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可以说是意外, 两次可以说是巧合，可接二连三地发生就不得不说是邪门了。
苏正行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只要一见到这个沈如星就会不受控制地做出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来。
服务员接过苏正行的黑卡, “哗啦”一声轻划，六百镑没了。
林荞目瞪口呆地站在一旁，满脸怀疑人生, 眼前这个挥金如土的苏正行跟第一次请她吃饭还要AA的苏正行是一个人吗？
“是你们啊！”
沈如星瞧见帮她解围的人是苏正行和林荞, 刚才还愁云满布的脸上晴朗起来, 感激道：“实在太感谢你们了, 我刚到伦敦，人生地不熟还闹出这种误会，要不是你们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你们放心, 这笔钱我一定会还的, 等我回国一拿到工资就还给你们！”沈如星掏出手机，“先生, 白天在机场的时候没来得及问您怎么称呼，能不能加一下您的微信我回国后把钱转给您？”
“我……”
苏正行正要跟她交换联系方式，林荞想起自己的任务，立马警觉地冲上去递上自己的二维码，“你加我吧！”
沈如星见她过分积极的样子先是犹豫了下, 而后回想起他们在机场时的亲密举止, 想来应该不会有问题，便点点头添加了林荞。
“对了, 这些餐都是刚上的我还没有动过, 我一个人也吃不了这么多, 如果不介意的话你们要不要一起……”
苏正行：“好。”
林荞：“不用！”
他们两个同时出声，给出了截然相反的回答, 林荞扯扯他的袖子提醒他，“苏总，我们的晚餐已经预定过了。”
“那就取消。”苏正行回答，抬腿径直在沈如星对面坐下。
林荞并不知道他的“身不由己”，见他坚持，心中虽有失落，却也只好闭嘴跟着坐下。
场面似乎因自己变得有些尴尬，沈如星心里过意不去，主动活跃气氛道：“其实我订的房间本来没有晚餐服务，办理入住的时候前台跟我说房间设施有问题帮我免费升到了行政套房，我本来还很开心觉得自己运气好，哪曾想会闹出这样的乌龙来。”
林荞订过房间所以她清楚，这家酒店的普通房间和行政套房的价格差得不是一星半点，她也是普通房间，免费升房这种好事怎么就落不到她头上？
“对了，你们来伦敦是？”沈如星问。
“出差。”林荞抢答，主打的就是一个杜绝他俩一切交流。
“这么巧？我也是来出差的！”遇见同类，沈如星很欣喜，“你们知道雕塑艺术家David吗？他年后准备在国内举办他的亚洲首展，我很幸运成为了他的策展人，这次来伦敦就是来见他的。”
对于成功成为David的策展人还将负责他的亚洲首展这件事，沈如星一直觉得自己很幸运，毕竟当初提案的时候比她厉害的大有人在，可David在看了所有方案后还是选择了她，除了对自己能力的认可，更多的也是上天的眷顾吧。
沈如星不知道的是，她所以为的幸运其实早就被人暗中标好了价格。
苏正行并不想浪费时间在这里听沈如星这颗棋子废话，可偏偏他像被人下了降头一样动弹不得，挣扎了半天后依然无果，只得使劲朝林荞使眼色。
其实林荞也不是很想听沈如星聊她的艺术感悟，可为了能第一时间接上她所有话头，杜绝她与苏正行的一切互动，她不得不聚精会神地听着。
林荞本来在认真地听沈如星给她科普各个流派雕塑风格的差异，余光处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闪动，趁沈如星滔滔不绝时偷偷瞥了一眼，竟然是苏正行在瞪她！
她登时更气了，心想我还没瞪你呢你倒先瞪起我了！立马回瞪了他一眼后继续听沈如星说。
苏正行：“……”
这餐饭足足吃了有一个半小时沈如星才意犹未尽地跟他们道别，能遇到林荞这样谈得来的朋友她是真的很开心。
但林荞不开心，她本来就没什么艺术修养，为了给沈如星捧哏CPU都快干烧了。
沈如星走后，苏正行原本像灌了铅一样的四肢顷刻间打通，一下子恢复过来。
他斜睨一眼身旁正在跟沈如星亲密挥手告别的林荞，多少带点阴阳怪气的不爽说，“看来你很擅长跟陌生人聊天？”
直到沈如星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线中，林荞才放下举得酸痛的手，心想我这还不是为了你！
然后撇撇嘴不咸不淡道：“还行吧。”
跟别人聊天都把他聊忘了叫还行？
苏正行压下内心略微的气恼，皮笑肉不笑，“既然你这么会交流，那明天跟实验室那边的对接就交给你好了。”
林荞这蹩脚英语订个机票酒店安排一下行程还行，实打实对接工作那是万万不行的，更何况那实验室还是个高新技术实验室，一堆专业名词她连听都没听说过。
“苏总，这……”
林荞面露难色正要推辞，苏正行不容拒绝地拍了拍她的肩膀，露出假笑：“资料我一会儿发给你，好好准备。”
然后头也不回地出了餐厅。
林荞：“******！”
回到房间后，林荞看着手机里苏正行发来的实验室介绍和研究资料，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你有病！你是真的有病！你是真的好像有那个什么大病！”
林荞从接收文件起就开始骂骂咧咧，直接对着意识里的他本人贴脸开大。
“你自己想想你觉得这合理吗？我要是有这个英语水平能在一晚上把这些资料全记下来，我还犯得着在佰天当一个小小的实习生？我早去外交部了！”
“你是不是觉得这天底下所有人都跟你一样看一遍就能记住了？人和人是有差别的，爱因斯坦也只有一个，我们普通人招谁惹谁了？”
意识里的苏正行听她喋喋不休的抱怨，实话告诉她：“这些资料他都已经记下了，你就算今天不看明天也不会出差错。”
“真的？”林荞半信半疑。
“真的。”他说。
这是实话，因为这场视察从一开始就是一场表演，他是想借这次动作告诉所有人，佰天即将获得与东山相同甚至更精进的技术，以此追平与明宏在绿色家园项目上的差距。
既然是表演，自然要等着观众来看，之所以只带了林荞一个人且行程还是半保密状态，为的就是引有心人自己去发现。
对于大张旗鼓的宣扬，人们往往会怀疑，可越是小心谨慎的行动人们越会忍不住去探究，没有人会不相信自己费尽心思苦寻出的答案。
虽然他本人都说了哪怕不学也没有关系，但林荞最终还是没有真的摆烂。
说到底她是来出差的，对接工作这种事本来就应该由助理完成，只是苏正行念在她英语差的份上才好心亲自上阵，她不能把这种关照当作理所当然。
不管她当初来佰天是出于什么目的，职场毕竟是职场，基本的规则还是要遵守的。
于是乎，林荞咬牙苦学了六个小时，一直到天蒙蒙亮才停下来。
伦敦时间早上八点，林荞顶着俩黑眼圈坐上了事先安排好的去往实验室的车，从酒店到实验室还有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她赶紧趁机会眯了一会。
见她一上车就哈欠连连，眼睛还红彤彤的样子，苏正行坐在后排，状似无意地问了句，“昨晚没睡好？”
不是没睡好，是压根没睡，狗男人还好意思问！
说话间的功夫，前排副驾驶的林荞又打了个哈欠，“我还行，还能坚持。”
“昨晚给你的资料看得怎么样了？”他随口问。
苏正行有些担心，她该不会是因为看资料所以才没睡好？
“没看完，后面有一部分技术原理我实在没看懂，专有名字太多了，中文我都看不明白，但是其他的应该……”林荞越说声音越小，说到后面直接靠着座椅睡了过去。
苏正行还在等着她的“但是”，停了好一会儿也没听再有声音，身子离开椅背朝前看过去。
副驾驶上，林荞仰着头，嘴巴微微张开，均匀的呼吸声完全是陷入沉睡的节奏。
话说到一半都能睡着，看来是真的很困了，苏正行看她小狗一样的睡姿，略有些心疼的同时又有些忍俊不禁。
恰好此时车子掉头转过一个路口，在惯性的作用下，林荞的脑袋无意识地往一侧偏去，眼见着马上就要从椅背上滑落，苏正行眼疾手快地托住了她的脸颊。
柔软的触感汇聚在掌心，苏正行不自觉用手指摩梭了下，她的脸滑滑的，带着些许保湿霜的湿润。
女孩额前的发丝滑落，不听话的发梢随着车内微弱的气流轻轻摆动，在他骨节分明的手腕处撩拨，不自知间扰得人心痒痒的。
苏正行有些后悔接住她了，他想抽手，又怕她被惊醒，最后只好轻叹一口气。
早知如此，昨晚就不让她看那些资料了。
就这样，苏正行托着她的脸让她安心睡了一路。
林荞醒来的时候发现苏正行给她当了一路的枕头，吓得一个激灵从座位上弹起来。
“苏总……我没睡太久吧？”她满脸心虚。
“不久，刚好一个半小时的车程而已。”他面无表情地保持着姿势把那只手平移到身边。
林荞一个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苏正行停下看她，她立马低头，像上课做小动作被老师抓住。
“笑什么？”他问。
林荞不说话，头直摇。
他盯着她，林荞没办法，只好说：“像跳机械舞……”然后又没忍住抿着嘴抖得像筛糠。
苏正行：“……”早知道半路就应该给她丢下去。
到达实验室后，实验室负责人热情接待了他们。
苏正行之前在车上听林荞说她没看完资料，便准备到了现场后亲自沟通，不料下车以后，林荞流利地与对方交流起来，还将此次考察的几项重点内容明确告知了负责人。
虽然听得出口语发音还是很稚嫩，但能在短时间内记住这些专有名词并流利表达出来已经很不容易了。
苏正行饶有趣味地发现，她认真起来的样子还挺可爱的。
但气人的时候也是真气人！
第42章 攻略第42天
因为在来英国之前佰天就已经跟实验室做过沟通, 所以即便林荞有些地方说得不那么准确实验室负责人也能大概明白，考察活动一直进行到当天下午，快四点钟的时候, 他们才从实验室离开。
从实验室往外走的路上，林荞一直在东张西望，苏正行见她探头探脑的样子, 问：“你在找什么？”
“我听说剑桥的游船很有名, 徐志摩更是有感而发写下了《再别康桥》这样优美的诗篇, 我这辈子可能就来这么一次, 要是能乘船看看徐志摩诗里的康桥就好了。”
林荞公费旅游心不死，满脸憧憬地朝他眨眼。
“康桥石碑在国王学院，游船起终点离这里至少二十分钟脚程, 你知道我们的飞机是几点吗？”他反问。
现在已经是下午四点, 走到游船起点加划船要花将近一个半小时，从剑桥回伦敦还有一个半小时的车程, 万一路上要是再堵车，出点意外情况，七七八八加起来他们很可能赶不上飞机。
林荞失望地低头，“七点半。”
“没错，七点半。”他说着, 话锋一转, 唇角牵出笑意，“所以还来得及。”
林荞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 有些沮丧, 在确认自己的耳朵没听错后希冀地抬起头, 眼睛里闪出光来，“真的？！”
苏正行揉揉她的脑袋, 双手插在毛呢大衣口袋里朝前走去，“这辈子只来一次这种话都说出来了，我要是不让你去你肯定要在心里记恨我吧。”
林荞喜悦地快步跟上去，凑在他身边，“怎么会呢？苏总您心怀员工，体恤下属，我尊敬您还来不及呢！”
林荞在佰天这小半年时间别的没学会，拍起马屁来是一套一套的。
都说别的学校是城镇里的大学而剑桥是大学里的城镇，这话真是一点都没说错，一路上，林荞看着异国他乡的街景风貌，半点不觉得自己是走在校园里，更像是在一个古朴的小镇里漫步。
这里有市集，有商店，还有轻轻弹唱的街头艺人，擦肩而过的行人，无论男女老幼，身上都有一种令人舒适的松弛。
在街道上行走的人，他们不像去往某个目的地的过客，而像是生活本身，平静，安逸。
“真好啊！”
林荞由衷地发出感慨，她问一旁的苏正行，“你以前在这里上学的时候也是这样子的吗？”
“什么样子？”苏正行脚步不停，侧目问道。
“走路的时候就只是走路，而不是为了去别的什么地方。”林荞的视线处经过一个又一个行人。
“好像从一出生开始，我们每个人就有了要去的地方，不会说话的时候要学说话，会说话了要去上学，上过学后要找工作，找完工作就要结婚，结完婚后又要生孩子，然后让孩子周而复始，直至死亡。”
“我有时候在想，我们就不能停下来吗，停在自己想停的地方，仔细地，认真地想一想我们究竟是谁，是我们自己，还是一个代号为姓名的人。”
其实这些话她本不该跟苏正行说的，毕竟对方是她的攻略对象，她应该尽可能地去选对方感兴趣的话题，而不是自顾自地说一些自己都想不明白的东西。
可能是这段时间的相处让林荞在不知不觉间把他当成了熟悉的，可以信任的人吧，所以才会在他面前说出这种内心深处的想法。
巧的是，这个的问题苏正行也曾问过自己，自他有记忆起，他的生活里就只有前进。
在孤儿院时，为了获得园长老师的青睐以便优先被推荐给有收养意向的家庭，他有意在人前显露自己在学习上的天赋，以证明自己是有价值的。
