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梅拾:“……”
“是我哦。”姜宜突然说, 伸出指尖抵在梅拾咽喉,慢而缓地朝下,压住外套的边缘, 弄褶那一团,再继续,直到触及到一白, 才被人捉进手心。
泄愤似的,梅拾恨咬了一下作祟的手指。
姜宜呼吸蓦地变急。
骚动瞬息,天旋地转间,梅拾仰见了远空滑过的飞机。
莽撞的吻撞上她的唇和齿, 急切的索取, 撬开了并不紧实的门户,如愿的捕捉到同样湿软的舌,纠缠吮吸, 饥渴荒漠里见到水的旅人。
胸膛起伏,紧挨着像互相激撞的两簇浪, 一浪起一浪休,必须紧紧拥抱才能贴合,姜宜的拥抱越来越紧。
梅拾被亲的呼吸紊乱,屈膝夹住要向下的手,在姜宜怔愣时,才一把将后者推开。
两人平躺在干燥地面,外套在纠缠里散开, 喘息不定, 恍惚半晌。
幸而深秋的阳光也并不辣眼, 不然必定眼晕。
“要我说多少次,”梅拾喘气, “别再这样了。”
姜宜声音沙哑:“我想要你。”
“……”
露骨的语调激起直白的反应,痉挛感蔓延向小腹,梅拾舔唇,抬手扶额,终于怒:“滚!”
“哈哈哈。”姜宜反而高兴了,“我不滚,我喜欢你的身体,接吻和……”
唇蓦然被捂住,剩下的话被迫咽回肚子,姜宜眨了眨湿润的眼,看着梅拾囧红的脸。
为了捂住姜宜的嘴,梅拾侧身而来半遮笼着她,居高俯瞰的姿势,姜宜的心脏怦怦跳,喜欢这个距离,喜欢这个姿势,喜欢被眼神倾轧的感觉。
掌心湿润,扫过什么,梅拾被烫到一般的挪开手,身体刚刚弹开,侧身就被薄韧的身体严实压住。
“梅拾!”姜宜紧紧抱住她,抵着她,呼吸滚热烧着她。
“怎么办?我们不要绝交好不好?”姜宜说。
梅拾的脑子像浆糊,掌心捏着,像捏着姜宜的一个吻。
“就算是我夺走了你的手术机会,你能不能,能不能也原谅我呢?”姜宜问,小心啄吻着梅拾的耳朵。
梅拾哑着嗓子问:“凭什么?你以为你是谁?”
姜宜呵呵笑,在她耳边说:“以前爷爷送了我一只狗。”
“好乖的,”姜宜说,“怎么打怎么骂都不会离开我。”
梅拾:“你打它干什么?”
姜宜:“不打不骂的话,怎么确认它离不开我?”
梅拾:“……姜、姜宜?”
姜宜像只猫,亲昵蹭过梅拾的颈,“嗯?”
“那只狗后来怎么样了?”梅拾问。
姜宜将梅拾抱得更紧:“打死了。”
“……”
一阵风吹过,梅拾身上一阵战栗,起了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死了……
姜宜:“我确认它是爱我的,因为到死,它都没咬我,也没吠叫,还可怜兮兮蹭着我的脚。”
梅拾瞳孔失焦。
姜宜感怀着:“梅拾,你说吧,说你原谅我,就算死也不在意我做的坏事,我是你唯一重要的。”
“需要我用死来证明吗?”梅拾哑声问。
姜宜唔了声,没明说,但她身体在颤抖,紧贴的脉搏跳动更暴露她的紧张,她在期待一个如此的回复。
疯子!
梅拾说:“你就这么需要别人的在意?要证明什么?”
姜宜:“嗯?”
梅拾撑开姜宜,定定看着姜宜的双眼:“你怎么知道那个手术机会是我的?”
姜宜眨眼:“我认识一个医学生,将报告单发给了她,让她通过医院的联网档案,将这份资料和过往病历对比,找到了高度雷同的一份,就是你。”
梅拾:“……”
“你在想什么?”姜宜回问,“是不是觉得我恶心虚伪,抢了你的机会还想要你的原谅,还贪婪的……想要你爱我。”
梅拾注视着姜宜,努力在那些杂糅的思绪里找到清晰的一条,“我在想,我很卑鄙。”
姜宜一愣。
“我在想……要是那个被抢走机会的人不是我就好了,”梅拾喃语,剖白自己血淋淋真实罪恶的一面,“这样的话,我就能假装不知道被夺走机会的人会有多失望和痛苦……”
“劝说自己信任,直到麻痹或者将这件事遗忘,摒弃正义和道德……无知无耻的偏袒你……”
姜宜抚摸着梅拾的脸颊,嘴角扬起笑容,“无知无耻的偏袒我,就算知道我是坏女孩。”
梅拾:“我高估了我的道德感,就算知道你是坏女孩,比起关心一个遥不相识的陌生人,我的内心只会无知无耻偏袒向你。”
“但我又庆幸那个人是我,”梅拾说,“幸好是我,我就有足够恨你的理由了。”
梅拾站起身,静静看着姜宜,她想笑,却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为了我自己,还有我妈妈。”
姜宜点头。
梅拾说:“我走了,把垃圾收拾下。”
姜宜:“好。”
梅拾离开天台。姜宜跪坐在地上,抬手抚摸过自己的唇角,喃喃梅拾说过的话:“我会无知无耻的偏袒向你。”
姜宜笑出声:“我会无知无耻的偏袒你。”
“多好啊,那个人是你。”姜宜的笑容无比温柔,这样的话,我的灵魂也能得到一点栖息的安宁。
手机振动,郭袅发来消息。
「私自访问信息库,我被停职半个月。」
「拜你所赐,我要是记过了,以后评职称怎么办?」
姜宜笑着回复:-
「这是正义的。」
对面:「???」
「你跟我说正义?」
仿佛是在讽刺她这个小偷,姜宜敲字回复,「会成为正义的。」
对面:「??」
「什么意思?你要做什么?」
姜宜不再回复,傅情的消息再次发来,询问姜宜今天在学校怎么样?
姜宜心底涌起生理性反胃-
“找到了!”叶小妍一叫,继而又急急捂住嘴东张西望,她抚胸,拿出手机拍下照片,手忙脚乱的规整好一切,匆匆离开办公室。
回到教室,胀痛的太阳穴还久久没平静,叶小妍深深呼吸,看到梅拾迈进教室:“梅老板!我找到了——”
“嗯?”梅拾应声,把手里的一根粗针扔在桌子上,“什么事?”
叶小妍看到那针,纳闷问:“你又去天台了?”
梅拾唔一声,不适的拽了下衣领,“什么事?”
叶小妍瞥见她脖颈的一点红,刚刚要冲出喉咙激动的话语瞬间咽了回去,“你、你……”
“蚊子咬的。”梅拾拢紧领口,“你要说什么?”
叶小妍:“……”
姜宜走进教室,手里拿着两桶泡面盒和两罐喝完的易拉罐,扔进教室最后垃圾桶里。
叶小妍打量,对上姜宜双眼,她沉默,继而低声说:“没事了。”-
晚上,梅拾回家,陈晓芳依旧不在,她吃了点宵夜,盘点了店内存货,拉开卷匝门做生意。
十点多的夜风吹过,路上几乎没有人,但能卖一点算一点吧,梅拾想着,打开路灯,找了两张卷子按在膝上写。
新闻:近日,市区医院的游行活动……这些家长决定彻夜不归……
梅拾扫了眼新闻,手指扫掉,捏着眉心强迫自己把书看进去。
翌日中考。
发考号、找考场、十分钟休息时间,静待校内钟响开卷。
姜宜的考场是根据上次月考成绩排列,她在七号考场考试,梅拾在一号,三班的大部队分别主要集中在是四五六号考场。
姜宜在这个考场,颇有点孤军奋战的意思。
“喂,你是姜宜?”桌子腿被人一踹。
姜宜点头:“你好。”
她长了一张小白花的脸,身姿又纤细柔弱,猛然打眼一瞧,恶龙都要被看走三分气势。
找茬的人话顿了顿,回神声音都低了两个度,“你你你,妈的,是不是你抢了梅老板的手术机会!”
姜宜勾起唇角,一个标准的嘲讽,这下长得再好看也没用了。
“我操你妈!果然是你!真不要脸啊!”
人群很快聚集而来。
谣言在校园发酵三天,即便姜震宇控制了网络,也难以控制这种口耳相传为主的环境。
学校早就传开了,许多班级老师还为此开过会,警告学生们不准乱传,但少年人意气,总是喜欢挑战和对抗权威。
特别是引以为正义的时候。
“真的是你!”一个女孩大力冲来,姜宜被撞歪,手臂磕碰在墙上,蹭了一臂墙灰。
“你……”
“喂!别打人!”一个声音从人群外传来。
“陈燕,是真的!我亲眼看见她笑了!”女孩朝陈燕说。
陈燕挤开人群,盯着姜宜,把女孩拉开,“她瘦成这个样子,要是被你推坏了,优秀企业家姜总手眼通天,会放过你?”
女孩后知后觉,缩进人群不敢再冒尖。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有人说:“散了吧,散了吧,马上要考试了。”
人群松开。
突地,姜宜讥讽的声音传出:“我这是笑了下,可没承认什么。”
众人一顿。
纷纷转头看向姜宜。
姜宜掸了掸身上的灰,笑着说:“不服气?你们可以去举报,我无所谓。”
咔嚓。
闪光灯的声音,姜宜微眯起双眼,忽地,她反应过来,猛地走过来,伸手从人群里拽过那只偷拍的手。
“删了!”
“我叫你删了!”
姜宜厉声道。
第52章
“放开她!”陈燕拽开姜宜, “你不害怕,你这么紧张干什么?姜宜!你不是说不是你吗?你不是否认了吗?”
人群里,几只手机悄然竖起, 镜头矛指姜宜,姜宜脸色铁青,甩开陈燕, 扬起的手臂被人一把抓在空中!
陈燕:“你还想打我?这个身板,你再练练吧。”
姜宜被甩开。
陈燕大块人心,还想再嘲讽两句,钟声响起, 监考老师很快就会赶到, 她嗤了声,众人默契的分开,回到位置上。
姜宜怔忪坐回位置, 感受着身旁视线的凌迟,她气不过, 一把拂掉了桌上的纸笔。
“神经病……”
有人低声骂。
姜宜紧闭上双眼。
监考老师走进教室,开始拆密封袋,座下,几双手悄悄的摆弄着手机,将自己看到的,拍到的上传到网络。
考试还没结束。
学校校办接待室的电话便已被媒体和社会人士打爆。
校领导紧急会议,出资出钱镇压话题, 两小时的考试时间, 已经足够互联网发酵出一场腥风血雨。
钟响, 姜宜落笔,一根毛絮借着微风落在她的卷子上, 她弯起眸子,鼓腮吹掉。
中午,校园里已经开始沸腾,但学校毕竟是学校,这里是避风港,也思想和行为的牢笼。
午休时间。
姜宜和梅拾分别被叫到校长办公室和校委主任办公室谈话。
牧荀黑着脸,和整所学校其他的班主任一样,推开午休教室的门,严肃厉声要求学子在校控制言论。
扫描器扫过桌角和凳腿,手机电子设备,一一缴获没收。
“再有随便议论的声音,就把你们家长叫来,我亲自和你们父母谈。”
“老牧!”班长站起身,“难道就真的任由事情这么发展吗?”
牧荀收住脚步:“你想做什么?你们又能做什么?”
班级静默。
牧荀看着这些学子,摇头:“孩子们,你们很好,很勇敢,有一颗赤子之心,但是老师……老师想告诉你们,有时间需要警惕,那些浮躁的声音,是否能利用你们的情绪达到什么目的……”
一个声音打断牧荀:“您在教我们冷漠,做一个霸凌事件的旁观者。”
那是班级上的学委,一个女omega,娇柔稚嫩,却字字珠玑。
牧荀心底难掩欣慰,但立场和直接告诉他,他需要镇压过于充沛的声音,否则这些孩子的正义就会被无良人利用。
“梅拾和姜宜的事情,学校会积极处理……”
有一个孩子出声:“我认识姜叔叔,他家很有钱,我爸爸是……反正,我觉得学校没办法处理这件事。”
“姜家必须给出一个公正的说法!”
“对!就是这样!”
“梅老板人这么好,她不该这样被对待,陈阿姨也很好,不能因为她没权没势,就被人这么欺负!”
争吵声越来越大,左右教室也是如出一辙的闹哄声。
梅拾在学校的人气无可比拟。
牧荀:“够了!”他大发雷霆!
“我看你们还是太闲了!”牧荀道,“既然这样,课代表考完试来我办公室抱六套卷子发下去!”
众人:“……”
“可是……”一个声音漏出来。
牧荀:“八套。”
卷子的威力还是很大的,牧荀满意看着一颗颗激动昂扬的小脑袋如蔫茄点地,“这次考试对梅拾来说也很最要,你们都是家庭不缺钱的孩子,但是两万块的奖学金,对她来说,可以去竞赛培训了是不是?”
“你们能做的,就是尽量当这件事没发生,像从前一样,让她在学校里能平静点。”
门关上,牧荀一走,安静下来的教室立刻像炸开的锅。
“好了!”叶小妍破口大骂,声音带着哭腔,“别说了!安静点!现在开始谁也不准提这件事了!”
