！
回到何家，黎枫帮忙把何庆泊的点滴重新挂好，何女士看看他以前住的房间，又看看他，欲言又止。
黎枫：“没事，我就在这里住，外公晚上得有人看着，你和小姨去好好睡一觉，我和爸轮流守着。”
黎爸：“你今天坐了高铁，应该累了，你现在先去休息，到了下半夜，我叫你。”
黎枫点点头，推开了那间他住了两年多的房间，他这会的情绪比刚到宜市那会好多了。有些事过去那么久了，逃避不是办法，大家心里有根刺，时不时扎一下，挺糟心的，既然回来了，那就直面过去吧。
卧室基本没变，书桌上他用小刀刻的那只乌龟还在，十多年过去，看上去更加憨傻了。抽屉里，他珍藏的漫画和某个球星的周边也还在，他甚至还在抽屉里找到了一本作文本，开头第一篇就是我的梦想。
初一的他用端正的笔迹写道：
我的梦想是做一名医生。
上个周末，外公出去钓鱼了，我偷偷跑出去买炸鸡。在炸鸡店门口的街上发生了一起车祸，一个阿姨被撞得流了好多血，痛得嗷嗷叫。我想帮她，但我手里只有炸鸡，阿姨那会应该不想吃炸鸡，我不知道怎么帮她，最后把炸鸡袋子里配的纸巾递给了她。
就在我努力想怎么才能让阿姨不那么痛时，救护车来了，一个身穿白大褂的年轻男医生从救护车上下来，神色焦急，大踏步朝阿姨跑来，蹲在阿姨身边，一边温声安慰阿姨，一边动作俐落地帮阿姨止血。
在医生的安慰下，阿姨不哭了，脸上的痛苦表情也变弱了。旁边有个姐姐小声说了一句“这个医生好帅啊”，阿姨一下子开心起来，捂着流血的额头，笑道：“帅吧？这是我儿子，今天刚好他值班，真巧！”
夸医生帅的姐姐红着脸跑走了，周围人笑了。
虽然这个事以喜剧收尾，我也已经不记得那个医生哥哥长什么样了，但是在阿姨最需要的时候，那道身穿白大褂从天而降的身影深深地印在了我的脑海里。
长大后，我也要做一个身穿白大褂救死扶伤的帅哥医生！
黎枫越看越想笑，忍不住拿手机出来把自己少年时的大作拍了下来，发给了祁衡屹。
是的，就是这样，要笑，要开心，毕竟能完成自己学生时期作文里的梦想的人不多，黎枫告诉自己。
黎枫在十多年前睡过的床上躺下，床还是那张一米五的木床，但何女士把床上的被褥换了新的。黎枫躺在床上，点开微信，看到祁衡屹给他回了个微信自带的竖起大拇指的点赞表情。
黎枫猜他的微信表情列表里一定没有表情包，从微信众多的表情包里挑了一个松鼠呲牙笑的表情包发过去，想着祁衡屹看到这个表情包的表情，慢慢睡着。
祁衡屹的微信的确没有表情包，给黎枫打电话的时候察觉到他情绪比较低落，他本想安慰他一下，但他没有这样经验，挂断电话后，他有点不放心黎枫的状态。
这套大平层，自买下后，他就一直一个人住在这，也不觉空旷冷清，今天晚上黎枫不在，只有他一个人，他突然就觉得房子有些冷清。黎枫在的时候，房子也就是多了一个人，但那氛围好像多了好几个人。以前，他在分局太忙，或者忙到太晚，他就直接睡分局，但自从黎枫住进来后，无论忙到多晚，他都会回家。
祁衡屹坐在阳台，一只手搭在沙发扶手上，一只手夹着一根烟，垂眸看着旁边那张黎枫最爱坐的长颈鹿造型的椅子。
这张椅子是他当初搬进来的时候，徐耀明故意恶搞送给他的，美其名曰：“你这装修风格太性冷淡了，送你个萌萌哒的长颈鹿，中和一下。”
他没有坐过，黎枫住进来后，一直被冷落的长颈鹿得到了黎枫的宠爱，黎枫玩手机的时候喜欢坐在长颈鹿上，一手搂着长颈鹿的脖子，一手滑动屏幕。
祁衡屹弹了弹烟灰，最近他抽烟的频率有点密。手机有微信消息提示音，直觉是黎枫发过来的，点开，果然是黎枫发的，是张图片，图片是一篇题为“我的梦想”的作文。