被秦董收养后，他很清楚自己对于秦家的作用，所以更是一刻都不敢停歇，拼命让自己变得更优秀，为的就是让秦董看到他的价值，以守住自己的容身之所。
而现在他还在向前走，只是不知道终点在哪里。
“停下……”他呢喃，思绪变得渺远，“真的停得下来吗？”
“到了！”
雀跃的声音打断他的思绪，说话间的功夫他们已经到了游船的起点。
因为是热门景点，排队等着坐船的人很多，林荞正发愁等不能赶上趟的时候，另一个熟悉的女声响起。
“林小姐，苏先生！”
前面排队坐船的队伍里，沈如星向他们招手。
林荞的第一反应是：她怎么又在这儿？怎么哪儿哪儿都有她？
“我告诉过你，她是他注定会爱上的人。”意识里的苏正行提醒她。
“命定爱人是吧，这偶遇的概率我算是见识到了。”林荞在心里吐槽。
“好巧啊，你们也来坐船？”在陌生的地方看见熟人，沈如星欣喜地从队伍里撤出来走到他们身边，“不过恐怕要让你们失望了，坐船需要提前预约，我也是刚才来了才知道。”
沈如星今天穿了一件浅米色大衣，克莱茵蓝的高领毛衣与同色的贝雷帽搭配在一起，极具艺术气质。
她似乎很失望，微低下头，漂亮的桃花眼垂下来，河风吹过，拂动她肩上的长发，动人的姿态就像诗里写的那样：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恰似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此情此景，连林荞看了都忍不住要沦陷，更别提被剧情和人设控制的苏正行了。
几乎是条件反射一样，苏正行一秒进入剧情。
“没关系，跟我来。”
喉咙不受控制地发出温和声音，苏正行知道，又开始了！
乘坐有船夫的船确实需要提前预约，但自己租船划是不需要的，随租随走。
好巧不巧，苏正行刚好会划船，还拿过校际比赛的冠军，这个项目简直像为他量身定做的。
“苏总，你……撑船吗？”领导给她撑船，林荞就算脸皮再厚也多少有点心理压力，站在船上想坐不敢坐，“要不还是不坐了吧？”
“可以，那你下去。”他甚至还没来得及挣扎，嘴巴就替他做了答复。
“苏先生，这样会不会太辛苦你了？”沈如星也有些不好意思。
“不会。”苏正行一反常态地轻声细语，还朝沈如星“温柔一笑”。
林荞尬在一旁，无语凝噎。
这就是命定爱人的待遇吗？她不应该在这里，她应该在船底。
撑船沿着水道顺流而下的这一路，林荞第一次知道原来苏正行能这么热情，不仅详细介绍了沿路的景点，还对经过的每一座桥的历史如数家珍，隔壁船的专业船工都没他会说。
林荞在心里吐槽：“你以后就算不干总裁，干导游肯定也有一口饭吃。”
意识里的苏正行：“……”
“苏先生怎么对这里这么熟悉？”沈如星回头看向船尾撑篙的苏正行。
“我在剑桥待过几年。”苏正行一边撑船一边向沈如星解释。
眼见他俩要聊起来，林荞赶紧插话，“沈姐姐，你昨天不是说你要来见David吗？见到了吗？”
一提起David，沈如星的注意力立马被她吸引过去。
“见到了！我见到了David以后才深深体会到，艺术品是艺术家与世界之间的连接，那些展现在人们眼前的不仅仅是艺术品，还是艺术家的生命！”
沈如星很激动，“David说他看过我的作品，觉得很有想法，还说要在他的亚洲首展上给我留一个位置跟他的作品一同展出！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光是成为他的策展人就已经是多少人梦寐以求而不可得的了，我竟然能有机会跟他的作品摆在一起！”
“这种感觉就像是在做梦一样，好像这辈子都值了，就算以后死掉都没有遗憾了！”沈如星满脸憧憬。
之前设这个局时，苏正行猜想沈如星作为一个刚出社会不久，梦想成为David这样的艺术家的行业从业者应该会很看重这个机会，但他没想到沈如星竟然珍视到如此地步。
这样看来，他拿捏顾既白的筹码好像又重了一些。
“沈小姐这么一说我这个外行都有些期待了。”跟沈如星说话时，苏正行的唇角永远是上扬的。
“苏先生要是有空的话到时候欢迎来看啊！你们帮了我这么多次，我可以行使我策展人的小小权利，给你们留票！”沈如星扬着脸，弯弯的笑眼透出活泼与娇俏。
“好。”苏正行满脸“宠溺”。
林荞手肘支在膝盖上，手托着腮，一整个无语地在心里吐槽：“啧啧啧，你还有这副面孔呢。”
意识里的苏正行喉头哽住。
冬日的傍晚天暗得很快，因为温差，河道上氤氲起雾气，视线比刚上船时差了许多，气温也开始下降，很多游客想要尽快上岸便请船夫加快了行船的速度。
周遭的行船不约而同地开始加速，河道本就不宽，稍有不慎便会发生碰撞。
沈如星坐在船侧，本来正在举着相机拍摄沿途的风景，忽听“嘭”得一声重响，整艘船为之一震，高举在空中的相机不受控制地掉进水里。
她本能地要去捞，身子却随着船身摆动的方向猛地向下倾斜，眼见着就要失去重心栽到水里，站在船尾的苏正行眼疾手快地扔掉手里的长篙，一步跨到船中央拉住她的手臂。
由于苏正行的移动，船体遭到撞击后原本勉强维持的平衡顷刻失去，船身一整个向沈如星栽下的方向倾倒，坐在船体另一侧的林荞感觉自己差点被弹飞起来。
电光火石之间，她看见苏正行被沈如星带着几乎要跌到水里，情急之下赶紧一把薅住他的大衣，然后攒劲控制自己的身子往另一边倒去。
在两股相对力量的作用下，船身摆动回来恢复片刻的平衡，苏正行趁这个机会迅速拉回沈如星。
他的平衡性很好，没了沈如星的牵扯一秒便稳住晃动的船身，可是他忘了这船上还有一个人。
林荞拉回苏正行后两股力量的平衡被打破，大衣脱手，她半个身子都在船外，眼见着就要仰面倒到河水里。
坠落前的一秒，苏正行发现了她，他想伸出手，也本可以伸出手，可意外的，竟不能，他眼睁睁看着林荞仰头栽倒了河水里。
那一刹那，他在林荞的眼里看到了惊恐、失望和难以置信。
冬日的河道上还漂浮着一些冰凌，河水冷得刺骨，跌落下去的那一瞬间，林荞感觉有千万根针扎向自己，周围似有多声惊呼，可是她已经听不清了，耳边全是河水涌入的咕噜咕噜。
带着腥气的河水从口鼻灌入，林荞手脚并用扑腾着想往上爬，可衣服沾了水后仿佛有千斤重，扯着她的身子不断下坠。
林荞呛了几口水后感到窒息，求生的本能让她迅速清醒过来，她飞快拉下胸口的拉链，两手一抽从衣服里抽身出来，两只脚踩住水像鱼一样快速游到了岸边，然后水鬼似的扒拉着河岸的水草艰难地爬了上去。
呼吸到新鲜空气的那一刻，她听见有人在为她欢呼，鼓掌，但是她已经顾不上了，翻身躺在河岸边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一直到此刻，苏正行才从怔愣中清醒过来，像是灵魂回体一样，他借着并排而立的其他船只三五步跨到岸边，扶起草地上已经冻得浑身发抖的林荞。
他脱下外套披到她身上，看她抬头望向自己时湿漉漉的眼神和止不住打颤的嘴唇，心仿佛一下子堵住了。
他甚至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第43章 攻略第43天
苏正行打电话叫来了司机, 回酒店的路上，车里的空调烘得暖暖的，可即便如此林荞还是冷得直发抖。
他们两个都没有说话, 车里安静得出奇，连一根针落在地上都能听见。
“他不是有意不救你。”意识里的苏正行想要解释。
“我知道。”林荞出奇的平静。
她很清楚在那样的危险关头，别人愿意救你是情分, 不愿意救你是本分, 都无可厚非, 每当面临选择的时候, 她永远都会是被舍弃的那个。
算了，打工而已。
“我已经习惯了。”
苏正行听着她的回答，心头有些不忍, 如果可以的话他宁愿她生气跟他闹一场。
因为落水的小插曲, 他们不出意外地滞留在了伦敦，回到酒店后, 林荞久久地洗了个热水澡。
酒店的冰箱里有红酒和水果，但都是收费的，若是往常林荞肯定不会动，可是今天她却忽然想喝一点酒。
甘醇的红酒混杂着水果的香气，一杯热红酒下肚, 胃里很快暖了起来。
林荞裹着睡袍站在落地窗边, 房间里空调开得很足，她端着红酒杯, 看向窗外五彩斑斓的城市夜景, 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两年后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她的眼睛失去焦距, 问意识里的苏正行。
“和现在没什么不同。”他回答。
“两年后的我呢？”是什么样子，又在哪里？
苏正行默了默, 嗓音微沉，“我没有见过你。”
“所以我甚至不是你生命里会出现的人。”林荞带些自嘲地笑笑，“完成任务以后你是不是就会离开了？”
她有这样的预感。
“嗯。”苏正行的回答验证了她的猜想。
“挺好的。”她轻声说，语气若有若无地染了些失落。
正出神着，门铃响起，林荞放下酒杯去开门，是苏正行。
苏正行依旧是白天那一身打扮，黑色的大衣勾勒出修长挺拔的身姿，只是他的精神似乎有些颓靡，眼角眉梢透露着化不开的疲倦。
“有事吗？”林荞没有请他进去的意思，声音里略带了些疏离。
穿过半开的房门，苏正行看见桌子上开了封的酒瓶和高脚杯底残留的红色，问：“你喝酒了？”
“我不能喝酒吗？”她反问。
“不是。”他知道今天的事换了谁都不太可能毫无芥蒂，浓黑的眸子微暗了暗，“白天……对不起。”
酒店走廊的暖光从头顶照射下来，漆黑的睫羽在他的眼下留下两片浅淡的阴影，微薄的唇轻抿着，带着隐忍的自责。
林荞忽然有些不忍心，胸口微堵，说到底他又有什么错呢？他只是做了本该如此的选择。
林荞放下扶着门框挡住他的手臂，转身朝房间里走去，背过身的那几秒钟里，她深吸一口气整理好心情，嘴角牵出笑容来。
“没关系那是意外，我都知道！”
苏正行听她变了语气，跟着走进来，“你……不生气？”
“我为什么要生气？你又不是故意的。”她坐到床上，故作轻松。
房间的门在力的作用下自行合上，“咔哒”一声，敲击着房间里两颗同样堵涨的心脏。
林荞强颜欢笑的样子尽数落在苏正行眼里，在酒精的作用下，她的脸微红，沐浴过后的发丝还未完全干透，有几缕湿漉漉地贴在额头和面颊，乌黑的发与白嫩中透着潮红的小脸形成鲜明的对比，为女孩凭添了一抹艳色。
苏正行的心仿佛被刺了一下，鼻尖的空气变得粘稠起来，他明明没有喝酒，却像是醉了，眼前蒸腾起雾气。
他想要拥住她，想要用手覆上她滚烫的脸颊，想要吻她嫣红中泛着莹润的嘴唇，然后在唇舌相交间，毫无保留地告诉她他的心意。
这汹涌的情愫来得猝不及防，可终是在迈出去的前一秒停住了，苏正行垂下眼眸，用听不出情绪的嗓音说，“那就好。”
从小到大，他贪恋的总是会失去，与其短暂的得到后再失去，他宁可永远都不要得到，得不到就不会贪恋，不贪恋就不会失去。
……
回国以后，一切又恢复了往常，林荞照旧活跃在苏正行身边，只是他好像有点躲着她。
“我怎么感觉从英国回来以后你好像有点躲着我？”中午吃饭的时候，林荞戳着筷子问意识里的苏正行。
他没有将现实中自己内心的煎熬告诉她，只说“欲速则不达，你已经成功一大半了，剩下的……需要等他自己想清楚。”
这是实话，也是借口。
一直以来他都只想着阻止悲剧发生回到自己的身体，以为这就是他想要的改变命运，直到切切实实体会过这个时空自己的悸动，体会过胸腔里跳动的声音，他才知道原来这个世界上有比成功更好的东西。
他的一生都在被剧情和人设控制，从不知道爱是什么，也没有真正感受过，所以在无人知晓的内心深处，他自私地希望这个时空里的自己能替他多感受一些，哪怕只是再多一天，哪怕是假的。
“你上个月可不是这么说的。”林荞撇撇嘴，没太好气。
她很清楚，她跟苏正行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也从没有妄想过能就此留在他的世界，这场交易从头到尾都是一个骗局，没有人会真心喜欢一个骗子，她意识里的苏正行一旦回到自己的身体，一切就都结束了。
对面的余小小见林荞捏着筷子半天没吃进去几口饭，微提高了音量唤他，“林荞你怎么了，怎么吃饭还走神？”
听到声音，林荞回过神来，牵了牵唇，“没什么。”
“是在担心转正考核的事吗？”余小小问，“对了，下个月转正考核的事你准备得怎么样了？”
林荞这才想起来还有转正考核这回事。
佰天每年都会有一次实习生转正考核，除了所在部门对实习生的评定，集团还会有一个统一考试，只有两项考试都通过才能正式留在佰天。
佰天的转正考试是出了名的严格，几乎只有10%的录取率，这也就是为什么之前林蓟一提转正考核程翎就落荒而逃，因为没人敢打包票自己一定能留下来。
“没准备。”林荞耸耸肩。
“没准备？”余小小惊讶，想起她与苏正行的关系，敛了敛眸，故意表现得很失落的样子，“哎，你就好了，你在总裁办肯定能留下来的，不像我们还得挤破头去竞争那几个名额。”
“我没想过要留下来。”林荞实话实说。
“为什么？”
余小小本能地发问，而后才反应过来，是了，能傍上苏总估计也不会稀罕区区一个转正名额。