朱祁愣愣看着叶小妍,惊愕不解,难以置信……他深深的怀疑,但似乎……答案都在上午流出的视频里。
那么可爱温婉的姜宜,也会说出刻薄到不像她的话。
往后两天,事情果然像牧荀所说的那样,三班恢复了正常。除了学校里人人看见姜宜就绕道,言语可控,但鄙夷的目光难以掩饰。
顾末很久不去竞赛班的晚自习了,中午晚上以及晚自习放学,她都会第一时间出现在教室门口。
一个强大的alpha,足够震慑大部分人。
陈晓芳还是不工作,照旧去医院和姜氏集团的办公大楼下静坐。
但人微言轻,和她一起伸张正义的同伴,很快泄气,有些是因为工作和家人不理解,有些是警察和来往人的风凉话。
更有的是,她们的新闻热度已经过时,互联网并不会将相同的目光投射在过多于自无相关的事情上。
加上姜震宇出钱镇压,从那天起,这次对抗的声音渐渐于人海里淡去。
一周后,全市统计出分。
一匹黑马冲出重围。
再次点燃了三班其他人的怒火。
全校第一:姜宜。
从此,校光荣榜将改头换脸。
就这么凑巧的,一个班里出现了两个全年级前十,而奖学金的名额,每个班级固定一个。
现在花落姜宜。
“她怎么可能是第一名!”
“就是啊!她明明是咱们班的吊车尾啊!”
“妈的,假的吧!”
“是不是分数算错了?”
“她作弊?”
“全市联考!说是期中其实这次分数是要进全市排名档案的!绝对保密!她怎么作弊啊!”
“高考还有人作弊,为什么她就不可能作弊了!”
“就是!”
“但、但是她有作弊的意义吗?为什么啊?”
众人一静。
“看不惯梅拾,打击报复呗!”
“太过分了……”
“咱们回去吧,”排行榜张贴致远路,蜿蜒一墙全是这次期中的成绩,顾末看人多,又都在议论姜宜,怕事情闹起来一发不可收拾,“咱们回去吧。”
姜宜说:“我还没看成绩。”
“回去看……”顾末道。
已经有人发现了姜宜。
“全校第一来了!”来人大吼。
倏地,大家全都左顾右盼寻找人影,渐渐的所有目光定格在姜宜身上。
“怎么了?”姜宜笑着反问这些人,从得意到张扬嚣张,她提高音量,“我拿了第一,不行吗?”
“那梅老板怎么办!”
“她拿不到这年度的奖学金,就不能去集训了!”
姜宜嘴角的笑容愈深:“关我什么事呢?”
众人:“……”
她嚣张美丽,像一朵燃烧的玫瑰。
“你们考不到第一,就要谴责我?可我为什么要慷他人之慨?”姜宜环胸抱臂,傲慢冷然的看着周围,“废物,才求人可怜。”
“你他妈!”
“你才是废物!”
“目中无人,姜宜,我怎么没早点发现你是这样的人!”
“气死我了,你你你你……我我我……”
“啊啊啊啊啊啊啊!”
群情激愤。
顾末拉着姜宜的手腕,将她带走,“你、姜宜你怎么了?为什么要这样?”
姜宜又瘦了,手腕细细一把,她揉了揉被拽痛的手腕,“怎么了?那些人这么骂我,难道我还要笑脸相迎吗?”
“顾末,”姜宜看着顾末,“你为什么不帮我?”
顾末一愣。
“他们骂我对我动手的时候,你在哪里?”姜宜质问,“我被团团围住,你都不能帮我说两句话吗?”
与人争执,吵到脸颈涨红不是顾末会做的事情。
她愣愣的:“我、我……”
“你喜欢我,就要朝我证明你喜欢我。”姜宜冷漠看着顾末,扫视她的目光犹如在判断揣测她情谊的斤两,“不然我为什么要给你和我在一起的机会?”
顾末愕然。
办公室。
牧旬叹气,说:“我会再和学校商量,希望能有一个转机。”
梅拾笑了笑:“谢了老牧。”
牧旬看着眼前的少女,叹了口气-
姜宜回到别墅,看到了姜震宇的车。
客厅灯光温暖,像片绒羽轻轻落在姜宜的身上,“爸?”
一个女人的声音传来:“一一回来了。”
姜宜一愣。
傅情坐在沙发上,朝走来的少女一笑,“一一啊,回来了?快去把书包放下,马上就能吃饭了。”
姜宜问:“你为什么在这儿?”
姜震宇端着菜走出厨房:“一一,傅阿姨听说你期中成绩第一,来帮你庆祝庆祝。”
“是啊!”傅情目光追着姜震宇,一手捧着肚子,像个幸福的小女人,“一一好厉害,要是以后咱们的孩子也能这样……”
姜宜拉开餐桌前的椅子,对着布菜的李阿姨一笑,说:“阿姨,麻烦您,打个电话给我母亲,就说我想她了。”
傅情话声一顿。
姜震宇蹙眉沉默。
“怎么了?你们不是还没离婚吗?”姜宜奇怪打量傅情,拾起筷子示意桌面,“阿姨,吃饭吧。”
她的态度带着不屑,叫佣人阿姨,叫傅情阿姨,微扬的下巴带着些许傲慢。
傅情沉默着吃饭。
姜震宇安抚她两句,也没说什么。
“你阿姨肚子大了,想搬回家里住。”饭吃到一般,姜震宇突然说。
姜宜啪的一搁筷子。
傅情立刻紧张一拽姜震宇的衣袖:“不,震宇……”
“这边有家庭医生,如果有什么急事的话……我马上要去出远差……”姜震宇解释。
姜宜冷哼:“这就等不及了吗?”
傅情愣愣看着姜宜。
姜宜:“这就等不及,想搬进姜家坐上女主人的位置了吗?”
傅情脸色一白:“一一,你在说什么,你怎么能这么说我?我只是……”
姜宜推开碗,起身迈进到傅情身前:“你算什么东西?一个插足别人婚姻的女人,在我面前摆长辈的架子?”
她说话声很轻,在傅情耳畔像只齿尖淬毒的蛇,但说话声并非只有傅情才能听见。
姜震宇脸色铁青,却一言不发,他知道,他今天和傅情一样,都必须忍受着着一切,否则傅情搬进姜家的过程不会顺利。
姜宜和傅情也知道,她们之间肯定有这么一次开诚布公的谈判,且只有这次谈话,不论她说出多恶毒的语言,偏激的话,傅情都只能承受着。
“你知道吗?”姜宜笑着说,“我见过太多你这样的女人了,围绕在有权有钱的alpha身边,寻找一个强大的庇护,装得温柔小意,想尽办法的爬床,再想尽办法的怀孕。”
“你的孩子……”姜宜伸手,轻拂傅情的肚子,“要怀上,花了不少心思吧?我不信他是不会带套的人,你肯定打听过,知道我的病,所以也深知自己肚子里孩子的份量,是吧?”
傅情的身体恐惧战栗,她仓皇退后一步,想是在看一个疯子,“你、你……”她将目光投向姜震宇,而这一刻,姜震宇也拧眉看着她的肚子,似乎在思索姜宜的话,思索这个孩子真正的来历。
傅情慌了:“你别胡说!”
姜宜冷哼:“你呢?你以为姜震宇除了我妈之外,只有你一个女人了吗?”
姜震宇蹙眉,似乎终于听不下去,起身离开餐厅。
傅情的目光追着他,这一刻,她竟然分不清自己心里是怀疑多一点还是信任多一点。
傅情神思混乱,她看着姜宜,终于忍不住心中怒火,无声张了张嘴。
“想骂我?”姜宜低骂,“可惜了,我今天说什么你都得受着听着,否则你猜姜震宇会想什么?”
傅情抿唇,她捧着肚子,竭力挤出一个扭曲的笑容。
“你以为姜震宇看不穿你的心思吗?”姜宜一笑,“他没老呢,前段时间他给我签了一堆文件。”
姜宜拿出手机,翻到那日姜震宇让她签字时候匆忙拍下的照片,“股份转让书,所有股份转移到我名下,仅由姜震宇带持管理,意外吗?我已经满十八了,有权利继承公司股份,你以为这里面以后还有你孩子的份?”
傅情眼底划过一次错愕:“你……一一,你是你爸爸的女儿,他要给你什么是他的事,和阿姨没关。”
“呵。”姜宜嗤笑,伸手拈住傅情的下颚,“你的信息素是玫瑰?”
傅情一愣,猛然捂住后颈,“你查我。”
姜宜笑着说:“我妈也是。”
傅情脸上额的表情终于维持不住,剥开了寸寸裂痕。
“他高大英俊,能力出众,你肯定喜欢姜震宇喜欢到不行吧?”姜宜笑容甜美,“只可惜了,他留不住我妈妈,只能勉强要了一个替身。”
“我爱他……不论他心里有没有我……”傅情咬牙说。
姜宜点头:“真体面,可惜只是自以为是的体面。傅阿姨,一天是小三,一辈子就是小三,这个圈子里,你就一辈子都抬不起头,一辈子也融入不了,一辈子都要被戳脊梁骨。”
傅情的表情已经濒临崩溃,额头冷汗大颗大颗的下滑,她却还要朝姜宜撑起笑容。
姜宜冷声:“滚吧,带着你肚子里的杂种,滚出我的视线。”
这一刻,傅情仿佛终于竖起了她一个母亲的尖刺:“姜宜,我肚子是你的弟弟,你想怎么骂我嘲讽我都可以,但你不该……”
“杂种就是杂种!”姜宜蓦然提高音量,“别跟我说什么小孩是无辜的,你要是不想他成为一个杂种,就把他打掉,他来得不清不楚,那就让他走得清清白白!你一个明知后果的人,居然还指望我高尚?!”
傅情:“……”
傅情难堪惶恐的不住后退,直到脚后抵到桌腿,才堪堪站稳身体,是了……她是大听过,听说姜震宇的女儿乖巧懂事成绩也很好,她多想见见姜宜啊。
多想融入这个的家啊,她朝姜震宇说自己喜欢女儿,可肚子里已经确定是个男孩,她已经是一个母亲的角色,她饱含母亲的光辉,她多爱多舍不得姜震宇,就有多么可怜这个母亲常常不在身边的女孩!
她感慨,她惋惜,她朝姜震宇说想要分享弟弟的爱给姜宜……但她幻想这个女孩折服与她,从此一家和睦,儿女双全。
姜宜的话一点点生剖开了傅情的虚伪和无耻:“你不敢,因为没了这个孩子,你不确定自己还会不会怀上第二个,姜震宇会不会和我妈旧情复燃,你不确定还有没有机会进姜家。”
“一个多好的商品啊,”姜宜看着傅情的肚子,“你放心吧,等他生出来,我一定会给他请最好的老师,把他教育成一个是知伦理晓世故的好弟弟,然后再告诉他,他是一个杂种。”
“他的母亲是怎么和人偷情的,是怎么插足别人感情的……直到他自卑怯弱,疯狂憎恶把他带到这个世界的妈妈……把他逼疯,逼得和我一样疯,我再告诉他,这是他应得的罪孽,他怎么能怪我?不是么?”
桌上的茶杯摆盘被撞翻落在地上,傅情终于忍不住,尖叫着跑出了客厅。
姜宜的话一断,她扬眉,看着那个落荒而逃的人,心里舒畅不少。
第53章
冬天到了, 姜宜换上了厚厚的羽绒服,她又瘦了些,去医院检查时, 周儒正提醒她注意休息,并告知计划将手术安排在冬天假期。
姜宜离开医院,呼出的白浪在空中涌起, 她看见了静坐在医院正门的风口,不管不顾受着横幅的陈晓芳。
两个月过去了,她的身边已经不剩任何一个同伴。
“阿切!” 陈晓芳打了个哈欠,声音引起了医院保洁的侧目, 保洁瞪她一眼, 一脚踹开那横幅。
陈晓芳一言不发的看着,等人走后,又将皱巴的横幅抻平重新摆好, 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
姜宜静静看着,看了很久。
电话响起, 陈晓芳用力搓热双手,笨拙的滑开接听键,大声喂了声。
“哎呀!你来干什么!不准来!”
“我马上就回去了!”
“不冷不冷!这才多久啊!”
“你把摊子守好,我跟你说啊,那个水果……”
陈晓芳中气十足的跟电话那头对吼,直到挂断,她的声音才暴露出一丝颤抖。
“喝点吧。”一杯热奶递到面前。
陈晓芳抬头讶异看着姜宜, 继而双眉一竖, 难掩厌恶:“我不喝!”
姜宜将热奶放到陈晓芳脚边, 陈晓芳怒火中烧,一脚踢翻那牛奶。
乳色汁液洒在姜宜裤子上, 司机匆匆赶来,“小姐,我来晚了。”
“嗯。”姜宜上了车,车内开着空调,渐渐令她僵冷的身体温暖,车窗上凝结着水汽,从这里朝外看,能看到陈晓芳坐在台阶上,摆弄已经没点的喇叭。
司机启动车辆,那个坐在台阶上,渺小的人渐渐变远变小-
冬初的时候,学校再次迎来一个月考,姜宜又是第一。
校光荣榜上张着她的成绩和照片,但这一次,并没有多少人赞扬她,甚至还有低年级的人,拿着记号笔在她的照片上涂抹上黑色的叉。
学校晨会当众批评几个低年级学生。
姜宜去食堂吃饭,只要顾末不在,永远有人插队,会是假装路过来撞她肩膀。
她也不再是和梅拾齐名的校花了,论坛但凡发帖,全是辱骂和泄愤。
学校自然知道这个情况。
有一天,姜宜走进教室,她推门,架在门框上污水桶掉下来,浇湿了她的全身。
牧荀大发雷霆,却找不到一个相关人员。
“好……”
“很好,你们够团结的啊,团结起来欺负姜宜,人现在送医院了,你知不知道你们在干什么?”
梅拾攥紧拳头,手背上的青筋崩着,紧咬着牙关,强忍着不让自己去管这件事。
牧荀气疯了,将全班拉去操场跑步,一直跑不停跑,直到有人愿意供出幕后的人为止。
梅拾接住一个差点摔倒的omega。
omega:“梅老板?”
