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1 章
苏清妤系好罗带, 一扭头却看到傅清玄惬意地坐在竹榻上,慢条斯理地饮着茶,目光还一直落在她身上, 唇边噙着若有似无的笑容。
“可有不适?”他关切道。望着她的眼眸让人不由得联想到月下春湖,温柔得似能够融化冰雪。
这般的高雅无暇, 根本让人想象不到他方才的霸道与邪恶,他不断折磨她的意志,令她欲.生欲.死。
苏清妤抿着笑摇了摇头,却在心底啐了他一下,想找张椅子坐下来缓一缓。
其实, 苏清妤也不算不满意,傅清玄对她的折磨只在她欲拒还迎的情况之下,后面察觉到了她因为他的话而不高兴, 不愿意再做后,便快速结束了,并没有勉强她。
傅清玄示意了眼他旁边的位置,苏清妤犹豫了下,还是走到了他身旁,在坐下时不觉扶了下酸.软的腰。
傅清玄目光随着她的动作,眼里浮起轻浅的笑意,在她坐下后, 放下茶,“真的不要去我卧房的床上休息片刻?”他十分体贴地做出邀请。
苏清妤去过他的主屋,但只在外屋待过,未曾进过内屋, 也没见过他平日里睡的床是怎样的,听到他的话, 她怔了下,只觉得这样太过于亲密,便拒绝道:“不必,我不累。”
傅清玄修眉微不可察地挑动了下,不再进行劝说。
苏清妤以前就想过两人真做了那样的事后,面对面一定会十分尴尬与窘迫,但事实相差甚大,他们竟然平静地坐在一起,随口闲聊,而隔壁还坐着她的夫君,嗯…准确来说,是前夫。
苏清妤端起自己身旁的茶饮了口,感觉干哑的嗓子得到了滋润。
也许是发泄了一通的缘故,苏清妤压抑在心中的种种怨愤烦躁等情绪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整个人变得平和,不像来时,总想着折腾点事出来让自己好受一些。
“你若想与你夫君和离,我可以帮你。”
傅清玄望着她,忽然道。
苏清妤动作滞了滞,而后放下茶碗,淡定地道:“我并不打算与他和离。我与他做了十年夫妻,他是什么人,我比大人你清楚。”这人难不成以为自己是救世主,要解救她脱离苦海?
虽然不知晓他为什么改变主意,选择与她跨越雷池,但苏清妤并不喜欢他的所作所为,更不喜欢被他牵着鼻子走。想到他也有不知晓的事,苏清妤心情稍微转好。
她不会告诉他自己与陆文旻和离的事,且让他一直以为他在与有夫之妇牵扯不清吧。他不该放弃她后又来招惹她,更不该小瞧她的。
苏清妤与他相处许久,虽他心思深沉不可捉摸,但对他也多少有些了解,在私,他与人交往光明磊落,如春月冬雪,高雅无暇;在公,他朝乾夕惕,为国为民,对得起江山社稷。
这样一个人,不止会让一个男人嫉妒,也会让女人嫉妒。她有些想看他从云巅之上跌落,沾上泥尘。想看看他是否真能做到彻彻底底的大公无私。
“十年……”傅清玄低声呢喃,而后微笑,“十年的情感的确不是说放下便能放下的。”屈屈的喜欢罢了,又怎敌得过那十年之久。
他语气轻飘,宛若一阵秋风,隐隐约约透着些许感伤。苏清妤不觉侧脸看过去,只看到了他漫不经心的神色,他忽然起身,没有再看苏清妤。
“该去见一见你夫君了,莫让他久等。”他道,语气莫测。
苏清妤望着他略显清冷寂寥的背影,不自觉地皱了下眉头。@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傅清玄来到隔壁屋子时,陆文旻正坐在椅子上,一副心烦气躁的模样。
看到他,陆文旻立刻收敛神色,起身相迎,作揖道:“首相。”
傅清玄神色自若地走进去,“陆大人,久等了。”微欠身后,他走向椅子落座,又示意了一旁的位置。
陆文旻坐下后,目光不由得暗暗打量傅清玄,一眼就看到他脖子有几道红印子,像是被指甲抓挠的,心中顿时涌起一股怨愤。他捏紧拳头,指甲陷进肉里,疼痛袭来,心底的怒火才被压下去些许。
偏偏傅清玄又开了口,像是故意气人一看,“方才与你妻子在书房里叙了叙旧,怠慢了你,陆大人不介意吧?”
“……”陆文旻心中那股怨恨顿时蹭蹭往上恼,他拼命往下压,憋得脖子通红。他故意的,他绝对是故意的。
“卑职怎么会介意?能得您的青睐,是我夫人三生修来的福气。”陆文旻绷着脸道。
傅清玄问言但笑不语,正好这时墨竹又送上了新茶,他神色悠然的端起茶品茗起来。
墨竹离去后,陆文旻有些待不住了,主动问:“听我夫人说,首相唤我夫妻二人今日前来,不知有何事?”
那‘夫人’与‘夫妻’几字他刻意将字音说得很清楚,仿佛在提醒傅清玄,他与苏清妤才是一家人,好似这样他就能稍胜他一筹。
原来是她的主意。傅清玄垂眸看着这杯中浅绿色的茶汤,淡淡道:“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陆大人未用晚膳吧?”
陆文旻猜不透他的心思,想了想,如实回答:“未曾。”
傅清玄颔首微笑,“那便与你夫人留下来一起用晚膳吧。”
陆文旻面色微僵,本想拒绝,傅清玄已然起身向外走去。
外头天色已经全黑,厅堂里已经点上了灯,亮如白昼。八仙桌上摆着了满满一桌菜,比苏清妤之前在这吃过的要丰盛不少。
苏清妤被安排在了陆文旻的对面,傅清玄的身旁。不知道的,只怕要以为她是傅清玄的夫人。
对此,陆文旻未曾提出异议。苏清妤冷眼旁观,也什么都没说。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两个男人一个女人大概也能凑一台戏。
傅清玄举筷,看向陆文旻:“陆大人不必拘束,随意些。”说着尝了一道菜。
陆文旻和苏清妤这才跟着举筷吃起来。
虽然傅清玄和陆文旻脸色如常,但苏清妤能够感觉到气氛微妙。
这两人一个是与她没和离多久的前夫,一个是刚刚与她在书房里云雨的男人,她夹杂在中间,颇有些不自在,于是将头埋得低低的,只静静地扒饭。
如果可以,她现在只想安稳地吃完这一顿饭,然后回去沐浴一番,她此刻身上很黏腻。
然而该来的还是来了。
一块红烧肉突然夹到她的碗里。苏清微抬起头看了眼傅清玄,对上他含笑的目光。之前在红苑,他也是这样给她夹菜的,那次她不清楚原因,而这次,大概是为了膈应陆文旻?
苏清妤收回目光,犹豫着夹起那块红烧肉,陆文旻却突然道:“清妤她向来不爱吃红烧肉。”
苏清妤动作微僵。
这番话他是对着傅清玄说的。此言一出,气氛更加微妙,平静的表象下似有暗潮涌动。
“是么?”傅清玄面不改色地看向苏清妤,“那便不吃了吧。”
为了避免傅清玄尴尬,苏清妤找了个借口:“也不是不爱吃,只是吃了容易长肉。”
傅清玄目光轻飘飘地往她身上掠了眼,“你身子并不胖。”
这句话乍听不觉得有什么,但一经细想,其实有些暧.昧,陆文旻才刚刚听了墙角没多久,听了这话,顿时像是吃了黄连一般,嘴巴发苦。
傅清玄看见苏清妤嫌弃地将那块红烧肉推到一边后,笑着从她碗里夹回了肉,然后慢条斯理地品尝起来。
陆文旻见状,更加堵心,后悔自己方才的多嘴。
苏清妤也觉得傅清玄那句话有些耐人寻味,加上他夹她碗里的肉稍显亲密,于是假装听不见看不见,默默地伸出筷子夹菜,只是刚夹起一块鱼,手忽然一抖,总觉得有一道灼热的视线盯着她手上的菜,她下意识地扭头往傅清玄那边看去。
他那双带着笑意的眼眸就像是两根无形的勾子,牵引着她将鱼放到他碗里。
她心中无奈之极,却笑语嫣然,“大人,您吃鱼。”
“多谢。”傅清玄这才收回视线。
苏清妤抿了抿唇,伸出筷子夹了片藕,一抬眸,看见陆文旻英俊的面庞阴沉无比,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苏清妤是真想好好吃完这顿饭的,于是站起身,一碗水端平地将那片藕递到陆文旻的碗里。
“夫君,你吃藕吧,你不是爱吃么。”苏清妤说完坐下,看到陆文旻脸上露出一得意的笑容,不禁怔了下,她隐隐觉得自己可能说错了话,下意识地往傅清玄那看了一眼。
他似乎没有留意他们这边,仍旧优雅进食着,苏清妤收回目光,心忖自己在慌什么,大概是被这莫名奇妙的氛围弄得也莫名其妙起来。
这一顿饭下来,苏清妤食不知味,如芒在背,一直到起身离桌才暗自松一口气。
* * *
苏清妤回到宅邸后,已经是戌时中,她浑身黏腻不适,尤其是那处地方,在相府时,她不好意思向墨竹要水清洗身子,才一直忍到现在。厨房有热水,苏清妤叫人抬了水,倒进浴桶中,也不要元冬帮忙,闩上浴房的门,褪去衣裳,踏入浴桶中。
酸.痛黏.腻的身子,肿.胀发疼的密.处被温水轻轻地抚.慰着,顿时让她感觉好了不少。兴许是太久没有做过这些事了,才这般不适应。她闭上眼,头微微向后仰,舒服地靠在桶壁,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喟叹。
苏清妤想到今日书房里发生的事,脸颊渐渐泛起红晕,其实那男女之事也并不是那样难以忍受。
当傅清玄灼.热散发着幽香的气息萦绕裹挟着她,以及他每一下或轻或重的呼吸都让她不由自主地沦陷进去,他就像是春.药一样令人无法抵抗。中间有一度她竟体会到了话本子里描述的那种奇妙境界。看来这种事与不同的人做会有不同的感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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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体逐渐变热,不知道是被水浸泡的缘故,还是受了脑子里那些画面的影响,她睁开眼,不敢再去回忆,洗罢身子,穿上衣服,她感觉浑身舒爽不少。卸了晚妆后,她便歇息了。
* * *
柳折林的宅邸里依旧热闹。
檀板丝竹声中,打扮得妖姿艳色的柳瑟领着几名艳姬袅娜行来,在一众宾客前,翩翩起舞。
柳折林一腿屈膝,靠在二楼的栏杆处,一手执扇,一手把玩着酒杯兴致勃勃地欣赏着面前的美人与舞。他旁边坐着的人是陈国舅,这会儿他正搂着身边那容貌娇俏的女子,色眯眯地灌人家酒,并没有注意柳瑟那边。
柳瑟很久之前就与陈国舅打过交道。对他而言,她已经是一个旧人,旧人自然不如新人有吸引力。
柳瑟眼波不经意流转,而后定在柳折林身上。柳折林亦含笑回望着她。旁边的宾客看到了,也不过以为二人在眉目送情。
一舞结束后,柳折林并未留柳瑟侍酒,让她退下了,随后继续与宾客们谈笑风生。
夜色渐渐深沉,有侍女前来撤去席上的残羹冷炙,换上鲜果香茗。宾客大多已有醉意,有的离席去外头散酒,有的醉倒美人怀酣然入梦,有的仍在高谈阔论。
柳折林邀请微醺的陈国舅下楼去散酒,陈国舅同意了。
二人下了阁楼,行过回廊花.径,绕过假山池沼,来到一亭子里,亭子四面是雕镂隔子,正要进去歇息,忽然听到一女子在说话:
“这秦王不会是想谋逆吧?”
又有一女子道:“谁知道呢,不过,他偷偷摸摸叫人往湘水街的荟萃居运了那么多火药,总不能是用来制作炮仗的吧?”
“要是他想谋逆的话,那些火药不会是用来炸人的吧?我有些害怕,我们要不要报官啊?”
“他可是亲王,皇上的舅舅,没有任何证据,只凭一些火药就报官,你想找死么?”
陈国舅听到这些话,心中蓦然一喜,正要进去,却被柳折林拽住了手臂,柳折林伸手做了“嘘”的手势,示意他莫要声张。
柳折林带着陈国舅离开了亭子,来到一石舫中。陈国舅这会儿酒意全无,他落座后,一拍腿,气冲冲道:“这秦王一定有谋逆之心,我先前便说过,他一直觊觎着我外甥的皇位呢!”说着又不满地瞪向柳折林,“你方才为何不让我进去质问那两女子?”
柳折林将折扇打开,悠然地扇了几下,“听她们的对话,她们并不知道多少事情,问了也无用,而且此事不宜声张,打草惊蛇啊。”
陈国舅想了想,觉得他说得在理。
柳折林微笑道:“况且此事我也知晓一二。”
陈国舅惊讶,“你也知晓?那你不早说?”
柳折林叹气,“我也是近来才知道的,本想找人进去刺探一下,等有了结果再与你说,然而秦王那座私宅守卫森严,我的人根本进不去,但这也恰恰说明了这私宅里面肯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否则秦王为何如此小心翼翼?”
陈国舅问言坚信那座私宅里有秦王谋逆的罪证,便在心里开始盘算起来。
柳折林悠然自若地扇着扇子,瞥见陈国舅皱眉似在思索,唇角不觉上扬起。
万籁俱寂,月凉如水,柳折林经过一道拱桥,经过一假山洞时,衣袖蓦然被拽住,紧接着就被拖进了洞中。
柳折林吓了一跳,看清来人是柳瑟后,他才松了一口气,“鬼鬼祟祟的,吓死人。”他责怪道。
“这不是被陈国舅看到么。”柳瑟不悦地嗔了他一眼,随后问起自己关心的事,“陈国舅相信了么?”
柳折林颔首,“看他的神色是相信了,不过他并未与我透露他的计划。”
柳瑟心中烦躁,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万一出了事,你自己担责,与我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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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柳折林便是那日出现在柳瑟屋里的年轻男子,柳瑟有些后悔,悔不该被他勾动了心,瞒着傅清玄与他一起做这些事。
柳折林收起折扇,往她肩膀上一拍,笑道:“放心,必然不连累到你。”
柳瑟拍开他,冷哼一声,转头袅娜而去。
柳折林望着她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
* * *
次日,沈姚华到访,给她带来了变卖嫁妆的银子。苏清妤放在沈姚华那里的东西已经变卖完了,剩余的一些卖不出去,沈姚华拿了回来。苏清妤还留着几箱嫁妆。
两人嫌屋里闷热,来到庭院里喝茶闲聊,忽见萧嫣然气冲冲地走来,也不知道在哪里受了气。
萧嫣然往二人中间一挤,沈姚华不得不给她让了座,随后坐到旁边的石凳上。
“我的郡主,你又怎么了?”沈姚华无奈地笑道,虽然问了她情况,但心里其实不怎么在意,只因清楚这位郡主没事就爱生气。
苏清妤没给她倒茶,拿起旁边冒着水汽的壶,给她倒了杯冰镇的木瓜汁,递过去。
“你来妤儿家也不告诉我。”萧嫣然不悦地瞪了沈姚华一眼,紧接着又一视同仁地瞪了苏清妤一眼,“我昨日来你家,你人不在,你去哪里了?”
抱怨完,她才端起苏清妤递过来的木瓜汁喝了。
苏清妤问言想到昨日发生的种种,脸微微发热,“我昨日回了趟陆家。”
沈姚华和萧嫣然并未留意她神色有些不自然。
苏清妤在心底想了想,决定与她们二人说自己与陆文旻和离的事,然而她刚张了下口,就听到萧嫣然很是愤怒地质问她:“我兄长要纳苏迎雪为妾了,这事你可知道?”
萧嫣然一看她这神情便知道她不知晓,她撅了噘嘴,拿起壶又给自己倒了杯木瓜汁,一口饮尽后,才接着抱怨道:“你这个妹妹当真是有心机,趁我兄长喝醉之时假装与他睡了一觉,醒来之后她竟然威胁我兄长,要他负责。”
苏清妤哑然,沉默片刻,“这可是你猜测的?”
萧嫣然愤愤不平地一拍桌子,道:“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相信你妹妹真是无辜的?”不等苏清妤解释,她就着急地道:“我和你们说,那日是我嫂嫂的祭日,我兄长每年都会在那日去贤云会馆怀念我嫂嫂,苏迎雪就是趁我兄长醉酒之时设计了他,贤云馆的管事都说了,她扶着我兄长进屋里时,我兄长已经酩酊大醉了,还得几人一起扶着才行,他都醉成那样了,又怎么强迫得了苏迎雪?”
苏清妤和沈姚华面面相觑,不得不相信了萧嫣然的话。
沈姚华见萧嫣然一脸气急败坏的模样,便道:“嫣然,你与妤儿说这些大概没有什么用,妤儿与苏迎雪关系并不亲近,她想必也不会听妤儿的劝。”
苏清妤惭愧地点点头,“嫣然,对不起。”她很清楚苏迎雪的性子,她不可能听她的劝。
萧嫣然见二人都误会了自己,顿时大感委屈,她皱着眉头道:“我也不是要你去劝她,就是告知你一声,我绝对不会让她进王府的,她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看自己配不配,我怎么对付她,也是她活该,怨不得别人,谁让她算计我兄长。”
苏清妤抿了抿唇,目光复杂地看着萧嫣然。她们二人一个是她同父异母的妹妹,一个是她的好友,她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唯有默然。
沈姚华只好笑着打圆场:“嫣然,原来你是怕你对付苏迎雪后妤儿生气,才来试探一下的啊。”
萧嫣然并没有反驳沈姚华的,只是哼了声,算作默认。
苏清妤愣了下,内心稍有触动,她斟酌片刻,只好道:“我与她关系虽不亲近,但我们二人毕竟有同一父亲,嫣然,你若实在要对付她的话,还请看在我的面子上,让她得到应得的惩罚即可。”
萧嫣然想了片刻,疑惑道:“什么是应得的惩罚?”
沈姚华见苏清妤面有难色,便以戏笑的口吻,替她道:“就是你做得别太过分了。”
萧嫣然问言顿时翻了个白眼,“我又不是大恶人。”
苏清妤始终沉默,她不想与苏迎雪再有牵扯,但她若进了秦王府,只怕是免不了牵扯了除非她与萧嫣然再无来往,想到此,她不由得在心底叹了口气。
第 62 章
自从萧嫣然过来临猗坊闹了一番后, 苏迎雪和柳姨娘在坊中便备受冷眼。除非必要,不然二人都不会出屋门。
这一日,柳姨娘在外头受了一场气后, 回到屋里,见苏迎雪坐在窗前发呆, 便走到她旁边坐下。
“迎雪,这都快过了半个月了,萧世子那边怎么还没有消息,这事莫不是告吹了?”柳姨娘担忧道。
这些日子她受尽了各种冷眼,心中煎熬无比, 连自己教的那几个姑娘背地里也对她指指点点,说她出身低贱,是因为靠狐媚手段才入了永安侯府当妾室, 如今又教女儿用狐媚手段设计萧祈安,她每每听到这些都恨不得冲上去打她们几巴掌,却又怕耽误了自己女儿的大事。
苏迎雪见柳姨娘满脸忧色,便走过去握住她的手安慰道:
“姨娘,你别担心,世子答应过我,不论如何,他都会迎我入府, 让我安心等着他。”前些天苏迎雪见了萧祈安一面,他的额头受了伤,在她的再三追问下,他才告诉她那伤口是被他的父亲秦王用茶杯打的。
萧祈安已经与秦王提过纳妾之事, 只是秦王不许她进门。
苏迎雪如今担心的不是萧祈安说话不算数,而是秦王坚决不同意此事, 不止如此,还有一个萧嫣然从中作梗,她要进府可谓艰难重重。
“这究竟要等到何时啊?”柳姨娘反握住她的手,叹气道。
苏迎雪问言神色一沉,是啊,这要等到何时?她也不愿意在这么干等下去。她不自觉地伸手抚向自己的小腹,眼里渐渐地掠过抹算计之色。
* * *
这日用了早膳后,萧祈安正与王府的卫兵在校场上里比试武功,忽有苏迎雪的信送到,他将长枪放好,打开她的信一看,不禁怔住,而后神色变得凝重起来。
他连武士服都没换下,立刻赶到了临猗坊。
一进院子,就看到苏迎雪正与其他姑娘在宽阔的场地上一起练舞,看着她做了一个折腰的动作,萧祈安瞬间被她吓出了一身冷汗。
苏迎雪余光瞟到萧祈安,心里顿时一慌,连忙直起身,却因为动作过快,眼前一黑,身形不由得晃了晃。
萧祈安眼尖,动作迅速地来到她身边,扶住她。
“苏姑娘,你没事吧?”他语气微含关切。
苏迎雪一点事也没有,只是瞥见周围人都在用一种不怀好意的目光看她,她便故意假装柔弱地抚了抚额角,“我的头有些晕……”便倚在萧祈安的怀里,由得他扶自己回到屋坐下。
萧祈安看到桌上有茶壶,就给她倒了一杯茶水,苏迎雪接过喝了,而后看向他,柔声问:“世子,你怎么来了?”