这样想着，余小小的心思动了动，“林荞，我听说如果有内推的话只要统一考试通过了就可以留下来，每个部门主管及以上都有内推的名额，如果你不打算留下来的话可不可以帮帮我呀？”
余小小算是她在佰天交到的唯一一个朋友，她当然也希望她能如愿留在佰天，因此认真想了想，“可是总裁办好像不参与这个？”
总裁办八百年都没有招过一个实习生，甚至在林荞来之前都是集团内部竞聘上岗，所以一直以来也就不需要什么内推名额。
“总裁办不参与的话苏总一定可以的。”余小小忙说，她说完意识到自己有点太着急了，又软下来，拉住林荞的手，“林荞，你也知道我爸妈当时听说我进了佰天有多高兴，我是真的不想让他们失望，你跟在苏总身边这么久肯定比我熟悉他，能不能麻烦你帮我说说啊？”
这……
林荞有些犹豫，她不是不想帮她，只是实习生转正这种小事从来不会上升到总裁级别，如果她真的帮余小小跟苏正行说了，且不说苏正行会不会答应，就算答应了一旦公示出来余小小必然会遭到其他人的非议。
流言猛如虎，她知道被人造谣、被人议论的感受，因此不想余小小跟她一样，更何况余小小的工作能力很好，就算不内推也有很大可能留下来，实在没有必要冒这个险。
“小小，我觉得就算没有内推名额以你的能力成功转正应该也不是问题，你也不要太担心了。”林荞委婉地跟她说。
听她拒绝自己，余小小的面色僵了僵，心中生出不满来。在她看来林荞就是不愿意帮忙，枉她在她身上花了那么多时间，竟然连这点小忙都不肯帮！
余小小的表情冷下来，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下午上班的时候，林荞在茶水间泡咖啡的时候意外收到了沈如星发来的消息，她说她下周六要来北景学习，为了感谢林荞和苏正行在英国时的照顾想请他们吃个饭，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时间。
下周六？那不正好是情人节那天？
林荞刚想回没有时间，转念一想，在国外那短短两天他们都能偶遇三次，沈如星要是来了北景难保他们不会遇上。与其让他们偶遇打她个措手不及，不如自己主动出击，杜绝他们见面的一切可能。
这样想着，林荞在手机上敲下：“好啊沈姐姐，上次在英国的时候出了点意外没来得及跟你告别还有点遗憾呢，你跟我说的那些艺术作品我回来以后都有找图片看，能跟你一边吃饭一边聊天实在是太开心了！只是苏总周六有别的安排了可能来不了，只有我的话你不会介意吧？[可爱眨眼]”
林荞茶言茶语，心想只要你情人节那天跟我在一起，就算偶遇了我也能给你们拆散。
沈如星果然很吃这一套，没一会儿就回过来：“当然不会，地址我发给你。[比心]”
作战成功，林荞夹着嗓子给沈如星发了个语音：“那就下周六晚上在MEET餐厅见哦，不见不散~”
她娇娇软软的声音正好传入路过茶水间的苏正行的耳朵里，咫尺之外，浓黑的眉拧起，包裹着两条笔直长腿的西裤里，抄在一侧口袋的手不自觉紧了紧。
她要跟谁吃饭跟谁不见不散是她的权利，他无权干涉。
苏正行一遍遍这样提醒自己，回到办公室后，眼睛却不自觉地瞥到电脑日历上。
情人节？那天竟然还是情人节？
霎时间，连杯中的咖啡都变酸了。
第44章 攻略第44天
沈如星选的是市中心一家新开的网红餐厅, 这家店刚从向海开过来不久，做的是融合菜，因装修漂亮、食材新鲜、价格还适中在年轻人中颇具好评, 很符合沈如星这种刚毕业不久的年轻女孩的消费习惯。
沈如星是下午五点半的高铁到北景，所以她们的晚饭约在了七点。
六点多的时候，林荞在宿舍化好妆, 戴好围巾出了学校。
虽然已经开春, 但天空还是灰蒙蒙的, 路上的树也都光秃秃的, 白天热烈的太阳也很少见了，阳光半温不暖洒在身上没有一点感觉，到了晚上气温直降, 寒风呼呼刮在脸上, 冻得人没一会儿便要失去知觉。
林荞紧了紧身上的衣服，把围巾拉起来只露出一双眼睛。
“情人节这么好的作战时机, 我却要吹着冷风去和你的命定爱人吃饭，这叫什么事儿啊？”林荞一边缩着身子在寒风中前进一边吐槽，“要是能跟你在一起就好了。”
意识里的苏正行听到后微怔，“你想跟我在一起？”
“当然啊。 ”林荞想都没想就回答，“跟你在一起至少有车坐！不过你现在肯定在家舒舒服服地吹着暖气, 哦不对, 也有可能在公司加班，毕竟你在家待的时间还没有在公司的零头长, 反正都有暖气吹就是了, 不像我被冻成狗。”
意识到她说的是这个时空的自己, 苏正行有些怅然若失，他停了一会儿, 问出那个他埋在心中已久的问题，“你喜欢他吗？”
男人清朗的声音在耳畔萦绕，橙黄的路灯下，发出新芽的枯树上积雪飘落，细碎的雪花被风卷着在光影中飘摇，一如苏正行此时的心情。
“喜欢你的钱算喜欢你吗？”林荞说。
“不是我，是他。”他问。
“他不就是你吗？”林荞理所应当地回答。
苏正行沉默了一会儿，没有再问下去。
与此同时，现实中的苏正行抬头看向市中心街道上那用霓虹灯拼成的“MEET”，粉色的光映照在脸上，在另一侧留下阴影，他细不可察地轻叹了一口气。
算了，来都来了。
“您好，欢迎光临，请问有预约吗？”一进门，服务员热情地询问。
“没有。”他回答。
“不好意思先生，今天我们店里的座位都已经被预约过了，没有提前预约的可能……”服务员小姐姐带些抱歉地看向他。
苏正行本也不是来吃饭的，闻言停了下，似是想问些什么，想了想后终是作罢，转身准备离开。
跟到餐厅本就在他的计划之外，他很清楚自己现在的行为只会给林荞带来困扰，他根本没有任何立场来干涉她的私生活。
正要走，服务员小姐姐接了个电话上前叫住他，“先生，刚才有一桌客人取消了预约，他们的用餐时间是七点到八点，不知道您这边还需要吗？”
苏正行的眸光暗淡，正要拒绝，忽听门上的铃铛脆亮地响起。
玻璃门应声打开的那一刻，像是有光照进来一样，伴随着头顶音乐的轻响，餐厅里所有人立刻停下手头事，不约而同地注视着来人的方向。
油光锃亮的皮鞋率先迈了进来，紧接着便是一条笔直修长的腿，纯黑的西装裤上没有一丝褶皱，做工考究的面料彰显着来人的不凡。
那人推开门，高挑挺拔的身形宛若文艺复兴时期最有天赋的艺术家笔下的作品，显现着无与伦比的魅力。
浓黑的眉如剑一般压在那双漆黑如深海的眸子上，利落而窄收的下颌线连接薄而精致的耳骨，清冷，高贵。还有那时时刻刻带着三分冷漠，三分凉薄，四分放荡不羁的眼神，只一眼便叫人移不开视线。
像是早就习惯了这样的注视似的，顾既白没有给惊叹的人群任何反应，径直朝里走来，扔给服务员一张黑卡。
“告诉你们老板今晚这里我包了，给你们十分钟的时间清场。”
明明是无礼至极的要求，可餐厅里的其他人好像完全没察觉到不妥似的，竟真的在安排下陆陆续续开始离开，苏正行看着面前没几分钟就被清空的餐厅，有种魔幻的不真实感。
像是才察觉到旁边还有人似的，顾既白斜睨了一眼几步之外的苏正行，冷声道：“苏总也在？”
画展的圈套本就是个阳谋，早在沈如星去英国前顾既白就有所察觉，只是那时候他小看了沈如星对画展的执着，以为那女人折腾一下便会放弃，不曾想她的脾气竟比驴还倔，为了区区一个画展不惜跟他翻脸。
呵，愚蠢的女人，她以为别人真的欣赏她什么才华吗？不过是想利用她来牵制他罢了。
想到这里，顾既白对着苏正行的神情又多了几分鄙夷。
“顾总好大的手笔，因为顾总一个人今天恐怕有很多食客要扑空了。”苏正行回答着，面上看不出什么表情，话里却全是讽刺。
顾既白不屑地轻嗤一声，“没想到苏总这么有正义感，我还以为苏总只会在背后搞小动作行一些下作之事，看来是我误会了？”
被他贴脸，苏正行也不恼，语气依旧平平，“说起下作，顾总才是行家，把无辜之人扯进来不是顾总先开的头吗？”
顾既白当然知道他指的是齐媛的事，这件事虽然是他手底下人的擅作主张，但他素来高傲，并不打算解释，轻笑，“一个女人而已，苏总不会真以为我会放在眼里吧？”
他口中的女人当然就是沈如星。
“沈如星那个女人又蠢又笨，也就那张脸还过得去，我不过是一时兴起玩了几天，苏总莫非还真以为自己捡到宝了？”他声音戏谑，神情倨傲，一副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样子。
话音未落，苏正行便听门口铃铛轻响，几乎是同一瞬间，那种被控制的奇怪感觉卷土重来。
前车之鉴犹在，他心道“不好”，目光快速搜索可以离开的路径，可还未待他抬起腿，整个身体已经像被定住似的动弹不得。
“沈小姐？”他听到自己这样说。
顾既白这番说辞本是为了撇清跟沈如星的关系好让苏正行不要再把计谋使在沈如星身上，不料他的这番话正好被推门进来的沈如星听了个完完整整。
沈如星没想到在顾既白心里是这样看待她的，顿时如坠冰窟，眼泪不受控制地盛满了眼眶。
顾既白的脊背僵住，他带些犹疑地转过身来，正看见沈如星站在几步之外，她红着眼眶，泪水在眼中打转却倔强的没有掉下来。
顾既白张张嘴想要解释，却哑然失声，说不出一个字。
三个人静立在餐厅不算宽敞的大堂里，形成标准的三角关系。
还是刚才的服务员小姐姐走过来打破了僵局，说出标准的龙套台词：“这位小姐真是不好意思，我们餐厅今晚刚刚被这位先生包下了，如果您有预约的话我这边可以给您退款。”
她这话是对沈如星说的，但沈如星却仿佛没听见似的，死死地盯着顾既白，咬着牙不让眼泪落下来。
“明明是我先预约的凭什么要我退款？”沈如星声音清冷，委屈中夹杂着倔强和不甘示弱。
“实在不好意思小姐，这边给你退双倍定金可以吗？”
服务员小姐姐还想跟她商量，却被顾既白强硬打断，“够了，不必跟她解释。”
一直以来，沈如星最讨厌的就是他这副蛮横霸道的模样，他永远高高在上，永远只以自己为中心，从来不顾及别人的感受也看不到别人的付出和努力。
“顾既白！你凭什么吼她？有钱就了不起吗？有钱就可以把别人踩在脚底下随意践踏别人的尊严吗？”
沈如星眼眶通红，莹莹挂着水珠，眼神却还在不服输地瞪着面前的人，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有愤怒，有不甘，却唯独没有对他的恐惧和屈服。
她是在为服务员鸣不平，也是在为自己鸣不平。
“沈如星！”
顾既白咬着牙，拳头攥紧，眉头拧成一个“川”字，要不是顾及苏正行还在他早就堵上了这个女人的嘴。
服务员小姐姐此时也意识到他们之间的特殊关系了，识相地自行离开。
苏正行看着突然离开的服务员，下一秒就便听自己这样说：“沈小姐，看来这家餐厅今晚是吃不成了，我知道这附近有一家西餐做得不错，沈小姐想不想尝尝？”
沈如星正在跟顾既白怄气的气头上，当即便答“好啊”，而后便走到苏正行身边示威似的挽起他的手臂。
果然，她这一举动直接戳中了顾既白的肺管子，下一秒，纤细嫩白的手腕便被男人的紧紧攥住，只见后者目光森然，冰冷的嗓音中压抑着怒气，“不许去。”
沈如星想要挣脱，却被男人的大掌攥得更紧，她轻咬住红唇，又恨又气，“你放开我！”
自打他反对她接手画展的事开始沈如星就视他为仇人，打电话不接，发消息不回，要不是画廊老板向他汇报沈如星今天跟人约在了这里，他又怎么会一路从向海追到北景，追到这家餐厅来？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而她现在却要当着他的面去跟别的男人约会？！
顾既白不能容忍。
顾既白极少真的动怒，可此刻却彻底沉下了脸，他的眸色黑得骇人，身上散发出戾气，可即便如此还是强压住怒火，声音低柔地朝面前的女人道：“听话。”
未待沈如星心软，苏正行抢先一步抓住了顾既白钳制沈如星的那只手臂，面上带着反派的标准“挑衅”，“她说让你放开她。”
林荞冒着风雪倒了两班地铁赶来推门看到的第一眼就是这一幕，她先是愣了一下，以为自己的打开方式不太对，把门合上后又推了一遍，确认是苏正行和沈如星没错后内心发出咆哮。
什么情况？！这两个人是磁铁吧！怎么这也能遇到！
吼完发现不对劲，嗯？怎么还多一个？
她抬眼朝紧攥着沈如星的那个英俊男人看去。
男人一身笔挺的深色西装，外套一件深灰色毛呢大衣，领带挺阔，上面还插着一根金色的领带针，俊美高贵，气场十足。
最重要的是，他竟然也会发光！！
餐厅大堂不算明亮的灯光下，顾既白和沈如星却好似被镀上了一层金边，在略显昏暗的环境里熠熠生辉，像是误入凡尘的仙侣衬得其他人全部黯然失色。
“我怎么感觉你有点多余？”林荞在心里小声评价。
“你的感觉的没错，他们是彼此的命定爱人，注定相爱相守。”意识里的苏正行声音平静，毕竟女主已经出现，男主还会远吗？
“那你的角色是？”林荞试探地问。
“男女主感情的破坏者。”苏正行如实回答。
“好家伙，你是个三儿啊？”
一不小心脱口而出，林荞赶忙捂住嘴，还好声音不大，他们沉浸在剧情里没有听见，她赶忙在心里问：“这场面我是不是得做点什么？”
“带他走。”他说的这个他指的自然是现实中的他自己。