梅拾扶住她,点了点头,“是谁做的?”
omega不说话。
梅拾叹气:“别再做这种事了,说罢,是谁做的?”
没人答话。
一会,有人说:“梅老板,你放心,我们会给你出头的!”
“……”
梅拾失声一笑,她迈步,一把拽过说话的alpha,将人重重朝地上一掼,哗啦,周围人像潮水一样散开。
alpha痛在地上爬不起来。
梅拾冷淡道:“用不着,再有下次,我处理的手段不会像老牧这么温和,为我不值得,想想你们自己,马上就要高考了,你们有些还要去参加提前批考试,要是点什么污迹,不想读书了?”
梅拾撂下这句话,转身离开。
朱祈匆匆找到梅拾,撞开天台的门,“没事了,是低血糖昏迷的!”
梅拾点头,天台冷等刮得人睁不开眼睛。
朱祈走过来,喃喃道:“是我不好,我就是尿急,离开了一会,谁知道就……”
“没事。”梅拾说。
朱祈嗯了声,半晌后犹豫道,“我听见……”
“什么?”梅拾侧目。
朱祈:“我在病房外听见,听见姜宜让顾末找人……收拾他们……”
梅拾:“什么?”
朱祈低着头,双手抠进掌心:“我也以为我听错了,但是,但是顾末又问了一遍,姜宜确实这么说了,梅老板……你说她……”
“……”
梅拾蹙眉:“你回去,和其他人说说,别一个人回家……算了,这样一来所有人都知道了……”
朱祈:“怎么办?该怎么办?”
“顾末答应了?”梅拾问。
朱祈摇头:“我、我吓到了,后面的对话我没听清,我……我……”
梅拾拍了怕朱祈的肩:“我去找顾末说。你别担心。”
“怎么会这样?”朱祈忽地哭了起来,“怎么会这样?明明,明明开学的时候大家都好好的。”
“……”-
梅拾是晚上约的顾末。
夜风呼啸过桥头,她拢紧外套,将一杯热牛奶递给顾末:“刚去咖啡店打包的,暖暖手吧。”
顾末接过,压低了羽绒服外套的帽子,“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没答应。”
梅拾松了一口气。
顾末又道:“但我不会放过费起。”
费起,那个被梅拾揍一拳的人。
顾末毕竟是个alpha,强烈的占有欲和保护欲,会让她在自己心仪的omega受到伤害时,失去理智。
“我已经叫人去了,折断他一只手,刚好下个月期末,我……”
“顾末!”
顾末被打断,她用力呼吸,咽下心里情绪,“我劝她转校,她说什么也不肯,你说说,她怎么这么倔?和我第一次看见她的判若两人!”
顾末永远能记得,她去姜家拜访,想看看那个即将接受她小姑腺体种子的女孩,她走到面前,自己抬头时,一瞬间在她身上看到了小姑影子。
温柔娴静,礼貌疏离到恰当好处。
像是小姑板着脸训她的模样。
江面粼粼,路灯下,那一团被风拨乱的说面泛出粼粼光彩。
顾末咬紧牙:“我先回去了。”
梅拾静静看着她离开,走到桥头时,顾末将手里的牛奶扔在了垃圾桶里。
“……”
回不去了,一个声音在脑海里响起。
第二天,费起和姜宜双双请了病假。
班级的上空像是罩着一层厚厚乌云,费起家长闹到学校,消息传开,说费起是被人打的。
但找不到凶手,即便想推诿到姜宜身上,也没有证据。
就像姜宜在三班受到的一样,大家心照不宣。
从那天起,学校再也没人敢随意欺负姜宜,被口呼传扬的正义熄火,姜宜还是如常上课,如常放学,在新闻媒体的报道里,国内首次腺体移植手术也在稳步推进。
期末成绩下来。
梅拾站在成绩榜前,意外和姜宜撞上视线。
“恭喜你。”三个字,是她们这两个月以来说的第一句话。
姜宜笑:“学习比我想的要简单多了。”
梅拾:“唔。”
教室里的人已经走干净了,只剩她们两,和等在门外的顾末。
“还有一个月手术。”姜宜突然说。
梅拾:“恭喜。”
“如果你愿意……我可以把这次机会还给你。”姜宜笑道。
梅拾侧目,蹙眉看着梅拾:“什么意思?”
“你母亲。”姜宜笑道。
梅拾眉角一跳。
姜宜:“你母亲找上门了,昨天她把我未来继母吓了好大一跳,我挺开心的,我朝她说,她要是能弄死那个女人肚子里的杂种,我就把手术机会……”
梅拾几乎下意识扬起手,姜宜闭眼,预料之中的掌掴没落下来。
顾末不由分说冲进教室,一把推开梅拾:“你——”
梅拾喘着粗气,恨恨一瞪姜宜,她拽起书包冲出了教室。
顾末紧张看着姜宜:“你怎么样?”
姜宜摇头。
“说什么了?!”顾末蹙眉,“梅拾一般不会动手的,你……”
姜宜的笑容愈趋疯狂:“我朝她说,我昨天对她妈说,要是能弄掉傅情肚子里的那个,我就把手术机会让给梅拾。”
“不可以!”顾末突然喊出声,“不可以!”
姜宜敛起表情:“你凭什么插手?滚!”
“那是小姑的!那是小姑的!”顾末隐隐癫狂,“你不能让给梅拾,那是小姑留给我的东西!”
姜宜诡异一瞥顾末,忽地明白什么,目露嘲讽。
刹那,年轻的alpha整张脸羞恼的涨红,耻辱羞愧……所有复杂情绪在她脸上交替闪过。
姜宜冷冷道:“无耻。”
顾末窘迫:“我……”
“让开!”姜宜冷冷道。
“姜宜!”顾末忽得攥住她的手,“你不能,不能把腺体让给梅拾!”
姜宜:“那是我的事,当然了,你也可以叫你姑父取消这次手术。”
“手术的已经传开了,根本不可能取消!”顾末说道,继而愣住,她缓缓松开姜宜的手,自言自语,“是我糊涂了,这根本不可能的……我……姜宜,你也不可能把种子让给梅拾的。”
姜宜揉捏手腕,不再理会顾末,转身离开-
梅拾浑浑噩噩的回家,陈晓芳在家里,她今天看起来心情不错,一扫往日阴霾遮脸的模样,还做了一顿丰盛的宵夜。
“回来了?”陈晓芳笑着招呼梅拾,“来坐。”
梅拾目光复杂,欲言又止的看着陈晓芳。
陈晓芳:“怎么了?”
梅拾摇头,摒弃掉脑海里有得没得,开始吃饭。
陈晓芳的为人她清楚,还不至于为了一个有可能失败的手术机会,去为难一个孕妇,梅拾想通后,没有再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直到两天后,姜宜出现在家里。
冬天来后,学校期末考后放假,梅拾和从前一样去做家教,回来时,陈晓芳不在摊子上,她迈步上楼,在二楼逼仄的客厅看到姜宜。
姜宜躬身:“请您务必考虑一下。”
说完她转身,对上梅拾诧异双眼,姜宜微微一笑,那笑容令人遍体发寒。
姜宜:“你回来了。”
“出去……”梅拾一指楼下。
姜宜脚步轻盈,拾步下楼,擦肩时,仅用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我很想你。”
梅拾攥紧拳头。
梅拾直言:“你前几天去姜家了?”
陈晓芳一愣。
“她今天又来干什么?”梅拾问,“让你考虑什么?”
陈晓芳站在阴影里,她沉默,忽地笑起来,“死丫头,妈妈去姜家干什么?你这话……”
“别做伤害别人的事,”梅拾双眼通红,“别做伤害别人的事情……妈!”她几乎是哀求,哀求、害怕,害怕陈晓芳会为了她做出偏激的事情。
“你在乱说什么?”陈晓芳将梅拾拉到身前,“我不会的。”
梅拾:“姜宜都告诉我了,前两天,她是不是让你去……”
陈晓芳说,“我是一个妈妈,怎么会去伤害别人的孩子?”
梅拾闭了闭眼:“别再去医院了,我们……”
陈晓芳一把推开梅拾:“你不说我都忘了!我这就去!今天有两个媒体约我采访,我可不能半途耳而废!”
“手术时间是下个月初一,你何必再——”
不等梅拾说完话,陈晓芳已经抱着一顿东西出门了。
梅拾:“……”
第54章
医院, 梅拾挂了号,在门诊室外签到等待叫号。
腺体热持续了好几天,扎了抑制剂也只能保证一天的效果。
今天上午没有她的戏, 全是姜宜在学校和同学们争执的戏份。
“梅拾!”护士在门口喊:“梅拾来了没有,人在不在?不在就过号了!”
“来了!”梅拾起身,快步走向护士, “不好意思,我走神了。”
护士:“进来吧。”
医生看模样四十多岁,忙得昏天黑地,时间快中午, 复诊的人渐多, 患者家属全都围着医生,一人说一两句,梅拾根本插不上嘴。
护士催赶:“好了好了, 你们先出去,一会进来, 一会再进来……”
“你叫什么名字?”医生问。
梅拾:“梅拾。”
“嗯,哪里不舒服?”
“腺体发热,我还不到发情期的时间。”
医生哦了声,“第二性别omega,最近有没有和alpha有过亲密接触?”
周围目光变得暧昧,梅拾浑然不觉,自然回答:“没有。”
“没有?”医生上下打量梅拾, 朝她确认, “真没有, 不要不好意思,告诉我就行, 家长来了吗?”
梅拾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穿着接戏的校服,顿时哭笑不得,脱下外套捞在手里,“我已经二十多了。”
医生一愣,确认了下信息,将病房里的人全都轰出去,让梅拾撩起后颈的头发,触诊腺体。
“你这个腺体怎么这么小?”医生问。
梅拾道:“移植的种子,只能发育到这个程度。”
医生唷了声,“胚芽”工程已经在国内开展三年,这个稀有病受国家扶持,不仅手术费用报销力度大,成功率也有了很大的提高。
腺体确实是长不了多大,但调节人类的激素平衡已经没问题了,只要手术后没有太大的排异反应,已经基本不影响正常寿命了。
“移植的种子这个大小也偏小了,跟胚芽发育完成一样,”医生敲着键盘,打下病历详情,随口问:“你这个胚芽是什么时候移植的?”
胚芽?梅拾蹙眉,继而道,“六年前。”
医生:“……”
“六年?”医生猛地转头看向梅拾,“你你你,你是哪里人?”
梅拾:“平阳人。”
六年前,国内第一起胚芽手术,就是在平阳,由现今的平阳第一医院院长和他的学生郭袅一起完成的。
医生:“……”
梅拾:“怎么了?”
医生手微微颤抖,“你、你再仔细跟我说说,说说具体有哪里不舒服?我我我我护……小张!去把郭主任叫来!说01号病历来了!”
梅拾:“……”
“什么零号病人?”梅拾诧异问,想到什么,“你是说,我是国内第一个手术对象,所以……”
医生哐哐点头,一看腕表,激动的不行,“你等着啊,郭主任是当年跟过手术的人,你们那次手术,给业内带来了多大的研究价值你知道吗?”
梅拾:“……”
医生激动抹脸:“这就对了,你移栽的胚芽,所以这个大小正常,种子在术后发育的三个月里,成功的话可以长到正常腺体的大小。”
“胚芽?”
“胚芽就是从活株上移植已经成型的小苗,种子呢,是保存得当,栽种遇水可以发芽成长的那种,这下懂了吗?”
“笃笃。”
病房门被敲响。
一个身穿白大褂,带着眼镜三十多岁的女人抄手在站在门口:“什么零号病人来了?”
梅拾转身。
两双眼睛忽然相对。
梅拾:“郭……”
郭袅惊讶看着梅拾:“还真是01啊!”
梅拾:“……”
半个小时后,梅拾借光插队拿药,和郭袅站在替天天台上聊天。
郭袅抖了一根烟给梅拾。
梅拾接过,在鼻尖闻了下:“你怎么知道我抽烟?”
郭袅:“你觉得我对你来说只是几年前见过寥寥几面的陌生人,但对我来说吗,你可亲切到不行。”
梅拾:“什么意思?”
郭袅抽了一口烟,用手扇掉白雾状的飞烟,“住院部一老头,鼻子灵得不行,每次我一抽烟,准被他举报。”
梅拾弯了弯嘴角。
两人沉默一会。
“我记得……”梅拾说,“我当初移植的是种子。”
郭袅一笑。
梅拾:“为什么叫我01?如果我是第一次手术,我应该是0号病人才对。”
郭袅赞许的点头,依旧没接梅拾的话。
梅拾问:“02是谁?”
郭袅长长吁出一口气,“你心里,没有答案吗?”
梅拾攥紧手里的塑料袋。
“真神奇不是吗?葡萄,谁能想到关窍在这里呢!葡萄,葡萄啊!葡萄分藤是可以活的!”郭袅回想这件事,仍然有一股热血激荡在心中,“从那以后,我们开展的所有胚芽手术,但凡是可以分藤而活的种子,手术概率都提升了10-20%!”
“那场手术的研究价值,直接让我国的腺体移植手术超越了国外!”
梅拾感觉自己如鲠在喉:“我以为……”
“你以为什么?”郭袅好整以暇看着梅拾。
“两台手术前后间隔了三个月,我以为,当年我的……”梅拾摸上自己的后颈,“是另一株种子。”
郭袅哎哟一声碾灭烟:“我得回去了,一会还要查房,下次再聊。”
“再见再见!”郭袅匆匆离开,“对了,你那腺体发热是因为子株靠近母株的原因,啊,是正常现场,吃点药抑制抑制就行了,保持心情愉悦!”
“……”
今日阴,昨夜雨后降了温,风吹在脸上令人有股醉陶陶的感觉。
“一般在移植后的三个月发育期可以长到正常大小……”
“你的是胚芽。”
“胚芽就是从活株上移植已经成型的小苗,种子呢,是保存得当,栽种遇水可以发芽成长的那种,这下懂了吗?”