苏迎雪心里当然知晓他为何而来,他方才各种小心翼翼的行为她也明白是怎么回事。
“你在信中说的可是真?”他坐下后,开门见山地问,脸色有些严肃。
苏迎雪脸上掠过抹羞涩,而后伸手抚了抚肚子,点点头。
萧祈安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她的肚子,不觉皱了眉头,他的心里其实不愿意她怀上自己的孩子,然而事成定局,他也只能接受。
萧祈安已经打定主意纳她为妾,如今她肚子有了他的孩子,这事情更不能拖下去了,可让他头疼的是,他父亲却始终不肯松口。
“我会尽快迎你入府。”
苏迎雪抬眸看了他一眼,他脸色无喜,但也无不满,显得十分平静,但如此她已经很满意,她微微点了点头。
萧祈安想到来时看到的那场景,便提醒道:“你如今有孕在身,不可再做那些危险的动作。”
苏迎雪问言脸上露出些许愁色,“我自然知晓,可这事我要怎么和掌事她们说?她们只会以为我肚子里的孩子是野种……”说着眼眶红了红。
萧祈安不觉沉下脸,稍一沉吟,道:“我先想个办法,让你离开临猗坊。”
苏迎雪内心顿时欢喜起来,只要能离开临猗坊,她可以等多些许时日,她受够了在临猗坊看人眼色的日子,“好,世子,我等你。”
苏迎雪是罪臣之女,要让她脱离贱籍并非易事,但萧祈安毕竟是世子,虽不能立刻替她摆脱贱籍,但带她离开临猗坊不是难事。
京中有些权贵也会找像苏迎雪这样的女子当做外室,他们有权有势,临猗坊的掌事们拿他们没办法,所以只要这些女子不离开京城,不隐瞒自己的行踪,坊里的掌事们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出了事也有那些权贵挡在她们前头。不过现在朝廷大刀阔斧地整肃吏治,很多官员都不敢这么做了,就怕被人弹劾作风不正。
萧祈安将苏迎雪安置在自己的私宅里,柳姨娘亦跟了过来照顾苏迎雪。
苏迎雪并没有告诉柳姨娘她假孕的事,因此柳姨娘心中十分高兴,这日,将安胎药递给苏迎雪后,她忍不住笑道:
“我便说你身子没有问题,都是你之前的夫君身子弱,没有用,你才怀不上。”
苏迎雪刚端起安胎药,闻言心不由得沉了下。
她之前的夫君的确身子羸弱,所以在她二十岁那年,他便死了。
苏迎雪从来不愿意去回忆在夫家的日子,除了新婚那段日子算得上幸福,后面的日子只要一回想起她的心头就只剩下了苦涩。
她的夫君是家里独苗,为了怀上孩子,她被他的母亲逼着喝各种各样的补药,尝试各种各样的方法都怀不上孩子。那段时日她觉得自己简直是一个药罐子,明明有病的不是她,她却要与她的夫君承担一样的痛苦。
从那以后,她便心怀怨恨,怨恨她的夫君,怨恨他夫君的家人。他家在结亲前根本没告诉她的夫君常年喝药,是个病秧子。
每当她被逼着喝药时,她就忍不住在心底诅咒她的夫君早点死算了。她宁可守寡,也不愿意过那样的生活。所以她夫君死的时候,她没有悲伤,甚至有种解脱了的感觉。
她的夫君死后,他家也断了香火。她想,这是上天对他们的惩罚。
苏迎雪放下安胎药,嗔怪道:“姨娘,别说他家的事了。”
她并不想喝安胎药,然而宅邸里有萧祈安的人,她担心自己假孕的事被发现,只能咬牙喝了。
“行,不说了。”柳姨娘笑着伸手摸了摸她的肚子,“里面最好是个大胖小子,这样我们母女二人将来就有倚靠了。”
苏迎雪肚子里什么都没有,见她眉眼堆满欢喜,不由心烦意乱,“难道女儿就不好么?我就不能当姨娘你的依靠了?”
柳姨娘没想到她这么激动,怔了怔,而后叹着气解释:“我也没说女儿不好吧,只是你生了大胖儿子,也许他们那边才肯承认你的身份。”
苏迎雪自然明白她所言,只是这儿子是不可能从她肚子里冒出来,她也跟着叹了口气,而后握住她的手,目光坚定地道:“姨娘,你放心,我一定会让你过上风风光光的日子,等到了那时,姐姐和她的母亲都不敢再无视你。”
柳姨娘问言眼睛不由得红了红,欣慰地点头,“我的好女儿,有你,我便知足了。”
她这辈子一直在努力往上爬,努力让人看得起自己,她活在世人的眼光里,但是比这个更重要的是,她的女儿。
* * *
时值七月,天却依旧炎热得很。前两日下了雨,苏清妤一直不曾出门。
这日苏清妤用了早膳之后,便带着元冬和阿瑾去了自己的另一处屋宅,前些日子她托牙行的人帮她将屋子租赁了出去。租屋子的是一位叫王禅的年轻书生,听说是为了秋闱,想搬出家里,找个清净的屋子用功念书,所以就租了苏清妤的屋子。她那所屋宅的确是偏僻清净,周围只有寥寥无几的居宅,平日里也没什么人去到那边。
昨日那书生托人告诉她,他睡的房间床顶漏雨,苏清妤心里有些愧疚,她第一次租赁屋宅给人,很多事情不大懂,也没想到租之前里里外外检修一番,给人家添麻烦。
大概是知道屋住是位年轻的女子,所以苏清妤去到那里时,那位书生避了出去。苏清妤让阿瑾找来了工匠,修补好了房顶,又仔仔细细地检查了别的地方,确定无错漏后,才给工匠酬劳,叫他回去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忙完一切,苏清妤都没见到那个书生。
从租屋出来后,苏清妤带着元冬和阿瑾去酒楼吃了一顿饭,回到宅邸已经是傍晚时分。
一天便这么过去了。
算算日子,距离她去与陆文旻去相府那日已经过去了许多天。大概朝中事忙,傅清玄和陆文旻都没有找过她,苏清妤倒也过得自在。
* * *
是夜,苏清妤卸了晚妆,正欲就寝,阿瑾却进来禀报,说傅清玄来访。苏清妤惊讶,犹豫了下,没让人去请他进院,而是又披上了衣服,出了门。
青玉街多为住宅,一入夜,万籁俱寂,道路上几无行人。苏清妤出大门时,云遮了月周围的房屋笼于浓浓夜雾之中,仿佛庞然大物深邃幽伏着,令人不禁有些害怕,直到看到傅清玄的马车静静地停在高大的树荫之下,她的心才定了下来。
从元冬手上接过纱灯,苏清妤让她回去休息了。
吴峰看到她,放下了脚蹬,又帮她接过纱灯。苏清妤上了马车,看到傅清玄靠着在几上看书。看到她,他微笑放下了书,目光在她身上扫过。
苏清妤已经散了发,因为出得匆忙,她忘了换鞋子,穿的是在内房走动的软底碧云罗睡鞋。
“大人怎么来了?”苏清妤问,心中很是吃惊,这应当算是傅清玄第一次主动来找她,除了有重要的事情,她已经想不出别的理由,所以她内心有些忐忑不安。
傅清玄从宽袖中拿出枚碧玉簪子,递给她。
“你落在我书房里的簪子。”
这簪子果然是掉到他那里了,那日回去之后,元冬提醒她,她才知道自己的簪子掉了。想来想去,除了两人在书房里做事时过于激烈甩丢了簪子,她想不到还能丢到了哪里。苏清妤没想过去找回来,也没想过傅清玄大半夜来此,只为将这簪子送回。
她愣了片刻,才连忙接了簪子,“多谢大人。”苏清妤犹疑了下,“大人可是还有别的事?”
傅清玄回得干脆:“无了。”
苏清妤有些懵,因为太过诧异,不知道说什么,就只“哦”了声。
苏清妤一到了夜里,脑子就有些迷糊,不像白日那样清醒。她此刻有些犯困,不愿意多思考,只想回去休息,便不觉道:“时辰不早了,大人早些回去歇息。”
她说这话时秀眉微微地皱着,因为困倦,脸色显得有几分不耐烦,以这样的神色说出这样的话无疑给人一种下逐客令的错觉。
傅清玄手肘往几上一靠,歪了歪身子,脸上并不显露一丝情绪,“我特地给你送了簪子过来,你却将我拒之门外,这便是你的待客之道?”虽是不悦的话语,但因为他注视着人的目光似春月流水般,宁静温润,便让人感觉不到一点被冒犯的感觉,反而让人心生愧意。
加上苏清妤这会儿脑子是迟钝的,她下意识地问了句:“啊,那你想怎样?”
傅清玄也顺着她的话道:“陆夫人应该请我进去喝一杯茶吧。”
说话时,他眼眸含笑,仿佛有光华流转摄人心魂,苏清妤本不想请他进去喝茶,但在他那样的目光注视下,她竟然不由自主地点了头,等回过神来都觉得不可思议。
从马车上下来,苏清妤不敢与他对视,不知道是否是错觉,她总觉得这人总是若有似无的勾引着她。
苏清妤正想着事情,没有注意到门槛,绊了一跤,就在她差点栽倒之际,傅清玄的手臂捞住了她的腰。
苏清妤惊魂甫定,就听到傅清玄轻笑道:“想什么这么出神?连门槛都没看见。”
苏清妤这会儿整个人都扑倒了他怀里,他微弯下身,唇靠近了她的耳畔,压低的声音似情人间的耳语。
苏清妤只觉得耳朵酥.酥麻.麻的,身子不觉颤栗了下,困意彻底被赶跑了,“我什么都没想。”苏清妤若无其事地推开他,准备往前走。
傅清玄却突然握住了她的手腕,苏清妤心口一跳。@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我来拿灯吧。”傅清玄解释自己的意图,随后掌心似不经意间一般滑过她的手背,接住她纱灯的柄。
苏清妤放下手后,只觉得手背依旧遗留着他的手温与触感。她皱着头看向傅清玄,他目不斜视,从容前行。她有些怀疑他故意的。
苏清妤让元冬去休息了,将傅清玄带到厅堂,发现厅堂漆黑一片,她平日里没亲自点过灯,找不到点灯的工具,阿瑾也不在。她有些窘迫,不由得在心里抱怨傅清玄为什么要大晚上过来,还要进屋喝茶。大晚上喝茶,也不怕睡不着觉。
苏清妤有些尴尬地看向傅清玄。
傅清玄没说话,微笑回望着她。
苏清妤想了想,还是将他带到了自己的卧房,门开着,她出来时,留了一盏灯,但这会儿屋里也是乌漆墨黑的,大概是被风吹灭了。
苏清妤假装镇定地找生火工具,然而翻了好几处地方都没找到,她怕傅清玄笑话她,便自言自语道:“我明明记得放着了。”
“别找了。”傅清玄看出了她的窘迫,笑着将纱灯的罩子打开,拿出里面的蜡烛,将她卧房的灯点亮了。
苏清妤见状有些懊恼,她竟然没想到这个方法,不过这也不怪她,她平时没有被这些小事困扰过,加上她此刻真的很困,根本不愿去动脑子。
苏清妤转身去给人泡茶时,忽然想到一事,方才在厅堂时,他为什么没有做这件事,等到了她的卧室才做?以他的机智不可能现在才想到,那么……他根本就是故意的。
苏清妤理清这件事后瞬间心生不悦,这人真会算计。
“无妨,冷茶也不错。”他道。
苏清妤便给他倒了一杯冷茶,一回头,见他立于墙壁旁,看着挂在上面的画作,心中一惊。
“大人,喝茶吧。”她连忙道。
傅清玄收回目光,来到她身旁落座,端起茶入口,大概是泡太久了,这茶十分苦涩,饮了一口便放下了。
“若我没记错,那幅画是我刚入翰林院之时所画。”他用一种让人十分舒服的语气与苏清妤交谈,神色亦十分坦然,似乎真的只是来喝一杯茶,并没有怀着别的目的来此。
孤男寡女深夜共处一室,任谁也禁不住多想,苏清妤原本有些警惕,但面对这样的他,她却不由自主地放下提防,坐到他身边,“原来那幅画是大人的作品。”苏清妤又开始装傻,“我只是觉得这幅画意境不俗,看了一眼便叫人无法忘怀,便将它挂了上去。”苏清妤望着那幅画,她第一眼看到它是注意到了上面的竹子,后来发现画里还有一人,被竹影遮挡着,不仔细都没看出来,那人的背影看着安静又莫名孤独,让人禁不住有些在意。
傅清玄轻淡一笑,“谬赞了。”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的笑容似乎有些惆怅的感觉,但很快就不见了,他提起另一件事:“为何不回陆家?”
不怪他有此疑问,在他眼里,苏清妤与陆文旻还是夫妻,陆文旻没回扬州也就算了,如今他回了扬州,苏清妤再不回陆家住怎么也说不过去,所谓的清修只能哄哄小孩子罢了。
苏清妤愣了下,微垂眼眸,“我不想看见我婆婆,大人想必也知晓我婆婆是什么样的人吧?”苏清妤做着委屈状,那段时间傅清玄想必已经将陆家的人与事摸了个透。
傅清玄微颔首,“那你们夫妻二人分宅而居,感情不会变淡?”
他语气淡然,好似随口一问,却让苏清妤再次心生警惕,如果回答不好,定会引起他的怀疑。
苏清妤假装有些口渴,给自己倒了杯茶,将茶一饮而尽,苦涩而清凉的感觉刺激得她脑子清醒不少。这人不会无缘无故地关心她的私事,但他的目的为何,她一时也猜不到。他强占人.妻,故意让陆文旻听到他们欢.爱的动静,也好意思问她这种话。
心里虽然有怨言,但她不会在这种时刻说出来,让两人的氛围变得暧.昧,她今夜并不想与他发生什么。
“大人未曾娶妻,想必不曾听过小别胜新婚?”苏清妤笑了笑,只是笑容显得有些揶揄。
傅清玄面色未改,“原来这是你们夫妻二人的小情趣。”他端起茶,又饮了一口。
苏清妤等他放下了茶,正要提醒他明日还要上早朝的事,然后赶人,然而他许久都没有放下茶,一抹思考浮上他的眉宇,他好像在回忆着什么事情。
“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太湖石畔的桃花树下吧。”他忽然抬眸,眼神专注地凝望着苏清妤,那一眼仿佛穿透时空,令岁月倒流,将她蓦然推到当年落花时节。
苏清妤平静的心湖泛起阵阵涟漪。
“我记得你当年穿着一袭水绿色的衫裙,挽着双丫髻,手里抱着几本书籍坐在一块山石上。”他顿了下,随后毫不吝啬地赞道:“甚美。”
他唇角微微上扬,笑容轻柔,与当年的那抹笑完完全全地重合在一起。令苏清妤许久缓不过神来,连他最后的赞美也没听到。
“时辰不早了。”
傅清玄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如同石破镜面,将她脑海中的追忆砸得四分五裂,她的魂灵瞬间回到现实之中,只见他从容起身,面色如常:“明日还要上早朝,我这便走了。”
在他转身那一刹那,苏清妤不觉伸手拽住了他的衣袖,等他投来疑惑的眼神时,她又缩回了手,若无其事地道:“我送你。”
“嗯。”傅清玄轻轻应了声,随后往门口走去。苏清妤提着纱灯,静静地跟随着他,直至大门口。
明月挂于树梢之上,夜空澄澈,星子漫天,院中静悄悄的,只有虫吟唧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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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送到这吧。”
傅清玄回身与苏清妤道,眼里的柔意令苏清妤心尖一颤,差点忍不住开口挽留他,好在她及时地回复理智,没有被他蛊惑,她点点头,赶紧道:“大人,慢走。”
傅清玄笑了笑,没说什么,转身离去。看着他的马车消失在夜色中,苏清妤关上门,心里却怅然若失。
第 63 章
租苏清妤屋宅的人名叫王禅, 正是她隔壁那位宋钰的同窗兼好友。
王禅并不知晓这屋子的主人是宋钰口中的那位陆夫人,只知她叫苏清妤。
王禅是世家子弟,其父是国子监祭酒, 自小家教甚严,敏而好学, 长大后他品学兼优,一直是世家子弟的典范。他敬仰的人是傅清玄,一直立志成为他那样的人。所以当有人说他不论是容貌和才智都有当年傅清玄的影子时,他内心是喜悦的。
这日,王禅难得放下书本, 邀请宋钰和张士泽到家中做客。进了院子,只见景致十分幽静清雅,院子里几丛修竹, 一片芭蕉林,一株高大的梧桐,浓荫匝地,树下有石桌石凳,供人休息。
张士泽和宋钰都是第一次来,便细细地观览了一番,随后三人来到梧桐树下休息,王禅给二人泡了茶, 又拿了一盘橘子出来。这橘子是那日屋主来修葺房子时带来给他的,她还给他留了字条,说是为了表达她的歉意。王禅也不好再给人送回去,唯有笑纳。
“这地方好是好, 但你家里难道连个清幽僻静的院子都没有?非要出来租这屋子?”
张士泽道,他心里很不理解王禅的做法, 放着家中呼奴使婢的快活日子不过,只带了个老仆来此过苦日子。
宋钰赞同地点了下头。他原籍在京中,但后来全家搬离了京城,这次为了科考他回了京,他家里不似王禅家中那般富贵,但也带了不少伺候他的人来京,他也不明白王禅此举。@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家里人多,难免还是吵闹了些。”王禅道。
“你连一个小厮也不带,不会诸事不便?”宋钰道。
“我看他是要学着人家寒窗苦读,毕竟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天才能降大任于其也。”张士泽调侃道。
王禅微笑了笑,并不生气,道:“当年首相大人大概就是这样过来的吧,他能做到的事,我为何不能做到?”
只有说起傅清玄之时,他才一副神采奕奕、侃侃而谈的模样,宋钰和张士泽早就见怪不怪。
张士泽是个毒舌之人,看着他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禁不住又揶揄道:
“你若真想学首相大人,那你应该要去住茅屋了,而不是住在这里。”
王禅生得面如冠玉,唇若涂朱,举手投足之间清雅贵气,的确有傅清玄少年时的影子。这是他父亲与他说的,其实他与王禅虽然关系甚好,但也有些嫉妒他,所以每次他说起傅清玄时,他都忍不住刺他一两句。
王禅皱了下眉头,“首相大人当年并未住过茅屋。”
张士泽笑道:“敢情这个你都知晓?”
宋钰担心二人吵起来,便连忙转移话题:“不说这个了吧,竹君,你那屋顶修补好了么?”
王禅微颔首:“应当是修好了。”
张士泽摇了摇头,“你这屋主也不知是粗心大意,还是悭吝,租之前也不将这宅子检修一番,这才没住几日就漏雨,谁知下次又有哪里坏损?”
王禅拿人手软,不禁替苏清妤辩解,“兴许只是不小心有错漏而已。”
张士泽并未在这件事上纠缠,转而去问宋钰:“你隔壁那位陆夫人还没回陆家?”
宋钰一听关于苏清妤的事,脸色就有些不自在,“应该未回吧,前两日还看见她出门。”
张士泽托着下巴做思考状,“这陆夫人应当是与陆大人和离了吧?不然也不可能一直独居。”想到此,他暧昧地看了眼宋钰,“若真是如此,你便有机可乘了,你们二人年纪相差有些大,永结同心虽不可能,但露水姻缘也够你快活的了。”
宋钰被他揶揄得满脸通红,“士泽兄,你莫要说这种话了,若被人听到,岂不是坏了人家姑娘的名声?”
张士泽笑得更加张扬,“怎么,她已经不是夫人,变成姑娘了?还说你没有对她上心,误以为她遇难那几日,你那失魂落魄的模样我们都看在眼里呢。”说着又看向王禅,寻求赞同。
王禅只是笑了笑,不说话。王禅深知张士泽的性情,他喜欢说荤话,往往这个时候他并不会附和,也不会像宋钰这般害羞局促,只是像现在这般一笑了之,所以张士泽并不会对他说一些荤话,只有宋钰在旁时,他才如此放肆。
“我不与你说了。”宋钰担心他越说越过分,便端起茶喝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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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士泽见状有些无趣起来,而后忽然想到什么,笑着望向王禅,“我听说你那屋主是个年轻的寡妇?”
王禅也和宋钰一样,打算闭口不言,便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张士泽大感没意思,而后自言自语:“我怎么就没有这样的艳福?”