林荞看他们三个稳如三角形的架势，面露难色，“我是来跟沈如星吃饭的怎么带你走？这也没理由啊？”
“那就编一个。”
编一个，说得容易，你倒是编一个我听听！
林荞腹诽，挠了挠头，想到网上的段子，一咬牙冲了过去。
只见她上前一把拉开苏正行，表情惊讶严肃且遗憾，“苏总您怎么在这儿？我刚才在外面看到您的车……爆炸了！您赶紧去看看吧！”
苏正行：“？”
第45章 攻略第45天
林荞一顿操作猛如虎, 也不管别人怎么看怎么想，总之是把苏正行成功带出来了。
脱离了一定范围后，苏正行的身体恢复正常, 他慢下脚步，看着林荞死命拽着他的手闷头往前冲的背影，唇角弯起一抹弧度。
原来她今天约的人是沈如星。
月白的路灯下大雪纷飞, 人行道旁车水马龙, 或远或近的车灯和引擎汽笛的喧嚣裹挟在呼啸的风雪里, 明明是嘈杂恶劣的环境, 可苏正行却并不觉得反感，相反的，他竟然有一些享受, 享受着她拉着自己, 手掌在自己掌心，只属于他一个人的时刻。
林荞一直把苏正行拉到离餐厅八百米远后才总算放心地松了手, 她回过头正想找理由解释一下刚才那荒唐的借口，却发现他正满眼笑意地看着自己。
林荞的脸“唰”一下红了，不自在的磕巴道：“那个……苏总你的车没炸，不是，我的意思是你的车没事, 也不是, 就是……算了……”说不清楚，她干脆摊牌, “我只是觉得你刚才应该不想待在那儿。”
即便她说得语无伦次, 苏正行的表情依旧带着笑意, “你怎么知道我不想待在那儿？”
林荞哽住，无法解释, 只能小声说，“我就是知道。”
“你好像很了解我？”他说。
这是他第二次说这样的话，第一次是在佰天电梯的偶遇，那时候是怀疑是试探，而这一次似乎有些不一样，他好像还有一点儿……开心？
感觉他没有生气，林荞也放松下来，“那当然，你的习惯我可是有认真记！比如你喜欢用可以旋转的钢笔，因为旋紧了以后不容易漏墨；你不喜欢香水，但是可以接受香片，喜欢橙花的味道；还有还有，你每次防备别人或者看人笑话的时候都喜欢单手插兜，然后眯眼……”
林荞巴拉巴拉说了一堆，“但是我有一点不明白，你明明不近视为什么要戴眼镜呢？”
林荞第一次见到苏正行的时候他就戴着一副透明的无框眼镜，之后无论是在公司还是在家都鲜少摘下来，眼镜本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东西，谁戴了人们就默认他有视力困扰，不会去怀疑。
“你怎么知道，我不近视？”苏正行的声音沉下来，声音有些许的梗塞，玻璃镜片阻隔了他眼底的神色，看不出情绪。
林荞是除夕那天发现的，他的镜片是平的，当时没有在意，回去复习了下初中物理知识才想起来平光镜是没有度数的，本想问意识里的他本人，后来事多又忘了。
“镜片啊，你戴的一直是平光镜，今天也是。”林荞说着，随手摘下他鼻梁上架着的无框眼镜展示给他看，“喏，我说的吧。”
苏正行根本不近视这件事除了他自己以外没有任何人知道，甚至连一起长大的秦深都不曾发现过。
他还记得他第一次戴眼镜是因为一场酒会，那时候他刚到秦家不久，秦董为了向众人介绍他当天特意只带了他出席。
为了向秦董证明自己是有价值的，那场酒会上他没有一刻敢松懈，几乎是拿出了自己全部的储备来应对那些商业大佬们看似寒暄实则试探的提问。
他本以为自己做得很好，可回去的路上却只得到一句：“你知道你今天错在哪里了吗？”
对于那时候的他来说，任何的怀疑和否定都有可能成为他被退回孤儿院的理由，秦董随口的一句话就能改变他的人生轨迹，霎时间，惶恐和不安占据了他整个人。
“你的眼睛太容易被人看穿，这是致命的。”秦董这样告诉他。
自那以后，苏正行戴上了眼镜，他开始学习如何隔绝外界的窥探，开始习惯于躲藏在镜片后观察操控一切，久而久之，眼镜成了他的心墙，
这是第一次，有人发现了他的伪装，从外拆开了他的屏障。
胸腔里似是有什么在热烈地跳动，路灯下人影摇曳，他抬手抓住林荞的手腕，喉头轻滚，眸光闪动，“你知道把它摘下来的后果吗？”
他的面色深沉，林荞以为是自己的举动太过得意忘形惹他不快了，忙道歉想把自己的手抽出来，“对不起……”
抱歉的话还未说完，下一秒，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拉着她猛地向前一倾，林荞一个没站稳差点扑到他胸口。
她本能地昂起头，白皙的脸蛋因寒风的侵袭微微泛着红，湿漉漉的长睫不安地轻颤了下，因为突然靠近，林荞有些不自在，绷直了背，耳根也跟着热起来。
路灯下，纷乱的雪花在一片月白中飞舞，雪落在脸上又融化。
苏正行幽邃的眸凝着她，眸底像是笼罩了一层薄雾，似是在压抑着什么，手上的力道跟着一点点收紧。
“我或许……真的会抓住你。”
理智告诉林荞现在是个绝好的进攻时机，可不知为什么她却一阵心虚，甚至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只能仓皇不安地挣开手，逃也似的丢下一句，“太晚了宿舍门要关了我要赶紧回去了！”
待到她一个箭步冲上出租车，飞驰二十分钟到达宿舍楼下时，一楼宿管阿姨的门钟才指向八点。
今天是情人节，宿舍楼里不少打扮漂亮的小姑娘才刚刚准备出门。
林荞疲惫地叹一口气，想到还有一个月多才截止的任务时间，第一次苦恼时间给得太长了。
“是不是只要你承认爱我，我的任务就算完成了？”她垂着眼，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
“嗯。”意识里的苏正行轻应道。
即便他自私地希望现实中的自己能代替他体会得更久一些，但林荞的确认提醒了他，假的就是假的，或许这场梦真的该醒了。
……
大四的最后一个学期，所有人都在为自己的前路奔忙，白梦萤自打上学期末就很少住在宿舍了，梁小羽在向海参加明海大学的复试，纪念被父母接回家备考教师编，林荞本以为上楼后等着自己的会是空荡荡的寝室，不料推开门竟看到白梦萤坐在里面。
“小白？”
看见白梦萤，林荞刚才还很沮丧的心情瞬间得到了治愈，她惊喜地跑过去直接给白梦萤来了个熊抱。
“小白我想死你了你可算回来了呜呜呜！”
白梦萤被她过分热情的熊抱堵得差点喘不上气，顺毛捋了好一会儿才把人从身上拔下来，无奈苦笑，“我只是有段时间没在宿舍住又不是死了，你至于这么激动吗？”
林荞抱着她的手臂不肯放，头靠在白梦萤的肩膀上耍赖，“我不管我就是想你，这几天纪念和小羽都不在你得陪我住！”
白梦萤被她粘人精的模样整得没脾气，伸手揉搓她白白软软的小脸，“行吧行吧，反正我这两天也没事。”
确定她不跑了以后林荞把自己的脑袋从她手里拔出来，眯着眼表情古怪地看着她，“你不对劲。”
“我哪儿不对劲了？”
林荞抱着胸，化身福尔摩斯，绕着白梦萤走了一圈，“哪儿哪儿都不对劲。”
“那你倒是分析分析。”白梦萤坐回椅子上。
“今天可是情人节，我在寝室也就算了，你竟然也在这里！”林荞越推理越觉得有猫腻。
“我为什么不能在寝室？我也交了住宿费好吧？”白梦萤有些好笑地看她。
“情人节哎，这么好的作战时机你不去钓一钓你的谢叔叔？”林荞摸向下巴。
“你不是也没去找你的苏总？”白梦萤反问。
“谁说我没去？”林荞脱口而出，说完就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赶忙清了清嗓子，“现在是在说你的事，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白梦萤笑笑，索性不再瞒她，“我打算放弃他了。”
这个答案倒是林荞没想到的，一直以来白梦萤身边虽然桃花不断，但她还从没见过她对哪个男人像对谢寻文这么上心过。
那些追求她的男人她看不上的连个眼神都不会多给，可偏偏对谢寻文，她精心安排，投其所好，甚至还为了他想了一堆攻略方案，虽然她自己不承认，但旁人都看得出来，这不是喜欢是什么？
听到她这样说，林荞一改方才脸上开玩笑的表情，关切地问：“怎么了？”
白梦萤耸耸肩，“也许就像他所说的，我们之间隔着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就像他注定不能为了我放弃对欧阳家的责任一样，我也不会为了他改变我的计划，我们是一类人，所以注定走不到一起。”
虽然白梦萤表面上看起来像个不谙世事的大小姐，但林荞知道在大事上她从来都很清醒，她一开始接近谢寻文就是为了借他的手赎回极致建筑，现在既知不可能，及时抽身才是对的，只是入戏久了，要把心剥出来又谈何容易。
林荞见她颓唐，拍拍她的肩膀让她别丧气，朗声说，“嗐，八条腿的青蛙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还不多的是！此路不通咱们就换一个呗，有什么大不了的，姐妹永远支持你！”
白梦萤被她拍胸脯的样子逗笑了，“放心吧，下家我已经找好了，是尚诚集团的二公子谭思明，他邀请我明天去尚诚的度假村玩儿一天，你要不要一起去？”
林荞很识相，“人家邀请你我跑去干什么，当你俩的大电灯泡啊？”
“真不去？我可是听说那度假村依山傍水有温泉单日票都要十几万一张呢。”白梦萤诱惑她。
“十几万一张？”林荞眼冒金光狠狠心动了，但又怕打扰他们，犹豫道：“可是……”
白梦萤站起来一把勾住她的脖子，“别可是了，就当给姐妹掌掌眼！”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她要是再拒绝岂不是太不礼貌，于是喜滋滋地点头道：“好！那姐妹明天就帮你好好考察考察这个叫谭思明的！”
谭思明……
寄居在林荞意识里的苏正行呢喃着这个名字。
他果然还是出现了。
第46章 攻略第46天
尚诚集团的度假村位于北景郊外的一处自然景区, 那里依山傍水，风景秀美，还有一部分古代皇家行宫遗址。
林荞跟着白家的豪车来到度假村时直接被那气派的建筑惊呆了, 雕栏玉砌，红墙金瓦，要不是知道里面是个度假村, 还以为了到了故宫门口呢。
她们到时谭思明已经在度假村大堂门口等着了, 他和网上的照片看起来有些不一样, 少了些锐气, 多了几分端净。
一米八左右的个子，皮肤白皙细腻，俊美中带着些雌雄莫辨, 整个人看起来谦逊又温和。
“白小姐……”他看见白梦萤下车, 向她们的方向招了招手，待看清后面还有一个人时停下来, “这位是？”
“这是林荞，我室友，我听说你们度假村的环境很好就叫上她一起了，你不会介意吧？”
白梦萤今天穿了一件米白色修身针织长裙，外罩一件鹅黄色毛领羊绒大衣, 长发微卷披散在肩头, 曼声细语的样子活脱脱一个温婉佳人。
早上出门的时候林荞还在说这种轻熟风美则美矣，只是谭思明才二十出头真的会喜欢这种姐姐风吗？而白梦萤早就打听过了, 谭思明不喜欢年下, 唯爱姐姐, 她身上这套就是专门为他准备的。
“怎么会？我带你们进去参观一下吧。”谭思明朝她们笑笑。
度假村的外观虽是仿古建筑，里面却是古典与现代的结合, 谭思明带着她们简单转了一圈后在温泉区外停下。
“其实除了温泉，后山的崖壁上还有一处山神石像很值得一看，不过可惜雪太厚去后山不方便，只有等天暖雪消才能看到了。”谭思明谦和有礼地向她们介绍。
“那就等天暖雪消再麻烦谭公子当一次导游啦！”白梦萤半开玩笑半撩人地说。
谭思明被她毫不掩饰的直球逗笑了，干脆举起手机调了个自拍模式，“那这位游客朋友要不要一起留一张到此一游？”
白梦萤大大方方走进他的镜头里，歪着头做了个手指比心的动作。
林荞很识相地往后退了几步，对谭思明的上道非常满意。
之前小白跟谢寻文在一起的时候，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是谢寻文被她玩弄于股掌之间，可林荞却知道她内心的焦虑和不安，她其实也有在努力迎合他的节奏。
谢寻文就像一潭池水，沉稳幽静但深不见底，使劲扔下一块石头也只能溅起短暂的水花，然后在层层涟漪里又归于平静，白梦萤跟他在一起虽有短暂的快乐，但剩下的更多是消耗，一段健康的感情不该是这样的，
“但愿这一次小白跟这个谭思明能有一个好结果吧。”林荞由衷地希望她能得偿所愿。
“他们两个不会有结果。”意识里，一直未曾开口的苏正行突然说。
“为什么？”林荞不解。
林荞不知道苏正行却很清楚，谭思明是这个荒唐小说世界的男二，沈如星的头号舔狗，舔到极致疯狂的那种。他表面上谦逊温和全都是装出来的，事实上骨子里是个不折不扣的病娇。
作为豪门幼子，谭思明小时候被歹徒绑架过，那时候他才五岁，被歹徒绑住手脚锁在废旧的工厂里三天三夜。
那歹徒是奔着报复去的，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留活口，在一遍遍拍下折磨视频刺激过谭家的神经后最终拔刀准备撕票。