梅拾被这些信息砸得晕头转向-
片场,姜宜擦干净身上的水,脱下了厚重的羽绒服。
编剧小圆走过来:“姜老师,你说女1为什么这么做呢?”
姜宜:“嗯?”
编剧没事成天研究剧本,研究研究着,就发现了不对的地方,“别人干坏事都是藏着掖着的,只有顾梦,干了什么都会被发现被传扬……”
姜宜扬眉一笑。
“除非她是故意的!”小圆说道。
姜宜更正:“还因为她天生坏,享受被人关注和在意的感觉。”
小圆愣住。
姜宜揉着下巴:“那来吧,我跟你讲接下来的故事,你把后面那些戏的剧本完善一下。”
“行!”小圆打开电脑,“那我再多嘴一问,真是根据真实故事改编?”
姜宜:“当然。”
“呼!”小圆用力呼吸,“我非得知道当年都发生了什么!”
姜宜唔了声。
“放假后……她去过水果摊两次,两次,陈阿姨答应了她的请求……”
梅拾回到片场,和场务销假。
场务:“回来了?不是请一天?发情异状可不是小事,你要么回去休息一天。”
梅拾摇头,问:“姜老师呢?我找她有事。”
场务:“还有一个小时收工,这个时候应该在收,现在应该在房车里。”
梅拾点头:“谢谢。”
她撑起伞,走到学校操场停靠房车的位置。
“卧槽!”一声惊呼传来,是编剧小圆,“怎么这样啊!她也太坏了!真要人去干废她后妈?”
姜宜:“……”
梅拾加快脚步,走到车门处抬手,又忽地顿住。
窗户没关,交谈声从里漏出来。
姜宜说:“那是骗她的。”
“谁?”小圆懵了一瞬。
“那个女孩……”
梅拾放下手,静静站在门外-
姜家。
傅情坐在沙发上,客厅电话响起,姜宜下楼接到了一通季妤婕拨来的电话。
姜宜拿起座机,对面喂了声,不等姜宜回话,“公司出事了你怎么不早说!姜震宇!亏空一百多个亿……两年了,你……”
“妈?”姜宜出声。
季妤婕一愣,问:“一一,你爸呢?”
姜宜:“出差了,您刚刚,在说什么?”
季妤婕出了一口气,说:“你爸应该马上就要到家了,我在赶来的路上,一一,你收拾下东西,一会跟妈妈离开。”
电话挂断,回到沙发,窝在沙发上看着电视怔然走神。
傅情神情有些惴惴不安。
姜震宇不在家时,她基本不离开房间,姜宜外出时候,才下楼到花园附近走走,但最近她肚子闹腾得越来越厉害,难忍房间憋闷,活动的时间也渐渐变多。
便避免不了需要和在家姜宜见面。
姜宜看着电视,打了个哈欠,摆手朝傅情说:“别紧张,姜震宇马上就回来给你撑腰了。”
傅情尴尬一笑:“……一一,你在说什么?而且,你爸爸出差不是还是有半个月才回来吗?”
姜宜耸肩:“一会就回来了。”
傅情几乎难掩脸上笑意。
“阿姨。”姜宜突然叫住傅情。
傅情是个omega,笑时眼底自然有一股风情,扭头看向姜宜时,来不及收起表情,明媚如早春。
姜宜忽地就改变主意了:“没什么。”
十几分钟后,姜震宇的车到了。
不等司机拉开车门,姜震宇便自己推开车门走出来,他看起来有些累,风尘仆仆到有些狼狈。
傅情从落地窗看见他,忙起身,走到玄关拿起伞去接姜震宇,屋外飞雪绵延,傅情一件室内毛衣,顶着七个月的肚子,腰肢孱弱的像一截弯柳。
姜震宇见状一把搂住她,脱下外套罩着傅情身上,带着她走回屋内。
“爸爸。”姜宜起身。
姜震宇点头,松开傅情在她额上一吻,朝姜宜说:“我先去洗个澡。”
姜宜本想说季妤婕一会就要回来,见状双眉一挑,“好。”
姜震宇回房洗澡,傅情本来也想跟过去,被他疲惫的挡开,孕妇情绪容易波动,又是omega,被姜震宇格开眼眶登时就红了。
姜震宇忙又安慰了两句才离开。
傅情情绪变好,郁郁不乐的神情也一扫而空,又有心情坐在沙发上织小孩的毛衣了。
又过了一会,别墅外开停靠来另一辆车。
姜宜随口提醒傅情:“你回房间吧?”
傅情:“什么?”
车停靠在大门,姜宜起身,不时季妤婕一肩飞雪而来,推开房门便喊:“姜震宇!”
傅情一愣,刚才散发着母性光辉的表情骤然变成恐惧,忙起身看着季妤婕。
季妤婕显然也看到了傅情,弯唇冷笑,“还没离婚就把你接进来了,怎么?你来做小?”
“季……”傅情艰难开口,她知道季妤婕是明星。
荧幕上的红人能有这个成果,想必一定明艳非凡,但她没想到,季妤婕这么不上镜,私下看去她就像开得正正好的张扬玫瑰。
自己和她站在一起,就像丑小鸭和白天鹅。
对比鲜明又残忍。
“你怎么来了?”姜震宇穿着浴袍出来,“一一,情儿,你们先回房间。”
姜宜没有反驳姜震宇,上楼回房。傅情跟在她身后,脚步犹豫不停回头,直到姜宜关上房门,她转身走回楼梯,躲在拐角偷听楼下的两人对话。
姜宜站在门口,将门拉开一条缝,季妤婕的咆哮和姜震宇的怒吼顷刻传来。
“你要破产了!”
“你声音小点行不行!”
第55章
季妤婕翻了一个白眼:“这一期的财报非常危险, 你……”
姜震宇拧着眉:“我知道。”
“两年前我就说了,地产是泡沫,你还是无形我素……”季妤婕蹙眉, “如果不是B市的楼垮了,死了人才被暴料,你准备瞒我多久?”
姜震宇咬牙:“瞒到一一手术结束, 我们离婚。”
季妤婕一愣。
姜震宇压低声音:“我不想接受的!你也知道,有些时候,这个东西未必是我说了算!”
B市是沿海城市,两年一个沿海旅游项目开发, 姜震宇出面承接下房产落地项目, 从银行贷款数百亿,刚刚筹建不久,项目便开始出现大大小小的问题。
原料商和腐败勾结, 利用项目拿取差价,东西运到海边才知道质检不合格, 姜震宇所诉无门,填了几十个亿进去,但成本一进,房子的价格就下不来。
房子建成一半,官方要拿这个项目做文章,里外施压姜震宇压价,姜震宇无法, 按要求降价。
到这里几乎已是不赚的卖买了, 没多久, 记者暗访,发现房屋所建材料和官方披露有出。
一则报道出, 营销号蜂拥而至,让大众先入为主的认为姜震宇劣品换优品,姜震宇迫于压力,根本不敢说官方运来的材料根本就是豆腐工程,比之自己的材料有过之无不及!
他找官方求一个说话,谁料还没出发,官方顺势将锅一甩,扔给他这个开发。
姜震宇连吃哑巴亏,季妤婕曾劝他放弃这个项目,但眼看就要大功告成,怎么能放弃?
半年前,项目终于建成,姜震宇投入数百亿,终于到了该回报的时候,一场海啸引发地震铺垫了整场灾难。
半个月前,海边一栋楼垮塌,埋了二十多个人在里面,官方封锁消息,展开施救,但消息总有走漏的一天。
旧料新料一起被挖出来,曾经和姜震宇相交甚深的那人已被立案侦查,下一步,就是清点上下游所有的与之有牵连的人。
姜氏作为企业,不管姜震宇进不进去,于企业名声都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就算逃过这一劫,那几百亿的亏空也很男捞回来,资金链一断,失去现金流……姜震宇的所有基业,都会毁在这场天灾人祸里。
“离婚,你带一一出国。”
“我给一一注册了一个基金账户,做了很好的隔离,在这件事落定之前,办好离婚手续,切割财产……”
季妤婕眼眶含泪。
“妤婕……”姜震宇的表情忽地柔软下来,“我是混账,但从没来想过要拉你和一一下水,这件事情半年前就曝出隐患了。”
季妤婕:“你?”
姜震宇压低声音:“傅情,她是……我得替……照顾好,我承诺了他才放过我,否则我就进去背锅的那个……”
“你混蛋!”季妤婕回神,一个掌掴甩在姜震宇脸上,“你利用了所有人!”
姜震宇被扇得偏过头去,一声冷笑:“是,你可以指责我,总是这样,你在我面前,总像一朵不安定的云,季妤婕,我告诉你……”
砰。
□□砸在地面的声音。
姜宜一愣,继而意识到什么,猛然拽开房门,冲了出去。
傅情崴伤了脚腕,从楼梯口摔下,鲜血顺着她的脚蜿蜒而出。
姜宜表情一片空白,世界像是瞬间失去了所有声音,他看到姜震宇怒吼着扶起傅情,看着季妤婕一边拨打电话,一边朝自己挥手示意先回房间。
一个生命在眼前流逝,姜宜好像突然才发现,自己没那么恨傅情了。
为什么?
因为这个孩子随着她恶毒的诅咒消失了吗?
夜晚。
别墅空空如也,姜宜抱着膝盖,躲在阳台的窗帘后面不停颤抖。
“对不起……”
“对不起……”
“是我的错,我的错!”
“梅拾……”
姜宜不停的哭,不停的哭,哭道昏厥晕倒。
她是在病房里醒来的。
李阿姨发现姜宜昏倒,联系了司机和医院,市医院要负责她的手术,对姜宜的状态十分关心。
周儒正一身白大褂:“你再瘦下去,就不适合手术了。”
姜宜躺在病床上,目光愣愣看着窗户,冬日阳光并不刺眼,却照得她睁不开眼睛。
一个小时后,顾末来了,她推开门,将一束花放在姜宜的床头。
姜宜:“你怎么来了?”
“姑父跟我说的,”顾末局促坐在床边,看得出她并不喜欢这里,“别担心,你没有大问题,就是太瘦了,低血糖。”
姜宜闭上眼睛,眼底青黑,衬得她虚弱至极。
“什么时候出院?”姜宜问。
顾末:“吊完这瓶水吧,是营养剂。”
姜宜轻轻嗯了声,忽地,她说:“我要出国了。”
顾末一愣。
“你说,我走后,”姜宜自言自语道,“梅拾还能记得我吗?”
顾末扶着姜宜到窗边透风,姜宜要开窗,被她一手按下,“别,风太凉了。”
她只是低血糖,但住院部给姜宜准备了最好的房间,三楼视野开阔,可以看到医院正门,有一个渺小的,风雨无阻矗立在那里的人影。
“梅拾的妈妈。”姜宜说。
顾末垂头不语。
姜宜:“你猜她知道姜震宇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吗?”
顾末:“姜宜……”
姜宜侧身,苍白面颊浮现一个笑容,她屈指,勾着顾末的下巴抬起来,“我走了,你怎么办?”
顾末的瞳孔晃动,似乎在透过她看另一个人,语气小心翼翼,带着征求:“考完试,我会出国找你。”
“那梅拾呢?”姜宜问。
顾末表情一沉,所有忐忑一扫而空,变成暗藏在眼底的郁郁冷漠:“你担心她干什么?”
姜宜抿唇,喃喃:“我得让她记住我,永远的记着我。”
顾末冷漠看着姜宜。
病房门被敲响,郭袅推门而入,神情郁顿,眼下全是黑眼圈,“唷,有人?那我一会再来?”
“进来吧。”姜宜离开窗边,被顾末搀着回到病床上。
郭袅看着两人一笑,调侃顾末:“你就是上次来接她的那个吧,我远远在咖啡店看了一眼。”
顾末:“你好。”
“是爱情哦~”郭袅打趣,晃了晃手里的资料,“真好。”
姜宜一笑,没否认郭袅的误会。
顾末微微蹙眉。
郭袅最后确认:“在这聊?”
姜宜嗯了声,走到病房桌边给郭袅和顾末各倒了一杯水。
“理论上是可以的。”郭袅下决断,“但是,奉贤很大,与其这样,不如等待机会,等待第二颗合适的种子出现。”
顾末紧蹙眉心:“什么意思?”
“她不知道?”郭袅也看着顾末。
姜宜:“继续说下去。”
郭袅道:“三个月时间,如果腺体能在这个黄金发育期成熟,就可以冒险做胚芽移出手术。”
顾末愕然站在原地。
……
“你要冒险,将姑姑的腺体分给梅拾!”
郭袅离开,门关刹那,顾末便忍不住咆哮起来。
姜宜嗯了声:“是。”
“我不允许!不行!”顾末摇头,她不停后退,后脚撞到桌脚才倏地停下,“不行!姜宜!不行!”
顾末:“活人移植腺体的手术风险太大了!我!我不能允许!那是小姑的……”
姜宜:“我要你设法劝服周儒正为我们手术。”
“不可能!”顾末冲到姜宜面前,用力捉着她的肩膀,目眦欲裂,“你疯了!我不可能的!”
姜宜像一片浮在水面的叶子,她笑了,笑得花枝乱颤,说:“你不愿意,我就从楼上跳下去,让你和你小姑,永永远远的分开。”
顾末愣愣放开姜宜的肩膀,她仓皇退后两步,不可置信地看着姜宜。
姜宜笑着整理衣领,指尖下压,压住领口一截,露出她雪□□致,留有一条淡淡疤痕的脖颈:“我说到做到。”
“这是几年前留下的。”
“顾末,我不怕死。”
“也不怕一时半会死不了。”
顾末一脸恐惧的看着姜宜。
“如果我要的东西拿不到,你可能得想办法,捆住我的手脚,割掉我的舌头,不然我总会找到机会……一把刀、一支笔、一块石头、一面墙……”
砰!