图片上的作文纸有些泛黄，还拍到了黎枫按着作文薄的半个左手，手指修长，皮肤白到反光，手背的血管明显，手指甲修剪得很平整，指甲盖透着圆润的健康粉。
意识到盯着黎枫的手看了太久，祁衡屹把注意力转移到字上，他看过黎枫的字，他现在的字和作文薄上的字变化比较大，但是“的”字、“我”字的写法没变，黎枫写这两个字的笔迹很独特，很容易辨认。
这是黎枫以前写的作文，祁衡屹顿时来了兴趣，逐字读了起来，读的过程，嘴角不断上扬，这作文写得，嗯很有黎枫的风格。
看完，他拿着手机语塞了，要是换个人，他就不回了，最后在表情列表里翻找了一下，发了个点赞的表情过去。
这么一看，十分钟过去了，最近，他不但烟抽得有些密，看手机的时间也增多了。刚想放下手机，黎枫回消息了，一个呲牙笑的呆萌松鼠表情包。
祁衡屹看着松鼠表情包轻笑出声，发这么可爱的表情包，是不是说明这会心情已经好一些了？祁衡屹把烟摁灭在烟灰缸，离开了阳台。
临睡前，何硕打了电话过来。
何硕：“老祁，睡了吗？”
祁衡屹：“没。”
何硕：“那问你个事。”
祁衡屹：“嗯。”
何硕：“我律所一个实习律师的女朋友貌似失踪了。”
祁衡屹：“什么意思？”
何硕：“她前几天说她和朋友出去旅游了，说好昨天回来的，到今天也没见人，这几天她男朋友几次想和她视频，她也不接，说是在玩，不方便接，但哪怕十一点多给她发视频，她也不接，今天更是直接联系不上了，消息不回，电话关机。”
祁衡屹：“和她出去旅游的朋友呢，也联系不上。”
何硕：“刚开始能联系上，现在看联系不上人了，才和她男朋友坦白说，她根本就没和他女朋友一起出去旅游，是他女朋友叫她帮忙串通骗他的。”
祁衡屹：“让你员工先报警吧。”
何硕：“已经报了，派出所那边说她最后出现的地点是臻璀，但是臻璀那边的工作人员说她是来找人的，找到人后就离开了，至于她找的是谁，他们不方便泄漏客户的隐私。我员工女朋友就是一个刚毕业不久的普通女孩，拿着几千块的工资，你也知道臻璀是高级会员制，一般人都不知道它的存在，我都进不去，她怎么可能进去？”
祁衡屹：“派出所那边怎么说？”
何硕：“派出所查看了臻璀的监控，监控显示她的确是一个人进去的，很快一个人离开了。这么一个大活人就这么失联了，现在派出所还在查。你认识臻璀的老板吗？”
祁衡屹：“知道是谁，不熟。”
何硕：“那不麻烦你了。真是奇怪，他男朋友说她常去的夜场也就是曳海这些中低档的地方，这次不知道怎么跑臻璀去了。”
曳海？阿健和猴哥经常去夜场？
祁衡屹想起阿健那奇怪的挑人标准，“有照片吗？”
何硕：“没有，你等会，我让他发一张过来。”
不一会，祁衡屹收到了失踪女孩的照片，这个女孩比阿健之前挑的那些女孩要漂亮很多，但第一眼看过去，也有一点点熟悉，祁衡屹对人过目不忘，但他怎么也想不出和哪个见过的人相似。
转手把照片发给了林金洲：在曳海看到过这个女孩吗？
林金洲没有回复。
祁衡屹回何硕，“找人帮你问着，有消息回你。”
何硕：“谢了。”
黎枫睡到凌晨一点就醒了，起来去接班黎爸，黎爸问黎枫要不要再睡会。
黎枫摇摇头，“不用，我睡够了，你去睡吧。”
黎枫已经把声音压低了，但何庆泊还是醒了，转头寻他，“小枫，把灯打开。”
黎枫把灯打开，看到何庆泊眼神清明，脸色也没了下午的灰败，正笑着看他。黎枫和黎爸对视了一眼，黎爸连忙出去叫何女士和何碧华。
何庆泊问黎枫：“小枫，怪外公吗？”
刚出事的时候，黎枫怪过，怪他不理解，怪他和外人一起埋怨自己，后来，他已经释怀。黎枫回道：“不怪。”