谭思明原以为自己大概是要死在那儿了，不曾想一个小女孩拉响了工厂里的消防警报，趁歹徒惊慌失措时趁机救走了他。
因为连续几日的折磨，谭思明浑身是伤根本走不了路，小女孩就背着他踩着瓦砾穿过一片片草丛，他们躲在工厂附近的废墟里，相互鼓励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那个小女孩就是沈如星，那一年她八岁。
在原本的时间线里，谭思明是在绿色家园项目暴雷后才重新出现在剧情里的，绿色家园的暴雷也正是他的手笔。
作为未来十年最受瞩目的项目，绿色家园从被提出的那一刻起就被上面寄予厚望，主抓这个项目的人更是举足轻重，这也就是为什么佰天和明宏宁愿冒着两败俱伤的风险也要争得头破血流。
绿色家园的暴雷不是天灾而是人祸，极力推行这个项目的人被对手抓住了把柄，锒铛入狱，他所力推的项目自然也就搁浅停摆了。
尚诚的体量虽远不及佰天和明宏，但谭家与上面绑定极深，说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也不为过，绿色家园暴雷的导火索正是谭家兄弟的内斗。
作为谭家的小少爷，谭思明还有个同父异母的哥哥谭思宇，两兄弟素来不和，甚至还有传言说当年绑架谭思明的幕后黑手就是谭思宇的外家，目的是为了帮外孙巩固唯一继承人的地位。
流言是真是假没人知道，但谭家兄弟的明争暗斗却是摆在台面上的，苏正行也是临死前才知道，原来他费尽心思抢来的绿色家园不过是男二出场的垫脚石罢了。
谭思明毁了绿色家园，顾既白虽然阴错阳差避过了损失却不得不重新借助实润的力量与明宏的那些老顽固斗法，实润便以此为交换官宣了婚礼。
得知消息后的沈如星伤心欲绝，下定决心跟顾既白一刀两断，谭思明则装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趁虚而入，三个人上演了一场他追她逃他绿茶的三角虐恋。
说话间的功夫，苏正行的脑海中闪过过去的种种，他没有解答林荞的疑问，只说“他们不合适。”
谭思明表现得很有分寸，他把白梦萤和林荞送到温泉区外便没有再进去了，还说等她们泡好了再过来接她们。
林荞本还在感慨他虽然年纪小却做事周到，殊不知刚转过身，谭思明已将他和白梦萤的“亲密合照”全数发给了谢寻文。
“我知道现在华尧背后是你在做主，我给你时间，带上我想要的东西来。”谭思明面无表情地敲下这段话。
收到照片，谢寻文握着手机的那只手轻颤了下。
华尧手里有一份材料，是数年前竞标江芜工业开发区附近地段的一份土地检测报告，当年华尧发现那块地有问题后及时退出了竞标，后来这块地被尚诚集团旗下的穹宇地产买走并进行了开发，而今那块毒土地已经基本开发完成，不知情的住户们也很快就要住进去。
穹宇地产虽然挂靠在尚诚，实际负责人却是谭思宇，谭思明为了扳倒他哥哥，几次三番找谢寻文要过那份材料，但他都没有答应。
一块明眼人都知道有问题的地却能够安然无恙地开发数年，这里面的水有多深谢寻文很清楚，华尧不比穹宇背靠大树好乘凉，他能做的只有明哲保身。
而今谭思明威逼利诱不成就把主意打到白梦萤身上，摆明了是在逼自己就范。
想到这里，谢寻文的另一只手紧紧攥成了拳头。
“话说你跟谭思明是怎么认识的？”泡温泉时，林荞从水中露出一个头问白梦萤。
温泉蒸腾的雾气让四周的环境有些迷蒙，白梦萤喝一口手边的鲜榨橙汁回答道：“前段时间一个酒会上认识的，一开始我还有点奇怪他竟然也在，虽然这样说有点长他人志气，但事实就是我们那群人跟谭家根本不是一个级别，后来我才知道他是为了躲他那青梅竹马才来演的玩世不恭，为的就是让他那青梅竹马死心。”
“他还有青梅竹马？”林荞吃惊。
“他们那种从小生活在军区大院里的孩子，没有青梅竹马才奇怪吧？”白梦萤不以为然。
“那你……”林荞欲言又止。
“我陪他演戏，他帮我赎极致，各取所需罢了。”白梦萤的后脑舒舒服服地枕在温泉边的靠垫上，闭上眼睛。
听完白梦萤的操作，林荞忽然觉得自己刚才对她和谭思明的祝福无比幼稚，也就她这种穷光蛋才会首先想感情，有钱人都是直接算利益的。
很明智，她要学习！
在温泉池里好好接受了一番“身心洗礼”后，她们准备找个餐厅吃点东西，度假村很大，光餐厅就有几十个，林荞本还在纠结到底是吃西餐还是吃日料，忽地看见沈如星穿着工作人员的衣服被人领着往茶室的方向走去。
出于好奇，林荞让白梦萤随便找个餐厅吃自己先去上个厕所，然后快步跟在了沈如星后面，想看看她在这儿干什么。
那个看似领班的人将沈如星带进了一间气派的VIP茶室，林荞不是VIP客人，不被允许进入VIP区域，所以只能在外面等着。
不到十分钟，沈如星就跟着领班出来了，托盘里还多了几件碎茶具。
领班交代沈如星把碎茶具处理好，沈如星表面答应，待领班走了后立马随手找了个垃圾桶把茶具塞进去，而后便急急忙忙地往消防应急通道那边跑。
林荞站起来刚想叫住她，便见VIP茶室里走出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男人一身剪裁立体的昂贵西装，刀刻斧凿的一张脸像是得到了上天的眷顾，他唇线紧抿，带着三分凉薄三分冷漠和四分漫不经心。
顾既白紧追着沈如星的脚步推门走进了旁边的消防通道，林荞觉得不对劲也跟了上去，不知为什么她突然有种当狗仔的兴奋。
“这两个自发光电灯泡怎么都在这里？”林荞在心里嘀咕。
“你最好离他们远点。”苏正行由衷发出劝告。
自打时间线乱了以后苏正行已经不能依靠从前的记忆准确预判每一件事了，只能通过眼前的情况结合原剧情进行推理。
在原剧情里尚诚度假村的确出现过，不过是在剧情的中后段，沈如星得知顾既白真的要娶实润大小姐后心灰意冷，在谭思明的软磨硬泡下来到尚诚度假村散心。
在度假村的这一个月，谭思明日日陪着她，沈如星也在他的开导下慢慢想通，决定放弃顾既白去国外追寻艺术梦想，临走之前她去参加了顾既白的婚礼，打算彻底跟过去一刀两断。
用参加前任婚礼的方式跟过去告别，这种离谱操作不用想就知道一定会引发修罗场，沈如星的出现果不其然在婚礼上闹出了轩然大波，顾既白“幡然醒悟”“难舍就爱”“当场悔婚”然后开启了追妻火葬场，留下一脸懵逼的宾客和大冤种新娘。
鉴于明宏和实润要联姻的消息还没官宣，沈如星和顾既白之间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矛盾，苏正行猜测他俩提前出现在这里十有八九是要上演什么“霸道总裁爱上我”的剧情。
还在推理的功夫，林荞已经跟着两人猫进了消防通道，急着要跑的沈如星在走廊上被顾既白抓住，几番挣扎未果后又被双手举过头顶按在了墙上。
“你放开我！”沈如星怒着一张小脸，“恶狠狠”地瞪着顾既白。
“我要是不放呢？”顾既白挑逗她。
“你不放我就喊人了！”沈如星不甘示弱。
“可以，你最好把度假村的人都喊来，让他们看看你是怎么冒充工作人员混进来的。”顾既白不怒反笑。
“你！”沈如星咬牙，“你昨晚要我陪你吃饭我陪了，今天还想怎么样？”
昨晚的事沈如星不提还好，一提顾既白心中就生出一股无名邪火，他好心提醒她苏正行不是好人，可这个女人蠢得无可救药竟然说他嫉妒人家！苏正行不过是秦家的一条狗罢了，他顾既白怎么能嫉妒一条狗？真是可笑！
沈如星觉得自己简直倒霉透了，怎么哪儿哪儿都能碰到这个讨厌鬼？昨天被他搅了约会也就罢了，今天好不容易混进尚诚度假村又被他抓包，这到底是什么孽缘啊？
David的展出了点问题，他代理人那边很不满意，说沈如星的策划毫无灵魂，沈如星实在想不通问题出在哪里才来北景求助恩师。
今早见过老师后，老师推荐她来尚诚度假村后山的神像下找找灵感，说沈如星若能看明白自然就会懂问题出在哪里了。
可尚诚度假村是会员制，以她的消费水平这辈子都不可能进得来，无奈之下她只好扮成工作人员混进来，没曾想刚混进来就被领班误以为是新来的侍茶师拉去给VIP客人沏茶了。
沈如星哪里会沏茶，一进去就被顾既白认出来了，还摔了一套崭新的茶具。
“我想怎么样？你怕不是忘了刚才要不是我你已经在你的领班面前露馅了！”顾既白低沉着嗓音。
“刚才要不是你我也不会在苏先生面前出丑！”沈如星反唇相讥。
又是苏正行！
沈如星这句话直接戳中了顾既白的肺管子，他目光森然，占有欲爆棚，捏着沈如星的下巴强势吻了上去。
因为慌乱，沈如星挣扎着扭动身体，却不曾想这种扭动反而更加刺激了顾既白，他抵着她疯狂亲吻，侵略十足地吮吸着她的嘴唇，沈如星稍有反抗他便吻得更深，唇舌将口腔堵住，把来不及挣扎的呜咽吃干抹净。
消防通道的门口，林荞被这波操作惊得目瞪口呆。
“我滴妈，这是我不花钱就能看的吗？”
第47章 攻略第47天
林荞震惊得下巴还没来得及合上, 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林荞？”
苏正行话音未落，便被慌里慌张转过身的林荞一把捂住了嘴。
他们所在的位置是消防通道的门口，顾既白和沈如星只要稍一回头就能看见他们, 情急之下，林荞赶紧把他推到了安全门的三角区域，用半开的门板遮挡视线。
狭窄的三角空间里, 林荞的手横捂在苏正行的唇上, 微凉的触感压抑着逐渐开始加速的心跳, 林荞一脸“求饶”地朝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拜托拜托！”她用口型说。
喉头不受控制地轻滚, 苏正行微瞥开视线，点点头答应。
林荞刚放下心正准备松开他，走廊上措不及防传来沈如星黏黏糊糊的轻斥。
“顾既白你混蛋……唔……”
沈如星娇柔的嗓音再一次被顾既白吞入口中, 消防通道本就空旷安静, 顾既白带着侵略性的吻霸道又强势，霎时间, 唇齿交接的缠绵伴随着沈如星细碎的嘤咛在走廊上荡起阵阵回音。
救命！这跟大白天偷偷看X片还被人抓包有什么区别？
林荞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红，澄澈明亮的眼睛里全是惶恐，她踮起脚手足无措地捂住苏正行的耳朵，期盼他没有听清。
苏正行刚才也在VIP茶室里，他是追着顾既白的脚步跟出来的, 无意间看见了林荞, 都已经听到沈如星唤顾既白的名字了，后面那段不可描述的声音不用看也知道是什么。
林荞在心里咆哮, 该死, 为什么谈恋爱的明明是别人, 社死的却是我！这合理吗？
瞥见苏正行了然的眼神，林荞心如死灰, 认命地把手松开，正欲放下，却被苏正行突然握住，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扑了一下，正落到他怀里。
突如其来的靠近让林荞有些慌张，身体蓦地僵硬，她抬起头，忐忑不解地望着眼前的男人。
苏正行双手轻握住她的手腕，浓黑的睫羽在脸上投下淡色的阴影，他闪动的眸子里似乎隐忍了很多情绪，指尖用力，一点一点把林荞拉得更贴近自己。
手心里开始冒汗，林荞感觉脑袋里乱哄哄的，苏正行的身体每靠近一分，她的心跳就跟着加重一分。
鼻尖细微的触感从神经末梢传来，突如其来的触碰让林荞本能地要往回缩，下一秒，一股温热在耳畔喷薄。
“我说过，我可能真的会抓住你。”
暧昧的气息在脖颈处游荡，他低沉嗓音像丝丝凉凉的走珠，游走在身上的每一寸皮肤，有点酥，有点痒。
林荞的心一颤。
距离任务截止时间还有一个多月，反正注定不会有结果，那就长痛不如短痛，豁出去了。
这一次林荞没有选择逃走，而是勇敢地对上了苏正行的眼睛，在他略带惊讶的眼神里，她贴着他的唇角仰头吻了上去。
像是触电一样，柔软的触感在肌肤蔓延开来，唇瓣相碰，鼻息相缠，空气也变得粘稠。
这是林荞的初吻，从前她只在电视剧上看过，心想不过是嘴唇和嘴唇碰一下，有什么难的，自己实战了才知道大意了，心脏紧张得像是要爆开一样，双脚止不住的发软，整个人都在不受控制地轻轻颤抖。
明明心里慌乱得不行，却依然梗着脖子不肯露怯，苏正行被她逞强的样子逗笑了，松开她的手腕手指插进发间，扶着她纤细的脖颈想要回给她一个真正的吻。
不料动作未完，消防走廊处又传来动静，林荞立马如惊弓之鸟般一头扎进他的颈窝，双手死死地扒住他的衣领和肩胛，不敢露出一点儿脸。
“沈如星，从现在开始不许你离开我一步。”顾既白强势发言。
他们的脚步声在耳边响起后又消失，待四周重新安静下来后，林荞才心有余悸地从苏正行怀里探出头来。
还好还好！顾既白和沈如星演“霸道总裁爱上我”演得太投入，完全没发现路过的消防门后还藏着两个人，她的晚节算是保住了。
一口气刚要松下来，林荞忽然想起些什么，别人的戏是演完了，她自己的好像才演到一半！
啊这……
都说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经过了顾既白和沈如星的插曲，林荞一时脑热鼓起的一腔孤勇瞬间消失殆尽，她几乎逃命似的捂着脸冲出了消防通道，一路狂奔到一处桌角抱头蹲下。