艳福?王禅心里苦笑,他并不想要这种艳福,一个表妹已然够他受了。
事实上,他搬出来还有另一个原因,前段日子他家里来了位远方表妹。他不想把这位表妹想得太不堪,但她举止的确有些出格,总是直勾勾地看着他也就罢了,让他难以忍受的是,一到他面前,她就好像不会走路一般,不是突然头晕需要人扶一下,就是走路不小心绊到什么突然倒进他怀里,弄得他头疼不已,诸如此类的事情不止发生过一两次。王禅知她寄人篱下不易,若将这些事捅破出去,她不好做人,但他又实在受不了她这种行为,便搬出来了。这或许就是张士泽所说的艳福吧?他那位表妹有沉鱼落雁之貌,男人兴许见色起意吧。王禅初初见她时也觉得惊艳,但也仅此而已,并不觉得心动。
王禅知道张士泽喜欢说荤话,却忘了他还是乌鸦嘴。这两人离去后的第二日,他们院子里的那口水井的辘轳坏了。
王禅没办法,只能又叫人通知了屋主,让她找人来修。
苏清妤一早收到消息后,让人转达他,她午时便带工匠去修理。
“小姐,我们上次明明检查过那水井了,并无问题,也不知晓这书生是怎么打水的。”出门时,元冬忍不住和她抱怨。
“去那里看看再说吧。”苏清妤叹气道,她打算以后托人处理这些事情,自己就不再亲自管理这些事了。
苏清妤来到屋宅门口,大门没上锁,她敲了门。没过多久,里面传来轻响,“呀”的一声,门打开了。却是一个少年郎。
王禅上次避出去的确因为屋主是位年轻女子,所以想避嫌,不过这次他忙着温习功课,就没有出门,加上这屋宅一而再的出问题令他有些不高兴,他想见一见这位屋主。
站在他面前的是一戴着帷帽的女子,穿着袭水绿色的轻盈衫裙。两人面对面时,一阵风将她的帷纱撩开,那张朦朦胧胧的面庞也彻底显露出来。映着明媚的日光,她的肌肤白皙莹润得好似透光,她微微一抬眸与他四目相对,她好像看到了让人惊讶的东西一般,一双秋水盈盈的眸子惊慌失措,仿佛揣了头小鹿。
微风还送来了她身上的馨香,那一刹那,王禅听到自己心脏扑通扑通狂跳的声音,好似她眼里那头小鹿撞进了他的心里。
一直到苏清妤进了院子,摘下了帷帽,与他见礼,他看到她头上的已婚妇人发髻,他心才平定下来。
今日太阳猛烈,风又大,到处飘着尘土,苏清妤才带了帷帽。她方才之所以露出惊讶之色,是因为王禅实在太像当年的傅清玄,倒不是容貌有多像,是他身上那股清雅脱俗的气质,连举手投足间都有些相似。
梧桐树下的石桌上放着书籍与茶,他方才应该是坐在那里看书。他看着也就十七八岁的模样,今年应该是第一次参加科举。
两人说了些场面话,苏清妤就让带来的工匠去检修那口水井了。那少年吩咐老仆人给苏清妤等人拿来椅子和茶,之后也没回屋,还在梧桐树下看书。
苏清妤与这少年年纪相差太大,她也没多想,加上担心工匠做事不仔细,也坐在院子里监督他。
王禅嫌屋里闷,便在外头温习功课,按他原来的打算,等屋主来之后,他便避回房中,但不知怎么回事,他的脚却不听使唤地回到了梧桐树下。
他重新拿回书本,看似专注,实则一个字都未曾看进眼里。他能够察觉苏清妤时不时地向他投来视线。很奇怪,以往他也被很多女子直勾勾地盯过,他会心有不适,但换做他前面的女子,他并未觉得不满,反而还暗生欢喜。
在感觉苏清妤再次朝着他投来视线时,王禅俊脸隐隐泛红,而后默默地端起一旁的茶喝了起来。
苏清妤自知不妥,却还是忍住频频向那少年投去目光,想从他的身上寻找更多傅清玄的影子。
她方才看他笑过,他笑起来也有点像傅清玄,就像是春日的初阳。看着他的脸,她总不自觉地想到她与傅清玄之间的种种,心里禁不住酸酸涩涩的,她和傅清玄之间有太多无法弥补的错误与遗憾。
苏清妤走后,王禅望着空荡荡的院子以及那杯喝了一半的茶,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惆怅的感觉,以后大概再也不会相见了吧……
* * *
这一日沈姚华约了苏清妤和萧嫣然到飘香酒楼用午膳。萧嫣然最后一个到,一坐下来就气鼓鼓地道:“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沈姚华无奈地放下茶杯,“你少生点气吧,不然年纪轻轻容易猝死。”
萧嫣然连呸了好几声,才道:“还不是为了苏迎雪与我兄长的事。”萧嫣然那日听了苏清妤和沈姚华的话后,就没有再去临猗坊闹事了,只是和她的母亲说了很多苏迎雪的不好,本以为这样那苏迎雪就不可能进王府了,没想到她竟然怀了身孕。
沈姚华问:“难不成她进你们王府了?”
萧嫣然恨恨道:“她半只脚已经踏入王府了。她怀了我兄长的孩子,如今已经被我兄长安置在了私宅里,相当于外室了!”
萧嫣然说完见苏清妤只是怔怔地喝茶,心中不高兴,“你倒是说句话。”
苏清妤回过神,欲言又止。
这时一旁的沈姚华却替她说出了她心头的疑惑:“你先前不是说你兄长喝醉了酒只会闷头大睡,那苏迎雪是怎么怀有身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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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嫣然一想到此事就无比生气,“我和我兄长说了,让他找个大夫给她诊一下脉,我兄长却将我斥了一顿,说我不该将那苏迎雪想得如此不堪,我兄长真是不知人心险恶。”
沈姚华知道她不会就这样善罢甘休,也没追问,等着萧嫣然继续说道:
“后来我又悄悄地找到了给苏迎雪诊脉的大夫,那大夫说,苏迎雪的确怀了身孕。”
萧嫣然说完脸上露出愤愤不平之色,
“那个孩子绝对一定是别的男人的!我兄长这是当了冤大头!”
沈姚华哑然,沉默片刻,道:“会不会那孩子真是你兄长的?不然你兄长也不会这般信任她。”
萧嫣然想也没想,“不可能!我兄长就是太纯善了,才会被苏迎雪欺骗!”
苏清妤听着萧嫣然信誓旦旦的话,内心有些复杂,虽然自己什么也没做,但顶着苏迎雪姐姐的身份,夹杂其中,她心里总归有些不自在,好像说什么都不妥当。
沈姚华看出了苏清妤的不自在,恰好店伙计送上了饭菜,便与萧嫣然道:“好了,嫣然,这事颇为复杂,也不是你一个人能够解决的,先用膳吧,我都饿狠了。”
萧嫣然还想说,但想想二人的确也帮不了她什么,还坏人心情,便作罢了。
* * *
苏迎雪在萧祈安的私宅耐心地等待他的消息,不想却等来了秦王妃。
原来萧祈将苏迎雪带回私宅后,便将她有身孕的事情告诉了秦王妃,请求秦王妃帮忙劝说秦王。
秦王妃给萧祈安纳的妾是她娘家那边的人,她心里有底,但苏迎雪身份复杂,且还没过门就有了身孕,她哪里放心让她进门,只是萧祈安态度坚毅,她唯有假装答应帮忙劝说。从萧嫣然那里得知了苏迎雪的住处后,她瞒着萧祈安带着人来到了他的私宅。
苏迎雪和柳姨娘望着眼前端庄华贵,光彩照人的妇人,心中不由得惴惴不安。在她轻蔑的睨视下,人不由自主地会产生自卑感。
不等苏迎雪请她坐下,她旁边的侍女已经搬来一张椅子放在正中间,秦王妃落座后看向苏迎雪。
柳姨娘连忙拽着自己的女儿上前一步,跪下给秦王妃行礼问安。
秦王妃看到柳姨娘脸上的谄媚神色,内心冷笑,怪不得苏邕会纳她为妾,上不得台面的狐媚女人。
秦王妃无视她,将目光转向跪在地上,低眉顺眼的苏迎雪:
“你便是苏邕之女苏迎雪?”
她面若冰霜,一看便知来者不善。
苏迎雪再抬起头来时,脸上不亢不卑,“妾身正是苏迎雪。”
秦王妃没有让她们母女二人起身,苏迎雪与柳姨娘只能跪着。
“听祈安说,你怀了他的孩子?”
苏迎雪问言心咯噔一下,很担心秦王妃会找大夫给她诊脉,“是,妾身的确怀了世子的孩子。”
秦王妃从萧嫣然那里听到一些消息,所以并未怀疑她假怀身孕,她怀疑的是,她肚子里的孩子根本不是她儿子的。
“你怎么证明这肚子里的孩子是祈安的,而不是别人的?”秦王妃冷笑道。
苏迎雪听到她这句话反倒放心了,“妾身只与世子……在一起过。”
“这不过是你的一面之词,谁能证明你所言属实?你为教坊女,日日与男人往来,估计你也不知晓怀了谁的孩子,偏要赖在祈安头上。”秦王妃语气平和,然而句句都像是针一般扎在人的身上。
苏迎雪脸色微白,“孩子是世子的,王妃不信,妾身也没办法。”
“你没办法,我有办法。”秦王妃眼里露出一丝冷漠,“这孩子不管是不是祈安的,它都不能留着,祈安身份尊贵,岂能让一个来路不明的野种乱了他的皇室血脉。”秦王妃示意了身旁的侍女。
苏迎雪这才看到她身旁的侍女一直端着一瓷盅,两名侍女来到她身边,钳制住了她。
苏迎雪面色大变,一旁的柳姨娘也大惊失色。
“王妃,您想做什么?我女儿的肚子里的的确确是萧世子的血脉啊!”
秦王妃不理会柳姨娘,只冷声对自己的侍女道:“喂她喝下去!”
就算她的孩子真不是她儿子的,她也会一直攀咬住他的儿子,所以这孩子绝对不能留。
那捧着瓷盅的侍女来到苏迎雪跟前,正要给她灌药,柳姨娘猛地扑过去,苦苦哀求:“王妃,求您饶了我女儿吧。”
汤药撒了些许,那侍女毫不留情地踢开了柳姨娘。
柳姨娘跌坐在地,看着不停挣扎的女儿,不由看向秦王妃,眼里露出仇恨之色,“你们欺人太甚!”
秦王妃不以为意,对于这样一对妄图攀龙附凤的下作母女,就该狠一点,让她知晓王府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的。“本王妃便是欺你们又如何?”她当她们身后还有永安侯府给他们撑腰麽?
柳姨娘眼里燃烧着熊熊烈火,她挣扎爬起,猛地夺过那侍女的汤药狠狠地砸在地上,又飞奔出大门口,大吼大叫,将周围的居民都吸引出来看热闹。
秦王妃这才察觉不妙,连忙让侍女去将她拖拽回来,柳姨娘却像疯癫了一般推开那几名想拦住她的侍女,然而冲着围观的百姓,愤怒地控诉道:
“秦王的儿子萧祈安强迫了我的女儿,让她怀了身孕,如今还让他的母亲秦王妃带着人来欺负孤儿寡妇,逼我女儿喝下滑胎药!”
“快点抓住她!”秦王妃看到围观众人议论纷纷,不由急切地吩咐自己的侍女道。
柳姨娘双手被两名婆子死死拖拽着,她拼命往前挣扎,继续高声道:
难道有皇室血脉就可以目无王法?就可以随意杀人么?”
“放肆!你们还不快堵住这疯女人的嘴!”秦王妃疾言厉色道。
“我没疯!是你们这些权贵欺人太甚!朝廷法度不给我们公道,我只有到黄泉底下找阎罗王寻一个公道了!”
柳姨娘双眸赤红,说着不舍地回头看了眼挣脱侍女束缚,赶出来的苏迎雪:“我的儿,来世我们再做母女!”
柳姨娘言罢奋力挣脱两名婆子的钳制,一头撞死在了旁边的柱子上。
“姨娘!”看着柳姨娘倒地的身影,苏迎雪不由大叫一声,随后双腿一软,蓦然跌坐在地。
就差一点,就差一点她就拦住她了。
缓过神来,苏迎雪几步爬过去将柳姨娘抱起来,却发现她双眸圆瞪,已经没了气息,一阵悲痛袭来,她不由大哭起来,“母亲……母亲……”
苏迎雪后悔了,她不该自不量力,她不该心怀不甘,她不该设计萧祈安。
只要她的母亲活过来,她愿意一辈子当一个卑贱的人。
秦王妃看着围观百姓们愤怒、同情、震惊、恐惧的目光,头嗡嗡地响。
她没想到柳姨娘性情如此烈,对自己如此狠,竟然用死来为自己的女儿铺路。
这时萧祈安赶来,看到这般场景,神色顿时变得无比凝重,他穿进人群,来到苏迎雪身边。
苏迎雪看到他,眼里禁不住露出怨恨的目光。
“我母亲是你害死的,是你害死的!你为什么带你母亲来这里!”苏迎雪双手死死地掐着他的手臂。
萧祈安看着自己端庄高贵的母亲露出惊慌之色,突然间无法开口反驳,他根本没有让他母亲来,他母亲甚至还答应了他,让她过府,可他没想到这是欺骗。
“你是不是也想杀了我和我肚子里的孩子,这样没有人知道你做的那些事了!”苏迎雪目光狰狞地望着他,此刻她已经没了退路。
“你住口!我儿的名声岂由得你一罪臣之女随意诋毁!”秦王妃斥道。
“母亲,您莫要再说话了。”萧祈安沉声道,随后站起身,面向愤愤不平的人们。
“我萧祈安一人做事一人当,我定会给苏家之女苏迎雪一个交代!”
第 64 章
苏迎雪得偿所愿地进了王府, 而且还除了贱籍,事情之所以如此顺利,是因为秦王妃闹到萧祈安私宅, 害死柳姨娘的事在坊间传得沸沸扬扬,还传到了太后娘娘的耳朵里。
太后娘娘担心影响皇室声誉, 又为平息百姓的愤怒,便免去了苏迎雪罪臣之女的身份,让她回归良籍,并以贵妾的身份嫁给萧祈安。
秦王妃心里万般不愿意苏迎雪进府,然事情闹成这样, 她也只能忍气吞声,接受了这个结果。
苏迎雪自此便是萧祈安的贵妾,这个身份可以压他的妾室赵姨娘一头, 以后临猗坊的那些姑娘们只会羡慕嫉妒她,见到她还要恭恭敬敬地行个礼。
可这一切都是用她生身母亲的性命换来的,她得意不起来。
这几日,苏迎雪只要一闭上眼睛都是柳姨娘撞柱而死的画面,以及她那双无法瞑目的眼睛。
她有着莫大的恨意,这份恨意她无处安放,只能深藏心底。
因为柳姨娘的死,所以王府不好举办婚礼, 当然,所有的人也没有心思去办这个婚礼。
秦王妃只叫人用一顶轿子就将苏迎雪抬到了王府,没有喜服,没有宾客, 甚至没有家宴。一切如常,仿佛王府只是多了一个吃饭的人。
苏迎雪很清楚, 王府所有人都不会喜欢她,没有人会祝福她和萧祈安。
而苏迎雪也不需要他们的祝福。
苏迎雪的住处被安排在了很偏僻的院落,那里离萧祈安的院落很远,这是秦王妃刻意为之,虽然她被迫妥协,然而她却恨透了苏迎雪,她不会允许自己的儿子爱上她,也不会承认她这儿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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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迎雪才来王府半天,她的院里便来了很多人,有的偷偷地趴在窗户门缝偷看她,或在院里晃来晃去,不时往屋里看一眼,好像她是什么稀奇的东西。
至于秦王秦王妃以及萧嫣然还不曾露面。
苏迎雪她本以为萧嫣然会来找茬。
也有明目张胆地出现在她眼前的,比如萧祈安纳的妾室赵芊月。
赵芊月是个美人,不过举手投足间趾高气扬,与秦王妃的派头一样,以至于苏迎雪第一眼看到她就没有好感。
大概是为了艳压她,她精心装扮了一番,穿着明艳光彩的衣裙,戴着满头的翡翠玉钗,浑身都透着珠光宝气,和一身素服,未施脂粉的苏迎雪形成鲜明的对比。
苏迎雪这几日哭得眼睛有些肿,神情颓然,脸上完全没有一丝喜气,整个人就像是霜打茄子。
赵芊月看到这样的苏迎雪,原本忐忑不安的心彻底地放了下去。
以她的姿色若没有肚子里的孩子,表哥绝对看不上他,更遑论纳她为妾。
她听说表哥是因为醉了酒才与她发生了事情,那天还是她表嫂的祭日,她想,表哥一定是喝醉酒了把她当做了表嫂,所以才酿成那样的大错,想到此,她心里涌起浓浓的怨恨。
她目光阴狠地扫过苏迎雪的肚子,隐隐浮起算计之色。只要她肚子里的孩子没了,想必她就不成任何威胁了。
“苏姑娘,今日可是你与表哥的大喜之日,你怎么穿得这样朴素……”赵芊月不解地问,随后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哎呀”一声,语气愧疚地道:“我差点忘了,你姨娘才死没几日,你怎么好打扮得太喜气呢……”
苏迎雪听到赵芊月的话,木然的脸终于有了些许变化,她微微抬起眼眸,看向找芊月。
里面的幽光让赵芊月心没由来地一怵。
“你说够了么?”苏迎雪面无表情地道。
赵芊月回过神来,顿时气极,正要开口说话,且瞥见萧祈安从外头走来,她皱了皱眉头,小声嘀咕了句:“有娘生没娘养的贱人,等着瞧吧。”
虽然苏迎雪地位压她一头,但秦王妃是她的姨母,她怕她什么?
苏迎雪放在膝上的手不由攥紧,目光落在赵芊月的身上,她伸手拽着萧祈安的袖子一副撒娇卖痴的模样,萧祈安无可奈何地掰开她的手后,与她说了几句话,便见她一跺脚,不高兴地离去。
萧祈安这才进了屋,来到苏迎雪身边坐下,看着她面容惨然的模样,他不知道还能用什么话来安慰她,如果她是他心爱的妻子,他会将她拥入怀里,给她自己全部的柔情与怜爱,可她不是。
萧祈安不爱苏迎雪,只是对她心怀愧疚,两人沉默地坐了许久。
“我表妹可是为难你了?”萧祈安无话可说,只能找了这么句。
苏迎雪只是摇了摇头,此刻无心与他说话,看到他的脸,她就会想到自己害死了自己的母亲,看到他的脸,她无法不恨,她不知道自己是恨自己还是恨他。
萧祈安其实也不喜欢赵芊月,只是被逼无奈地才接受了她。赵芊月是秦王妃堂妹的女儿,从小爱慕萧祈安,想要嫁给他为妻,奈何萧祈安只把她当做妹妹看待。
萧祈安成亲后,见萧祈安与妻子情比金坚,赵芊月才终于死了心嫁给他人。后来萧祈安妻子不幸葬身火海,赵芊月要死要活地闹着与夫君和离,秦王妃见赵芊月如此痴情,又见儿子沉浸在丧妻之痛中,便想要撮合二人。赵芊月和离后,秦王妃将她接入府中,然而萧祈安一心在亡妻身上,根本不愿意续弦。赵芊月为与他在一起,甘愿为妾,甚至以死相逼,秦王妃也是一番软硬兼施,萧祈安才随了她们的心思,他从未碰过赵芊月,仍旧将她当做妹妹看待。
二人又默默地坐了一会儿,这次苏迎雪开了口:“你走吧。”
萧祈安愣了下,随后又听她道:“我想休息了。”
这虽然算是她与萧祈安的新婚之夜,但她现在是戴孝之身,又怀有身孕,两人不睡在一起也正常,于是萧祈安道:“你好好休息,我有空来看你。”
苏迎雪淡淡地点头。
萧祈安这才起身,跨出门槛后,他暗暗松了一口气,因为心怀愧疚,他在她面前心情总是禁不住地有些沉重。
* * *
是夜,一轮半残的月高挂苍穹之上,洒下清冷光芒,苏清妤倚着窗旁望着那月,眉眼带着些许愁绪。一阵风吹来,院中那棵梧桐树落叶纷纷,她感到了些许秋凉。
“小姐,傅大人来了。”
身后响起元冬的声音,苏清妤惊讶回头,傅清玄长身玉立在门口,一袭雪色宽袖大衫,长发半挽,两鬓似被秋霜染过,整个人如她方才仰望的那轮秋月,不染纤尘,温润清雅,可望却不可摘。
那日从王禅那里离去后,苏清妤便交代了元冬和阿瑾,若傅清玄再来可直接将人领进屋。
苏清妤没有动,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看着他走进屋中,看着他如踏流云般向自己走来。
“在想什么?”傅清玄见她一语不发,只顾呆呆地注视着他,不觉好奇地问。
傅清玄温柔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苏清妤回了神,忽然冲着他笑了,笑容温婉动人,“在想,你有半个月没来了。”
傅清玄笑容微滞,深深地望了她一眼,“怎么,你想我了?”