何女士和何碧华进来了，黎枫让开位置，让他们父女三个说话，过了几分钟，何庆泊的精气神又变差了，说着说着睡着了。在场的人都明白他刚才是怎么回事，何女士两姐妹没有再回去睡，四个人守在床边，凌晨五点的时候，何庆泊在睡梦中离开了。
何女士看着老了五六岁，黎枫让她和何碧华休息，他和黎爸，还有殡仪服务公司一起处理后续的事宜。
追悼会那天，黎枫也站在家属的队伍里，亲戚朋友来了很多人和何庆泊道别。吕斯艋和俞惠玲居然也来了，黎枫不知道他们母子是以什么身份过来的，他们母子走过来的时候，黎枫直接无视。
何女士忍不住怒道：“她怎么有脸过来的？”
嫁在宜市的何碧华道：“她儿子后来也考上了一所普通大学，也是读医，现在在底下一个镇卫生院做医生，可能是对当年的事感到愧疚了吧。”
何女士快气死了，“要不是场合不对，我真想骂她一顿。”
黎爸拍了拍她肩膀，让她别气。可惜，这个追悼会注定不得安宁，田赫居然也来参加追悼会。
这次不但何女士，黎爸也气炸了，直接黑脸，要把田赫赶出去，“你滚，别出现在我们面前。”
现场有很多亲戚朋友在，殡仪服务公司的人出来劝黎爸：“黎先生，宜市这边的习俗是逝者最大，不能在这样的场合起冲突，有什么矛盾都暂时忍忍，闹大了不好看。”
何女士：“我不管习俗，我就要他滚。”
殡仪服务公司的人飞快地扫了一眼田赫和他身边的那两个男人，继续道：“何女士，你们生活在A市，这边结束后，你们就回去了，可是令妹一家还要在宜市生活，不能得罪那个田先生身边的那两个人，不然会有源源不断的麻烦。”
何碧华这些年和婆家本就相处得不好，时常起争执，她明明比何女士年轻5岁，可是看起来却比何女士还要老，那是因为这些年生活不顺意，精神不舒畅。如果再因为他们一家，让何碧华一家陷入麻烦里，何碧华的婆家会更加有理由挑刺，为难她。
何碧华：“没事，还能再糟糕到哪去，姐、姐夫、小枫，你们想干嘛就干嘛，不用顾忌我。”
何女士和黎爸十分担忧黎枫，他们希望田赫永远不要出现在黎枫面前，当初黎枫休学了一年，看了一年多心理医生才慢慢恢复正常的社交生活，回归学校。
但田赫身边那两个男人好像看不到主人家不欢迎的表情，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伸手取了三炷香递给田赫，朗声道：“来，田老师，你是何老爷子外孙曾经的男人，给老爷子上柱香，是应该的。”
周围已经有人认出田赫了，一些知道当年的事的人，目光在黎枫和田赫之间扫动，小声议论。田赫更是目光□□地盯着黎枫，那眼神让人想把他眼珠子抠出来，跺两脚。
什么叫何老爷子外孙曾经的男人？黎爸和何女士气得要打人，被殡仪服务公司的人拦住，“冷静，冷静。”
而田赫也真的敢接那三炷香，但在他即将把香插进香炉时，一根粗长的香烛在他手腕上狠敲了一下，他手腕一酸，手上的三炷香掉落地上。黎枫把手里的粗长香烛放回桌面，看都不看他，冷声道：“滚。”
那两个明显来闹事的男人，盯着黎枫，矮胖的那个说道：“哟，田老师，这不是当初勾引你，最后反咬一口说你□□他的学生吗？
田赫目光黏腻地盯着黎枫：“不怪黎枫，我知道他当初那么做是有苦衷的。”
这时，吕斯艋跳了出来，“放你的狗屁，明明是你个人面兽心的禽兽借着老师的名头，龌蹉地想沾黎枫便宜，班里的同学都知道，我们当时只是年纪小，不敢反抗你而已，曾是你这样的老师的学生，真是耻辱。”
俞惠玲也插嘴，指着田赫和那两个男人骂道：“对啊，你这样的人哪配做老师，居然打学生的主意，你就该下十八层地狱！还有你们两个，这是人家的追悼会，你瞎捣乱什么，你们爸妈没教过你做人最基本的教养吗？”