“完了完了我死了，我这下指定是不行了，我刚才没经过你同意你会告我性骚扰的吧？”林荞控制不住地胡思乱想。
意识里的苏正行没有理会她的胡思乱想，因为他能够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离开的时间越来越近，刚才他第一次在林荞的意识里感受到了排斥，那种排斥让他发不出一点儿声音。
他知道，他必须尽快回到自己的身体了。
顾既白在度假村给沈如星开了一间套房后，跟苏正行前后脚回到VIP茶室，顾既白提前从向海赶到北景是为了沈如星，但他来北景并非全为了沈如星。
绿色家园项目很快就要开始公开招标，谁都想在这之前抢占先机，作为绿色家园项目最有力的两个竞争者，佰天和明宏都得到了尚诚的暗示，他们今天一起出现在这里，为的就是见能够决定这个项目归属的大佬一面。
重新回到VIP茶室后，顾既白和苏正行继续了等待，他们本就有过节又是竞争对手，即便是同处一间茶室，也是一个坐在天南一个坐在海北。
即便两人如此不对付，但各自想起刚才的事却不约而同地抬手触了触嘴唇。
谭思宇进来时恰好看见两人默契的姿势，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朗笑着打趣：“顾总和苏总这是怎么了？可是我们的茶水不合口味？”
谭思宇便是谭思明那位同父异母的哥哥，他约莫三十多岁，方脸浓眉，跟苏正行和顾既白年纪相仿，从前在生意场上也打过交道。
苏正行和顾既白见状俱撤下手上的动作，顾既白站起身，声音里带着些不悦，“谭总，你叫我们过来，现在茶也喝了，人也等了，天也快黑了，那位究竟什么时候到？”
面对顾既白的责难，谭思宇也不恼，他知道顾既白是有些傲气的，比不得苏正行从小寄人篱下仰人鼻息能隐忍，所以只轻轻一笑，道：“实在是不好意思，顾总，苏总，今天外面雪下得紧，山路不好走，那位临时改了行程，不过来了。为表歉意，我给两位准备了房间，请今晚好好休息，等明天雪停了我亲自送两位离开。”
谭思宇此人没有底线，只要是为了利益伤天害理的事也能做得出来，顾既白本就看不上他，这次要不是为了拿到绿色家园项目，他才不会来赴他的约。
听到谭思宇这样说，顾既白连个眼神都懒得给他，径直出了茶室。
同在北景的圈子里，苏正行自然也知道谭思宇是个什么人，不过只要威胁不到佰天，他并不关心别人的人品和行事风格。谭思宇与负责绿色家园的那位大佬有些联系，实在没必要在这个节骨眼上得罪他。
“如此就谢谢谭总了。”苏正行朝他点点头，也出了茶室。
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谭思宇若有所思地摩梭了下拇指上的白玉扳指。
另一边，独自在餐厅吃了好一会儿也没见林荞回来的白梦萤拿起手机给她发了条消息，消息发出后迟迟没有等到回复，她干脆放下食物准备自己去找。
才从餐椅上站起来，一个高大身影焦急地朝她跑过来。
谢寻文一身格纹长款毛呢外套风尘仆仆地赶过来，他全身带着室外的寒气，脖子上驼色的围巾还没来得及解下，发丝和眉睫上全是冰雪消融后水珠。
往日的斯文精致早已不见，柔和的眉目里满是紧张和担忧。
“阿萤……”
收到谭思明的照片后，谢寻文几乎一刻都不敢耽搁，硬是冒着大雪不顾危险开车上山赶到这里，不是他大惊小怪，而是谭家一家都是疯子，谭思宇狠毒，视人命如草芥，谭思明阴险，不达目的不罢休，他怎么能眼睁睁看着白梦萤被他牵连。
自打过年前把话说开以后，他们已有月余未见，分开后，白梦萤难过了几天后很快调整过来，她原以为自己是可以放下的，可再相逢，胸口那股堵堵的感觉又卷土重来。
白梦萤不是拖泥带水的人，她绕开谢寻文准备走，却被对方拉住。
“阿萤……”谢寻文疲惫的声音里带着些无可奈何。
白梦萤看向谢寻文握住自己的手，语气疏离，“谢先生，你这是什么意思？”
再相逢，谢寻文亦是心潮翻涌，想说的话有千千万，可到了嘴边只剩下一句：“谭思明不是好人。”
白梦萤被他气笑了，失望地抽开自己的手，“谢先生，你是不是管得有点太多了？谭思明是怎样的人不需要你来告诉我。”
“他在利用你。”谢寻文试图劝说。
“那又怎么样？”白梦萤不以为意，“你知道的，我的目的就是赎回极致，只要有人愿意帮我，是真心还是利用对我来说没有差别。”
谢寻文知道白梦萤说的是气话，也知道她现在根本听不进去他说的话，索性把谭思明发给他的消息递给她看。
白梦萤接过手机，看见聊天框里的合照和威胁消息后怔愣了下。
原来谭思明对她的利用根本不是为了所谓的青梅竹马，而是想借她来威胁谢寻文，她真傻，竟然幻想极致能这么容易被赎回来。
得知真相后白梦萤颓唐地垂下眼，她吸吸鼻子，把手机还给他，“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看着她不争不辩失意落寞的样子，谢寻文的心仿佛被人揪住了一样，明明是自己连累她被谭思明盯上，她却反过来向他道歉，这一点儿也不像她。
在谢寻文的记忆里，白梦萤热烈张扬，从不低头，她唯一软肋就是极致。
年前白总犯了旧疾，康复后医生嘱咐他不能劳累，虽然极致早就被佰天收购了，但公司大大小小的事情还是白总在拿主意，佰天并没有过多的干涉，白总也就暂时放下了祖业毁在自己手里的愧疚。
而今白总身体抱恙，以后可能也无力再掌管极致，佰天很快派了人来接替他，这一闲下来，白总心中的郁结愈来愈深，白梦萤不忍心看父亲这样，这才急着想把极致赎出来。
关心则乱，谢寻文并不恼她对自己说的那些冷话，也不怪她踹了自己后立刻找了下家，他只后悔自己当初的胆怯和犹豫，没有早一点把话说清楚。
“阿萤……”谢寻文温柔地拭去她眼角的泪痕，走过去轻轻抱住她，“就像白总是你的亲人一样，姐姐姐夫还有小拙也是我的亲人，我不能放弃他们。”
他停了停，认真而郑重地说：“但是我向你保证，你想要的东西，我一定会帮你得到。”
想要赎回极致并非易事，但哪怕再难谢寻文也愿意去做，他希望白梦萤永远做那个他初见时明媚骄傲的大小姐。
看到白梦萤的消息时，林荞正因为没找到她随便找了个餐厅填肚子，白梦萤跟她说大雪封山，今晚怕是回不去了，给她在楼上开了间房，她有事晚点再联系她。
林荞以为她在跟谭思明约会，便没有打扰她，自己一个人先去房间自闭去了。
眼见着夜色渐浓，呼啸的北风裹挟着雪粒有一下没一下地砸到窗玻璃上，林荞有些担心白梦萤，怕她吃谭思明的亏，便在微信上问她在哪儿，什么时候回来。
一墙之隔的床头柜上，手机的提示声响了又响，白梦萤分出一只手，嫩白纤长的手臂横在凌乱皱起的床单上，莹润的手指触上语音键，回了句：“在忙。”
察觉到她的分心，谢寻文顺着她的藕臂摸过去，双手交握住她的手指，一寸一寸地吻着，“选手机还是选我？”
白梦萤笑着迎上去，“选你。”
第48章 攻略第48天
苏正行是第一个看到白梦萤和谢寻文的, 那时候他刚从茶室出来正在找林荞，恰好撞见他们两个抱在一起。
原本苏正行还在想是谁把林荞带到度假村来的，看到白梦萤后就有了答案, 他无意打扰别人的好事，转身去别的地方找了。
度假村虽大，但林荞这种非VIP客人可活动的范围不多, 大部分都是要消费的地方, 除去室外的温泉, 她能去的也只有几个免费的餐厅了。
果不其然, 苏正行找到第三家免费餐厅时就看见了林荞哐哐炫饭的身影，他正要走过去，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沈如星措不及防一头撞进他怀里, 那一刹那, 那种奇怪的感觉又来了，身体不受控制地接住她在原地转了三圈。
“沈小姐？你没事吧？”他听到自己这样说。
因为逃跑, 沈如星的发丝有些凌乱，她扶着苏正行的肩膀站直身子，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苏先生，你能帮帮我吗？”
外面在下雪, 山道上危险重重, 顾既白不许她去后山找山神像，所以把她关在了房间里。可北景的雪不是那么容易化的, 这一场雪落完后山估计就要被封上了, 再想进去就难了。
她是好不容易才从房间逃出来的, David的展迫在眉睫，沈如星等不得。
对于沈如星这种拿自己的命去冒险的行为, 苏正行并不感动于她的执着，只觉得她愚蠢。
虽然心里这样想，嘴上说出来的却是：“这太危险了，如果你一定要去的话，我陪你去。”
一直以来，沈如星在顾既白那里受到的都是冷言冷语和毫不掩饰的打压，他从来都不相信她能做成一件事，更不会支持她。
与苏正行相识的时间虽然不长，可每一次相遇他都在帮她，从机场的托运到剑桥河道上的伸手，再到昨天MEET餐厅里挡在她身前，他是沈如星艰难生命里唯一一个愿意一次次向她伸出援手的人。
沈如星内心触动，几乎就要答应，却在恍惚间听见不远处餐厅里林荞的声音。
“感谢姐妹送来的住宿大礼包！ 2106房间是吧？我吃饱了先回房间等你哈！你慢慢办事不用着急哦~”
沈如星希冀的眼神暗淡下来。
也对，林荞也在，苏正行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就是因为林荞也在吧，从第一次相遇开始，他们就一直在一起。
沈如星甩甩脑袋清醒过来，她是昏了头了才会有这样的恍惚。
她松开扶着苏正行的手，婉拒了他的好意。
见沈如星说什么也不肯答应，苏正行只好退一步，在沈如星的手机上留下自己的联系方式，“我帮你拖住顾既白，如果你有事就打这个电话，我会第一时间去找你。”
“谢谢。”沈如星很感激。
一直到沈如星的背影完全消失在视线里，苏正行才如溺水的人重新呼吸到空气般如释重负，刚才他对沈如星说的每一句话都不是出自本心，而是像是被人控制了。
整理呼吸的功夫，发现沈如星不见了的顾既白追出来，看见苏正行，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苏正行把沈如星藏起来了。
刀刻斧凿般的脸骤然阴下去，漆黑冰冷的眸子里压抑着怒火，顾既白快步走过来，冷声质问：“沈如星呢？你把她……”
苏正行实在懒得跟这对癫公癫婆纠缠，指着沈如星逃走的方向直接回答：“她从这条路去后山了。”
顾既白哽住，甚至连质问的台词还没说完。
被沈如星和顾既白这么一打岔，餐厅里早没了林荞的身影，不过好在刚才听到了她的房间号，苏正行也就不急着去找她了。
他现在更要解决的是身体这种一而再再而三的奇怪症状。
回到房间后，苏正行拨通了心理医生的电话。
“你这种症状是最近才有的，还是……”
原本苏正行的创伤后应激障碍已经很多年没有发作过了，几个月前目睹的那场车祸刺激了他曾经的记忆，让躯体化症状再度复发，而每次遇到沈如星时那种控制不住的感觉恰好是发生那次躯体化症状复发之后，苏正行不信鬼神，以为是自己的精神出了问题。
“大概有一个月了，最近比较频繁。”苏正行回答。
电话那头心理医生想了一会儿，问：“最近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让你心理压力比较大？或者经常感到劳累？思虑多，睡眠不好？”
于公，绿色家园项目已经到了关键阶段，它关乎佰天未来十年的发展，苏正行每天都要保持高度集中，不敢有一丝松懈。
于私……林荞近乎直白的攻势确实打乱了他的心绪……
度假村房间米色的单人沙发里，苏正行身体前倾，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横搭在膝盖上，透明的玻璃镜片后，眸色晦暗不明。
“这样吧，你有空的时候来趟医院做个检查，这两天注意休息，不要想太多，就跟着自己的心走，让自己放松下来，保持一个良好的心情。”
挂断电话后，苏正行仰面靠在沙发上，他取下鼻梁上的眼镜，一丝不苟的西装袖口中骨节分明的手低垂着，外面的雪越下越大，寒风呼啸，房间里暖色的光源在天花板上投下一圈圈光影，宽大的落地窗倒映出他的形单影只。
他忽然想起了除夕夜那天林荞坐在客厅开怀而笑的样子，那时候的光是暖的，洒在身上是暖的，她在雪里递给他红包，祝他新年快乐的手也是暖的。
跟着自己的心走吗？
苏正行想了很久，起身穿上外套出去。
在房间里听到敲门声时，林荞还以为是白梦萤回来了，没有一点点防备拉开门后发现是苏正行，第一反应是赶紧关上！
苏正行一掌抵在门上，阻止了她试图关门的动作。
“怎么？亲了人就想跑？”
眼看着苏正行一副秋后算账的架势，林荞此时心里是那个后悔啊！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莽了一次，对方毫无反应自己丢脸也就算了，现在还要被找上门算账，这是什么人间疾苦啊！
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林荞当差滑跪，“苏总，我有罪，我有大罪！我糊涂！我鬼迷心窍！我……”