顾末撞开病房门跑了。
姜宜耸肩,拢起衣领,冷然一笑-
手术一天天靠近,陈晓芳反抗的声音几乎从互联网上消失。
又过了两天,姜宜一直没再看到顾末,她已经从医院搬回家里,傅情住院,听说孩子保住了,但需要长期留在医院里。
姜宜也不清楚自己在想什么,她每天都在数时钟,数它走过了多少分针刻度,走过了多少时针刻度。
距离手术还剩一周时间。
姜宜给叶小妍打了个电话。
“小妍。”
叶小妍一愣,继而语气不善的问:“你有事?”
姜宜笑着说:“还有一周我的手术就开始了。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电话那头顿住,紧接着,叶小妍像一头咆哮的幼兽怒吼:“姜宜!你要不要脸啊!你居然还打电话朝我炫耀!你真不要脸,你去死吧!”
电话嘟嘟挂断。
姜宜一笑,等待两分钟,又给叶小妍拨了过去。
“叶小妍。”
叶小妍愤怒不已,她知道不该接这电话,去控住在接起电话的时候,极尽了所有污言秽语,痛骂了姜宜一顿。
等她骂过后,姜宜才淡淡道,“我还是喜欢梅拾,我决定等手术成功,再把她追会来。”
“……”
叶小妍显然愣住,反复从没见过姜宜这样无耻的人。
姜宜:“只要我哭一哭,梅拾就会原谅我,我那么好的人,她那么喜欢我,怎么会拒绝呢?是不是?”
“唯一的后患,可能就是她会被顾家和姜家的长辈刁难,但那又怎么样呢?我只要我开心就好了,只要我伸出手指勾一勾,姜宜就会像狗一样……”
“啊啊啊啊!”叶小妍彻底崩溃,她对着手机咆哮怒吼,脑海里全是那天中午,姜宜和梅拾脖子上的吻痕。
她摔了手机!
为什么要喜欢姜宜,你就这么喜欢犯贱!
叶小妍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梅家的,但等她回神,就看到了给客人称水果的梅拾。
陈晓芳推着电瓶车出来,和梅拾打完招呼,便载着身后一堆横幅和传单出发了。
等陈晓芳离开,梅拾嘴角的笑容才渐渐变得苦涩,久久凝望着陈晓芳远去的背影。
「生气吗?」
手机震动。
叶小妍低头,是一个陌生号码的来电,但只瞬间,她就判断出了码号后的主人。
她恶狠狠的戳点手机,想要姜宜拉黑。
「我有一个办法救她,需要你帮我。」
叶小妍一愣,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反复确认了短信内容后,她拿起手机,回拨给了姜宜。
“你什么意思?”
姜宜在轻笑,轻佻到漫不经心,“我知道,手术三个月后,还会有一颗种子运回国内。”
叶小妍心底一跳。
姜宜:“你不想帮帮梅拾吗?”
“你有什么目的?”这一刻,叶小妍无比的冷静。
姜宜:“手术失败这件事和我无关,成功的话……”
“成功的话,梅拾就是你的狗了,是吗?”叶小妍冷冷道。
姜宜:“我需要你为这件事保密。”
叶小妍愣住。
梅拾系好塑料袋递给客人,余光里,她觉得自己看到了什么,侧目看去,人潮往来间,什么也没有。
第56章
手术倒计时第六天。
校园论坛上, 叶小妍发布长贴,半个小时后,该贴因为不明原因违规, 被校方管理删除。
叶小妍重新编辑发送,发送编辑,编辑发送, 如此几次后,账号被封禁。
她没有气羸,在梅拾的后援群里发送了高度雷同的内容。
后援群一时一呼百应,至少有三分之一的人响应了叶小妍。
叶小妍开始筹备一切所需的东西, 跑印刷店, 跑广告公司,去银行察看账户上突然多出的几百万。
她哆嗦的看着那串数字,飞快的退出系统, 收起银行卡,快步离开银行。
群里聚集近两百人, 风声不可控的泄露。
第五天,这件事被校方知道。
所有老师家访。
叶小妍被扇了一巴掌。
所有东西被暴怒的父母毁于一空。
“不好意思……”晚上,叶小妍肿着脸,给姜宜打了电话,“两天我就搞砸了。”
姜宜低低一笑:“没关系,本来也没把希望寄托在你身上。”
“你什么意思啊!”叶小妍大吼,“都怪你!我长这么大第一次被我妈打!疼死我了!”
“群还在吗?”姜宜问。
叶小妍没好气道:“已经被强制解散了, 校方还出来通报, 烦死了, 我要是被记过怎么办?”
姜宜笑:“国际学校,不会连这点气量也没有, 为什么阻止你们,只是家长施压罢了。”
叶小妍不懂。
“不会记过的,”姜宜说,“我先挂了,明天还要去抽血,再见。”
“姜!姜宜!”叶小妍突然叫住姜宜,“真的还有第二粒种子吗?你为什么这么做?”
姜宜笑:“小妍,如果你能有幸遇到一只可爱但有些乖觉的小狗,她依赖你,对你的忠诚无可计量,那我觉得,主人为小狗的乖觉埋单,不是应该的吗?”
“你喜欢梅拾……”
“我也不清楚,但她是特别的,我在想,会不会有人永远记得我,怀念我,”
叶小妍攥着手机:“你的比喻真恶心。”
“但是很恰当。”姜宜一笑。
“我妈要没收手机了。”
“好好休息,多谢。”
“……”-
倒计时第五天。
顾末来找姜宜。
姜宜抬头,一双漆黑瞳孔冷淡看着顾末。
顾末咬牙说:“我试过了,失败了。”
姜宜给顾末倒了一杯水,“你怎么说的?”
顾末:“我求他,如果他不同意,我会、会失去你。”
姜宜忽地一笑,笑到双肩颤抖,她收回递给顾末的水杯,自己猛灌了几口,才压制住急喘的笑声:“顾末……哈哈哈……”
顾末:“……”
“你这样当然劝不动了。”姜宜一双眸子清亮亮地看着顾末。
“顾末,你得知道,你姑父最想要的是什么。”
“是什么?”
姜宜撑着脸颊:“名利。”
顾末一愣。
“我父母马上就会离婚,到时候我会拒绝他们的监护权,我会拥有是否选择手术的自主权,我可以自己签署手术知情同意书。”姜宜起身看着顾末。
顾末愕然。
姜宜说:“我也会劝服陈阿姨,梅拾的手术知情书,会由作为母亲的她亲手签订。”
“他会同意的,这是一桩当事人全然知情同意的手术,和他毫无干系,失败了很正常,成功了会发生什么?”
“一个会写进医学史的机会,你姑父会放弃吗?如果他会的话,就不会违背承诺,把腺体运回国,再黑箱掉梅拾的机会。”
她字字珠玑,仿佛看透人心,顾末愕然,想不通一个家境优渥的女孩怎么会考虑到这么周全,缜密到让人害怕。
“你去吧,好好谈谈。”姜宜对顾末说,“大家都会得到自己想要的,包括你。”
顾末怔住。
“也不必担心被姜震宇报复,他现在自顾不暇。”
手术倒计时第四天。
叶小妍被锁在家里,正百无聊赖的玩贪吃蛇,突然一块裹着纸的石头从窗户被精准的投了进来。
叶小妍吓了一跳,赶紧骨碌的爬了起来,跑到窗边,“那个不长眼的来招惹你叶小姐!你——”
朱祈跨坐在自行车上,朝楼上叶小妍咧嘴一笑,朝她晃了晃手里的石头,在嘴上做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骑上自行车走了。
叶小妍一愣,爬下窗户,迅速捡起地上的石头,拆下上面的纸。
「傻逼叶小妍,就说了你带领的迷妹不靠谱吧,这事啊,还得靠我们。」
——高三三班全体学生。
刹那,眼泪模糊了双框。
是了……她都发在论坛上了,这群人怎么可能没看到?
叶小妍用力吸吸鼻子,跳下床,猛作了几个深呼吸,不停给自己加油打气,伸出脑袋,不行……装傻了怎么办?
右手?
不行,还有半个月开学,要考试的。
左手?
不行,还要按卷子的。
叶小妍看了眼自己的脚,深呼吸,爬上床反复思考角度,最后闭着眼睛往下一倒。
两分钟后,叶小妍张嘴嚎啕起来:“妈——”
叶母听见哭声,立刻拿锁开门。
“你是有多笨啊!下个床都能把脚崴了!老叶!快送你女儿去医院!”
兵荒马乱-
手术倒计时,第三天。
姜宜来医院看望傅情,为了不影响孕妇情绪,她只隔着窗户看了看。
傅情躺在床上,非常虚弱,那个六个月的早产儿几乎只有成人巴掌大小,听说要在保温箱里呆很久很久。
傅情的情况非常糟糕,姜震宇不得不花大量的时间安抚omega。
“omega这么脆弱吗?”姜宜问。
季妤婕闻言冷笑:“有人疼,自然是脆弱的,但没人来,也死不了。”
姜宜侧目看着母亲。
季妤婕抱着姜宜,“一一,你是妈妈最后的倚靠了。”
姜宜嗯了声,突然说:“但我想晚点离开。”
“当然了,”季妤婕道,“总不能耽误你高考这么重要的机会,你放心吧,你爸还能撑一段时间,立案审判到出庭,也需要时间的。”
“等你考完试,咱们就可以申请国外的学校了,这些糟心事,就和咱们母女没关系了。”
“奶奶呢?”
姜宜仰脸望向母亲。
“咱们能把奶奶一起带走吗?”
季妤婕沉默。
姜宜:“我要奶奶,否则我不会离开。”
“行,妈答应你。”
“谢谢妈。”-
手术倒数第二天。
姜宜接到电话,“叶小妍。”
叶小妍:“哼!”
姜宜:“你被放出来了?”
叶小妍看了眼自己贴着膏药的脚,哼了声,“当然了,你以为都像你吗?弱的要死。”
姜宜:“唔。”
“我办好了。”叶小妍说。
姜宜:“好。”
“你、你这么平静?”叶小妍无语,“你就不能激动一点吗?!”
姜宜:“哇,你真厉害。”
叶小妍:“……神经!”
“虽然耽误了两天,也耽误了很多事情,但是!幸好!我有了很多帮手,所以你安排的那些事,我都办完了!”
姜宜弯起眼睛,她今天已经搬进医院,病房里的电视机很小,正播放着晚间新闻。
叶小妍:“我第一次这么花钱,感觉挺不真实的。”
姜宜:“哦,你有没有私吞?”
“……”
“我私吞你大爷!”啪,电话被叶小妍挂断。
姜宜放下手机,拿过床头的一盘葡萄开始吃,一边吃一边笑,新闻没什么好笑的,但叶小妍说的话,确实是个好消息。
距离手术时间还剩一天。
周儒正走进病房。
姜宜:“周叔叔。”
周儒正冷淡看着姜宜:“感觉身体怎么样?”
姜宜朝周儒正一笑:“挺好的。”
周儒正替姜宜检查过身体,说了些医嘱便离开了。
人走后,顾末焦急走进来,“你们谈过了?”
“没有。”姜宜说。
顾末:“为什么……”
姜宜打断顾末:“谈判意味着要露出底牌,谁张嘴谁就露了先机,我得等周叔叔先开口。”
顾末:“你……”
姜宜仰首:“怎么了?觉得我心计重?”
顾末犹豫片刻,低低摇头,“我会继续劝他的,你千万,千万要好好配合手术。”
“知道了,”姜宜道,“叫你找的人呢?”
顾末:“马上就来,最近医院戒严,不准记者来往,可能要花点时间才能混进来。”
说着,病房们被叩了两下。
郭袅带着一个身穿便服的人走进来。
“人给你带进来了。”郭袅说。
姜宜:“谢谢。”
“帮我把门带上。”姜宜朝顾末说。
顾末点头,知道这是不让她听的意思。
记者有些紧张,忍不住搓掌,拿出手机,“独家爆料,你……你有什么要说的?等等啊,机子带不进来,咱们只能将就手机了。”
姜宜:“您想问什么都可以,我知无不言。”
记者双眼一亮:“真的?!”
姜宜嗯了声,“但我有一个要求。”
记者:“什么?”
“这些内容,要在我手术之后发表。”姜宜说。
记者愣住:“啊?”
姜宜:“否则不予授权,我会坚持追究责任,这是采访,望您知悉。”
记者:“……好!”
“开始吧。”
谈话一直持续到深夜,记者离开时,天空正好下起大雪。
—
距离手术只剩最后一天。
早晨,梅拾拦住陈晓芳,“别去了。”
陈晓芳已憔悴得不见人样,这几个月,她脱发失眠,眼见希望到手又落空,心情力气被一点点蚕食,整个人都呈现出一种病态感。
陈晓芳:“别拦着了,几天几个大医生都到了,说是明天要一起围观手术现场,我得去看看。”
“行吧。”梅拾点头,“那我跟你一起去。”
手臂被蓦然攥住,陈晓芳瞪着梅拾,“你去干什么?”
梅拾:“人多力量大。”
“可是、可是……”陈晓芳犹豫起来,“你学校那边,怎么办?”