真是讽刺，时光仿佛又回到了初三那年。
黎枫本以为再次看到田赫，会忍不住杀了他，现在看着眼前这个刚出狱不久的男人，黎枫心情十分平静，他看着田赫，犹如看一只阴沟里的老鼠，缓缓地一字一句道：“为了隐瞒自己的性向，仗着一个省优秀教师的名号，躲在一个落后的小城里，披着光鲜的外衣，阴暗地满足了你那变态的私欲。你以为你很聪明，在外很成功，其实你就是一条躲在阴暗角落，不敢露出真面目的蛆，是一只绿头乌龟，主动戴绿帽，看着别的男人睡自己老婆，不仅如此，还帮别的男人养儿子，你是天下男人之耻，骂你禽兽都是抬举你了。”
田赫惊愕地看着他，他在宜市这么多年，没人知道他的秘密，黎枫是怎么知道的？像他这种生活在阴暗中的人，最怕的就是自己的真面目被袒露在阳光之下。
田赫灰溜溜地走了。
俞惠玲看准时机凑到黎枫跟前，“这种人就应该把他那根东西剁碎了喂狗。黎枫，你别怕，如果他再过来，你就告诉吕斯艋，让吕斯艋揍他，把他揍狠了他就知道怕了。”
何女士一把挥开她，“你也离我儿子远点，你知道你刚才骂的那两个男人是什么人吗？那是宜市最混的混混，赶紧回去想想怎么避免后面的麻烦吧！”
俞惠玲脸色一变，一急，心里的目的脱口而出：“黎枫，我们刚才是为了帮你说话才得罪他们的，惹上他们日子是没法过了，听说你在A市的大医院做医生，那你应该认识很多医疗系统的人，你看你能不能帮忙找找关系，把他弄到A市的医院去。”
何女士没想到会有这么厚脸皮的人，又震惊又怒火攻心，“你可真敢想，你要不要脸？”
吕斯艋一直在看黎枫，可是黎枫没往他这边看过一眼，他今天本来就不想来，他知道自己当年对不起黎枫，是俞惠玲硬要他来，他也的确在镇上那个卫生院待得很憋闷，整天帮老人小孩看头疼头热，他想去繁华的大城市，想到黎枫以前是个很好说话的人，还是和俞惠玲一起过来了。
看黎枫和何女士的反应，他脸一红，连忙拉着俞惠玲离开。
何女士和何碧华对殡仪服务公司说过一切从简，闹剧结束后，追悼会后面的流程也顺利结束。当天晚上，一切都结束后，黎枫对何女士和黎爸道：“爸妈，你们留下处理遗产事宜，我先回A市。”
黎爸看了眼窗外，“很晚了，你现在回吗？”
黎枫：“嗯，高铁还来得及。”
何女士：“那让你爸送你去高铁站。”
黎枫：“不用了，我出去打车。”
何女士看他坚持，没有再劝，“那你自己路上小心。”
何女士沧桑憔悴了很多，黎枫抱了抱她，“我会的。”
何女士偷偷抹了抹眼，回抱了一下他，黎爸过来，轻揽这妻子的肩，另一只手在黎枫肩上拍了拍。
从何家出来，黎枫两手空空，踽踽独行，穿过路灯昏暗的小巷。
冬天的宜市比A市冷，黎枫双手揣在外套的兜里，低着头，慢慢地迈过一块块充满历史气息的青石板。走着走着，衣服上多了几个白点，黎枫伸手去捻，白点在指尖融化。旁边一户人家的院子里，两个稚嫩的童声欢呼道：“下雪啦，下雪啦，下雪啦”
黎枫抬头看天，黑暗的夜色里，星星点点的白点轻轻柔柔地从空中飘扬而下，落在围墙上、地上、他的衣服上，还有前面那棵大芒果树上。
芒果树下站着一道挺拔如松的身影，他一只手插在裤兜里，一只手夹着一支烟，面朝他的方向。在冬夜的夜色里，俊朗的脸愈加冷硬坚毅，清贵冷峻的气质愈加疏离，不可靠近。平日里如鹰隼的眼褪去了逼人的锐利，静静地看着他。
黎枫停下脚步，眨了眨眼，前面猩红的烟头在夜色中滑了一道弧线，告诉他那里站着的的确是远在A市的祁衡屹，不是他眼花，不是幻觉。
和祁衡屹温柔地看着他的双眼对视上的那一瞬间，黎枫浑身一麻，心里的积雪轰地一声崩塌了，心跳快到像窦性心动过速那一串串怦怦作响的心跳频率，突破胸腔，告诉黎枫：你喜欢他！