苏清妤抿唇,意味深长地看着他,而后缓缓道:“你猜。”
说着与他擦身而过,走向竹榻。
这半个月来,她的确有很多时间在想他,尤其是看到王禅那少年后,苏清妤总是忍不住回忆两人的过往,以及那天夜里他对她说那些话。他对当年与她的初遇竟然记得那般清楚,这让她很是意外。
她想了很久,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他记得那么清楚,然后他想到了那天在书房里,他说她在他面前就应该张牙舞爪,还拿出鞭子让她发泄。
她突然意识到,他还恨着她。
如果不是心怀恨意,她想不出来他为何会说出那样的话,也想不出来他为何会对那段过往如此深刻,总不能是因为爱吧,毕竟在他的眼里,她是戏弄过、鞭打过他的人,若对这样折辱过他的人还心怀爱意,他不是有病,就是受虐狂。
那么他又是为何突然间选择与她跨雷池,甚至若有似无地表露出对她的在意?
对此,苏清妤心里浮起一可怕的念头,他想要的是她的心,然后再狠狠践踏,毕竟践踏一个人的心可比践踏一个人的身子更加残酷。就算她现在与他解释当年的误会,他只怕也不会相信吧?苏清妤在心里苦笑。
苏清妤给他倒了一杯茶。傅清玄轻撩衣摆,落座。
“你想不想,我不知道,不过我却是想的。”他定在苏清妤脸上的目光变得专注,声音低沉得有股深情的感觉。
苏清妤目光毫不避讳地与他的相撞,他眼眸深处的情绪令人极难捉摸,但她确定的是,那并非深情。
如果不是猜到了他的真实目的,苏清妤或许真会再次沦陷。就像是那天夜里,她差点挽留了他,她明明要让他无法小瞧自己的,怎么能重蹈覆辙。
“撒谎,想的话,为何半个月都不来?”苏清妤不为所动地道。
“朝中事多。”傅清玄面不改色地解释,而后从袖中拿出一张纸,放到她面前,“这是我答应过你的事。”
苏清妤刚到嘴边的嘲讽话语顿时又咽了回去,她好奇地那张纸打开一看,却是她母亲的籍契。
“你母亲如今已经回归良籍。”他道。
苏清妤顿时欣喜万分,但很快她就意识到一件事,于是脸上刚浮起的笑容又收了回去。她父亲的事才过去几个月,要让她母亲回归良籍其实并非易事,所以她想,大概是因为柳姨娘那件事让傅清玄找到了机会,她已经听说,柳姨娘和苏迎雪都除了贱籍。
“多谢。”苏清妤微笑感激他道。
“无须客气。”傅清玄回以一笑。其实这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她的母亲乃是永安侯正妻,柳姨娘只是一妾室,二人其实算得上是主仆关系,妾室除了贱籍,正妻却不除,这于礼不合。傅清玄让礼部由此处做文章向皇帝进言,皇帝便下旨让官府除了王氏的贱籍。
苏清妤将她母亲的籍契妥善地放好,关上橱柜,目光不经意间扫过挂在墙上的那条鞭子,目光微沉,随后浮起抹纠结。
这条鞭子是她前几日与元冬去集市买来的,和当年那根一模一样。这些天她其实一直在等着他的到来。
他专挑这个时候亲自将她母亲的籍契送来,她应该感动得恨不得立刻交出自己的心才是,怎么能这么平静呢,这岂不是显得她太冷血无情?
苏清妤深吸一口气,再回到他身边时,脸上笑靥如花,她坐到他的腿上,勾住他的脖子,目光含情脉脉地凝望着他,半是认真半是开玩笑地道:“大人,你帮了我这么大的忙,要我如何报答你?”
傅清玄目光落在她唇边虚与委蛇的笑容上,沉默地看了她许久,看得苏清妤有些快笑不下去了。
苏清妤一咬牙,往他的唇亲去,让她意外的是,傅清玄偏了偏脸,躲开了她的亲吻。
苏清妤面色微僵,就在她犹豫着要不要强亲上去时,傅清玄揽住她的腰镇定自若地将她拉开,“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府了。”他道,笑容温柔却疏离。
他起身欲走。苏清妤蓦然扯住他的衣袖,
在他回眸看来时,她唇边浮起冷笑,“这就是你所谓的想我么?大人。”
傅清玄先是一愣,而后笑问:“你这是在挽留我么?”
他那双眼眸似暗夜深潭,布满了危险。
苏清妤收回手,端起桌上的茶一口吞尽,自己脑子尽可能保持清醒,“大人,不如我们来玩一个游戏吧。”她浮起淡淡的笑容。
傅清玄似是觉得她的提议很有意思,饶有兴致地问:“什么游戏?”
苏清妤笑容一敛,在他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将他推到一旁的椅子上。
傅清玄微讶,但很快调整好姿态,从容地等她说出所谓的游戏。
苏清妤定定地望着他,随后走进内室,再出来时,手上多了一条鞭子以及一条束腰的绸带。她来到傅清玄身边,将一旁的椅子拽过来,端正的坐下。
傅清玄视线落向她手上的鞭子与绸带,微眯了眼眸。
“大人,我不喜欢狗官与淫.妇的戏码,
不如我们来玩玩千金小姐与穷书生的游戏,穷书生被千金小姐百般欺凌,最后反而爱上她的游戏。”
苏清妤面容沉静温婉,腰杆挺直,宛如两人重逢时,那个端庄的大家夫人,可端庄的夫人可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两人平静地对视良久,傅清玄唇角微紧了紧,却轻飘飘地道了句:“好啊。”
得到傅清玄的同意后,苏清妤心里暗暗松一口气,只是脸上未曾显露分毫,她将鞭子放在桌上,拿起那根绸带。
“我现在要绑住你。”苏清妤道,得到傅清玄的颔首同意后,她回想着当年傅清玄被几名少年捆绑着树上的画面,心口微微拧紧,却一脸冷漠地模仿着当时的情形,将他的双手绑在了椅子靠背上,他力气大,她怕他挣脱,所以绑得很紧。
苏清妤闭上眼眸缓和心里那股紧张却又夹杂着难过的情绪,片刻之后,她蓦然睁开眼眸,眼里只剩下了冷漠。
她走到傅清玄面前,纤手拿起桌上的那根鞭子,垂眸俯视着傅清玄,他静静地回望着她,脸上没有任何情绪。
“我现在要抽打你,你可以拒绝。”苏清妤语气如冰珠,面冷若寒霜。
傅清玄顿了片刻,忽然对着她微微一笑,眼里的纵容与温柔像是在鼓励她动手。
苏清妤目光一厉,怒道:“不许笑!”鞭子扬起,“啪”地一声抽打在他身上,傅清玄身躯微颤。苏清妤的手也在颤抖,她硬生生地控制住,眼里的眸光更加冷。
她将鞭子折起,伸过去抬起傅清玄的下巴,“还记得这个鞭子么?”苏清妤居高临下地睨着他,“当初我便是用这根鞭子抽打你的,将你的尊严狠狠地践踏在地上。一个一无所有的穷书生怎么敢觊觎千金小姐?”
“看什么看?”苏清妤冷笑,脑海中闪过当初那些欺负他的人所说的话:一个癞蛤蟆也想吃天鹅肉。
她当初也跟着说过。
苏清妤唇边浮起抹冷笑,逐字逐句地道:
“癞蛤蟆也想吃天鹅肉,你就只配当本小姐的玩物。”
他不是要让她回忆过去么,现在她也帮他回忆一下。
苏清妤抬起鞭子,又是无情的一鞭。
傅清玄身躯紧绷,双眸逐渐变得赤红,里面流露出无限的委屈与怨恨,以及隐隐的渴望。在没有药物的控制下,他竟然也会流露出这样的神色。
苏清妤应该心怀愧疚的,然而看到他这样的神色,她竟然激动起来,甚至为此着迷。她明白这是自己藏在心底那股恶念又开始作祟。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而今的她是上位者,上位者绝不允许在受迫害者面前露出一丝破绽,要像作为首相的他一样,令人捉摸不透。
“这才是真正的你吧。你的心中还住着当初那个脆弱的少年。你想要被救赎么?”
傅清玄犹豫了下,才微颔了首,那模样乖巧及了,就像是一头受了伤的豹子,优雅又惹人怜。
苏清妤语气柔下,可说出来的话很残酷:“可惜没人会救赎你。那股丧失尊严的屈辱感觉很不好受,你的内心燃起了熊熊怒火,你发誓有朝一日一定要将这些欺负过你的人狠狠地践踏在脚下,以及那位高傲的千金小姐。”
“你依旧对人温柔随和,可你的心日渐阴暗。可你害怕别人看到你的阴暗,所以给自己披上了一张谪仙的皮囊,看似高雅无暇,其实内心扭曲卑微。没有人看透你,只有那位欺负过你的千金小姐能够看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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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清妤目光定定地与他泛红的眼眸对视,随后缓缓凑过去,在他耳边呢喃:“恨那位千金小姐么?”说着舌头轻吐,蓦然舔了下近在咫尺的滚动喉结。
傅清玄浑身蓦然一震,他恍惚地低语:“恨……”
苏清妤原本炽.热的双眸蓦然一冷,扬起打了他一记耳光,“答错了。你应该说爱。我越打你,你越爱我。”这才是千金小姐与穷书生的游戏。
苏清妤直起身,高高在上地睨着他。
傅清玄的脸往旁偏着,像是被人撕破了伪装的皮囊,露出那脆弱残破的真面目,他双眸微垂,似是在极力隐藏那无法示人的真实情绪。是卑微的爱恋?还是压抑的怨恨?
苏清妤深深地望着他,不知为何,鼻子泛酸,嘴里苦涩,却继续道:
“你一开始的确很恨那千金小姐,可是不知怎么回事,自从那天受到她的折辱后,你的脑海里就一直回荡他的身影,想着想着……”
苏清妤忽然不知道该如何将这个荒唐的故事编下去,顿了片刻之后,她才艰难苦涩地道:“想着……想着,你就爱上她了。”
苏清妤眼睛湿润,语气却冰冷无情:“求我怜悯你,求我触摸你。”
傅清玄微抬眼眸看了她一眼,眼尾红润,似隐忍着耻辱。苏清妤的鞭子再次落在他的身上,她已经分不清楚这出于发泄,还是在做戏。
“我要你求我,求我给你怜爱,求我触摸你。”她又一次道,这次语气更加冰冷。
傅清玄一阵颤栗后,受伤一般注视苏清妤:“怜我,触摸我。”他声音很轻柔,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讨好。
苏清妤终于等来了那清雅如仙的少年心甘情愿地摈弃他的尊严,乞求她的怜爱,乞求她的触摸,像是有股激流蓦然袭遍四肢百骸,她目光动情而狂热地注视着傅清玄,然后蓦然丢下鞭子,一把搂住了他的脖子,吻上他的唇,像他曾经对自己做过的那样,伸出湿.滑的小舌描绘他的唇形。
傅清玄先是一怔,而后略显急切地回应她,只是他刚含住她的舌,苏清妤立刻离开,她存心折磨他,就像当初他折磨她一样。
湿.热的吻沿着下巴游走到他的喉结,或轻或重。
这只是一个游戏,所以不需要礼义廉耻,她跪了下去。
就像那天他受药物控制,她做的那样。但这次她却不再生.涩,甚至能够游刃有余地找到所有能刺激他的点。
她并未刻意学过,好像突然之间什么都学会了。
她的心里没有害羞与别扭,在这一刻,她觉得自己就是神祇,在对她的虔诚者进行赏赐。@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一番动作后,她抬起眼眸,用没有情绪的眼神告诉他,这是对他乖巧顺从的奖赏。她看到傅清玄平日里那双如春月白雪或温柔或清冷的眼眸,流露出从未有过的激动、愉悦的神色。
苏清妤的神魂从那股奇妙的境界稍稍脱离些许,她惊讶地发现,自己或许得知了傅清玄的……秘密,又或者说是她刺激出了另一个他。
苏清妤缓缓站起身,傅清玄似乎想要阻止她离开,手尝试着挣脱。
苏清妤见状立刻变了脸,“你不许碰触我。”他只能以卑微的姿态等待她的施舍。
苏清妤平静地俯视着他,直到他安静而腼腆地回望着她,才坐到了他的身上,准备给予他下一轮恩赏。
第 65 章
深夜, 千金小姐和穷书生的游戏结束,一切恢复如常。
傅清玄仍旧是那轻裘缓带,优雅从容, 可媲美神祇让人找不到一丝破绽的权相。他坐在床沿,看着因为累及而睡过去的苏清妤, 眼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
胸膛传来隐隐的灼痛,他却不觉得无法忍受,反而有股莫名的痛快感觉。
苏清妤一鞭又一鞭落在他身上时那冰冷无情的眼眸。跪在他双腿.间,却高高在上施舍他的傲然姿态。坐在他身上,像是一簇张扬热烈的火焰疯狂地摆动将他吞噬的模样。
一幕又一幕的画面在他脑海中缓慢地闪过。平静的心湖再次泛起涟漪, 甚至冒起沸腾的热气。想将她占为己有的邪恶与欲念在叫嚣着,逐渐占据了他的心。
然而他望向苏清妤的目光却温柔似水。
也许她说的那些话是对的,他为自己披上了一张宛如谪仙般的皮囊, 只为藏住那无法展示在世人面前的阴暗与卑鄙。
傅清玄低声一笑,是淡淡的自嘲,伸手帮床上的人拉上被子,而后站起身,面无表情地离开了她的房间。
* * *
苏清妤一觉睡醒已是天光大亮。
元冬早早就醒了,已经守在外头。听到屋内的动静,她立刻地进到了房间。当看到放在桌上的鞭子与掉落在地上的绸带,元冬脸不禁红了红。
元冬睡在苏清妤隔壁的屋子里, 夜里很安静,他们二人的动静闹得实在太大,她想听不到都难。
她跟着苏清妤多年,在陆家的时候她从未听到她与陆文旻发出过这种动静, 她觉得害羞不已,又莫名地有些春.心荡.漾。
她今年也有二十几岁了, 若从来没与男子做过那种事,也没怎么想过。她和苏清妤形影不离,多少也清楚她与陆文旻的房.事,她的想法就和苏清妤以前的想法一样,男女做这种事只是为了传宗接代罢了,女人毫无快乐可言,直到昨夜听到那样一番动静后,她辗转反侧,心猿意马,心中的想法逐渐发生转念,她甚至动了找个男人尝试一下的念头。
这会儿看到这番情形,元冬内心又有些动了起来,然而这么多年来她都不曾对男人动过心,也不认识什么男人,想来想去只想到了傅清玄的随从吴峰。他容貌端正,人高马大,还会武功,看着还不错,想到此,她脸的红晕又深了一层。
压下那股躁动情绪,她进了内房。
“小姐,梳洗吧。”元冬将床帐挂上,开始叠被子。
苏清妤已经穿好了衣服,这会儿觉得浑身有些不舒服,便道:“先沐浴吧。”
苏清妤内心有些窘迫,不必说,元冬肯定知晓昨夜她和傅清玄都做了什么事,不然这丫头也不会一进来就遮遮掩掩,一副不好意思面对她的模样。
“好的,小姐。”元冬连忙放下手上的活,出去让人抬水。
苏清妤走出内房,只觉得双腿酸.软之极,昨夜两人最后那个姿势让她很费力,到了后面,她累得仿佛要虚脱,好在,傅清玄并没有上次那样坚持得那么久。
苏清妤目光掠过桌子,看到那鞭子与绸带已经整整齐齐地放在上面,想到昨夜的事,她神色变得深沉。
她走过去,当她拿起鞭子时,不禁想到鞭子落在傅清玄身上那股清脆的声响,他隐忍屈辱的目光,心口顿时一颤,连忙放了下去。
她缓缓吐了一口气,稳了稳呼吸后,拿起鞭子与绸带放了回去后来到竹榻坐下。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那张傅清玄坐过的椅子上。
昨夜发生种种历历在目,让她很是意外的是,自己的一次无意之举竟让她窥探到了傅清玄隐藏起来,不为认知的另一面。
先前在书房里,他游刃有余地掌控着一切,甚至可以选择在何时结束。而这一次,她能感觉他的激动与无法自控。
他……大概真有受.虐的癖.好。
而她自己……似乎也有连她自己都没有发觉的另一面,但这其实早已经有迹象,她永远记得,年少时她以为傅清玄践踏她的情意后心里浮起的扭曲恶念。
她在梦里无数次幻想过自己如何折磨他,如何鞭打他,让他对自己求饶乞怜。那一鞭便是无数次幻想之后付出的行动。
但那次之后,她就控制住了她的欲念。作为一个闺秀小姐,她不该有拥有那样的荒唐想法与做派,这违背了她所学的礼义廉耻,伦理纲常。
而这些年来,她将自己大家闺秀这几个字刻进了骨子里,未敢再有任何出格,有失体面的举止。
直到与傅清玄重逢……
脚步声响起,元冬的出现打断了苏清妤的思绪,
“小姐,水准备好了。”元冬来到苏清妤面前禀报。
苏清妤微点了点头,收敛神色,起身往浴房走去。
* * *
苏清妤用完早膳,沈姚华和萧嫣然一前一后到来。
沈姚华有事要告诉苏清妤,但正准备说的时候,萧嫣然来了。
和以往雄赳赳气昂昂的模样不同,她这会儿就像被太阳暴晒了一整日的娇花,焉了吧唧的。
二人已经猜测到了缘由,却不知该如何安慰她。
那日秦王妃到萧祈安的私宅逼迫苏迎雪喝滑胎药,其实是萧嫣然怂恿她去的。
萧嫣然告诉秦王妃,苏迎雪肚子里的孩子不是她兄长的,还纠缠她,让她绝对不能让苏迎雪进王府,她也没想到事情闹得那么大。
苏迎雪的亲生母亲柳姨娘撞柱而死后,现在坊间还在议论纷纷,说秦王妃是毒妇,杀人凶手,连她兄长的名声也受到毁损,而苏迎雪则成了那个无辜可怜之人。
苏清妤看到萧嫣然,便不由得想起前些日子发生的事。
她与柳姨娘关系虽不亲近,但毕竟也相处了多年,她表面上对她也是客客气气的,结果这人说没就没了,而且还是以那样惨烈的方式死去,因此她内心也有些沉重。
她和她母亲都去参加了柳姨娘的葬礼,苏迎雪悲痛的模样落入她的眼中,让她想到她母亲以为她死时的模样。
至亲之人离去的痛唯有亲身体会才明白。她没有安慰她,在当时,任何一句安慰的话语都是无用的。
想到苏迎雪和柳姨娘,苏清妤不免又想到傅清玄交给她的籍契,内心瞬间变得更加复杂难言。@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苏清妤和萧嫣然各怀心事,并未留意到沈姚华面色亦是十分沉重。前些日子,朝廷收到军事情报,她的父亲领兵抗敌,却迟迟未能取胜,并且还受了不小的伤。
这让沈姚华十分担忧,她突然间意识到,她的父亲已经快要六十岁了,他再勇猛强悍,也无法抵抗岁月带来的衰老。她担心她父亲这枚定海神针会轰然倒下,她决定到她父亲的身边,与他并肩作战。
沈姚华原本打算今日与二人说此事,但见她们心情都有低落,就决定迟些再说。
* * *
沈姚华和萧嫣然离去后,苏清妤便坐了轿子来到临猗坊。
去到王氏的住处时,她已经与底下的丫鬟在收拾东西。王氏已经从掌事那处得知,自己可以离开临猗坊。
“母亲。”苏清妤站在门口,唤道。
王氏回头看到她,心中欢喜,连忙叫她进屋,又让小丫鬟去沏茶。
两人同坐在榻上,苏清妤微笑:“母亲,我来接您回去。”
王氏怔了下,眼眶一红,不觉点了点头。
苏清妤伸手握住她有些粗糙的手,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这段日子,您受苦了。”
王氏内心其实明白自己是为何能够脱离贱籍,她摇了摇头,勉强一笑,而后想起一事,“陆文旻答应与你和离了么?”
苏清妤见她面露担忧之色,便点点头,“我已经与他和离了。”
王氏倒是没想到这和离一事如此顺利,“和离就好。”说着打量了她一眼,欲言又止。
苏清妤见状笑道:“母亲,您想问什么便问吧。”
王氏这才开口:“你与那傅大人如今是什么情况?他知道你与陆文旻和离了么?”
苏清妤笑容微敛,语气淡淡:“还没有,我暂时不打算告诉他。”
王氏惊讶:“为何?”