梅拾充耳不闻,拖出电瓶车,自己跨上,一拍后座,示意:“走吧。”
陈晓芳:“……”
梅拾:“要么一起去,要么一个都不去。”
片刻后,母女两出发,前往市医院。
横幅刚刚挂好,就被蹲守的保安一把扯掉带走了。
梅拾要理论,被陈晓芳拽着袖子安抚好,“别和他们闹,咱们就在这守着,他们敢收传单和横幅,但不敢打人,来,坐着。”
一道闪光灯亮起,梅拾被闪的侧脸避开。
“梅老板!”一个三班的学生汽车路过,“你也来了啊。”
陈晓放紧张的看着梅拾,她害怕,她知道女儿在学校人气高,那种被拱卫而出的恣意是少年人最在意的。
她怕在女儿看到任何窘迫和难堪的表情,其实也在怕,拍自己呕心沥血的抵抗换不来任何结果。
“唔。”梅拾简单应了声,一把揽住陈晓芳的肩膀,朝那同学说,“还拍吗?”
陈晓芳一愣。
跨坐在自行车上的同学也是一怔。
梅拾抖开传单,竖在身前,微微一笑:“拍好看点,不怕死就帮我发到网上去。”
同学:“好嘞!”
梅拾搂紧陈晓芳,对着镜头粲然一笑。
第57章
手机响起来, 梅拾把喇叭递给母亲,走到一边去接,“是补课的学生, 忘记请假了。”
“喂。”梅拾语气轻松。
姜宜:“喂。”
两道声音静默。
片刻后姜宜一笑:“来看望我的?”
梅拾扑哧一笑,“我来负隅顽抗。”
“知道没有可能改变结果还来?”姜宜站在窗户边,视野里, 陈晓芳惯常呆的地方多了一个人影,她不用想,就知道是梅拾。
梅拾:“总不能什么都让我做,她已经够累了。”
姜宜低低说:“我也很累了。”
梅拾沉默着。
“你不能说点好听的吗?”姜宜问。
梅拾说:“提前恭喜你, 手术成功。”
姜宜心底一颤:“是真心话?”
梅拾垂眸, 眼底蕴着温柔水色,“难道你想让我诅咒你?”
姜宜扑哧一笑。
梅拾问:“种子是omega吗?”
姜宜嗯了声。
梅拾:“恭喜你,即将成为一个健康的omega。”
“是。”姜宜的声音含着笑意, “手术成功后,我就能和alpha恋爱, 享受生活,毕业之后再生两个乖巧的宝宝,幸福美满的活到八十岁。”
“那我先祝你和未来老公或者老婆百年好合。”梅拾依旧在笑,但攥着手机的指骨洇出了骨白痕迹。
姜宜绷紧下颚,怒意在胸腔翻涌,她努力克制,扬起声音:“可惜了, 你只能止步在三十岁。”
梅拾:“谢谢你的风凉话。”
“幸好是我活下去, ”姜宜嘟囔, “不然只要一想到,你手术成功后, 可以见闻见alpha的信息素,会被alpha吸引,和他们恋爱结婚,我会嫉妒得都不好看了。”
“你知道为什么吗?”姜宜问。
梅拾从容问:“为什么?”
姜宜:“我也不知道。”
梅拾:“……”
“祝你一切顺利。”梅拾说完这句话,掐断了电话,她坐回石阶上,拢紧外套打了个喷嚏。
从早晨坐到晚上,就像陈晓芳说的,临近手术前夕,确实有大大小小的医生来到市医院,等待学习明天的手术。
但,人走的偏门,低调进出,连记者都没有招待。
梅拾接受了零星几家小媒体的采访,不知道几家有影响力的媒体是否被提醒过,总之,基本又是一无所获的一天。
母女两披星戴月回家,沉默的进屋,陈晓芳在关门的刹那,突然崩溃,坐在地上哭出声。
梅拾垂眼,低声一叹,过去将妈妈搂进怀里,“妈,还没到山穷水尽,哭什么?”
“我、可我没办法了……”陈晓芳哭得像个孩子,“我得罪了姜家,你最后的希望也没了!小拾,我错了,妈妈错了……”
梅拾摇头:“你没错,你没错……”
夜风呼啸,这一夜开始,雪下得尤其大。
密匝倾洒,一夜过去,就紧紧覆满了整个大地。
梅拾依旧在早晨五点开门,摆货出货,忙到七点正式开张,送完早市第一批客人,快九点的时刻关门去给学生上家教课。
奇怪,梅拾看着街对面的小书店,炒股的老板今天怎么还没来开门?
“妈。”梅拾敲响陈晓芳的房门,“你醒了没,我去上课了,你来看着摊子?”
“妈?”梅拾拧开房门。
陈晓芳的卧室里空无一人。
梅拾一愣,继而转身,飞快下楼,果然没见到家里的电车。
她迅速收拾好摊子,拉上卷匝门,拦下一辆出租,“去市医院。”
司机看眼路线:“那边今天堵车严重,绕行可以吗?”
堵车?梅拾眼皮一跳,“好,可以。”
出租车上过桥,掉头,开向市医院。
梅拾拿出手机,现是给陈晓芳打了电话,没人接,再点进微博查开同城热门,根本不需要看同城消息。
一个黑红的爆字,就挂在微博上。
#市医院学生游行,试图叫停手术。
梅拾瞬间呼吸急促起来。
她点进话题。
照片……视频……一张张熟悉的面孔……来自市区二中高三三班。
“你们……”
梅拾揩掉眼角泪珠。
“真是太胡来了。”
-
“热搜撤不下来。”医院内,姜震宇的助理为难看着几人,“撤下来,就有人再买上去。”
“怎么办?”季妤婕,“事情不是已经处理完了吗?怎么会又突然爆发的?”
顾末攥紧拳头:“手术不能耽误。”
“说得没错。”周儒正大步而来,他已经换上一身手术所需,“病人呢?”
“已经进手术室了。”
周儒正点头,“你们不用担心,停了手术反而显得我们心虚,我有办法解决的,稍安勿躁。”
季妤婕脸色凝重的点头:“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周儒正颔首,深深看了眼顾末,走进手术室。
姜宜躺在手术台上,护士为她滴上麻药,她的意识开始模糊,却仍然坚持着等着周儒正进来。
周儒正在一旁做完无菌处理,走到台边。
护士说:“病人一直没睡。”
姜宜知道周儒正来了,低声说:“我刚才,进来前,听见了好大的声音。”喧天的反对声音,可惜她没亲眼看到那个阵仗。
周儒正深呼吸,保持着自己的冷静:“一一,是叔叔低估你了,你说的那件事,成交。”
姜宜一笑,满意的闭上眼睛睡去,临睡前,她在想,是你低估梅拾了,你不知道那是多么好的一个人。
不然,不会有这么多人愿意帮她。
-
市医院门口。
一群面庞稚嫩的孩子手腕着手抵抗着保安的推搡。
记者云集在此处。不断拍摄这群倔强的小孩。
“请问……”
“请问你大爷啊!”朱祈认错人,误把记者认成保安,一脚踹在后者腰子上,“对omega还下这么重的手!”
叶小妍下巴快掉了,错愕看着朱祈踹开记者,“朱祁,你这个傻逼,那是记者!”
朱祁:“……”
“傻逼啊!!!!”
推搡的混乱里,朱祈一边抵抗,一边扯着脖子解释,“我我我,我这不是看着他拽你胳膊肘了吗?你个瘸腿的!你说你还来凑什么热闹啊?”
叶小妍在混乱里接起电话,“什么?又被撤了?给我买上去,你们家还有多少水军?艹你大爷,必须买上去!老娘有的是钱!”
陈晓芳像只老母鸡,拦在三班几个omega面前,“别动孩子,我叫你别动!再来我发疯了!”
“啊啊啊啊!”
现场混乱堪比一瓢水泼进油锅里。
起初整齐有序的前横幅,扬高帆、游街喊口号,还有阵型已经不见了,全被踩在脚底,三班所有人遇到来赶人的人保安,群架一触即发。
“被扯,被扯我头发啊!”保安惨叫。
体委大喊:“踹他小鸡鸡啊。”
“啊?”一个男omega娇羞尖叫,“不不不不,不好吧。”
保安:“……”
“去你妈的,”体委一把拽开男omega,继而朝保安身下一踹,“老子来!”
“哎,哎……哎呀!我的腰!”书店老板腰上被人拐了下,回头怒骂,“再来一下我就躺下了!我都五十多了!”
“……”
终于,阵型被撕破,保安要将众人带走,一阵机车轰鸣声驰过,一群长腿alpha快步冲过来,将保安扯走,护住omega。
“啊啊啊啊啊!”omega们闭着眼睛,扬着手在空中乱抓乱晃,意图乱拳打死老师傅。
“是我!”宋媚差点被抓花脸。
叶小妍:“自己人自己人!宋老板来了!”
“阿姨,先离开这里!”
出租车停靠,梅拾拽开车门,扔下两张纸钞,跑过来大喊:“快走,警察来了!”
哗啦,人群散开。
梅拾:“分开跑,跑不动的上车!体训队的自己想办法!”
体委:“……我靠啊!”
梅拾一笑,抬手和他对拳,“一会见!”
“服了你了!体训队的!愣着干嘛?跑啊——”
众人作鸟兽散,唯有现场记者记录下一幕幕。
……
警察局。
犯人是晚上落网的。
一排几十个年轻人,还有两大人,其中一个是还是警察局的熟面孔。
“你们……”
“你们要我怎么说你们啊?”
陈晓芳低着头:“又见面了,警官。”
老局长:“……”
陈晓芳悄眯眯抬眼:“那要么,还是批评教育?就,孩子们也我来教育?反正词我都背熟了……”
“噗!”梅拾笑出声。
一时间,整个警局里全是哼哧哼哧的笑声。
“笑什么笑!给我都分开站!通知你们的父母来教育!省得我废口舌!”
父母才是王牌,一时间,所有嬉皮笑脸的小脸全都跨了下来。
半个小时后,父母家长到了警局,少年意气全化作了小珍珠,啪嗒啪嗒湿了警察局的整个地板。
调节室三米长的桌子,边边脚脚,没一个地方被放过,全是挤着写保证书的,
宋媚烟瘾犯了,在身上摸来摸去,最后气的一摔笔,“妈的,我都开始混社会了,怎么还要写保证书啊!”
众人:“……”
梅拾咳嗽一声,“要么,我帮你写吧。”
宋媚将自己的纸笔推到梅拾面前:“好好写。”
“妈妈的好女儿,你帮妈写吧。”陈晓芳在一边幽幽道。
“梅老板,我的呢?”朱祈凑过来。
叶小妍凑过来:“我的呢?”
体委:“我的呢?”
梅拾:“…………”
第58章
晚上, 天空满是星子。
悬在深蓝的幕布上,似乎一眨一眨的盯着梅拾。
同学们都被家长接回去了,陈晓芳朝每一个家长都点头哈腰, 不住道歉,让他们别教训孩子。
梅拾站在旁边,谢谢每一个今天到了的人。
体委:“这有什么?梅老板, 你卷子写完了吗?”
梅拾了然:“回去拍照发给你。”
话音刚落,体委就被揪着耳朵压走了。
惨叫求饶声此起彼伏。
送走最后一个人,梅拾双手进羽绒服外兜里,“谢了, 你不需要我送了吧?”
“……”
宋媚深深看了眼梅拾, 目光停留在她眉眼之间,问:“一颗种子要多少钱?”
梅拾一愣:“啊?”
“我会给你找到种子的。”宋媚哑声道,攥紧车钥匙大步走了, “下次有事依旧打电话,随叫随到。”
梅拾沉默地看着她背影。
陈晓芳蹭过来, 小声说:“宝儿,虽然媚丫头不错,但妈妈还是希望你找以后找个正规职业的。”
梅拾额角滑下三根黑线:“您在说什么?”
母女两结伴朝外走。
陈晓芳说:“媚丫头那好赌的爹,这么多年虽然一直没回来,但始终施是个隐患,我是担心你。”
梅拾偏头扫了眼陈晓芳,忽地一笑, 即便宋媚为她做了这么多, 在陈晓芳眼里, 涉及女儿终身大事,还是忍不住挑拣几句。
“那怎么办?”梅拾反问, “她刚才说要给我找种子,我答应了,等她找到种子我们就结婚。”
陈晓芳一拍双手:“好啊!妈妈举双手双脚赞成!”
梅拾呛了一口气,不住咳嗽。
陈晓芳笑笑:“没有什么比活着更大的事了。”
是啊,活着才是最大的事情。
“你放心,”陈晓芳故作轻松朝梅拾说,“还有五年的时间,妈妈会让你做上手术的,这次失败了还有下次嘛。”
梅拾一笑,她就知道,那些报告单只要落进陈晓芳手里就瞒不足了。
腺体病患者平均寿命是三十年,梅拾的情况从去年突然开始恶化,激素指标直线下落,没有任务预兆,一声劝她早点考虑出国寻找手术机会的时候,就已经在隐晦提醒了。
所以梅拾藏报告,不想然陈晓芳知道,她的人生极有戛然在25,但陈晓芳早就知道了,所以她上门去姜震宇。
所以她着急找医院要一个说法。
夜风拂过,梅拾轻轻嗯声:“我相信妈妈。”
陈晓芳眼眶一红,她飞快眨眼,转身大步冲在最前:“快点快点!该回去了!明天妈去进货!工作!”
梅拾一笑,刚要拾步追上,手机嗡声振动起来。
叶小妍。
梅拾滑开接过。
“梅老板!你快看微博!”
梅拾点开微博,微博前一页的热搜全是有关这次市医院手术的,梅拾被第一条爆吸引了目光,动手点进去。
是一段音频。
音频自动播放,姜宜清澈的声音从里传出。
记者:“马上要手术了,激动吗?”
姜宜:“当然了,手术成功我就可以和普通孩子一样健康,当然开心了。”
记者说了句恭喜,就姜宜术前感受和体验询问了很多。
姜宜彬彬有礼的一一回来。
记者:“好了,问题问完了,就到这里吧。”
“啊——”姜宜的声音长呼一口气,问,“录音笔关了吗?”
记者:“关了。”
姜宜笑:“这可太难了,哎,我装的还好吧?”