第50章
祁衡屹已经在树下站了有一会, 宜市没有机场，他忙完查看高铁的时候，看到下一趟还有两个多小时才发车, 他直接开了8个小时的车过来的。那天晚上，和黎枫聊完后, 第二天他看到黎枫还没回来, 祁衡屹又给黎枫打了个电话。
电话里黎枫很平静地告诉他：“我外公昨晚去世了, 我还要再过几天才能回来。”
祁衡屹沉默了一会才问他：“你现在还好吗？”
黎枫：“嗯，没事，他老人家已经九十三了，而且他是在睡梦中走的，没受什么病痛的折磨。”
黎枫虽然是这样说, 声音里听着也正常，但祁衡屹知道他心里没有他表现出来的平静。从他知道他外公病重, 并决定回宜市起, 他的情绪就不对了。送他去高铁站的路上，他一直沉默，到了宜市后, 每次打电话，都感觉他在压抑着什么。今天上午更是收到了他的一条消息说：祁衡屹, 心好累啊, 好想回你的大平层, 什么都不用想，就在阳台静静地晒太阳。
祁衡屹看到消息，心窒了一下, 忙完就第一时间驱车过来了。
黎枫前两天在朋友圈发过一棵长在小巷里的芒果树，到了宜市, 祁衡屹停车找了一个老人给他看照片，老人一眼就认出了那条小巷，告诉了他具体的位置。
到了小巷，把车停在外面，走到黎枫朋友圈发的那棵芒果树下的时候，他停下脚步，突然想抽烟。打火机一声脆响“叮”，烟刚点着，就看到黎枫从里面慢慢走出来。
他低着头，双手揣在外套兜里，走得很慢，每一步都踩在青石板的中间，昏暗的路灯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自从认识他，他一直都是阳光开朗的，眼神澄澈，很爱笑，笑容里有时会带着一点狡黠，第一次看到他这么消沉的样子。
祁衡屹看着他抬头看天空的孤单的身影，心里尖锐地一痛。
就在他准备过去的时候，黎枫看到了他，他直愣愣地看着他，忘了迈步。
祁衡屹把烟摁灭在几步外的垃圾桶上，走到他面前，“这么冷，又这么晚了，怎么出来了？”
无论是从天而降的他，还是喜欢他这件事，都让黎枫很震惊，他懵懵地回道：“回A市。”
祁衡屹蹙眉，这么晚回A市，“有急事？”
黎枫：“呃，没有。”
黎枫呆呆地看着他的样子，让祁衡屹心里一软，上前两步，手一勾，把他抱到了怀里。
黎枫刚才是震惊，被祁衡屹抱住后，他大脑宕机了。夜空中的雪飘扬的速度越来越快，莹白的雪落在黎枫裸露在外的后脖子上，冰冰凉，但是祁衡屹的怀抱很暖，很舒服，想让他一直抱下去，黎枫忍不住在他肩膀轻轻蹭了蹭。
祁衡屹很排斥和他人肢体接触，但刚才不知道为什么很想抱黎枫，把黎枫抱住的时候，这几天因为担心他的状态而躁动不安的心，踏实了。
祁衡屹猜黎枫应该不喜欢宜市，决定回来宜市前他在挣扎，这么久没回来，他当时说他下午就回来，没有久待的打算，现在刚处理他外公的旧事，又急着离开。
黎枫在他肩膀蹭了蹭的时候，祁衡屹以为黎枫哭了，“是不是受委屈了？想哭就哭！”
黎枫的确没有他表面表现出来的平静，这些天发生这么多事，他的情绪在反复受煎熬，但他都撑住了。说他不孝也罢，他对他外公的去世没有太大的感触，在他这里，他外公也许不是一个好外公，但他对何女士而言是好爸爸，他的去世意味着何女士没有爸爸了，她的心情不是他能体会的，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让哀伤悲痛的她还为他担心。
他做得很好，一直表现得很平静，现在祁衡屹一句“是不是受委屈了”，让他一下子破防了，眼泪夺眶而出
祁衡屹紧了紧搂着他的那只手臂，轻声道：“不想做的事就别做，不想见的人就不见，别勉强自己！”