苏清妤一时间也无法与她解释,便只是道:“我答应过陆文旻暂时不将此事告诉任何人,这是他和离的条件。”
王氏一直待在临猗坊,也不清楚她们三人之间的事情,问言便也不再多问,经过这段日子,她觉得自己可以对自己的女儿放手了。
* * *
一转眼苏迎雪进府已有半个月,这半个月里萧祈安来看过她几次,但每次都是坐一坐便走,从未留宿过,苏迎雪身边的丫鬟看在眼里,也只能干着急。
萧祈安同情苏迎雪丧母,所以每次来都主动关心她的饮食起居,奈何苏迎雪总是对他淡淡的,也不主动与他说话,弄得萧祈安也很不自在,往往说了几句话后就无话可说了,在她屋里干坐着又无比尴尬,只能找借口离去。渐渐的,萧祈安来的次数便少了。
苏迎雪倒是想对萧祈安主动一些,只是他的脸一出现在她面前,柳姨娘的脸也会随之出现,她的心就会像被人紧紧地揪着一般疼,便巴不得他赶紧走。
正如萧祈安不爱她一样,她也不爱萧祈安,从柳姨娘含怨而死的那一刻起,他们二人就像是被一条无形的线捆绑在一起,想挣脱却无法挣脱,只能互相折磨对方。
这半个月来,除了萧祈安来看过她之外,秦王妃等人都不曾来过,也不要她去请安,仿佛当她不存在一般。底下人的人也当她是瘟神一般处处避着她。
苏迎雪也没想过要改变这种状况,这样平静、得过且过的日子一直持续到赵芊月上门来挑衅才被打破。
那日,苏迎雪正在屋中整理柳姨娘的遗物,赵芊月突然带着丫鬟闯进来,大摇大摆地往椅子上一坐,先是就她的处境冷嘲热讽一番,见她不搭理她,只顾整理匣子里的东西,只当是萧祈安送她的,便来到她面前想看看里面是什么东西。恰在这时苏迎雪不小心将里面一手绢弄掉在地,她弯腰欲捡,赵芊月却一脚踩了上去,还故意碾压了几下。
“我当是什么贵重之物呢?”她戏谑道,这阵子苏迎雪所受的冷待赵芊月看在眼里,但这无法使她高兴,只要萧祈安还往她这边来,她心里的怨气就不会有散去的那一日。
萧祈不许她来打扰苏迎雪,所以她是趁萧祈安不再府中才来的。
赵芊月放开脚,看着地上那块又脏又皱的帕子,再看苏迎雪怔忡的模样,唇角得意地勾起。
苏迎雪沉默片刻,伸手去捡。赵芊月见她无视自己,心中不悦,在看到她那只纤白秀雅的手后,她眉头一皱,再次伸脚踩上去。
在她看来,苏迎雪背后没有任何势力,太后娘娘也是迫不得已才让她做萧祈安的贵妾,她依旧还是一只任人践踏的蝼蚁。
苏迎雪疼得禁不住哼出声,赵芊月这才满意地放开她,故作惊讶与愧疚,“哎呀,抱歉,我没看到。”
苏迎雪捡起那块帕子,站起身,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她那双与秦王妃如出一辙的骄傲眼眸,神色渐渐变冷。
赵芊月冷笑,“你瞪什么瞪?你以为你肚子里怀了孩子,我表哥就会拿你当宝?痴心妄想……”
她话音未落,就蓦然挨了苏迎雪一记清脆响亮的耳光,赵芊月捂着火辣辣的面颊,难以置信地看着苏迎雪,“你是什么东西,竟敢打我?”
“我为何不敢?”苏迎雪面如冰霜,“按照身份,你在我之下,我不是东西,你又是什么?”
苏迎雪的话刺痛了赵芊月的心,之前虽然她得不到萧祈安的心,但她却是他唯一的女人,如今她的到来让这一切都变了,她恨透了她,“我的姨母是王妃,你只不过是个罪臣之女,也配和我相提并论?”她娇丽的脸一红一白,恼羞成怒地伸手去打她,却被苏迎雪抓住手腕,紧接着另一边脸也挨了一巴掌。
赵芊月没想到她力气比自己大那么多,自知待下去也只有吃亏的份,“你给我等着,我一定让姨母给我做主。”她气急败坏地撂下一句话,随后扭头离去。
苏迎雪这两巴掌造成的后果是被罚跪在庭院里半日,因为萧祈安并不在,所以无人为她求情。
虽然入秋,但太阳有些猛烈,苏迎雪跪了没多久,便觉得头晕眼花,身子摇摇欲坠。
赵芊月站在廊下,看着她面色发白,痛苦不堪的模样,心里快活之极,她肚子里的孩子最好跪没。
萧祈安是掌灯时分回府的,听闻苏迎雪被罚跪之后,立刻赶到了苏迎雪的院子,看着跪在地上摇摇欲坠的身影,他眉头一皱,在苏迎雪即将晕倒在地时,疾冲过去接住了她,随后将她打横抱起,送回到了房中,他刚要去给她找大夫,苏迎雪却抓住了他的手臂:“世子,我没事,你不用去找大夫。”
萧祈安不放心她肚子里的孩子。苏迎雪见他面有犹豫之色,只能露出柔弱无助的神色,“我真的没事,我只想你留下来陪陪我。”
萧祈安无奈,只能坐到床沿。
据他信任的手下说,赵芊月找上门来也不知道做了什么挨了苏迎雪两巴掌,就去找他母亲告状,他母亲甚怒,以她少条失教的理由罚跪庭院半日。
他知道赵芊月的性子,她表面乖巧温顺,实则和萧嫣然一样,只是一个善于隐藏,一个装也不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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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芊月来找苏迎雪定不会安什么好心,大概是说了什么话或者做了什么事刺激到苏迎雪才挨巴掌,甚至她有没有挨巴掌还不一定。
他叹了口气,母亲讨厌苏迎雪竟到了不理会事实真相,一昧偏袒她人的地步。
“听底下人说,你打了芊月?”萧祈安问,怕她多想,他语气尽量温和。
“嗯。”苏迎雪淡淡地道了句,随后抬手自己的手,拨了下脸颊旁的发。
萧祈安看到她手背上的伤,不觉沉眸,他伸手刚要碰到她的手腕,苏迎雪立刻将手缩了回去,脸上露出惶恐不安之色。
“你手上的伤是芊月弄的?”萧祈安逼问。
苏迎雪不语,眼眶却渐渐泛红,“我不想你为难。”她说着,转身背对着他,肩膀轻轻颤动,似禁不住在抽噎。
萧祈安愣了下,伸手刚要碰到她的肩,又顿住,收回,心里负愧更甚,他很清楚她在王府的处境,他父亲母亲,甚至她妹妹等人都不喜欢她,若他不在,她只怕会受尽欺负,他犹豫许久,“你搬到我院里去住吧。”萧祈安从来没打算让任何女人住到他的院子里,那里有着他与妻子的所有回忆,可若不让苏迎雪搬过去,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只怕都保不住。
* * *
宋钰邀了王禅和张士泽二人到聚云会馆喝茶,秋闱将至,会馆里几乎都是年轻男子,书生打扮,三五成群坐在一起,不是在讨论着诗词歌赋,就是在讨论着今年会出什么考题。
三人到了二楼寻了雅座坐下,问伙计要了一壶上好的茶。张士泽开始抱怨自己这几日在府中闷头苦读的事,宋钰附和着他,两人紧接着也猜测起今年的考题。
王禅有些心不在焉,自从那日见到苏清妤之后,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脑子里一直回想起两人在门口相遇,风撩起她帷帽的轻纱,两人四目相对时,她慌乱无措如同小鹿般的眼眸。
明明知道她已经是成婚的女人,可他还是莫名地在意。
“你们可相信一见钟情?”王禅忽然问。
问这句话时,少年温润清澈的眼眸里有着淡淡的疑惑与纠结。
宋钰和张士泽问言话音顿住,对视一眼,而后齐齐看向他。
不等宋钰说话,张士泽已经抢先开口:
“一见钟情我不信,我信少年慕艾。”说着挑了挑眉,“我们的王少爷喜欢上了那位闺秀小姐?”
王禅见他眼里全是暧昧之色,不禁说了那句话,他脸上掠过抹不自在,端起茶抿了一口。
张士泽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你这不可言说的神色是什么意思?你别和友梅一样,喜欢上一个有夫之妇……”
宋钰没想到张士泽又扯到自己身上,俊脸一红,怪道:“士泽兄。”
王禅修长白皙的指尖一滞,而后若无其事的放下茶,“怎么会?我只是随口一问罢了,你们莫要多想。”
“当真?”张士泽眯了眯眼眸,不信。
王禅淡定一笑,“当真。”
张士泽深知王禅性情,他若不肯说,谁也撬不开他的嘴里,只能作罢。
两人从聚云会馆出来后,宋钰提议到他家中赏菊赋诗作词,二人同意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三人来到宋钰租的宅邸,正要进去,忽然听到“呀”的一声门响,皆不由得投去视线。
苏清妤一出门就看到了王禅等人,她眼眸闪过些许诧异,而后目光落在王禅身上。
面如冠玉,颜若春华,却是租她屋宅的那位少年郎。
王禅的目光也定在苏清妤身上,他心里先是控制不住地欢喜,而后蓦然想到什么,视线转到宋钰身上。
宋钰也在看苏清妤,俊俏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红,王禅心底一沉,没想到他的屋主竟然就是宋钰口中的陆夫人,礼部侍郎陆文旻的妻子。
苏清妤意识到自己在盯着一年轻男子,内心顿时有些尴尬,她不动声色地收回放在王禅身上的目光,冲着他们三人礼貌地颔了下首,便举止端庄地入了轿子。
直到轿子抬远后,王禅和宋钰才收回目光,张士泽看了眼宋钰,而后定在王禅身上,眼里浮起抹深思。
王禅见状心里有些不自在,“你盯着我做甚?”
张士泽嘿嘿一笑,“友梅盯着人家陆夫人看也就算了,你盯着人家做甚?”
王禅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这陆夫人……好像就是我的屋主。”他脸微微发热,却无比淡定的解释。
宋钰和张士泽问言顿时面面相觑,这还真是……无巧不成书。
第 66 章
在萧祈安的安排下, 苏迎雪住进了他的院子里,秦王妃反对过,然而萧祈安毕竟不是小孩子, 又怎会由得她说一便是一。赵芊月想不到自己对苏迎雪的一番挑衅反而促成她住进了萧祈安的院子,内心后悔不迭。不止如此, 萧祈安近来对她也有些冷淡,没了往日的耐心。
这一切都要怪苏迎雪,赵芊月恨不得杀了她。
秦王妃劝她不要轻举妄动,可赵芊月哪里忍得住,那日她来到萧祈安的院子, 看到萧祈安陪着她在庭院里散步。看到她,苏迎雪甚至还故意地挨向萧祈安,然后向她投来挑衅的目光, 那一眼瞬间叫她火冒三丈,五脏六腑像是被人重重捶打了一番,所以这日打听到萧祈安不在府中时,她不理会秦王妃的警告,偷偷地来找苏迎雪的茬。@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去到萧祈安院里时,苏迎雪正坐在池塘旁的亭子里饮茶。
看到赵芊月,苏迎雪脸上完全没有意外之色,仿佛知晓她会来一样。
“世子今日不在。”苏迎雪端起茶, 微微一笑,和她刚来那会儿不同,她穿了一袭绣着牡丹的曳地长裙,发挽高髻, 脸精心描绘过一番,愈发显得娇艳动人。
她手里捻着罗帕, 指甲上涂着色泽鲜艳的蔻丹。
“还在孝期,就做这样的装扮,看来你不过只是装模作样而已,你姨娘的死根本没令你伤心。”赵芊月语气含恨道。
此时亭中只有她们二人,秦王妃让她的丫鬟盯着她,赵芊月瞒着丫鬟偷偷地来的。苏迎雪的丫鬟则被她挥退了。
“没错,我就是装模作样让世子怜惜我,那又如何?你要去与世子说么?你觉得他会相信你么?还是在当你拈酸吃醋?”苏迎雪一句又一句的问话叫赵芊月呆立当场。
“你……你……”赵芊气得满脸通红,“我一定会告诉表哥此事的。”
赵芊月有美貌,但没有脑子,明明知道她如今这些做法都会引起萧祈安的反感,她却因为气不过照做不误。
不过像她这种人并不需要脑子,因为不论她如何犯愚蠢,都会有人替她兜底。
苏迎雪面不改色,“你虽然是世子的妾,但我听他说,她只把你当做他的妹妹,他从未碰过你。”
赵芊月惊愕地瞪大双眸。
这些话其实是那日萧祈安醉酒时,她试探地问了他和赵芊月的关系,萧祈安辩解,说他从未碰过赵芊月,她还有些不信,直到看到她这副神色。
她想,她明白萧祈安为什么不碰她了,换做她也不会碰这种蠢货。
“表哥不可能会与你说这些事,他不是这样的人。”赵芊月满脸委屈,却还忍不住替萧祈安辩解。
苏迎雪听说过她的一些事,若论痴情,他们二人倒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你不信?那你觉得我是如何知道这些事的?”
苏迎雪站起身,走到亭栏前,望着池塘里的残荷,眼里忽然浮起几分哀伤,唇边却勾起冷笑:“世子还说,他这辈子都不会碰你。”
“你胡说!”赵芊月望着她的背影,突然有股想将她推进池塘里淹死的冲动,只要她死了,表哥又是她一个人的了。
“我胡没胡说,你问你表哥不就是知道了?”
苏迎雪伸手抚了抚自己的肚子,“世子还说,我肚子里的孩子是个有福气的人,他已经为我和他的孩子取了一个很好的名字……”苏迎雪扭头冲着她露出一挑衅的笑容,“你想知道么?”
赵芊月眼里露出一段凶光。苏迎雪并不理会,继续刺激她道:“罢了,还是不说了,免得惹你伤心。”苏迎雪目光掠过她的肚子,忽然冷笑,“你肚子里永远不可能怀上世子的孩子。等我和世子的孩子出生,我们便是一家三口了,我们会过得很幸福。”
苏迎雪收回目光,望向远处,语气甜蜜地道:“真是期待啊……”
怒火与嫉妒令赵芊月失去了理智,看着苏迎雪往前走了几步,她心思一动,蓦然伸出双手,将苏迎雪推了出去……
“救……救命!”苏迎雪会泅水,却假装惊恐地在水里扑腾,一边喊着救命。
赵芊月不知所措地看着苏迎雪,这时候才感到害怕,她后退几步,见四下无人仓皇而逃。
赵芊月走远后,躲在暗处的苏迎雪的丫鬟才冲出来,大喊着有人落水了。
萧祈安一回府便得到了苏迎雪肚子里孩子没了的消息,连忙赶回院中。一进屋便看到苏迎雪虚弱地躺在床上,看到他归来,不由得眼眸通红,挣扎爬起。
一旁的侍女连忙扶她靠坐在床头,萧祈安大步流星地走过去,往床边一坐。
苏迎雪泪珠纷纷地扑入怀中,哽咽着说:“世子,你终于回来了,我们的孩子……孩子没了……”
“世子,是赵姨娘推小姐落水的,奴婢都看见了,您要为小姐做主啊。”侍女连忙道,而后也跟着红了眼睛,一副替自家小姐抱屈的模样。
萧祈安浓眉紧皱,赵芊月虽然任性妄为,但不至于做出这种谋害人性命的事情来。
苏迎雪虽在哭,却一直在暗暗打量他的神色,见他脸上似有质疑之色,她悲恸道:“我也没想到赵姨娘会做出那样的事来。世子,我们的孩子它……它还没三个月大啊,赵姨娘怎么能如此狠心……”
萧祈安其实对苏迎雪肚子里的孩子没什么感情,甚至可以说没了就没了,然而见她哭得如此伤心,他又不得不将她搂入怀里安慰,内心却十分纠结,一面是他未出生的孩子,一面是有他母亲护着的表妹,他只觉得进退维谷,不知该如此处理此事才好,早知道当初他就不该让赵芊月进门的,如此也不会有那么多的麻烦。
“世子,我们的孩子……”苏清妤哭得仿佛肝肠寸断。
萧祈安额角一抽一抽的疼,刚毅的脸布满阴霾,不止是赵芊月,还有苏迎雪,他当初真不该因为一时的寂寞留她陪自己喝酒,酿成这错误,只怪他自作自受。
* * *
萧祈安走后,苏迎雪脸上的悲恸之色敛去,她伸手抹去面颊上的泪水,目光变得冷漠。
她知道,再过些许时日,她的肚子就会瞒不下去,所以才要借赵芊月之手来杀掉这个“孩子”。这不能怪她,谁叫赵芊月又蠢又坏,她若不心生恶念,又怎会被她得逞?
苏迎雪唇边浮起抹讥笑,她知道有秦王妃护着,这事很大可能会不了了之,不过她的目的已经达到,她肚子里的“孩子”没了,而就算赵芊月什么事都没有,萧祈安想必也会对她失去好感。
萧祈安没有一昧相信苏迎雪的话,让管事问了底下的人,最后管事将两名粗使丫鬟带来了萧祈安面前。
看到一脸阴沉如罗刹一般的萧祈安,两人都吓得瑟瑟发抖,管事让她们二人将看到的事说出来。
其中一名胆子稍大的丫鬟道:“回……回世子,奴婢两人经过回廊的时候,看到苏姨娘和赵姨娘在亭子里说话,苏姨娘站在栏杆旁,不知道和赵姨娘说了什么话后背过身去,然后赵姨娘就趁苏姨娘不备,蓦然将她推下了池塘,之后匆匆逃离了亭子。”
一旁的丫鬟连连点头附和。
而后管事补充道:“还有其他人看到赵姨娘神色慌张地跑了出去。”
这些人都是萧祈安院里的,平日里只对萧祈安忠心耿耿,萧祈安听完这些话后,神色更加冷沉。他原本以为赵芊月只是娇纵任性了些,不想她竟存了这样的恶心思。
然而她再怎么样也是他的表妹,虽对她无男女之情,却有亲情在。死了的虽是他的孩子,但到底还未满三个月,他实在没办法对它生出感情。
所以当他找到躲到他母亲那里的赵芊月逼问她,听到母亲说出那些话时,他犹豫了。
“怎么?你是要为了苏迎雪肚子里的那个孩子将芊月赶出王府?你可知这是将她往死路上逼?”
“你真的确定苏迎雪肚子里的孩子就是你的?”
“若不是因为她,王府名声也不会受损。”
“芊月这孩子自小与你一起长大,她心不是那么狠的,若不是苏迎雪说了难听的话刺激了芊月,她也不会推她,你不可只听她的一面之词。”
萧祈安面色凝重地从秦王妃的屋子里出来后,赵芊月也紧跟其后。
“表哥,你为何要将你没有碰过我的事告诉她,让她找到了机会羞辱我。”赵芊月眼眶通红,满脸委屈地控诉。
萧祈安先是一愣,随后沉下脸,“我未曾告诉过她此事。”
赵芊月不信,恨恨地道:“可你没说,她又是如何知晓的?她笑话我,侮辱我,还得意地说你一辈子都不会碰我,我就是太过生气了,才失去理智推了她,我真不是故意的。”说到最后,她也开始哭起来。
萧祈安头疼,他并不知晓苏迎雪为何得知此事,“就算你生气,你也不该推她,若她有个好歹,就是一尸两命,你可知晓?”
赵芊月伸手扯萧祈安的衣袖,她知道他只把自己当做妹妹,但这份情难道就比不了苏迎雪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她可怜兮兮地道:“表哥,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就饶我这一次吧,我会向去苏姑娘道歉,我跪下来求她原谅我,她要打要骂,我都随她心意,只要她高兴就好……”
萧祈安拂开她的手,心烦意乱,“你别去她面前,她现在不会想看到你。”萧祈安目光一沉,“还有,我有没有警告过你,莫要去我院里招惹她?”
赵芊月察觉萧祈安有保她的想法,于是小嘴一撅,“我只是想去找表哥你说说话,谁知道你不在。”
看着她与萧嫣然如出一辙的神色,萧祈安大感无奈,想到苏迎雪悲痛欲绝的模样,又觉头疼,思来想去,只能皱眉厉色道:“从今日起,你莫要到我院里去,若不听话,你便回你母亲那里吧。”
他道,眼里是浓浓的警告与决然。赵芊月从未看过萧祈安这样的神色,不由得有些畏惧。
萧祈安离开后,赵芊月气得一跺脚,眼里露出幽怨之色。不将苏迎雪摆弄出个结果来,她誓不罢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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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苏清妤来到相府时,傅清玄还在书房,她有些日子没来了。一进门,视线便不觉看向书案那处,书案上整整齐齐堆叠着许多公牍书籍,傅清玄正提笔写着什么,听到动静,头也不抬地道:“你随意找个地方坐吧。”
他语气轻柔带着些许安抚,仿佛在告诉她自己并非有意怠慢她。
苏清妤目光静静地落在他身上,他依旧宛如山巅白雪,高雅无瑕,风姿卓绝,和往常没什么不同,这样的他根本让人想不到他那夜是怎么求着她怜惜他的。
苏清妤迟疑了下,搬起一张椅子,淡定自若地来到他身边坐下。
傅清玄动作顿了下,侧脸微带疑虑地看了她一眼。
苏清妤直勾勾地望着他,面带着温婉的微笑,“不是说随便找个地方坐么?”说着又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我坐在这里可打扰到了你?”