“非常好,”记者佩服道,“特别是感激周医生给你这次机会的时候,我都差点看哭了。”
姜宜一声冷笑。
“对了,”记者突然问,“我看那个患者的母亲好像每天都来,听说她的女儿和你是一个学校的?”
姜宜认为采访已经结束,语气冷淡,“每天都来,不过有什么用呢?手术机会还是到了我的身上。”
“是啊。”记者附和。
姜宜语气很淡,没有故作傲慢和讽刺,是明知一切结果的笃定和轻松,她也不需要再讽刺陈晓芳,因为俯视一个普通人,在她生命里已经是习惯了。
她似乎起身走到了床边,看着楼下那个渺小的黑点。
“她的抗议,没有结果。”
“你会后悔吗?”记者突然问,“因为抢走另一个人活下去的机会。”
“注意你的用词,陆记者,”姜宜似乎微怒,“我没有抢走任何人的机会,这本来就该是是我的机会。”
记者沉默下来。
良久,姜宜疑惑问,“你还不走?有事吗?”
记者说:“我突然想起来,忘记录开场了。”
滴一声。
是录音笔重新启动的声音。
“请问您姓什么?”
“姜。”
“名字呢?”
“姜宜。”
“您和市优秀企业家姜震宇是什么关系?”
“……”
姜宜目光缓缓暗下来,在这段良久无声的沉默了,听音频的人似乎能体会那种紧张对峙的感觉。
“陆记者,我希望你只携带了这一只录音笔。”是笔被人夺走的声音,紧接着姜宜将整个采访完整听了一遍,确认之后删掉了刚才录的开场,把笔扔还给记者,“你可以走了。”
音频到此结束。
而后面的黑屏里,是作者本人的配文。
「出病房后我被人拦住,两个保镖把我架进厕所,搜了我的全身,她非常警惕,可能已经意识到了什么,但职业敏感度令我习惯了做多手准备,离开病房前,我将真正记录有完整录音的录音笔扔进了病房厕所垃圾桶。」
「等手术开始后,清洁员清理病房,会将住院部收纳到的垃圾统一运输到一个地方,等待垃圾车来收走。」
「我很抱歉这个时候才录音公布,现在已经距离采访过去三十个小时,手术开始十个小时,我找到录音笔的半个小时后,在垃圾堆埋处匆匆剪辑上传。」
「我只是想告诉那个冷漠俯视普通人的女孩,和与她一样自认为上层的人,告诉他们。没有一句抗议是无用的,就像今天上午游行的那群孩子,他们发出的每一句声音都像一片片雪花,看似温柔无力,却能覆盖整个城市。」
热搜榜1#没有一句抗议的声音是无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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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一片雪花的抗议是无用的,我想成为那片无用的雪花。」
「我想成为那片雪花。」
「我想成为那片雪花……」
几乎所有转发都带上这句话。
“小拾?”深夜了,茂密枝叶下,陈晓芳走出很远才发现梅拾没有跟上来,她慢慢走回来,看着路灯照亮了梅拾身周的每一片飞雪。
陈晓芳疑惑道:“下雪了,还不回家愣在这儿干什么?”
飞雪将梅拾笼罩,一片片温柔环绕着她,像这个世界加诸在这个女孩身上的每一点善意。
一点一点,终将覆盖整个城市。
梅拾抬头,忽地一笑:“是啊,下雪了。”-
种子移植手术持续了十个小时。
手术成功,姜宜还没醒,市医院已陷入一场雪崩似的舆论风波中,陈晓芳靳三个月风雨无阻的抗议声音终于在此刻被传递而出。
媒体和各大网站、知名博主和网红纷纷转评话题:#一片温柔的雪花
话题不久崩掉。
新话题#我愿意成为一片雪,又被网友火速带上热搜。
背后的手不停撤,自然有无双手再次把它送到公众的面前。
这一次,无数的普通人势必要打烂资本家恶毒的嘴脸。
“她会被毁了的。”
“她会被毁了的!”
季妤婕站在医院咆哮。
“姜震宇都怪你!”
“必须马上出国!必须马上出国!”
姜震宇垂头站着,“手术后需要不定期的检查……”
“我带她出国后一样可以!”
姜震宇目光复杂的看着季妤婕,突然说:“我没有安排记者采访,我问过周儒正的助理,医院方也没有安排这个记者,你觉得这件事,是谁做的?”
季妤婕一愣。
姜震宇冷哼,“你生了好女儿,比咱们两都聪明,都能豁出去。”
“为什么……有什么理由?这……”忽然电光火石间,季妤婕想起在姜家别墅见过的那个女孩,姜宜吻住那个孩子,很眼熟,她似乎在哪里见过,她绞尽脑汁,终于想起,昨天她来医院看望姜宜时,在门口见过梅拾和陈晓芳。
女孩坐着打瞌睡,手边支着喇叭,横幅和传单都写着要求院方还她公道的字眼。
季妤婕匆匆一瞥,没放在心上。
现在想起……
“你是说,一一和她商量好了?还是说,她是为了另一个人?”
姜震宇冷声道:“与其阻止手术开始,不如让手术顺利进行,将民意的怒火推倒最顶点,你知不知道,周儒正说,一一要求他配合自己在三个月后,再做一次胚芽手术。”
“儒正告诉了我,我没放在心上,一个小丫头异想天开罢了。”
“可是现在,要是没有这场手术,民怒会持续多久谁也不知道!”
季妤婕一头混乱,“我、我带一一出国,这样只要不出现,互联网很快就会失忆忘记这件事!”
“等她恢复,我们已经领了离婚证,即时她已经十八,你猜测你的女儿在自助选择监护人那一栏会填什么。”
季妤婕浑身一震,不可置信的看着姜震宇:“你、你说什么!你什么意思!”
姜震宇始终冷静:“周儒正说,为了推动手术顺利进行,她会选择自主监护,她已经十八,按照法律,她已经是一个自由人,重大手术可以自己签名。”
“手术……成功率是多少……” 季妤婕不确定问。
姜震宇沉默半晌,说:“失败成功率55开。”
季妤婕表情瞬间空白,双膝一软,贴着墙根跪倒在地。
“很快,你的身份还有我的身份都会暴露在大众里,”姜震宇低声说,“你最近不要参见任何活动了,避避风头吧。”
拐角处,顾末站在墙后,怔愣盯着自己脚尖。
术后病房里,麻药过劲,姜宜慢慢睁开眼睛,她愣愣看着天花板,想不起自己现在在什么地方。
麻药令她意识和记忆混乱,脑海里闪过了画面,和爷爷奶奶相依为命的日子,从很小开始每个月守在电话前等待那通不固定的电话。
“爸爸妈妈很爱一一的。”奶奶笑着说。
姜宜问:“真的吗?”
这个问题,她从很小很小的时候问到长大,问到她终于被接回父母身边,问到谎言不攻自破。
问到……
直到另一双眼睛看着她。
那个人说她会无知无耻的偏袒她。
即便自己抢了她的东西,还是愿意无知无耻的偏袒她。
“恭喜你。”护士小姐推门,意外姜宜提前醒了,笑着说,“手术成功了。”
姜宜笑了笑:“谢谢。”
第59章
“姜叔叔!”
“姜叔叔!”
顾末大步走出来, 追上正要坐车离开的姜震宇。
医院大门外挤满了来采访的记者,姜震宇还有周儒正的车早就在蹲点范围内,他只能从地下电梯转货梯, 不行到几百米外的公用停车坐另一辆车离开。
姜震宇转身,在雪里分辨出是顾末,“顾末?这么晚了, 你还没回家?”
顾末摇头,“我一直在,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姜叔叔!胚芽手术可以阻止的!”
姜震宇平静地看着顾末。
顾末急切道:“只要你和阿姨不离婚!你们就依旧是姜宜手术签字的第一同意人!这不是危重手术!是胚芽捐赠手术!是需要直系亲属知晓认可的!”
顾末大声道:“这是风险手术, 病人有可能因为腺体被破坏引起靠近腺体的小脑偏瘫, 这会影响她日后的自理能力,所以术后危机会转嫁到家人身上,只要你们态度强硬, 是完全可以阻止手术的。”
姜震宇一言不发。
顾末说:“只要你们不离婚就可以了啊!”
顾末的声音越来越小:“只要你们不离婚就行了……”
许久,风雪越来越大, 顾末肩上积了薄薄一层的雪。
姜震宇冷漠道:“说完了?”
顾末愣住,一股凉意从脚底直蹿上心头。
“小末,这场手术已经到了不得不做的程度。”姜震宇看了眼腕表,坐上司机拉开车门的后座,朝顾末嘱咐,“早点回去,不然你爷爷该担心了。”
汽车扬长而去。
顾末愣在原地, 整个人如坠冰窖。
大雪纷扬, 顾末什么都不看清, 雪花落在她脸上,再化成水, 等她回到病房,已是一身狼狈。
“出去淋雪了?”姜宜躺在病床上,收回看向窗外的目光,“什么感觉?”
顾末坐在姜宜两米外的椅子上,她不想隔得太近,免得寒气影响到刚刚手术结束的姜宜:“挺冷的。”
姜宜唔了声。
“你是在试探吗?”顾末突然问。
姜宜转头:“什么?”
“利用所有人,试探自己在她们心中的份量?”顾末说,“故意考低分,想让季阿姨和姜叔叔注意你。”
手术后的姜宜还有些虚弱,但她看起来似乎心情很好。
顾末:“利用梅拾,也是为了试探你自己在父母心中的份量,发现梅拾喜欢你,你就用我,试探自己在梅拾心里的位置。”
姜宜唇边的笑容扩大,顾末说的没错,所以明知自己和顾末关系暴露后,梅拾已经得知真香后,她还是会不依不饶的黏着她,梅拾每一次超越理智的动情都让她无比的兴奋。
她喜欢梅拾脸上动摇挣扎的表情,更喜欢她每次放完狠话说不行后,还是为她动容的无奈。
顾末:“这是你的最后一张牌吗?”
“用一个手术机会,逼迫父母做最后一次决定?”顾末道。
姜宜唇角弯着。
“百分之五十的失败率,失败的后果你想过没有,真的值得吗?”顾末几乎哀求的询问姜宜。
不值得吗?姜宜看着顾末:“这是最后一次。”
“更是唯一一次,”顾末强调,继而苦笑,“就连我也……”
姜宜用自己设局,算计所有人,算计梅拾的真心、算计父母的真心、算计自己的真心。
所有人都被她揭开了血淋淋的一面。
自己爱小姑,所以无论如何,只要姜宜答应和她在一起,她愿意为她去求周儒正做这次手术。
但她没料到姜宜还策划了一场舆论事件,用自己设局,逼迫所有人。
姜宜算计父母,是离婚,还是选择她的监护权益和手术知晓同意权。
算计梅拾,在夺走她生的机会后,那个女孩,会不会恨她弃她。
在这场以爱情、亲情为注的豪赌中,自己失败了,姜震宇和季妤也失败了,梅拾也输了。
梅拾失败了吗?顾末按住额角,不,梅拾应该不知道这件事,但……
“你怎么确定梅拾会接受手术?”顾末问,她猛然摇头,忽然明白了什么,“你去找了陈阿姨,她答应了!”
梅拾不知道真相!姜宜告诉了所有人,唯独瞒着梅拾!
“你知道吗?”姜宜看向窗外飞雪:“她昨天,还祝我手术成功。”
顾末怔愣,原来这场豪赌,梅拾是唯一的赢家,那枚胚芽,是姜宜心甘情愿让出去的。
“你答应了郭袅什么?”顾末觉得不可思议,这些事,竟然是姜宜办到的。
姜宜:“对于医学生来说,一个手术名额就足够驱动她做所有事了。”
顾末一愣,继而仓皇一笑,她仰头,抬手遮住面颊,“何苦呢?一一,你最后能得到什么呢?”
这场手术后,郭袅的论文会顺利通过,如期毕业,参与一项国内重要手术也会给她的履历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周儒正回国,名声经过一起一落,三个如果手术顺利,他会是国内腺体病的头号专家,名声地位水涨船高。
那个记者,成功从一个无名小记者化身正义使者。
梅拾能获得新生,那个破败的小家会蒸蒸日上,父母离异,各奔东西,也将展开各自的新生活。
那姜宜获得了什么呢?