黎枫在他怀里呜咽着点头，“嗯。”
哭成这样还知道回应他？那带着浓浓鼻音的嗯听着有点可爱。祁衡屹忍不住伸手在他头上揉了一把。
黎枫哭了一会，突然挣脱他的手臂，低头弯腰，从他怀里退了出来。
祁衡屹搞不懂他这动作，“怎么了？”
黎枫闷声道：“流鼻涕了，会蹭到你衣服。”
祁衡屹：“蹭到就蹭到，你弯腰低头不难受吗？”
黎枫：“我身上没有纸巾，不弯腰低头会流到我嘴里。”
祁衡屹错愕了一秒，继而笑了，再次伸手在他头上揉了把，“忍会。”
祁衡屹没有带纸巾的习惯，他快跑几步出了小巷，回车上扯了几张纸巾。
黎枫擦完鼻涕，头终于能抬起来了，刚哭完的眼睛有点红。
祁衡屹：“走？”
黎枫：“嗯。”
出到巷口，看到祁衡屹的车，黎枫才知道他是开车过来的，从A市开车过来要8个小时，一个人开，会很累！这边主街路灯比较亮，黎枫这才看清祁衡屹眼里的红血丝和脸上的疲态，黎枫心里很不是滋味，“祁衡屹，别走了，我们在这边住一晚再回。”
祁衡屹拉车门的手一顿，看向他，一会后说道：“这边没有好酒店，我们到隔壁渔市住。”
黎枫知道他在迁就他，上次他们分局集训，那酒店也好不到那里去，但是他没嫌弃。在见到祁衡屹前，他的确想快点离开宜市，不知道他怎么看出来的。
渔市离宜市两个小时车程，黎枫伸手问他要车钥匙，“我开。”
祁衡屹没给他，一把拉开驾驶座的车门，“上车。”
黎枫只好坐到副驾去。渔市是个地级市，其实也不是很大，渔市是一个旅游城市，酒店还挺多的，但好酒店不多，祁衡屹把车开到一家三星级酒店。
进到前台，才知道最近有一个家居行业会议在渔市召开，会议地点就在这家酒店的会议厅。为了方便，与会的很多人都住在了这家酒店。他们到的时候，前台告知他们只有一间普通旅客刚退的大床房。
前台看着他，问道：“先生，住吗？”
祁衡屹看了眼不远处坐前堂大厅休息椅回消息的黎枫，眼底有圈淡淡的青黑，他这几天应该都没睡好，上次集训的时候，黎枫和他睡过一张床，他应该不介意。祁衡屹把两张身份证递过去，“住。”
何女士在微信问黎枫上车了没，黎枫把身份证给祁衡屹办入住，坐那里和她聊了两句，没说祁衡屹过来了的事。聊了几句，祁衡屹在前台喊他，“黎枫，走了。”
在电梯，黎枫朝他伸手，“房间在几楼？”
祁衡屹把房卡给他，“只剩一间大床房。”
黎枫伸出去的手举在半空。
祁衡屹：“上次集训，你和我睡过，我以为你不介意。”
黎枫：我不介意，但是上次和你睡的时候，我还没意识到我喜欢你，现在我意识到我喜欢你，再和你睡，有点不合适。
祁衡屹：“你要是想独处，我可以去别的酒店。”
他脸上的疲色很明显，黎枫实在说不出我们再去找一家酒店这种话，回道：“没事，我不介意，这几天有点忙，太累了，所以反应有点迟钝。”
祁衡屹：“嗯，上去后洗个澡好好睡一觉。”
上到房间，祁衡屹让黎枫先去洗澡，“顺便拿热毛巾敷一下眼睛。”
黎枫站门口：“我没拿自己的浴袍，也没拿睡衣。”
刚洗完澡又穿回自己身上的衣服感觉会很不舒服，他的意思是想说他不洗，他今晚睡沙发。
祁衡屹听了却打了客房电话，“麻烦送两套全新的浴袍上来。”
挂完电话，祁衡屹对黎枫说：“你先去洗，一会我递给你。”
黎枫点头，他洗完澡出来，发现祁衡屹还叫了餐。
祁衡屹正坐在桌子前拆筷子，“好了？过来陪我吃点。”
黎枫这几天其实也没怎么吃，这会看到冒着热气的粥，饥饿感上来了，“好。”
祁衡屹叫了粥，还叫了牛排，看黎枫吃粥，他自己就吃牛排。他吃得快，粥热，黎枫吃得比较慢。房间就这么大，祁衡屹吃完没有马上离开桌子，看向旁边一勺一勺慢慢吃粥的黎枫。