傅清玄怔了下,而后失笑,“没有。”他收回目光继续忙自己的事。
苏清妤也不打扰他,只是坐在一旁,静静看着他。他容色无双,不管怎么看都是赏心悦目的,她不禁想,若叫他出去街头卖艺,大概只是站在那里,应该会有很多女子争着抢着给他丢银子,念及此,她不自觉地笑出声来。
傅清玄再次投来疑惑的目光,苏清妤蓦然抿紧了唇,有些惭愧:“抱歉。”
傅清玄与她对视片刻,搁下了笔,将桌上的公文放到一旁,“今日怎有空来?”
傅清玄端起茶碗,盖碗原是莹白剔透的,却在他修长优美的手衬托下,变得黯然无光。
苏清妤笑了笑,“我与你不一样,你是大忙人,我是个庸碌无为的闲人。”
傅清玄察觉她的目光,“要喝?”
苏清妤抿了抿唇,莫名有些口干,她点了点头,接过他递过来的茶,她刚喝了一口,就听傅清玄道:“我听说你将自己名下的两座屋宅租了出去,还弄了几间铺子。”
这句话明显是在反驳她前面说自己是闲人的话,苏清妤将茶还给他,不高兴地道:“你可是派人时刻盯梢着我?”
傅清玄笑而不语,随后抿了一口茶汤,他动作优雅之极,但苏清妤只注意到他唇贴的地方刚好是她方才唇碰的地方,那里还留有她的口脂,他这一举动很难让不让人怀疑他刻意为之。
放下茶后,他才开了口:“今日与你夫君议事时,他说的。”
苏清妤不觉皱了下眉头,垂眸思索,这阵子她没有与陆文旻见过面,看来他是找人盯梢她了,心中正觉不快,一抬眸却对上傅清玄若有所思的目光,她愣了下,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淡淡地道:“他那人真是多嘴。”
傅清玄轻笑了下,伸手正要拿起旁边的公文,忽然想起一事来,“你可是有位闺友,名叫沈姚华?”
苏清妤点点头,有些疑惑,“怎么了?”
傅清玄微微一笑道:“你这闺友倒是非同一般,巾帼不让须眉。”
傅清玄对于他欣赏的人向来不吝啬赞扬,苏清妤听到他对沈姚华的赞扬,内心虽然有些替沈姚华高兴,但更多的是疑惑不解。傅清玄不可能无缘无故地提起沈姚华。
“你怎么突然与我提起华姐姐?”
傅清玄察觉到她的不安,唇角浮起温柔的笑,“出去走走?”仔细一想,她每次来,自己大多数都在忙公事,却不曾与她在府中逛过。@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苏清妤满腹疑虑地点了点头,起身跟上他。
出了书房,温暖和煦的阳光洒在二人身上,傅清玄微眯了下眼眸,“前几日,她向兵部请示,想前往邰海支援其父亲。”
苏清妤怔住,蓦然停下脚步,她从未听沈姚华说起过此事。
傅清玄亦停下脚步,等着她跟上来,才继续往前走,“其父沈年将军乃是国之栋梁,曾在社稷危难之际力挽狂澜,镇守东海这些年,更是威震千里,令敌人闻风丧胆,但……”傅清玄轻叹了口气,“他终究还是老了……”
苏清妤看了他一眼,发觉他眉眼间有些凝重,她不清楚如今邰海那边的战况,但观他神色听他言语,只怕局势有些严峻。
苏清妤想了想,道:“华姐姐早些年她跟随她父亲征战,立过不少功劳,后来成了亲之后,就一直留在了京中,不过这些年她未曾懈怠过,我每次去找她,她不是在看关于行军打仗的书便是在练枪法。”苏清妤不懂军事,却忍不住在傅清玄面前夸赞沈姚华。
她知道沈姚华一直想回到战场上去的,只不过她是家中独苗又是女儿身,她的父母都希望她和平常人家的女儿一样,过着相夫教子的安稳温馨生活。不过沈姚华根本做不到与寻常女子一般,说她的丈夫相妻教子还差不多,萧嫣然时常调侃她,说慕良臣是她的小赘婿小白脸。
傅清玄颔了颔首,“她通过了兵部尚书的考验,兵部尚书乃是纵横疆场多年的老将,他那人甚是自负,不轻易夸人,他却在我面前对她赞不绝口,道她胆智过人,枪法如神,很有她父亲当年的风范。”
苏清妤听闻此言不由得露出欢喜的笑容,就好似被夸的人是自己一般,“华姐姐是很厉害的。”
傅清玄看着她控制不住欢喜的模样,唇角不觉微上扬起,“所以皇上下旨封她为武义将军,拨给她几千精锐之兵,命她前往邰海支援沈将军。”
说是皇上下旨,但他才八岁,哪里懂这些事,朝廷如今所行政令皆由傅清玄这位首相把持决定。
苏清妤笑容微敛,既担忧又有些失落,“她都没有与我说此事。”
傅清玄目光掠过她微拧起的秀眉,“兴许还没找到机会与你说吧。”
苏清妤一愣,忽然想到前几日她见到自己时神色异常,似乎有什么事情要说,只是自己沉浸于柳姨娘撞死的事中,一时忽略了她。
“你们既然关系要好,大可直接去问她。”傅清玄笑道。
苏清妤点点头,豁然开朗,打算明日就去她府里一趟。此刻与傅清玄闲庭信步,感受着他平和温润的气场,只觉得心头也变得轻松自在起来。
两人说说走走,来到一池塘边,里面栽种着荷花,因为是秋季,荷花已然凋谢,没什么可看的。再往前便是一花园子,霜风起,草木渐染黄碧,已经不似春季那般百花争艳,让人赏心悦目。
不过,就算是百花盛放时节,也不及眼前人赏心悦目呢。
苏清妤侧目看了眼傅清玄,总觉得自己近来有些好色,动不动就对着他这张脸犯痴,想到此,抿着嘴偷笑。
这抹笑被傅清玄的余光捕捉到,他深深地望了她一眼,她盯着他偷笑不止这一次了,这令他心生好奇,“你笑什么?”
苏清妤唇角微僵,但很快又觉得这没什么丢人的,食色性也,谁不喜欢美好的事物呢?她喜欢看他这张脸,就像是喜欢看美丽的花花草草一般,于是冲着他意味深长地一笑,“不告诉你。”她扭头快步往前走。
然而还没有走几步,手腕便被拽住,而后整个人被抵在了旁边的柳树下,“真不说?”
他故作生气,然而眉眼间温柔煦暖依旧。
苏清妤伸出双手抱住他那细却有力的腰,凝望着他的双眸,弯唇挑衅地笑道:“我不说,你奈我何?”这人也就装装样子吓唬人而已。
傅清玄看着她眨动的眼眸,抿紧的唇破了功,浮起淡淡笑意,“我的确奈不了你何。”他不觉伸出手轻轻地蹭过她细嫩的脸蛋。
这样自然而然的亲昵让苏清妤不禁有种两人已经是相识多年的恋人的错觉,也许这是因为他们之间已经建立起一种很特殊的联系,他们知道彼此不为人知的秘密,甚至有着灵魂上的契合,她内心一动,不禁踮起脚尖亲了亲他的下巴。
然后看到傅清玄眼里露出惊讶的神色,紧接着那抹惊讶又化为了浓稠深邃的东西,他揽住她的腰,“我想亲你,可以么?”
第 67 章
两人在咫尺之距相视, 在他问出此话后,苏清妤看到他的眼眸隐隐透着羞涩,心中十分惊讶, 只觉得二人好像对调了一番。她以为他会直接亲的,她犹豫了下, 点点头,而后闭上双眼。
傅清玄吻住了她柔软的唇瓣,先是浅尝,等到苏清妤有所回应,才变成深深的吮.吻。
压抑的喘息, 唇舌交缠的声响在寂静的花园里显得异常暧.昧。
就在两人吻得深入专注之际,一声惊呼顿时惊散了两人,两人看过去时, 只看到了一仓皇逃离的背影,看打扮应该是府中打杂的丫鬟。
苏清妤和傅清玄收回目光,看向彼此,在彼此眼中看到了窘色。两人对外一个是端庄矜持的闺秀,一个是不近女色的权相,年纪也都不小了,结果却被一小丫鬟撞见大白日在花园里吻得难舍难分,就像那初尝情爱的少男少女一般, 这怎能不叫人尴尬?
片刻后,傅清玄淡定地放开了她,“前面没什么可看的,我们回去吧。”
傅清玄清了清嗓子, 气定神闲地道,却在转头的一瞬被苏清妤看到那隐隐泛红的耳根。
苏清妤怔了下, 随后唇角悄然上扬。
* * *
因为傅清玄公务繁忙,后面还有接见大臣,苏清妤并未在相府待太久,刚到酉时初便走了。
回到宅邸,王氏正在屋里盘算一些账,看到她,不由询问她去了哪里。
苏清妤此刻就像是当少女那会儿,她偷偷地去看傅清玄,回来后被王氏质问一样心虚兼不好意思,“我出去街上逛一逛,母亲,你看我还给你买了你爱吃的荷叶鸡。”
苏清妤将手上的荷叶鸡放到几上,笑盈盈地看着她。
王氏放下手头的事,深深地打量了她一眼,“你可是瞒着我去做了什么事情?”
苏清妤笑容滞了滞,“母亲,我还能瞒着你做什么事?我真只是逛逛。时辰不早了,我去沐浴了。”说着便起身,带着元冬往自己的屋里去了。
王氏望着她的背影,摇头笑了笑。苏清妤是她的女儿,她对她甚是了解,她这般躲躲藏藏,估计是去见傅清玄了,以为她会不高兴,才不肯说实话,这孩子……哎。
* * *
次日,苏清妤用了早膳后,便坐着轿子来到了沈府。
来到沈姚华的院里时,看到她正在陪儿子小郎在庭院里玩抓人游戏。
“娘亲,你来抓我呀。”小郎笑嘻嘻地绕着树跑,跑得很兔子似的。
沈姚华看到苏清妤,便不再纵着小郎,一把拎住小郎的后脖领拎小鸡似的把他扔到庭院正中,做严肃状:“给我蹲好马步没有一个时辰,不准动,动了就收拾你。”
沈姚华说完便笑盈盈地来到苏清妤的面前,“你好些日子没来我这了。”她一边邀她坐下一边询问。
“是啊。”苏清妤坐下后,看着庭院里认真扎马步的小郎,“些许日子没见小郎,又长高了。”
“我倒是没发觉,兴许是日日相见的原因。”说起小郎,沈姚华眉头就禁不住皱起,“大概是跟他爹待久了,皮得很,叫他好好练功,他装得很认真,你一不看他,他就偷懒耍滑。”
苏清妤不由得微笑,“小孩子都这般吧。”
小郎随沈姚华姓,大名叫沈斐,对此,慕良臣与他的父母都没什么异议,对于他父母而言,一个大的慕良臣都是累赘,别提再来个小的了,他父亲乃是江湖人士,四海为家,并不需要人继承香火,就算慕良臣改成沈良臣他也无所谓。小郎从出生到现在就见过祖父母一次,还是两岁的时候,现在就算他们出现在他面前,他也认不得了。
苏清妤其实一直想有个孩子,这时她想起来她与傅清玄做那事时并没有避孕,他的东西都洒在了里面,她会不会……苏清妤心口猛地一阵狂跳,而后又觉得自己想多了,她多年无出,只怕将来也是怀不上的了。
苏清妤正胡思乱想着,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慵懒低沉的男声:“哎呦,妹子来了。”
苏清妤下意识地扭头,就看到慕良臣只穿着里衣里裤,打着哈欠从屋里出来。
苏清妤怔了下,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听到旁边的沈姚华道:“滚回去穿好衣服。”
被沈姚华一呵斥,慕良臣顿时委屈兮兮地扭头回了屋。
慕良臣夜里带小郎睡,小郎睡觉又极不老实,弄得他每晚都睡不安稳,早上小郎醒来后,他往往会睡个回笼觉。
据沈姚华说,慕良臣的性子随他父亲不拘小节,不过比他父亲更没脸没皮,要不是长了一张比女人还美的脸,沈姚华会嫌弃死他。
苏清妤见识过慕良臣的不拘小节,有一次她就和沈姚华坐在这里说话,慕良臣只穿着一条裤子,光着上身走出来,把苏清妤吓得满脸通红,然后就被沈姚华痛骂一顿,因为苏清妤的原因,他被沈姚华逼着改变了自己的习惯。
因为苏清妤管沈姚华叫姐姐,作为沈姚华丈夫的慕良臣就把苏清妤当妹子看待,一点都不见外。不过苏清妤比他还大了一个月,她叫不出来慕姐夫几个字,他叫她妹子却顺口得很。
“你可是要去邰海了?”饮过茶后,苏清妤才问。
沈姚华刚端起茶,问言又放了回去,“你都知道了。”
苏清妤点点头,“你先前怎么没告诉我?”
沈姚华笑道:“我那日原是要与你说的,不过见你和嫣然都有些心不在焉,就打算迟一些再说,不想你已经知道了。”
果然如此。苏清妤叹了口气,“我也是昨日才知晓的。”
沈姚华见她眉眼堆愁,不觉好笑道:“做什么愁眉苦脸的?我又不是一去不回了。”
苏清妤问言惊了一跳,连忙道:“这话可不兴说,你快快收回去。”苏清妤虽不怎么信这个,可毕竟她是要上战场杀敌的,她有些听不得这话。
沈姚华见她如此认真,便笑着拍了拍自己的嘴,“行,我把话收回去了。”
苏清妤这才满意,目光再次落到庭院里的小郎身上,他的马步依旧扎得很稳健,不过额角已经冒起了汗珠,粉雕玉琢的脸红扑扑的,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时不时地往她们这边偷瞄,模样逗趣可爱,令人莞尔,“那小郎是由他爹带着么?”
沈姚华苦笑着摇了摇头,“到时把他送到我母亲那里,慕良臣那臭小子死活要跟我一起去。”
苏清妤有些诧异,平日里她见慕良臣总是一副吊儿郎当,嬉皮笑脸的模样,又十分怕沈姚华,没事就嚷嚷着与她和离,没想到真到了要分离的时刻,他连孩子都不管了。
* * *
沈姚华出城那日,苏清妤和萧嫣然都去送她了。西风起,落叶萧萧,令人心中更添几分离别的黯然。
沈姚华身着战袍,腰悬宝剑,站在高大的骏马旁边,与依依不舍的苏清妤和萧嫣然辞别。
“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相见了。”苏清妤面带愁绪,眼眶微红。
萧嫣然已经泣不成声,拽着沈姚华的手不肯放。
“不会很久的。”沈姚华笑着安慰苏清妤,心里虽然也有些伤感,但她脸上未曾显露半分。
“该走了。”
这时沈姚华的身后传来慕良臣的声音,苏清妤和萧嫣然抬眸看去。慕良臣坐在高头大马之上,他没有穿战袍,还是平日里的锦衣华服,但身姿挺拔,腰间亦佩戴了长剑,他脸上敛去了惯有的轻浮神色,整个人竟像是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英雄,和往日吊儿郎当的他判若两人。
沈姚华颔了颔首,随后转头与苏清妤和萧嫣然道:“后会有期。”说着便翻身上马,与慕良臣一同离去。
苏清妤和萧嫣然目送着二人离去,直到他们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野之中才收回目光。萧嫣然一抹眼泪,很快就跟没事人一样,看得苏清妤着实惊讶。
“华姐姐不在,以后的日子就没趣了。”萧嫣然叹了口气,走到亭子,往飞来椅上一坐。
苏清妤望着远处青翠黄碧的山峰,不由得也唉声叹气起来。
“你可知道苏迎雪肚子里的孩子没了。”
苏清妤惊讶地朝着萧嫣然她投去目光。
萧嫣然一手托腮,“她是被我兄长的妾室赵芊月推下池塘把孩子弄没了,她自己也没管住嘴,非要刺激赵芊月,说我兄长从未碰过她。”萧嫣然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她都不知道赵芊月那个女人一遇到我兄长的事会有多疯,我都怕她。她为了我兄长要死要活地不肯嫁人,我嫂嫂亡故之后,她觉得自己又有了机会,便要死要活地和离,她夫君不肯,她半夜把刀架在她夫君头上威逼他,你说吓不吓人?她那夫君都怕死她了,赶紧与她和离了。”萧嫣然越说越头疼,两道眉毛都挤作了一堆,“现在又来了一个苏迎雪,夹在这两女人中间,我兄长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
苏清妤无话可说,唯有沉默。其实她一直怀疑一件事,苏迎雪那人性气高,断不会随随便便就和一无法带给她利益的男人苟合,她和萧祈安若没有做过那种事的话,那她很有可能并未怀孕,而为了避免将来被拆穿,她有可能会设计让这个“孩子”流掉。
被赵芊月推下水,很有可能就是苏迎雪的计划,但这个猜测苏清妤不可能与萧嫣然说,一来她没有证据,二来苏迎雪终究还是她的妹妹。
“另外,我要嫁人了。”
苏清妤正想着苏迎雪的事,萧嫣然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又叫她惊住。
“怎这般突然?”苏清妤不觉问,萧嫣然今年十七岁,其实也到了该嫁人的年纪。
“我也不知晓,我爹做主的,先前还说让我迟两年再嫁,但他又突然改变了主意,说嫌我闹腾,要赶紧把我嫁出去。我不肯,他还生气了。”萧嫣然说着满脸的委屈,“那定西侯的小儿子我都没见过。”
“定西侯的小儿子?”苏清妤内心更为诧异。
定西侯夫人是她母亲的闺友,又算是傅清玄的师母,受傅清玄所托,她帮了她很大的忙。
“怎么,你认识他?”萧嫣然见她神色异常,便问。
苏清妤微笑点点头,“我先前与你们说过吧,定西侯夫人是我母亲的闺友,我们两家以前经常来往,我见过她小儿子,是个容貌俊俏,沉稳内敛的公子。”
萧嫣然问言眉间的愁结稍稍松展,“本来我爹说他俊俏,我还不信,我见过定西侯的其他儿子,人高马大,凶神恶煞,好不吓人。我本想去瞧一瞧他什么模样,却探听到他并不在京中。”
苏清妤知道她喜欢相貌好的,便笑道:“他的兄长生得像他父亲,他则像她母亲一些,你看定西侯夫人那张脸,能看到他的影子。”
萧嫣然闭上眼睛想着定西侯夫人的长相,再根据她的脸描绘了下她小儿子的容貌,再睁开时,眼里浮起抹微不可察的羞涩,“若果真像定西侯夫人,他的容貌定然是不差的。”
苏清妤莞尔一笑,“何止是不差,你见到便知晓了。”
* * *
淅淅沥沥的雨一连下了几日,这一日终于出了太阳,柳瑟刚出红苑大门,就碰到了前来寻她的柳折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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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瑟只好将他迎入了客厅。
柳折林懒洋洋地坐在椅子中,把玩着折扇,目光瞥向她带着愁结的眉眼,“你这是要去何处?”
柳瑟看到他内心就禁不住十分后悔,她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我要将陈国舅失踪的事禀报给大人。”
柳折林蓦然展开折扇,悠然自若地道:
“陈国舅失踪的事自有其他人担忧,你拿此事去烦大人做甚?”
柳瑟沉下脸,“你还好意思说此事,若不是你出的馊主意,陈国舅只怕也不会失踪。我怀疑,他或许真的发现了秦王的什么秘密,被灭口了。”
柳折林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尸首找到了么?”
柳瑟一怔,而后沉默。
柳折林摇了摇头,叹气道:“没找到,你就去禀报大人,让大人派人去找?”他知道柳瑟很聪明,只是一涉及傅清玄,她总是禁不住有些鲁莽冲动。
柳瑟冷静下来,觉得自己的确有些冲动了,只因这事是她和柳折林自作主张才导致了这种结果,她很担心会打乱傅清玄的计划。
柳瑟心不甘情不愿地问:“那你说该怎么办?”
“也许他只是沉浸在某一个女人的温柔乡里,乐不思蜀了。”柳折林轻叹一口气,“我们先找一找吧。”
柳瑟问言瞬间垮下脸,美眸瞪向他,“我看你也没什么办法,还一副有稳操胜券的悠然模样。”
柳折林微微一笑,“车到山前必有路,怕什么?”
* * *
刚刚入夜,苏清妤沐浴卸了晚妆,坐在竹榻上,准备看一会儿书再睡。
傅清玄却突然到访。
看到他,苏清妤是有些慌的,她如今和母亲住在一起,两人住的屋子隔得还不是很远。虽然母亲知晓他们二人有些私情,但此刻她还是担心被发现。
元冬识趣,为傅清玄端上茶后,就退出了房间,留两人独处。
元冬走后,苏清妤起身快步走到门口,打开门往外瞧了瞧,才关上门并且上闩,回头走到傅清玄面前,对他疑惑的目光视而不见:“你怎么来了?”