林荞后面还有几百字的忏悔词没来得及说出来，就被苏正行抬起下巴手动闭麦。
“行了，出来。”
苏正行没给她时间拒绝，直接把她带到度假村一处无人的高台。
林荞看过度假村的地图，知道这里是古代行宫的观星台遗址，度假村在建设时为了保护古建筑特地在观星台外面做了一层玻璃罩，既能保证建筑本身不被风化，又不影响它观星的作用。
虽说还是在室内，但观星台这边的温度比起房间还是低了一些，林荞原本都打算上床睡觉了，措不及防被拽出来连个外套都没来得及穿。
她一冷身体就打颤，才走到观星台顶层就控制不住打了个寒噤。
苏正行停下来看到她在跺脚，脱下西装外的羽绒外套罩在她身上。
黑色的羽绒外套上还残留着他的温度，林荞惊诧地抬起头，正对上他温柔如水的眸子。
他今天似乎跟平常有点不一样。
“小的时候奶奶怕我冷，都会这样给我穿很多件衣服。” 苏正行说着，帮她拉好拉链，把她像蚕一样裹在羽绒服里。
对于苏正行的往事，林荞都是从意识里的他那里得知的，现实中还是第一次听他说起。
“我那个时候最喜欢冬天，因为冬天一到就意味着离新年不远了，妈妈会来看我，奶奶也会留她吃饭，也只有在那个时候我才会觉得我是个有家的孩子，有人爱我。”
他的语气很平静，平静到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可林荞见过他因儿时的伤痛而失控，甚至产生躯体化症状的样子，那些记忆一定很痛。
林荞走上前轻握住他的手，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他轻笑笑，“其实孤儿院的日子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可怕，它只不过是把小孩子训练成商品，寻找合适的买家。我很幸运，在到年纪被赶出去之前遇到了秦董，他收养了我，我很感激他。”
他越是轻描淡写，越让人感到心疼。
“从到秦家的第一天起我就知道，我和秦深不一样，他可以有无数次机会试错，但我不行。我必须无坚不摧，不能行差踏错，也不能有任何懈怠，因为我一无所有，我的一切都是秦家给我的，秦家能给我，自然也能拿走。”
“这也就是为什么你每一次走向我的时候我都会后退，我害怕我的执念会像从前一样带来不好的结果，也习惯了用最大恶意去揣测别人。”他向她解释。
“可是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林荞，我只问你一句……”他停下，反握住她的手，凝视着她的眼睛，“你爱我吗？”
脑子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嘭”得一声炸开，这是他第二次这样问她，之前意识里的苏正行也曾问过她类似的问题。
林荞不算是个诚实的人，谎话可以张口就来，第一次在佰天地下车库的时候她就撒谎了，只是身体诚实地拆穿了她。
她本以为这一次也能毫不犹豫地回答，就算是为了那一个亿她也应该回答，可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爱”这个字太沉，太重，她本就是带着谎言来到他身边的，有什么立场说爱他？
苏正行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退缩，他克制着情绪，自嘲般地扯了扯嘴角。
察觉到他细微的表情，林荞的心难受地揪在一起，他那么在意那个问题的答案，以至于要三番两次的确认，现在一定很失望吧？
正歉疚着，一张大手轻搂住她的后颈，探到发间，带着她的下颌扬起来。
温热的触感贴到唇上，林荞的呼吸骤然停滞，心脏突然以超高速开始奔驰，窒息的肿胀充斥着整个身体。
她很震惊，可又不愿意推开，任凭苏正行炽热的吻在唇齿间厮磨，带着失控的热烈，迫不及待地侵入，纠缠。
急促的呼吸沿着下颌喷洒到颈边，像是电流，酥酥麻的。
耳畔响起他缱绻的嗓音，不容拒绝。
“那就从现在开始爱我。”
第49章 攻略第49天
一直到回到房间, 林荞还觉得晕晕乎乎的，她捂着脸扑到床上，嘴角像是被线牵起来一样放不下来。
苏正行这算是承认爱她了吗？
意识里的人久久没有回应, 林荞又唤了他几声，还是没有回应，也不知是怎么了, 他今天格外安静。
不是苏正行不想回应她, 而是他不能, 他能清楚地感受到现实中自己天庭的通道已经打开, 甚至有片刻真真实实获得了现实中感官。
可那只是一刹那，下一秒他又像是被封在了一片真空的环境里，被迅速剥离, 感官弱化, 甚至连外界的声音也模糊起来。
“什么情况？该不会想耍赖吧？”
关系到那一个亿，林荞“蹭”得一下从床上坐起来, 使劲喊他。
正喊着，口袋的手机发出震动，林荞这才发现自己回来的时候忘记把苏正行的羽绒服还给他了，他手机还在羽绒服口袋里。
林荞以为是苏正行在找手机，正要接, 定睛一看, 来电显示上赫然写着沈如星的名字。
他什么时候存了沈如星的号码？
林荞心中警铃大作，把手机丢到床上想装没看见, 可又实在好奇这么晚了沈如星找他干什么, 犹豫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没忍住好奇按下了接听键。
“苏先生, 救我！”
电话里，沈如星的声音染了哭腔, 她似乎在户外，风声呼啸，吹得电流声时有时无。
发现她是在求救，林荞忙问，“沈姐姐你怎么了？”
听到是林荞的声音，沈如星愣了愣，“后山的雪太厚，我不小心踩到雪洞里摔了腿，对不起林荞，这里没有网络，我在北景只有苏先生一个人的手机号码，你千万不要误会……”
人命关天，林荞现在哪有功夫跟她纠结这个，简单向沈如星了解了位置后赶紧按照度假村指南上的提示帮她报了景区救援和120。
才放下手机，敲门声再度响起，林荞正要去开门就听见外面苏正行的声音。
“先别开门！”
意识里熟悉的声音响起，林荞如释重负，“你可算肯出来了！我还以为你要跑路了！”
“不能让他知道沈如星求救的事！”他急道。
“为什么？”林荞不解。
沈如星电话打来的那一刹那，苏正行突然恢复了清明，清醒的一瞬间他忽然明白，自己是小说中一部分，他存在的意义就是推动剧情的发展，如果他改变了剧情的走向，那么属于原剧情中的他是会被这个新世界抹杀的。
沈如星的电话之所以能帮他脱离窒息，是因为剧情到了需要他发挥作用的时候，在原剧情里，他救过沈如星一次。
那是在沈如星因顾既白联姻的消息被爆出来后去国外散心的时候，他们在机场相遇时互换了联系方式，后来沈如星在意大利街头遭遇抢劫，身在异乡的她无人求助，只好拨通了他的电话。
苏正行接到电话后连夜从英国赶到了意大利，把沈如星从警察局接了出来，患难见真情，沈如星也因为这件事一直很感激他。
明知改变剧情的结果是被抹杀，苏正行依旧选择摆脱剧情的控制，他重来一次不是为了重蹈覆辙，人如果不能自己选择命运跟死了又有什么区别。
“沈如星是他的命定爱人，你猜他会不会冒着风雪也要去救她？”意识里的声音冷静得近乎冷酷。
是了，之前意识里的苏正行告诉过她，沈如星是他的命定爱人，他会在命运的驱使下做出身不由己的事，若是让门外的苏正行知道了沈如星遇险，他会不会冒着风雪也要去救她？
后山那么险，雪又那么大，景区救援和120已经赶去了，他再去不是纯纯添乱吗？
嗯！绝不能让苏正行接到沈如星的电话，也不能让他知道沈如星给他打过电话！
“了解！我这就把你的手机和衣服扔进洗衣机！”
这样想着，她还周全地给洗衣机开了浸泡洗模式。
林荞去开门的时候洗衣机已经动起来，手机在里面被甩得“咚咚”响，门外的苏正行听到声音后奇怪地皱了下眉，“什么声音？”
“哦！我在洗衣服！”林荞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脸不红心不跳地说，“我看到你的羽绒服有点脏了就帮你洗了一下。”
听到是在洗他的羽绒服，苏正行快步走进来，看着滚筒洗衣机里高速旋转的手机，总算知道是什么声音了。
林荞赶紧装出一副才发现的样子，惊呼：“哎呀！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手机在羽绒服里，我这就帮你拿出来！”
她关掉洗衣机，把已经变成一块黑板砖的手机捧给他。
苏正行嘴巴张开，合上，又张开，最后只说了一句，“没事。”
“你真不生气啊？”林荞都已经做好拿到一个亿后赔他一个手机的准备了。
“你又不是故意的。”苏正行不在意地笑笑，指背在她脸蛋上轻刮了一下。
他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林荞这个人吃软不吃硬，听到他真不怪自己反而有一种负罪感，刚才的对不起是假的，现在是真的觉得对不起了。
“对不起啊。”她低下头，两条眉毛拧到一起。
苏正行被她真诚道歉的样子可爱到了，手指划到她的耳垂上摸了摸，故意说，“真要觉得对不起的话，那你亲我一下？”
“啊？”林荞愣住。
她还没有习惯这样主动的苏正行，第一反应是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啊什么？”
抚摸在她耳垂上的手指使坏似的摩梭了下，林荞被她捏得有些不自在，耳尖热得仿佛要滴血。
“一定……要亲你吗？”林荞面露难色。
他慢慢凑过来，鼻尖几乎要触到她脸上的绒毛，“怎么？不愿意？”
他越凑近，林荞的心跳得越快，喉咙也跟着干涩起来，她实在招架不住这种暧昧，只好闭上眼飞快在苏正行的嘴唇上啄了一下。
“就这？”苏正行故作惊怪。
林荞的脸早就红得像煮熟的虾子一样了，闻声简直要哭出来，“不然呢？”
“看来我刚才没有教好你？”苏正行顺势拖住她的后颈，又要像在观星台上时一样强势吻过来。
林荞是人不是菩萨，再来一遍刚才那个强度，她怕自己真要控制不住了！
“别别别，我会，我会的！”
林荞学着电视里看到的样子轻轻咬上他的唇角，像蜻蜓点水一般小心翼翼，她的吻是轻盈的，没有侵略，没有占有，只有温柔的触碰。
心弦被那淡淡的椰子香气拨动，流淌出来的旋律像潺潺流水，苏正行并不满足于这样的蜻蜓点水，但他很乖，只是感受着，唇角止不住地上扬。
其实，贪恋一点也没什么不好。
……
几公里外的度假村后山，顾既白打着手电筒冒着风雪在山道上搜寻，终于在一处陡坡下发现了沈如星。
因为失温，沈如星单薄的身子靠在石头上，她的腿脚已被落雪覆盖，缩在那里害怕又无助地等待着救援。
顾既白发现她后赶紧从陡坡的侧边滑下去，他解开随身携带的热水给沈如星灌了几口，几口冒着白气的热水下肚，沈如星被冻到麻木的精神才逐渐缓和过来。
“怎么是你？”她虚弱地说。
“不然你以为是谁？”
顾既白心中焦急，语气也就冲了几分，话说出口后又后悔，抬起沈如星的手把她放到自己背上，软了声音，“别怕，我带你回去。”
沈如星的鼻头一酸，越想越委屈，豆大的泪珠从眼睫滑落，滴到雪地里，“我只是……只是想靠我自己的努力做成一件事，哪怕只是一件……”
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般落下来，沈如星趴在顾既白的背上低声啜泣，“我怎么这么没用……”
风雪里，顾既白背着她踩在度假村后山吱吱作响的雪地上，他抬起头，看向山下度假村方向明晃晃的灯光，良久，问她：“你是不是真的在意那个展？”
“在意又有什么用，我已经搞砸了……”沈如星失声哽咽。
那场所谓的展从一开始就是为顾既白量身打造的圈套，为的就是让他心甘情愿走进去。
顾既白的眸子凝了凝。
很好，苏正行，你成功了。
……
苏正行是在离开度假村的第二天收到顾既白消息的，顾既白承诺只要东山同意，他愿意与佰天共享东山的技术专利。对于东山集团而言，佰天和明宏都是他的合作伙伴，一份专利赚两份钱，他又有什么好不同意的？
就这样，在绿色家园项目上，佰天成功追平了与明宏的差距，还因其在英国的研发进展获得了一些优势。
自打从度假村回来以后，林荞和苏正行的关系彻底变了质，苏正行每天对她都和颜悦色的，跟以前横眉冷对的样子判若两人，林荞无时无刻不在感慨，一个人怎么能有这么大差别的两副面孔？
晚上下班，林荞去公司附近的奶茶店转了一圈，正打算坐地铁回学校时，意外看见苏正行的车停在路边，还朝他闪了闪灯。
早春时节，道路两旁的树木虽仍光秃秃的，但枝节处已发出嫩绿的新芽，天色渐暗，树上五颜六色的霓虹灯明亮地闪烁着。
车窗边，苏正行满眼笑意地看她朝自己的方向跑过来。
“你怎么在这儿？”林荞裹着厚厚的围巾，风吹起她额前的刘海，口中呼出的热气在渐暗的天色中消散。
“上车。”苏正行用眼神示意。
林荞吸了吸鼻子，带着一身寒意拉开车门坐到副驾驶上。