刚才没留意看，这会才发现，刚洗完澡的黎枫和平时很不一样，头上的碎发应该没用吹风机吹，半干，洗澡水的温度调的有些高，洗完，白皙的皮肤有一点点红，坐着弯腰吃粥的姿势，让浴袍的前襟开的有些大，锁骨若隐若现，在瓷白勺子衬托下，唇色健康的薄唇显得更加红嫩，修长脖子上的喉结随着吞噎的动作上下滑动
吃饭前刚喝了大半瓶水的祁衡屹突然觉得有些渴，也许刚才前台告知只剩一间房时，应该重新找一家酒店的。祁衡屹拿过刚才喝剩的小半瓶水，昂头一口喝完。
黎枫也吃完了，问他：“你很渴？”
祁衡屹：“嗯，有点。”
黎枫把自己手边那瓶递给他，“这里还有，我没喝过。”
祁衡屹推回给他，“留着你一会喝，我去洗澡。”
黎枫：“刚吃饱就洗吗？”
祁衡屹：“嗯，就一次，没事。”
祁衡屹进到浴室，脱完衣服，站到花洒下，倾斜而下的水柱打到下腹时，脑海里出现黎枫刚才低头吃粥时，那若隐若现的锁骨，还有那诱人的嘴唇，看着很好亲。
因为某些原因，他对□□一向不热衷，甚至是有些抗拒，徐耀明说他性冷淡，他没有否认，旺盛的精力他都通过繁忙的工作和运动解决掉，偶尔压不下去，才会用手解决。
他把水调成冷水，试图把感觉压下去，但是怎么也压不下去，黎枫的脸一直在脑海里晃，但怎么也压不下去……
祁衡屹在浴室待的时间有些长，大家都是男人，黎枫想到他在浴室里可能在做什么，就忍不住脸发烫。他不但和喜欢的人共处一室，喜欢的人还在一门之隔的浴室里自渎，老天爷，你这考验是不是太大了？
为了避免祁衡屹出来后大家尴尬，黎枫快速把桌上吃完的东西一收，麻溜地占住小半边床，钻进被窝里给自己催眠：快睡着，在祁衡屹出来前睡着。他这几天没怎么睡，明明很累很困，本该沾床就睡的，却躺到祁衡屹出来都没睡着。
祁衡屹带着一身冰凉的水汽从浴室出来，看到黎枫已经躺到床上，呼吸均匀，他这个澡洗得的确有点久，黎枫睡着了也不奇怪。祁衡屹把灯关掉，轻手轻脚躺上床，黎枫背对着他，被子盖得很严实，祁衡屹侧身，在黑暗中看着他有些模糊的后脑勺，陷入沉思。
黎枫对他的情绪影响越来越大了，他总是忍不住关注他的喜怒哀乐，现在更是对他起了反应，这是他第一次因为某个人起反应，是因为太久没纾解了吗？
祁衡屹这几天一直在忙一个案子，没怎么睡，忙完又一个人开了这么长时间的车，身体已经疲惫到极点，洗澡的时候还纾解了一番，身体一放松下来，浓浓的睡意无从抵抗，沉思到一半，看着黎枫圆润的后脑勺，他睡着了！
他的呼吸声均匀后，黎枫睁开闭着的双眼，动了动因为不敢动而变得有些僵硬的身体，他轻轻翻过身，面朝着祁衡屹，眼睛适应黑暗中，依稀能看到祁衡屹的脸。这人，睡着了，侧脸的线条也依然坚毅冷峻，很冷，但也很有男人味。
想到这是他喜欢的人，喜悦在黎枫心里蔓延，但他很快想到一个问题，祁衡屹的性向并不明确，也许连祁衡屹自己本人也不确定。
祁衡屹喜欢男人吗？如果祁衡屹不喜欢男人，他喜欢上他，也就意味着他该离开祁衡屹了。
想到这，黎枫心里的喜悦如退潮的浪潮快速褪去，留下满心的荒凉。
余光看到陌生的酒店房间装修，黎枫突然想到，祁衡屹会出现在这里，是因为他，他是来找他的。他一个人开车8个小时特意来找他，刚才在小巷，他还抱了他。他在祁衡屹心里，也许、大概、可能还是有一点点不一样的。
黎枫直往下沉的心又激动地慢慢往上漂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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