傅清玄目光定定地看着她,眼底含着浅笑,“礼尚往来。”
他说这句话时神色落落大方,无比坦然,苏清妤却觉得他有些不要脸了,什么礼尚往来,说得真是好听。
“那你应该白日过来。”苏清妤淡淡瞥了他一眼,也不招待他,径自回到榻上一坐,便拿起书继续看起来。
仿佛此间主人一般,他毫不客气地跟着来到她身边坐下。
“我倒是想,但我白日很忙,你也知道,朝中事情很多。”傅清玄现在有些不与她见外了,说起朝堂上的事,竟然有些抱怨的口吻。
“是啊,你是大忙人呢。”苏清妤头也不抬,目光依旧落在书上。
傅清玄目光落在她白嫩嫩的耳朵上,又撇了眼她手上的书,眼眸微眯了下,忽然凑过去,“你在看什么?”@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他的唇几乎贴在了她的耳朵上,灼热的气息拂在她的肌肤上,让她有些痒痒的,不觉往前躲了下。
这么大的一个人挨着她而坐,她终究还是无法忽视,于是将书丢到了一旁,扭头看他,看到他嘴脸微不可察地上扬了下,随后又迅速地压了下去。
这人的确是在与她‘礼尚往来’,但是却比她过分了。之前在他的书房里,她可没挨他那么近。
“你坐到那边去吧。”苏清妤有些不自在,又想到什么,提醒他,“我母亲现在与我住在一起,她睡觉很浅的,一点动静都会将她吵醒。”
“我们又不曾做什么,会有什么动静?”
傅清玄的眼眸清澈得近乎纯洁了,衬得她思想污秽似的。
然而他说这话时,身子微微逼近她些许,放在她身侧的指尖有意无意地碰触了下她。
苏清妤哑然,他的眼眸依旧定定地看着她,眸光熠熠生辉,叫她莫名有些慌乱,身子不由自主地想要往后躲,后面的矮几放着茶,就在她的后背要碰到那盏茶时,他的手搂住了她的腰,将她拽回来,“小心啊。”他语气轻飘飘的,动作看着体贴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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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苏清妤知晓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她下意识地想要转移注意力,这时目光不经意间瞥见他鬓边的几缕白发,便道:“你好像长了很多白头发呢。”
傅清玄目光似乎滞了下,片刻之后,他气定神闲地放开了她,又若无其事地往旁挪了下,“很难看?”他问,没看她。
苏清妤看着他的侧脸怔了怔,她大概是说错了话,这男人应当挺在乎自己的仪容,她思索了下,柔声安慰他:“倒是不难看,像是……染了星光的颜色。”
傅清玄听到她安慰的话语,唇角露出似笑非笑的弧度。“你这是安慰我么?”傅清玄再次扭头看她,很是认真地望着她,手极其自然地握住了她放在膝盖上的手。
苏清妤有些难为情,她只是在补救自己的错误,他用这样的眼神望她,好像她是在怕他难过。
苏清妤正打算抽回手,并解释一下,外间忽然响起敲门声,苏清妤吃了一惊,看向门口:“妤儿,你还没睡么?”
是王氏的声音,因为屋里头还亮着灯火,王氏推了推门,发现推不开,便又敲了下门。
“母亲,我正准备睡了。”苏清妤对着门外道,随后将傅清玄拽起身,将他推入了内房,着急道:“你快些躲起来,别让我母亲看到你。”
傅清玄没说什么,只是深深地注视了她一笑。苏清妤走出外房,佯装镇定地打开了房门,请王氏入内。
“母亲,您怎么还不睡?”苏清妤替她拿了烛盘。
“我想起来有些事忘记和你说了。”王氏道。
苏清妤点点头,将烛盘放到桌上,看到上面还没动过的茶,她面色僵了下,而后端起那茶送到王氏面前。
“母亲,您喝茶。”将茶放到几上,苏清妤坐到了她的旁边。
“不喝了,喝多茶睡不着觉。”王氏道,“有一本紫皮封面的账本可是放在你那里了?”
“在我这呢。”苏清妤颔首,随后不由得笑道:“母亲不睡觉就为了这账本。”
王氏叹了口气,随后无奈地笑了笑,“兴许是年纪大了,忘性也大了,我还以为我不小心丢在了铺子里。”
苏清妤连忙安慰道:“母亲还年轻得很,哪里就上了年纪?您就是事情太多了,一时忘记而已。”
苏清妤一番话逗得王氏乐了起来,“你嘴巴是越来越甜了。”
苏清妤笑了笑,“母亲,那账本你要拿回去么?”
王氏点了点头,“你把它给我吧,我这会儿睡不着,想看一看。”
“我去拿。”苏清妤起身进了内室,不由得环顾四周,却不见傅清玄的身影,也不知道藏到了哪里。
第 68 章(一更)
苏清妤没有去找傅清玄, 打开梳妆台的抽屉,拿出那本紫皮封面的账本,出了内房, 来到王氏面前,将账本递给她, 道:
“母亲,时辰不早了,您早些休息,不要看太久了。”
“嗯。”王氏点头答应,与她又说了一会儿话, 便起身走了。
苏清妤关上门,听闻脚步声消失之后,才伸手抚了抚如小鹿乱撞的心口, 微微松了口气。
苏清妤回到内室,正要叫傅清玄出来,却看到珠帘后的床上有一道人影,她惊讶,快步走过去。
傅清玄靠坐在她的床上,目光沉沉地凝望着她,唇边挂着温柔的浅笑。
苏清妤心口莫名地一跳,紧接着有些腿软, “我让你藏起来,没让你上我的床。”
“我找了很久,就你这张床更加隐蔽一些。”傅清玄轻柔的语气,加上他那坦然的神色, 显得有些无辜,好像苏清妤误会了他的意图一般。
我方才不小心看到了一样东西。”
苏清妤黛眉一蹙, 刚要生气,听到他的话不由一怔。
傅清玄从她的枕头底下拿出一根绸带,在她面前晃动了下,微笑着问:“为何将此物放在枕头底下?”语气带着些许不解。
苏清妤呼吸蓦然一滞,不由得冲上前,想要夺去那绸带。
傅清玄却躲闪开来,另一手蓦然蓦然搂住她的腰,将她带入怀中,“你不会常常在回味着那晚发生的事吧?”他贴近她的耳畔,低哑的声音中充满了蛊惑。
苏清妤心神不由一荡,被他紧紧地抱在怀中,他身上好似熏了香,撩人心弦,她吸了一口,心跳不由得越来越快,“你未免太自作多情了。”苏清妤红着脸伸手推了推他的胸膛。
傅清玄却抓起她的手,轻吻了下她的手腕,“是我自作多情了?还是你口是心非?”
他看着她的眼,眼里是洞悉一切的智慧光芒,就是这样的眼神,瞬间让苏清妤心.痒难.耐。
两人目光对峙良久,苏清妤抿唇不语,却突然扒开了他的衣服。
傅清妤先是微诧,而后纵容地笑着往后一靠,一副任君享用的大方模样。
苏清妤原来还有些生气他故意勾.引自己,想折磨他一下的,但看到他胸膛上留下的鞭痕,心口一拧,什么气也没了,她不觉手不觉抚上去,柔声询问:“还疼么?”
傅清玄低着头看着她的头顶,笑容已然敛去,有水滴到他的胸膛,他意识到她哭了,心里有些诧异,他伸手温柔地捧起她的脸,“我不疼,你哭什么?”
是啊,她哭什么,委屈的人应该是他,她才是欺负人的那个,可泪水好像已经有了自己的意识,从眼眶里汩汩留下,她根本无法控制。
她咬着下唇,一语不发,这令傅清玄有些手足无措起来,他小心翼翼为她拭去脸颊上的泪水,想了想,“你不喜欢我待在你的床上?如果是这样,我这便下去。”
傅清玄言罢便要下床,他是真的有些慌了,以为自己触及到她的底线,却没想过苏清妤是在心疼他。@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身后一双手蓦然从身后穿过来,环抱住了他,傅清玄动作一顿。
“你……别走。”苏清妤带着抽噎以及夹杂着害羞的声音传来,让傅清玄微微慌乱的心定下来。
他目光一柔,回身将她拥入怀中,再次抬起她的脸,“那告诉我,你在哭什么?”
苏清妤摇了摇头,不肯说自己在哭什么。
傅清玄见她执意不说,就不再勉强她,见她眼泪依旧不止,不由得俯首怜爱地亲了亲她的脸,吻去她的泪水,然后是她的唇。
“别哭了,好么?”他小心翼翼地请求。
苏清妤内心不由得一阵悸动,蓦然伸手紧紧地抱住他。这一刻她很担心,他对她的温柔只是假象。
* * *
夜深了,傅清玄离开了她的房间。苏清妤将傅清玄送到了大门口,却一直不说话。
傅清玄原本想就此离去,但看到她似乎有些不高兴,便停下了脚步,凝望着她的脸,忽然想到什么,便开口:“七夕即将到来,到时我们一起过如何?”
苏清妤问言内心一动,脸色淡淡的,假装犹豫了许久,才懒懒地点了下头。
傅清玄的视线一直在她脸上,她脸上微妙的变化他尽数看在眼里,“你在生气?”
苏清妤想也没想就干脆地回:“没有啊。”
傅清玄又不是第一次认识她,哪里听不出来她的口是心非。他想,她大概是气他没有留下来。
方才在屋里她难得地挽留了他,然而他却拒绝了她。其实并不是他不想留,在那种情况下,如果他留下来,他会控制不住自己对她的渴望,而她却顾及她母亲住得离她不远,希望他什么都不做,只是陪着她睡觉。
他无法辩解,毕竟他不能告诉她,自己很想要她,那或许会将她吓坏,以为他轻浮下.流。@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你还不走?”苏清妤见他定定地看着自己,心里有些不自在,便催促他,说完见他还不走,于是转身准备进门,却被他拉了回去。
“有件事想问你。”傅清玄微笑,见她眼里流露出隐隐的好奇,才说:“我可否唤你妤儿?”
苏清妤怔住,而后脸不觉红了红,她本来想拒绝的,但想到‘陆夫人’那个称呼,她瞬间不想拒绝了,于是稍稍点了下头,很不耐烦地道:“你爱怎么称呼随你。”
傅清玄唇角笑容加深,低声唤了声:“妤儿。”
那两个字像是有什么魔力,顿时叫苏清妤心变得柔软不已。@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妤儿。”见她不回应自己,傅清玄又笑着唤了声。
好吧,她要承认,不是这两个字有魔力,是因为他的声音太过动听,而且温柔得不像话,听得她心里酥酥麻麻的。
苏清妤目光对着傅清玄熠熠生辉的眼眸,担心他再继续叫下去,自己会把持不住冲进他怀里,于是瞪了他一眼,“我耳朵又不聋,你唤那么多次做什么?”
傅清玄失笑,看着她娇嗔的模样,他突然间有些不舍得离去了,不过他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俯首亲了下她的额头,“时候不早了,回去歇息吧。”
苏清妤点点头,内心突然也涌起一股强烈的不舍,“我看着你上马车再走。”
“七夕之约,别忘。”傅清玄笑着提醒了她一句,便放开了她的手,转身上了马车。
苏清妤目送马车掉头离去,心中忽然有股怅然若失的感觉,突然马车窗帷掀起,傅清玄从里面探首出来,尽管夜色沉沉,他的脸模糊不清,但仍旧感觉到他唇边挂着温柔的笑意。
苏清妤内心瞬间变得轻飘飘的,脸上也不觉挂上的浅浅笑靥。一直到马车消失在黑暗之中,苏清妤才迈着轻盈的步伐,转身回去。
而就在她将门关上那一刻,一人从暗处缓缓走出来,目光紧紧地盯着那扇紧闭的朱红大门。
第 69 章(二更)
王禅与宋钰讨论学业上的事太过专注, 不知不觉就到了深夜。宋钰让他留宿在他家,王禅想着两人的住处只隔了两条街,不算远, 就拒绝了。刚出他家大门,没走几步, 看到苏清妤屋宅门口停在一辆宽大的马车,又听到隐隐约约的人声,他一时不好意思露面,就躲了起来。
他以为和苏清妤说话的人是她的夫君陆文旻,可当他看清傅清玄的脸后, 他震惊错愕无比,心里怎么都不愿意相信,自己所敬仰爱戴的人竟然在与自己下属的妻子有私情。
他想着或许是自己误会了, 两人是清清白白的,然而当他听到二人的对话,看到二人亲密的举动之后,他再无法欺骗自己。
傅清玄走后,王禅从暗处出来,先是看了眼紧闭的大门,又扭头看了眼马车离去的方向,俊秀白皙的脸隐隐浮起怒色, 垂下的双手也不由得攥紧。
* * *
和苏迎雪想的一样,有秦王和秦王妃护着,萧祈安根本拿赵芊月没办法。就算她肚子里真的有孩子,她也只能咬碎牙齿往肚子里咽罢了, 所以她很庆幸,她未曾怀有身孕。
不过既然做戏就要做到底, 苏迎雪让人买了纸钱香烛,随后穿了一身素服,来到院子里,假装祭自己那未出世的孩子。
萧祈安一回到院子,便看到苏迎雪跪在庭院一棵梅花树下,面前放着一铜盆,上面烧着纸钱香烛,她一身素衣惨淡如梨花,满脸泪痕,哀哀抽泣。
萧祈安不觉一愣,而后扭头看了眼身旁的男人。
那是一个长相阴柔邪气的男人,长眉凤目,看人时不用正眼,有股矜贵自傲的派头。
他是秦王的弟弟晋王,也就是萧祈安的叔父,但年纪却比萧祈安大了几岁而已,因为保养得当,两人站在一起,宛如同龄人。
如今正值菊花盛开的季节,萧祈安的庭院里有一菊圃,里面有各个品种的菊花。晋王并不爱菊,往年他也没来过萧祈安的院子里赏菊,今天不知为何却动了赏菊的念头,非要来此。
苏迎雪的孩子刚没几日,萧祈安觉得带人来院里赏菊不妥当,但晋王是他的长辈,他执意要看,他无法拒绝。
苏迎雪也没想到会撞见萧祈安带别人过来,她只能假装慌张无措地抹去眼泪,随后起身,诚惶诚恐地上前,“世子。”她看了眼旁边的男人,面色犹豫。
萧祈安替她介绍:“这是晋王叔父。”
苏迎雪福身行礼,“妾身苏迎雪,拜见晋王殿下。”
晋王只是淡淡瞥了她一眼,“无需客气,和祈安一样,叫我九叔父即可。”他转向萧祈安,“原来她便是苏邕之女。举止端庄,容貌秀妍,有大家闺秀的风范。”
苏迎雪低眉顺眼:“九叔父谬赞了。”
说着,她不安地抬眸看了眼萧祈安,眉头轻锁,笼上一层淡愁。
萧祈安与她相视,沉眸不语。晋王目光瞥向树下那烧着纸钱的铜盆,又扫了眼苏迎雪仍有泪痕的面庞,没说什么。
萧祈安带着晋王往菊圃而去,苏迎雪目送二人离去。然而晋王刚行没多久,忽然回眸看了她一眼,见她看着他,不觉一笑,那一笑颇有些意味深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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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迎雪不由得怔了下,不明所以,连忙收回了视线。
晋王走后,萧祈安回到了屋里。苏迎雪已经命人打扫好了院子,这会儿不安地坐在榻上。
“世子。”苏迎雪好像做了错事一般,小心翼翼地唤了他一声。
萧祈安颔首,随后在她身旁坐下。
“我只是想祭奠一下我们的孩子,我没想到九叔父会来。”说着将头一低,泪水涟涟。
柳姨娘之死原已经让萧祈安对她心生愧疚,如今他们的孩子也没了,他却无法替她做主,这更让他不知该如何面对她,“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他沉默许久,才内疚地道:“对不起,芊月那边……”
苏迎雪见他面色凝重,又透着隐隐的为难,便打断他:“我明白你的难处……”她哽咽道,“这事……就算了吧,我不追究了。”说着不由扑进萧祈安的怀里痛哭。
萧祈安愣了下,伸手揽住了她的肩膀收紧,“抱歉。”也许她确实对赵芊月说了过分的话,但她如今没了孩子,已经没必要再去追究她有没有说过那些话。
* * *
“竹君?你想什么呢?这般魂不守舍。”
耳边传来宋钰的声音,王禅蓦然回过神来,一扭头,对上宋钰关切的目光。
“没什么。”王禅微微一笑,不动声色地端起茶饮了口,平复了下心情?外头淡淡的阳光照进聚云会馆二楼的雅座上以及王禅的脸上,他觉得有些晃眼睛,便挪了挪身子。
“你那边阳光刺目,你可要坐到这边来?”宋钰放下书,道。
“不必了,就这里挺好。”王禅说着便低下头继续看书,然而不论他怎么努力,都无法专注,脑海中一直闪过昨夜看到的那些画面,随后又想起来宋钰先前与他们说的那些关于苏清妤的事,内心纷乱如麻。
片刻之后,他终于忍不住放下了书,看向宋钰。
宋钰察觉他的打量,不觉抬眸,古怪地问:“竹君,你可是有什么话想与我说?”
王禅沉了沉眸子,他一向不喜欢议论她人之事,可他一直十分钦佩傅清玄,甚至立志成为他那样的人,所以傅清玄与他人之妻偷.情一事对他而言,无异于天塌下来一般。
“友梅,你与陆夫人是邻居,可知晓她是怎样一个人?”
宋钰问言心瞬间咯噔了下,这些话不大可能从他口里说出,难不成他……也喜欢苏清妤?他蓦然想起来,先前他和张士泽还未得知他的屋主就是苏清妤时,张士泽说了她的不是,他立刻替她说话,还有之前他们三个人一起碰到苏清妤,他的目光也一直盯着她看。
宋钰心里莫名有些不舒服,他并不希望王禅喜欢上苏清妤。
“竹君怎么突然问起这事来?”宋钰不像张士泽那般直接,只是试探性地问。
王禅脸上掠过抹尴尬之色,但很快便敛去,他一本正经地道:“没什么,只不过她是我的屋主,平日里免不了有些来往,便想了解一下她的性情,好省去一些不必要的摩擦。”
王禅这番话说服不了自己,也说服不了宋钰。宋钰本应该避嫌,不说出那件事的,可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他还是选择说了。
“其实我觉得陆夫人为人有些……轻浮。”
王禅心中惊讶,却面不改色地问:“怎说?”
“那件事我原本不想说的,毕竟这关乎女子名誉,可她是你的屋主,我实在担心你会受到她的骚扰。”见王禅眉头微皱了下,他没有再卖关子,说出自己当初洗澡,苏清妤爬墙偷看他的事。
王禅沉默不语,脑子里回想着与苏清妤相处时的景象,当初在院子里她也是时不时地偷看他,还有昨夜的事再次浮现在他的脑海中,他神色禁不住变得阴沉。
傅清玄作为摄政首相,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但与其同时,也有无数眼睛盯着他,等着抓住他的把柄拉他下台,他大刀阔斧地惩治贪官,纠正官邪,到头来他自己立身不正,与下属的妻子纠缠不清,就不怕惹得百官弹劾,威胁到他的首相之位?他莫不是疯了?
“一个大家闺秀怎会偷看一陌生男子洗澡?所以我才说她举止轻浮,竹君,你可要小心一些,莫要被她蛊惑了,她是有夫之妇,若被人误会你与她有些什么,恐怕会影响到你仕途。”
宋钰说完心里突然十分羞愧,他安慰自己,自己只是在关心自己的同窗,不愿意他走入歧途而已。
王禅问言正色道:“友梅,你想多了,陆夫人在我面前未有过轻浮之举,又谈什么蛊惑。”说完目光瞥向楼道口,压低声音道:“士泽兄来了,不说此事了,免得他又大做文章。”
“什么大做文章?”张士泽来到二人面前,笑嘻嘻地问,随后坐到宋钰的旁边。
宋钰很怕被张士泽揶揄,闭口不言。
王禅看了他一眼,从容淡定地笑道:“没什么。你来迟了。”
“我也不想迟到的,只因来时遇到了两名友人,听他们说了一件事。”张士泽笑道,“陆文旻你们可知?”
王禅淡淡道:“吏部侍郎,这次秋闱的主考官。”
张士泽摇了摇头,“谁问你这个?”
王禅依旧不冷不淡,“那你想说什么?”
“他是你屋主的夫君啊。”张士泽说着又扭头看了眼宋钰,“还是你邻居的夫君。”
王禅和宋钰对视了一眼,而后各自低头看书,并不理会他。
这下张士泽着急了,当下不再卖关子,“罢了,我直接与你们说吧,们二人都认识的那个陆夫人红杏出墙了。”
王禅动作一顿。宋钰则下意识地瞟了王禅一眼。
见二人神色古怪,张士泽有些茫然起来,“你们都不觉得惊讶?还是你们早知晓了?”