“外面好冷！”突然进入温暖的环境，林荞没忍住哆嗦了下。
苏正行很自然地用指背摸了摸她被冷风吹得红扑扑的脸颊，递给她一杯热奶茶，“喝一口暖暖。”
林荞刚接过那杯热奶茶眼睛就放出光来，“姑瑶联名！”
姑瑶是电影《三界2》中阮慎宜扮演的角色，这个奶茶品牌最近在和《三界2》做联名，推出了多款主题人物限定口味奶茶，买奶茶送周边，因为IP太火，整个北景好多家门店都爆单了，根本排不上号，她今天找了一圈都没捡到漏！
“你怎么买到的？”林荞难以置信。
其实想买到也不难，只需要动用一点点“钞能力”。
“可是你怎么知道我想买这个？”林荞不记得自己有跟他提起过。
苏正行指了指奶茶杯套上阮慎宜的Q版贴纸，“你在年会上不是还跳过她的舞？”
林荞惊讶，所以他连她喜欢阮慎宜都知道？
“你不会觉得我很幼稚吗？都二十多岁了还追星？”林荞小心翼翼地问，身边的人但凡知道她追星或多或少都会点评几句，这也就是她一直不敢让人知道的原因。
“是谁规定追星还有年龄限制？”他不在意地摸摸林荞地脑袋，“只要不犯法，你有权利在任何年纪做任何你想做的事，不必在乎别人怎么想，怎么看。”
林荞捧着奶茶，那一刻心里比手中的奶茶还暖。
“快喝一口，尝尝好喝吗？”他说。
“好喝！”林荞嘬了一口后头点得像捣蒜。
“好喝的话有什么奖励？”他支着下巴，故意问。
林荞低头看向手里那被她喝得还剩下半杯的奶茶，试探地答，“那……给你也尝一口？”
“行。”
林荞还以为他就是随口一问，没想到他真要喝，只好把奶茶递过去。
这个奶茶是联名限定，还是芝士开心果味的，真的很好喝。
苏正行看她有点护食的样子，越看越觉得有趣，实在忍不住抓着她的下巴拉近亲了一下。
“尝了。”
毫无防备被人偷袭，林荞像只受惊的兔子瞬间弹开，飞速捂住嘴，然后急忙观察四周。
“你干什么？这里离公司很近的！”她压低了声音，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
苏正行轻笑，不以为意，“所以呢？”
“要是被人发现了怎么办？”林荞一副“你怎么还问”的表情。
“你不想被人发现？”苏正行收了笑容，正色问。
林荞愣住。
是哦，她为什么要紧张？反正下周转正考核后她就跟佰天say goodbye了，跟公司里的大多数人可能这辈子也不会再见，他们知不知道跟她有什么关系，反正就算他们议论她也听不见。
“我……我主要是怕影响你。”林荞一副“为他考虑”的样子。
听到她不是自己不想公开，苏正行的笑意回到唇角，他捞过林荞的身子在她额头落下一吻，“我正愁没人发现。”
车里的这一幕恰好落到刚从街边便利店出来的程翎眼里，她冷哼一声，举起手机按下快门。
第50章 攻略第50天
程翎找上林荞的时候她正在公司食堂打饭, 佰天的伙食很好，还是免费的，她一想到下周转正考试后就吃不上这么好吃的白食了, 一到饭点就往食堂冲。
“话说我那一个亿你什么时候打给我？”林荞还沉静在完成任务马上就要发财的喜悦中。
苏正行听到了，但只是沉默，他无法告诉林荞自己可能要食言了。
他说不出来。
他与原剧情中男女主的交集始于绿色家园, 终于绿色家园, 一旦绿色家园项目结束, 他与剧情之间也就彻底断了关联, 届时剧情发生改变，而今住在林荞意识里的他也会随之消失。
他想活着，就只能按照原剧情那样与顾既白继续争夺, 直到几年后绿色家园再次暴雷拖垮佰天, 命运再度循环。
他这一生都在被剧情和人设操控，命运是绑住他手脚的丝线, 他像个提线木偶一样扮演着这部破烂小说里的反派小丑！
觉醒后的意识是无法再变回麻木的，就像看过世界的人不可能再回到囚牢，苏正行不会停下脚步，他要毁掉绿色家园，哪怕被抹杀也无所谓！至少现实中的自己能真正摆脱剧情的控制, 能替他去感受那种将命运握在手中的感觉, 甚至是……爱。
“快了。”
良久，意识里的声线才淡声说。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 林荞总觉得完成任务后他并没有那么高兴, 相反的, 他似乎心事重重。
林荞本想问他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想想还是算了, 任务完成意味着她们之间的交易就快结束了，她该摆正自己的位置，自己只是他的合作伙伴，有什么立场去打探金主的心事呢，于是便只说：“你记得就好。”
丰盛的餐盘被放在桌上没多久，林荞去拿个筷子的功夫，桌子对面多了个人。
“这个位置没人吧？”程翎明知故问。
几次三番的明讽暗刺，林荞现在连表面的体面都不想跟她装了，直接端起餐盘换了位置。
程翎哂笑，再一次跟着她坐过来。
林荞漠着一张脸，连吃饭的心情都没了，问：“什么意思？”
程翎也不装什么绿茶了，直接把手机里的照片拿给她看，“这就是你所谓的不熟？”
程翎拍下的就是那天傍晚在车里，苏正行吻她额头的画面。
被人拿着照片找上门，林荞也不急，慢悠悠地靠上餐椅的椅背，“你想说什么？”
程翎以为拿捏住了林荞，态度跟着倨傲起来，“林荞，怎么说我们也是同学一场，你跟苏总的事我可以帮你保密，但……”
林荞没忍住笑出了声，“同学？不是发小吗？”
之前她当着苏正行的面可是说她们是发小。
程翎果然被她气到，“林荞，你也不用说这些话来恶心我，事已至此，咱俩都没必要再装了……”
“你也知道你装啊？”林荞故作惊怪。
接二连三被打断，程翎心中恼怒，但想起自己的目的，还是强压下来道：“我今天不想跟你说这些，如果你不想看到这张照片出现在佰天大大小小几百个八卦群里，下周的转正考核你必须帮我通过。”
“真新鲜啊……”林荞懒懒地掏掏耳朵，“你不是清大商学院的优秀毕业生吗？听说还差点评上了国奖，对自己这么没有信心？”
自从知道林荞真的傍上苏正行以后，程翎对她的厌恶已经到达了极点，她实在不明白苏正行瞎了眼到底看上了她哪一点。
“你少在这儿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了，要不是苏正行你以为凭你的水平能进得了佰天？你一个走后门的有什么资格说我？”她直接破防。
有些话林荞从没有反驳过，但并不代表她就认同。
“佰天当初的实习生招聘计划原本就是三十个，这三十个人现在就在佰天里坐着，我进佰天没有侵占任何人名额，也没有危害任何人的利益。不管出于何种目的，企业有权利选择对它来说有价值的人，作为被选择的人，我问心无愧。”林荞说。
“进了佰天以后，该我做的工作，上级交办的任务我全都按时按质按量完成了，没有出任何纰漏，甚至还拿了见义勇为奖，我敢说我在佰天拿的每一分钱都是我应得的。”
“那你呢？你到佰天快一年了给公司创造了什么价值？是上班第一个月忙着回学校聚餐弄丢项目报告，还是风险评估的时候对你前男友的项目避重就轻？又或者是搞小动作抢其他组实习生的案子？”
听到林荞把她的丑事全翻出来，程翎怒不可遏，“你！你调查我？”
不同于林荞这批实习生的实习期是半年，程翎比她来得早，她们那批实习生的实习期是一年。
“你自己不都说了吗？佰天的八卦群大大小小有几百个，我想不知道也难啊。”她摊手。
程翎怒极反笑，“随你怎么说，我也不管你跟苏正行撒娇也好乞求也罢，反正下周的转正考核我要看到我的名字在合格名单里，否则……”
“否则怎么样？曝光我们的恋情？”林荞满不在乎，“行啊，那就多谢你帮我宣传了，等我成功嫁入豪门，我记你一功。”
林荞说完直接端餐盘走人，留下程翎一整个惊诧无语地呆在原地。
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
中午被程翎恶心了一顿，林荞连午饭都没吃多少，晚上本来约了小白一起吃烤肉，结果又被临时放了鸽子，一整天下来竟没有一件事是顺心的。
晚上下班正要走，苏正行和齐媛从外面回来。
苏正行今天在邻市参加活动，是业内很有分量的一个青年企业家论坛，本以为他至少要到明天才能回来的，没想到今天就回来了。
不过也不奇怪，他和小秦总最近在准备绿色家园项目，一份时间恨不能掰成两份用才好。
林荞坐在工位上抬头看向电梯，朝他笑了笑。
她和苏正行在一起的事没有刻意避着旁人，也没有大张旗鼓宣传，就这样顺其自然。
苏正行看见她的笑后柔了目光，路过她办公桌时抬手敲了敲她的桌角，“来我办公室。”
已经是下班时间了，二十八楼剩下的人不多，这样的指令在工作场合稀松平常，所以没什么人注意。
齐媛常年跟在苏正行身边，他的一举一动她都很了解，早在自家老板自己还不愿意承认的时候，她就看出他待林荞的不同了，而今也不过是水到渠成。
林荞没有躲避他们的视线，站起来点点头，“好的。”
等齐媛把工作汇报完后，林荞敲门进了苏正行的办公室，苏正行看见她进来，起身在旁边的直饮机上接了杯热水很自然地递给她。
“坐。”他指指办公室里的会客沙发。
林荞把热水放在茶几上，问：“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苏正行觉得她正经的样子很是有趣，好整以暇地支着下巴问她，“没事就不能找你了？”
“那当然。”林荞理所应当地回答，拿出手机指给他看，“现在已经是下班时间了，你把我留在这里属于加班，是要付加班费的。”
苏正行被她逗笑了，无奈地摇了摇头，从办公桌上拎来一个小袋子。
“行，付你加班费。”
林荞接过袋子，发现里面放了几个小礼盒，打开一看竟然是今年利珑春季新款行星吊坠！还是阮慎宜负责推荐的地球款！
利珑作为老牌高奢珠宝品牌，近年来为了打入年轻市场做了很多年轻化尝试，其中最成功的就是八大行星系列，品牌找了八位风格不同但都当红的新生代小花小生作为视觉推荐官，利用明星和粉丝效益成功打入年轻市场，还放话会根据八大行星系列的反馈确定品牌大使。
高奢珠宝的品牌大使啊，这种顶级时尚资源谁看了不眼红，因此八大行星系列一经推出，各家粉丝都卯足了劲要给自家正主冲销量。
但高奢毕竟是高奢，就算年轻化了它也是珠宝，即便它的售价已经是利珑品牌历史最低了，却也依旧要小十万，林荞看着自己为数不多的银行存款只好望而却步了。
看见礼物，林荞激动得简直快要哭出来，“这……给我的吗？”
“喜欢吗？”他问。
“我可太喜欢了！”
林荞毫不掩饰地表达着喜爱，这个吊坠既漂亮又贵重还能给她担冲销量，天底下还有比这更好的礼物吗！
“可是……怎么有四个？”林荞翻了翻，发现四个一模一样的吊坠。
“你不是说你和室友们关系很好？时光匆匆，四年转瞬即逝，再过几个月你们毕业，也许之后很久都不会再见了，你可以拿去送给她们，谢谢她们这四年对你的照顾。”他停了下，继续说，“还有就是，你不是喜欢阮慎宜吗？”
苏正行平静的话语在林荞的心中荡起汹涌的波澜，鼻头紧跟着一酸。
他甚至连给她喜欢的明星冲销量这种小事都记得……
负罪感在这一刻涌上来，即便跟她共谋的是未来的他自己，也改变不了她是个可耻的感情骗子的事实。
林荞忽然有些不敢看他，低下头，声音有些哽咽，“苏正行，你怎么这么好啊……”
苏正行似有些怔愣，柔声捧起她的脸，指腹轻地刮去她眼角的湿润，“其实我一点也不好。”
作为佰天的刽子手，一直以来苏正行在业内的名声并不好，那些人一边轻视他的出身，一边忌惮他的手段，除了恭维嘴里说不出一句好话。
工作上是如此，生活中亦是如此，秦董夸他并不是真的肯定他，而是希望他继续为佰天卖命，闻黛说的喜欢他，喜欢的也不过是所谓的门当户对，就连秦深有时候都觉得他太过冷漠无情。
“不是的，你特别特别好！”林荞认真又郑重地说。
他会因为担心她的安危放下会议专程坐几个小时的车去偏僻的村庄里接她，也会在她被人诋毁孤立无援时站出来告诉她要把头抬起来，他从不诋毁她的爱好，更没有仗着自己的权势和阅历就对她的人生指手画脚，即便林荞之前告诉他自己没打算留在佰天，他也只是淡淡的笑笑，让林荞自己去做决定。
至少对她而言，苏正行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好到她真的想要喜欢他……
可是……自己的喜欢对他而言只会是一种困扰吧，毕竟他们之间的关系不过是一场交易，他从一开始就警告过她不要喜欢他，等他回到自己的身体，交易结束，他们便再无瓜葛，也许会变得形同陌路也说不定。
林荞甩开脑海中的妄想。
与此同时，意识中的苏正行感受到了现实中自己胸腔里猛烈的跳动，越深的感情便是越重的背叛，如果现实中的自己得知这一切都是为他量身打造的骗局又该如何？
他一个人的谎言，骗了两个人，所以他既期盼林荞能喜欢自己，也害怕她真的喜欢他。
而另一边，佰天的地下停车场里，有人拦住了余小小的去路。
是程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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