“我想要她记着我。”刹那,顾末脑海里闪过姜宜曾经看着梅拾说过的这句话,还有人能阻止手术,还有梅拾!如果梅拾知道真相……
顾末猛的起身。
“如果你破坏我最后一环计划,”姜宜转头,看着顾末的背影,“我会毁掉这个局里的所有人。”
顾末脚步一顿。
“包括你。”姜宜淡淡道。
顾末一震,猝然看向姜宜:“你……”
姜宜:“我说到做到。”
顾末攥紧拳头,她已经濒临崩溃,alpha的信息素像只怒兽在病房里张牙舞爪的弥漫,如果姜宜的种子开始发育,会被她压制到无法动弹,“你能瞒多久……你觉得,面对梅拾,你能瞒多久……”
“所以我要拜托你最后一件事。”姜宜说。
顾末猜到了,但更多的,是一种被玩弄指挥的无力和愤怒,“你还有要我做什么!姜宜……你……”
“我说过的,我会在国外等你。”姜宜看着她,手抚上后颈,“你不想要吗?你小姑的腺体在我身上,我会像她一样爱你的。”
顾末怔忪,这一刻,她又在姜宜身上了看到那温柔熟悉的笑容。
“……”-
姜宜手术过去一周,一周后,这件事情的热度像是脱离了七日遗忘法则一般,源源不断的吸引着更多的注意力。
甚至于,在梅拾的身份被挖掘后,一个优秀到令人惋惜形象几乎根植在所有人的心底。
父亲家三代从军,三代人全都牺牲在战场上。
母亲老实本分,用梅拾父亲当年的那笔抚恤金经营着一家水果店。
本来生活会因这家小店所改善,但为了买梅拾的药,这个家也常年入不敷出。
梅拾呢?她非常争气,从初中开始,她就每年拿学校奖学金,读最好的学校,凭实力减免掉所有学费。
课余会争分夺秒去做兼职贴补家用。一个努力从泥潭里挣扎出来的家庭,被人轻飘飘的掐断了即将张出芽苗的种子。
多令人惋惜啊。
发声的声音越来越多,且随着姜震宇公司沿海公司,有关谋财害命的新闻被挖掘,这件事更是被炒得热火朝天。
半个月后。
事件热度依旧不减。
全网都在帮助梅拾索赔,警察和检察观介入,这件事必须给众怒一个交代,市医院更是深陷受贿丑闻。
于此同时,顾家被扒,周儒正和顾家的关系被人认为其中存在以权谋私,陈晓芳认识到两名律师,听了他们的意见后,把周儒正告上了法庭。
这时,新年到了,市区为了迎新年,处处张灯结彩,长桥两边挂满了灯笼,映得天边都是一片红,水果店迎来了前所未有的热闹。
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桥头梅家的故事,生意出奇的好,好到让陈晓芳害怕,总是不停劝人少买一点,少买一点。
烟花响彻整个天空,春晚放着,依旧没人看,入了夜的街上更挤满了人。
直到晚上两点多,人烟才彻底散去,即便如此,也时不时骑着狂飙而过的跑车。
陈晓芳捶着自己肩背,躬身搬货,手机在兜里震动,她拿出来一看,立刻招呼梅拾:“小拾你先收拾着,这个那个就是那谁,来电话了,提供特效药渠道的那个叔叔。”
陈晓芳一边嘱咐梅拾,还不忘嘟囔两句,这个世界的好人真多云云。
梅拾笑着看她,她仰头看着夜色下纷飞的白雪,不知道为什么,这段时间,走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萦绕在她心头。
雪渐渐变大,梅拾没心情再细想,抓紧时间收摊。
纷纷扬扬的雪被路灯照亮,像一粒粒镀银的白颗粒,簌簌落在水果摊支起的雨棚上。
余光里,一道影子由远及近。
梅拾起身看着顾末,顾末低垂着脑袋,表情阴晴不定,快步走到梅拾面前、
“你怎么……”话音未落,梅拾倏地偏过头,脸上一片火辣痛感。
第60章
“你怎么……”话音未落, 梅拾倏地偏过头,脸上一片火辣痛感。
顾末:“你害了所有人。”
梅拾失神的瞳孔一动,渐渐地, 重新凝聚出光彩。
“梅拾!”顾末猛然抬头,她握紧双拳,竭力控制颤抖不休的身体, “你……因为你,我叔叔现在被停职调查了!”
梅拾愣愣看着她:“你叔叔?”
“装什么傻?”顾末攥紧梅拾的衣领,“周儒正!”
梅拾恍然,那个给姜宜动手术的主治医生, “市医院做了什么她们心里有数, 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耳边雪声扑簌,梅拾静静看着顾末。
顾末狠狠盯着梅拾,蓦地, 顾末一把甩开梅拾,“开个价吧。”
“什么?”梅拾诧异。
顾末说:“开个价, 我需要你和阿姨出面,发表声明为我叔叔发声。”
“一句话就能抵消他黑箱结果的事实吗?”梅拾笑着问。
顾末:“这你不用管,只要你出声……”
梅拾:“只要我出声,所有人就会以为这只是一场权钱交易,是吗?网友的愤怒和善意被玩弄。”
顾末咬牙。
梅拾:“那我这样做,不是太品了吗?我可不能对不起那些帮助我的陌生人。”
“这笔钱够你和阿姨买下多少个水果摊了!你——”顾末认为梅拾不识好歹,“别不识抬举。”
梅拾像看陌生人一样看着顾末:“我们认识多少年了, 我的为人你不清楚吗?”
顾末闭了闭眼睛, 再睁开。
“你离开平阳吧。”毫无预兆的, 顾末突然说。
梅拾挑眉:“你在说什么?”
顾末嘲讽道:“只要你离开平阳,消失在网上消失在公众的视野里, 很快这件事就会被大多数人遗忘。”
梅拾两手插兜:“抱歉,我不会离开这里的。”
“即便这样会伤害到姜宜,你也不离开吗?”顾末说。
梅拾一愣:“什么意思?”
顾末哼笑:“你和姜宜被架在天平两端,支援你的声音越多,她就站得越高,就会摔得更惨。梅拾,放假前,她在学校里过着什么样的生活,你不知道吗?”
梅拾怔愣:“……”
“你看。”顾末拿出手机,翻出几张照片。
那是姜宜的病房,被人用红漆写上了一个死字。
“姜家的别墅。”顾末翻到下一章照片。
别墅的大门被人泼了一车的粪水。
“姜宜的手机。”顾末滑到一段视频点开。
不停有电话打进姜宜的手机,接通一个,全是无棣底细的谩骂和诅咒。
“还有……”顾末滑到下一段视频。
一只包裹无数蟑螂的纸球被人从外面扔进屋里,纸球砸在地上,蟑螂四处四处飞舞,姜宜尖叫,脸色雪白。
梅拾怔愣。
“这里面有多少是你以为的正义的人?又有多少虚情假意的在接着这件事,发泄他们的私愤!”顾末看着梅拾。
梅拾:“和我没关系,浑水里的鱼,你要为他们负责?”
“我只是以为,”顾末嘲讽道,“你会为姜宜再退一步。”
梅拾轻哼:“我和她没有关系了,我记得我承诺你过的,你现在又要让我为她牺牲。”
“顾末,”梅拾站在和alpha一臂的距离,“原来朋友之间也可以到这种境地吗?”
顾末垂眼。
两人之间静默无语。
“我不会离开平阳,我也祝你们以后婚姻幸福,你走吧。”梅拾说完,继续去搬水果。
“姜宜要移植的种子,是我小姑车祸后留下的,”顾末突然说,“代价是姜宜嫁给我,但是她喜欢你,她曾经想为你放弃这次手术机会的。”
梅拾蹙眉,她背对着顾末,看不到表情。
顾末攥紧拳头:“我劝你离开,是因为她还忘不掉你,梅拾,你们之间差距过大,根本没有可能。”
梅拾顶了下脸颊,“我和姜宜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你要我离开长大的地方,这不是理由。”
“我不会允许自己的omega和另一个人不清不楚。”顾末换了一个说辞,“只要你在平阳一天,我永远不会忘记你,我就会记得有一个姜宜喜欢的人,时时刻刻都是我的眼中钉。我是alpha,我不敢赌标记姜宜之后,自己会不会因为嫉妒伤害她。”
梅拾转身,静静地看着顾末。
顾末:“你和她发生了什么,我都知道了。”
梅拾一愣。
顾末:“对自己好朋友的未婚妻下手,你不觉得恶心吗?”
“我……那时候,并不知道她是……”梅拾的语气终于变得艰涩。
“那之后呢!”顾末暴怒,一把拽住梅拾,“你敢说你之后就把她忘了!你晚上做梦!夜里睡不着的时候,你敢说你没有想她!”
梅拾说不出话来,须臾,她一哂,抬手挥开了顾末的手,“是又怎么样?你要做什么?”
“她愿意做你的未婚妻?”梅拾低声道,“谁问过她的意见?”
顾末:“我给了她活下去的机会!”
梅拾看着顾末的眼睛。
顾末讽刺地看着她,“而现在,我还要给你一个机会。”
梅拾愣住。
顾末掏出了底牌,语含讥讽道:“你不想活着吗?为了你妈妈。”
梅拾诧异看着顾末。
顾末说:“S的种子不可能再有,有一枚A级的,一个半月后会从国外运回来,我的要求很简单,你,离开平阳,彻底消失,和我叔叔的纠纷采取庭外和解。”
砰。
手机砸落在地的声音传来。
陈晓芳站在卷匝门下,又惊又喜的看着顾末:“你,你说真的?”
梅拾:“妈!”
顾末一副果然的表情:“当然。”
“好!”陈晓芳点头,“我们什么都答应,什么都答应!只要能手术!我们什么都答应!”
梅拾蹙眉,叫住正要离开的顾末:“既然你们能拿到第二枚种子,为什么一开始不说?不、不对!…”
“小拾!”陈晓芳骤然叫住梅拾,“不准再说了!”
顾末冷漠看着梅拾:“这棵种子在黑市被拍卖到三百多万,为你免费提供手术所需,和从国外运输腺种的成本,这是一本近乎朝五百万的赔本买卖。”
“你凭什么以为你值这个价,如果只用废几句口舌劝退你,我为什么要在第一时间掏出所有底牌?”顾末冷笑,说完这句话,她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被陈晓芳激动的把梅拾揽进怀里:“太好了……太好了……”
总有一种不真切的感觉,梅拾静静看着顾末离开,“妈……”
陈晓芳呢喃:“太好了,太好了……”
“是啊,太好了。”
飞雪落下,铺了梅拾整整一肩-
远处的车里,姜宜坐在后座的阴影里,“这么久?”
顾末一顿,“嗯,梅拾很聪明,我要提防着不被她发现。”
姜宜嗯了声,朝司机说:“走吧。”
车辆驰动,从桥头开过,透过单向的玻璃窗,姜宜可以看见桥头拥在一起的母女。
“你满意了?”顾末问。
姜宜扬眉:“是。”
顾末轻哼。
“啊……过两天开学,”姜宜忽地心生感慨,“我已经开始期待了。”
“疯子!”顾末绷紧下颌。
姜宜轻轻哼着歌,指尖在玻璃窗上滑动,慢慢画出一片雪花-
开学前,陈晓芳便开始秘密准备搬家的一切。
去一个不大的城市,低调的生活一两年等事件彻底被大众遗忘,最要紧的,是梅拾转学之后考试的问题。
“怎么办?非户籍地不得高考……咱们……”陈晓芳坐在桌子前,看着地图一筹莫展,“小拾,这可怎么办啊?”
梅拾笑着说:“那就不高考了。”
陈晓芳:“这怎么行!不行!我得去找顾末,等高考的时候,让你回来考试……”
“妈!”梅拾叫住陈晓芳,“其实,没有这棵种子,我们在平阳也过不下去了。”
陈晓芳一愣。
“最近进货不好进了吧?”梅拾笑着问。
陈晓芳:“你的意思是……”
“他们想整我们,实在有太多手段了,”梅拾说,“顾末说的对,不能总靠别人一腔激情的帮助,生活还是得咱们自己过。”
梅拾说:“手术后就离开吧,去江海市,我想看看海。”
平海是一个三线城市,听说是养老圣地,风景如花,住着不少退休后的老人。
刹那,陈晓芳终于忍不住涌出眼眶的泪水,低声抽泣起来,“我在平阳生活了四十多年,说走就要走了……”
梅拾顿时哭笑不得。
半晌,陈晓芳又忽然变得愤怒,“考试也没法考了,那咱们怎么办?你还去上学吗?干脆别读书了,把平阳好好逛一圈……”
“不去上课会被发现,”梅拾说,“还有一个多月,让我和学校好好道别吧。”
……
开学那天。
学校的人数远超梅拾的想象。
记者学生还有家长,以及许多慕名而来的人,梅拾诧异,极力适应这些铺天盖地的目光。
而这一天,姜宜没有来学校。
有人说她退学了,也有人说术后需要休息,还有人说她不敢来学校。
一切消息真真假假,所有的目光在梅拾返校一周后,渐渐归于平静,陈晓芳准备闭店,一是要专心忙和周儒正背后的医院关系一事。
按照她说的,不能松懈的太快,否认怕手术还没做,顾末就反悔了。
二是搬家在即,需要准备的东西很多,她会把一切东西先寄回老家,再让姥姥找可靠的人从乡镇寄出。
她还在尽力维护网络上那些不停为她发声的声音。
忙碌时候,时间快得像水一样,抓不住只能看着从眼前流走。
进入高三下后,校园里浮躁的气息也渐渐安稳下来,梅拾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见姜宜一面。
自从她做完手术,两个人没联系过一次,那串号码,似乎也只是号码而已,静静存在于通讯录,也许永远不会再响起。
梅拾在教室坐到最后才走,距离顾末告之的手术时间,还有半个月,平阳已经开春,冬天白雪不再,她最近总是这样,在学校在班级里停留的时间越来越长。
隔壁教室的门被人关上,一个人走过三班,朝里看了眼,梅拾正坐在位置上,看着窗边发呆。
“梅老板!你还在呢?这么努力,还要不要我们这些普通人活了。”
梅拾一笑:“你好好努力,考过我很简单的。”
四班的人抓了抓脑袋,“怎么可能?”
梅拾抬手,掌心抚摸着书桌,当然很简单了。
梅拾起身,拎起桌肚里的书包,她没有带走任何一本书,明天她也不会来学校陈晓芳会朝学校说她生病,请两周的病假。
那个时候,手术结束,不论成功与否,她都已经离开了平阳。
手悬在灯光键上,梅拾忽然就按不下去了,她的目光久久停留在窗边,停留在那个已经很久没人做过的位置上。
“呵。”
梅拾一哂,关掉了教室最后一盏灯。
江边的风大,即便已经入春,桥上的风依旧刮得人瑟瑟发抖,梅拾走出学校,过匝门时保安出来和梅拾打了个招呼。
和从前那些平常的晚上没什么两样。
梅拾抬手招呼了一下,“麻烦您了。”
走上桥,江水依旧被月光和路灯照得粼粼发亮,风拂来,撩动发丝下欲遮欲掩的眉。
梅拾顿在原地。
姜宜站在两米外的桥头路灯下。
“晚上好。”
“晚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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