王禅抬眸看向他,面色平静,“你听你那两名友人说的?”
张士泽连连点头。
王禅继续逼问:“姘夫是何人?”
张士泽被他问住,面色顿时有些僵住,“这个……他们二人也不知晓。”
王禅微微握紧的手松了松,而后摇了摇头,“连姘夫的影子都没有,便说陆夫人红杏出墙,这是否有些过分了?这世道,女子的名誉尤为重要,士泽兄,这些话你对着我们二人说便算了,莫要再对其他人说了,免得有损阴德。”
他语气虽是温和,却让人感到了他的极度不满,张士泽哑然,片刻之后又忍不住辩解:“这也不是瞎说,听他们二人说,这事已经很多人知晓了,只怕很快那姘夫就会付出水面了,你们且等着吧。”说完看了宋钰一眼,“我之所以说这些,其实也是想提醒你们二人别蹚这浑水了,免得影响自己的前程。”
一直沉默的宋钰终于开了口:“我和陆夫人根本没有什么,一直是你在乱点鸳鸯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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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这话时,眼睛不由得又瞟到了王禅那处。
王禅端起茶饮了一口,明明只是十七八岁的少年,却已经善于掩藏全部的情绪,他放下茶,微微一笑:“我与她也只是屋主与租客的关系罢了。”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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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清妤刚来到傅清玄的书房,就看到柳瑟与一年轻男子从他的书房里走出来。
苏清妤想避开,却已经来不及。
柳瑟不知道是不是心情不好,一眼都没有看她,她身边的男子倒是打量了她好几眼,露出一似笑非笑的神情。
苏清妤不觉皱了下眉。
两人离开后,一旁的墨竹观察了她一眼后道:
“陆夫人不必担心,那位男子名叫柳折林,是自己人,他不会将您和大人的事说出去的。”
苏清妤冲着她温婉一笑,点了点头,并未说什么。
进了书房,看到傅清玄抵着额靠坐在竹榻上,修眉微皱,仿佛思考着什么。
他半垂着羽睫,看不到眼眸中的情绪,苏清妤只觉得他周身似乎笼罩着一层阴郁的气息,好似心情不大好。
“大人。”
苏清妤来到他身边,唤了他一声。他才抬起眼眸看向她,眼里的阴霾散去,露出些许亮光。
“你来了。”他极其自然地伸手牵着她到他身旁坐下。
苏清妤坐下后,盯着他挂着笑意的脸,“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她很少看到他烦恼的模样,可他方才的确露出了那样的神色,却在看到她之后,将它藏了起来,将明媚从容的一面留给了她。
是不肯与她交心?还是不想让她担心?
第 70 章
“没什么事。”傅清玄语气轻松。
苏清妤内心隐隐有些失落, 又有些不甘,“可你方才明明心情看起来很不好。”说实在,她有些羡慕柳瑟了, 虽然知道他与柳瑟只是并无私情,但她似乎比自己更得到他的信任。
傅清玄看着她有些赌气的神色, 默了片刻,才开口:“其实我不是很喜欢‘大人’这个称呼,如果你愿意改口,我心情就会很好。”
苏清妤对上他隐含着期待的目光,不由“啊”了一声, 突然间有些无措,浑然未觉自己被他转移了注意力。
“那要称呼什么?”她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现在一想, 只觉得‘大人’这一称呼稍显客气疏离。
“比如……傅郎?”随着他话音的落下,他的手已经揽住了她的腰,语气也沉了下去,带着若有似无的蛊惑,“你觉得如何?”
“这……”苏清妤脸顿时一阵滚烫,她叫不出口,又因他靠得太近而心慌意乱,连忙推了推他, “门开着,待会儿有人进来看见不妥。”
她含羞带怯的模样落入傅清玄的眼里,他满意地放开了她,微笑道:“没有我的吩咐, 吴峰和墨竹都不会进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苏清妤往旁挪了挪位置,离他稍远, 而后突然醒悟,他回避了她的问题,故意转移了她的注意力,顿时有些不高兴起来。
“你别想糊弄我,你老实交代,你和柳瑟姑娘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她语气酸酸的,故意让他误会自己在吃醋。
傅清玄愕然,随后又失笑,“你真想知晓?”
苏清妤连忙点点头。
“陈国舅失踪了,太后娘娘怀疑他出了事,着金衣卫等人去寻了。”傅清玄道。
陈国舅是太娘的亲弟弟,他失踪了,太娘自然无比着急,“你是为了此事烦恼么?”
“算是吧。”傅清玄不好告诉她,陈国舅的失踪与柳瑟他们有关,他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片刻,“妤儿,你还记得我承诺你的那些事?”
苏清妤一怔,犹豫了下才微微点头,她怎么会不记得,只是听他提起,回想自己当时做的那些事说的那些话,心里有些不自在。
他已经帮她母亲脱了贱籍,帮陆文旻升了官,如今还有她父亲的事还没有着落,他其实并不欠自己的,她也不好意思厚着脸皮继续求他帮自己。
傅清玄看了她会儿,才继续说:“想要谋害你父亲的人是秦王。”
秦王与陈国舅同为科考舞弊的主谋,他们二人都想要灭苏邕的口,秦王表面良善,实则阴险毒辣,且一开始的局就是他做的。陈国舅贪财好色,实际上却是只胆小怕事的纸老虎。他一开始就认为是亲王出的手,但并无证据。
直到那日在山上遭到刺杀,那些杀手与刺杀苏邕的人所用的武功路数以及剑法相同,他让人顺着这条线索查,查到了江湖上一个杀手组织,他派人混入其中,查到他与苏邕的出事前不久,秦王的人与这组织交易过,然而这种证据无法给秦王定罪。
苏清妤怔住,脑子里忽然间空白一片,过了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似的,“你是说想要谋害我父亲的人是萧郡主的父亲?”
“嗯。”傅清玄颔了下首,知晓她与萧嫣然关系要好,但在先前的情况下,他不好干涉,况且萧嫣然与他父亲并不同。
“萧郡主虽是任性妄为了些,却不失天真善良。”
苏清妤明白傅清玄是在安慰自己,萧嫣然是萧嫣然,秦王是秦王,可……一想到自己的父亲差点死在秦王手中,她心里就感到十分复杂。
傅清玄朝着她伸出了手,苏清妤看了他一眼,才将自己的手递过去,被他紧紧握住,从中透出了让人安心的力量。她往他身旁挪了挪。
“还有科考舞弊一案,真正的主谋是秦王与陈国舅,两人为了各自的利益勾结在一起,威逼利诱作为主考官的永安侯泄露考题。”
苏清妤心中瞬间涌起怒火,“既然他们二人也是主谋,为何一点事也没有?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难不成这条法规是摆设么?”
“也许是吧。”傅清玄语气清淡,“太后与皇帝知道此事,但为了皇家颜面与亲情,皆选择保他们二人。妤儿,若非谋逆那样的大事,他们不会放弃他们。”
苏清妤像是被人兜头泼了一大桶冷水,浑身泛寒,她还是有些天真了吧,她抬起眼眸,直勾勾地盯着傅清玄,“那你是站在那一方的?”
傅清玄回视着她,“在其位谋其职,宰相应为社稷之臣,百姓之仆。”他语气平和却透着不容忽视的坚定。
可下一刻,他又无奈一笑,“但妤儿…皇权高高在上,就算我如今把持着朝政,也无法与其分庭抗礼。”
苏清妤从他风轻云淡的态度之中感觉到了他的如履薄冰,他总是这般一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从容模样,让人忍不住以为,不论发生什么时候,他都能轻易地将其摆平。
傅清玄如今是身处高位,权势滔天,但他终究是臣,君教臣死,臣不死不忠,他的位置可以坐任何一个人,而他们皇室血脉不可撼动。
就拿柳姨娘的事来说,秦王妃逼死柳姨娘一事闹得轰轰烈烈,百姓议论纷纷,却未能动摇到秦王府分毫,秦王妃更是任何事都没有。
想到柳姨娘,不免想到苏迎雪,苏清妤眉头紧锁,她如今为萧祈安的妾室,却不知晓自己沦落教坊都是被秦王所害。秦王一心想要她父亲的性命,不知道会不会对苏迎雪不利?
苏清妤内心陷入纠结。
“你父亲自己一时糊涂是一面,另一面,他有软肋在秦王手上,所以不得不与他们同流合污。”傅清玄顾及苏清妤的心情,没有说他父亲贪,只说他犯了糊涂。
苏清妤收回神思,连忙问:“我父亲的软肋?”
傅清玄深深地望了她一眼,苏邕的软肋的就是她,苏邕贪归贪,但更在乎的是自己的女儿,这也是他救了苏邕后得知的,秦王拿苏清妤作为要挟,苏邕知道秦王手段的狠辣,只能屈服于他。
但这件事他不能与苏清妤说,这会让她陷入自责之中。
“他可曾与你说过他的软肋?”傅清玄问。
苏清妤面色凝重的摇了摇头,她从未听她父亲说过什么软肋的事,“我父亲与你说了?”
“没有。”傅清玄也摇了摇头,而后将苏清妤揽入怀中。
他没说的还有,陈国舅求的是财,而秦王一开始的目的就是永安侯,他趁着朝廷整顿吏治,威逼利诱永安侯与他参与科考舞弊,而后又出卖了他,将他泄露考题的事揭露。而他之所以要除去永安侯,是因为在当初的皇位之争中,永安侯站在了小皇帝那边。
苏清妤依偎在傅清玄的怀中,心中纷乱如麻,她很愤怒,又很无奈,她无法求他替自己主持公道,让他对付秦王与陈国舅就等于让他与皇帝、太后做对抗,无异于将他推向刀山火海。
“你之前为何不与我说这些?”她问,眉间的褶皱始终无法抚平。
傅清玄垂眸看了眼安静窝在他怀里的人,伸手抚了抚她的眉结,“作为他的女儿,你应当是想知晓真相吧?”
苏清妤怔了下后点头。
傅清玄揽着她的肩膀的手紧了紧,柔声道:“妤儿,我既然承诺了你,便一定会办到,你无需做什么。”
苏清妤唇角浮起抹自嘲的笑,就算她想,她又能做得了什么,她能做的大概就是乖乖待着,尽量别去拖累任何人而已。
说完她父亲的事后没多久,便有一位大臣登门求见傅清玄。因为是政事,又不知道他们要谈多久,苏清妤就告辞而去了。
苏清妤从相府回到自己的宅邸,心始终无比的沉重,王氏看出她有心事,开口询问,苏清妤才勉强装作没事人的模样。
* * *
萧祈安虽然让苏迎雪住到了自己的院子里,但两人并不同屋,几乎也不在一起用膳。
这一日掌灯时分,萧祈安从外头归来,苏迎雪正在用晚膳,得知他未曾用晚膳,就叫人去请他到了她的屋里,正要叫底下人添双碗筷,赵芊月却派人过来请萧祈安过去,说是有事商量。
自从那日在秦王妃的院子里见过她之后,萧祈安就没有再去她院里,这些日子赵芊月叫人来请过他几次,被他以各种理由拒绝了。
这次已经是第四次。
苏迎雪看出他面有难色,便善解人意道:“你去吧,毕竟是你的表妹,总不能一直不理她。”苏迎雪顿了下,微微一笑,“让人知道了,还以为是我不让你去呢。”
萧祈安见她脸上并无不满,便点点头,去了。
去到赵芊月的屋子里,却发现她准备了一桌丰盛可口的饭菜,人也精心装扮了一番,修身轻盈的衣服勾勒出曼妙的身段。见此情形,萧祈安浓眉皱起。
赵芊月一看到萧祈安,立刻笑盈盈地迎上前,抓住他的手臂,“表哥,你终于来看我了,我以为你还在生我的气。”
赵芊月示意了眼自己的贴身丫鬟,那丫鬟领着其余人退出了房间,并掩上屋门。
赵芊月拽着萧祈安到桌前落座,“表哥,你还未用晚膳吧,我让厨房做了你爱吃的。”
萧祈安面色严肃:“你有什么事要说?”
赵芊月怔了下,拿起酒壶的手不自觉地颤抖着,她倒了一杯酒,犹豫了下,才递到萧祈安面前,“表哥,你先喝这杯酒,我再告诉你什么事。”她调皮地笑道。
萧祈安无奈地叹了口气,将酒一饮而尽,“可以说了吧。”
赵芊月暗暗松了一口气,再倒一杯,“表哥,你再喝一杯,我就告诉你。”
萧祈安不悦地斥道:“芊月。”他说着只觉得心口一颤,随后身体莫名地有些燥.热起来。
赵芊月将头一低,一副委屈兮兮的模样。
萧祈安心烦,只想赶紧了事,便端起酒一饮而尽。
赵芊月唇角微不可察地弯起,她抬起眼眸含情脉脉地看着萧祈安。萧祈安瞬间心跳加速起来,身体变得更加燥.热起来,他觉得不对劲,他一向把赵芊月当做妹妹看待,从无邪念,为何突然间会……他低头看向摆在他面前的空杯,一个念头在他脑子里生成。
这时,赵芊月起身来到萧祈安身边坐下,手放在他的手背上,“表哥,你怎么了?”
萧祈安身体一颤,蓦然抽回手,目光紧盯着赵芊月的面庞,隐隐浮动起戾气:“你在酒里下了药?”
赵芊月察觉了他的变化,正觉得紧张,忽听他质问自己,面色一僵,又佯装无辜:“没有啊。”她伸手去碰触他的手臂,秋波荡漾,语气关切道:“表哥,你可是醉了?不如我扶你去我卧房躺一下吧。”
萧祈安说的的确没错,她是往萧祈安的酒里下了春.药,她原来从没有想过要这种让萧祈安生气的事,这是他和苏迎雪逼她的,他连苏迎雪都碰了,为什么不能碰她?她要当他的女人,不要当她的妹妹。
萧祈安挥开她的手,想要站起来,却一个踉跄,险些摔倒,他手撑着桌沿,身体的变化让他无法再相信赵芊月的话,“芊月,我没想到你会做下三滥的事。”
赵芊月问言脸色瞬间变得惨白,随后眼泪哗啦啦地留下,她咬了咬唇,终于忍不住控诉道:“我就是下药了,那又怎么样?是你逼我的,我明明也是你的女人,你为何不肯碰我?我哪里比不上苏迎雪?”
赵芊月说着就扑到了萧祈安的怀里,紧紧地搂着他不放,“表哥,我不要当你的妹妹。”
一股馨香扑面而来,萧祈安的身体越来越热,他皱着眉头将赵芊月推开,往门口走去,然而屋门已经被人从外头锁住。
赵芊月从后面冲上来抱住了他,萧祈安英俊刚毅的面庞变得铁青,眼眸却猩红深邃。
“芊月,让人开门,今日之事,我既往不咎。”他沉声道。
“表哥,我已经让她们走了,不会有人来开门的,求你了,让我做你真正的女人。”赵芊月哭道。
萧祈安力气大,几下就将赵芊月甩到了地上。
赵芊月跌坐在地,泪眼朦胧地望着他,眼里充满了委屈。
被她这么一盯,他手握成拳,随后又忍不住扯了扯衣领,想要纾解些许燥热,然毫无用处。再这样下去,他只怕会控制不住自己。
“芊月,你只是我的妹妹。”萧祈安哑声道。
赵芊月站起身,豁出去一般开始脱衣服,只是刚脱得只剩下里衣的时候,忽然看到有影子闪过,随后哐啷一声,有人在砸门上的锁。
“世子,你在里面么?”
是苏迎雪的声音。
赵芊月一惊,连忙穿上衣服。
“迎雪,我在。”
苏迎雪听到萧祈安的声音,顿时松了一口气,随后拿起板砖又用力地砸开了锁,她蓦然推开门,看到萧祈安与赵芊月在对峙着。
赵芊月满脸泪痕,衣衫不整,神色惶恐而羞惭。萧祈安则面色绯红,双眸淬了火一般,心知有异,她连忙上前扶住他:“世子,你没事吧?”
萧祈安阴沉地扫了眼赵芊月,随后抽回被苏迎雪拽住的衣袖,转身离去,并大步流星地往自己的院子里赶。
苏迎雪皱着眉头看了眼瘫坐在地上的赵芊月,又看了眼桌上的食物,隐隐明白什么,她稍一迟疑便转身快步追上了萧祈安。
赵芊月怕萧祈安清醒不肯从她,用的药量有些大,苏迎雪赶回到院子里时,她觉得萧祈安整个人好像被火烤一般,他将所有的丫鬟都赶了出去,自己拎来一大桶冷水,抬起,从头淋到尾,但似乎毫无用处。
苏迎雪也被他挥退,不过她没有走。她不知道他在坚持什么,难不成真要为他的亡妻守身如玉,苏迎雪在心底冷笑。
她没有上前,等着他将一桶又一桶的冷水泼向自己。
夜深了,秋风萧瑟,冷月洒下清华。他的衣服已经湿透,紧贴在身上,他是习武之人,身材高大魁梧,肌肉紧致结实,块垒分明。
苏迎雪嫁过人,她的夫君身子羸弱,不及萧祈安浑身上下都透着力量感。
苏迎雪感觉他已经承受不住,才缓步来到他面前。萧祈安的双眸赤红,看起来有些神志不清。
“夫君……”苏迎雪柔声嫩语地呼唤道,随后埋入他的怀里,她想,他的妻子应当是这么称呼他的。
萧祈安浑身一颤,他低头看向怀里的人,苏迎雪也仰头深情款款地与他对视,恍惚中,苏迎雪的脸变成了朝思暮想的人的面庞,“云儿……”他不由得捧住苏迎雪的后脑,急切地吻了上去,随后将她打横抱起,大步流星地往屋里走去……
* * *
七夕之夜,天空澄澈,月明如昼。
苏清妤没有忘记与傅清玄的约定,晚妆毕,带着元冬出了门。傅清玄的马车已经等在门口,苏清妤上了马车,看到傅清玄凭着几,专注地看着书。
等她坐下,傅清玄已经放下了书,微笑望向她,“你今日很美。”
苏清妤对上傅清玄专注的眼神,有些难为情地别开双眼,“我一直是这样的打扮,你不用恭维我。”她不会承认自己的确在穿着打扮上动了一下小心思,她以为傅清玄不会注意到,却忘了他是个洞察力极强的人,一眼就看出来她今日与往日有些不同。
时交初更,街道上热闹非凡,人流如织,两边搭了灯棚,买起了各色各样的七夕花灯,看得人眼花缭乱。
苏清妤已经与陆文旻和离,所以与傅清玄并肩而行时,她内心并无负担,不过傅清玄始终没有离她太近,与她隔着些许距离,她猜测他可能担心碰到认识的人。
苏清妤没有想太多,很快就被不远处的变戏法表演吸引了目光,正准备和傅清玄说话,一穿着干净齐整,挽着双丫髻的小女孩却拦住了她们的去路。
她手上提着篮子,篮子放着很多束野花,她拿起一束伸到她们面前,眼睛直勾勾盯着傅清玄,眉眼间尽是天真烂漫,“公子,为您的娘子买一束花吧。”
苏清妤一怔,正要解释,傅清玄已经微笑着拿出几个铜板交到小女孩子手中,随后接过了她手中的花。
小女孩欢欢喜喜地去了。
苏清妤有些尴尬地接过傅清玄递过来的花,回想着小女孩方才说的那些话,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假装去闻花香,耳朵却不由得泛起粉红色泽。
傅清玄看到了,笑而不语。
经过这一小插曲,苏清妤也忘了要看变戏法的事,等她想起来,两人已经走了很远。
两人来到桥上,只见湖上灯月交辉,一只船缓缓穿过薄雾,仿佛踏云而来,船上有着一打扮成仙女模样的美娇娘,甩着长长的水袖在船上轻舞。
随后另一头也有一只船行驶出来,上面坐着一位年轻英俊,却穿着普通的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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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相,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你。”
耳边传来一道沉稳的男声,苏清妤不觉看过去,是一中年男人,看他的气场应当是朝中大官。
苏清妤若无其事的收回目光,假装不认识傅清玄,却用余光去看。
“李大人。”傅清玄微欠了下身还礼。
“首相,刚好我有要事与你相商,可否借一步说话?”
苏清妤瞥见那中年男人面色凝重,像是有什么要事。
傅清玄不动声色地朝着苏清妤那里看了一眼。
苏清妤微微颔了首,示意自己没关系。@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傅清玄去后,苏清妤继续兴致勃勃地看着湖中演出,忽然一人影晃过,耳边又响起一道声音:
“苏夫人。”
苏清妤扭头看去,却是租她屋子的那名叫王禅的少年,他客气有礼地给她作了一揖,随后脸上冲着她露出浅笑,宛如春花般明媚,又生机勃勃。
“真是巧呢。”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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