亮银色的枪口抵在了少女的额头上——
“中田雅菜,”持枪人轻声道:“听我差遣或者被我杀死,来,选一个吧。”
既然平等的交易关系换不来健康的结局,那么——
我们之间就不需要所谓的平等了,对吧?
……
在从丘比那处听说了晓美秋也的存在后,本就对他成年男性的身份抱有芥蒂和警惕的中田雅菜如今更是无法掩饰自己的厌恶之情,若不是因为悬殊的实力差距摆在眼前,这卑鄙小人还说什么“你死了之后我马上送中田惠下去陪你,我很仁慈的”这种烂话,她早就和这个臭男人打起来了!现在这种额头上被解开了保险栓的枪支死死的抵着,被完全掣肘在对方掌心里的感觉真是难受死了!
可是在不可忽视的恐惧中,中田雅菜只得屈辱的选择了低头。
“……要我抓这个男人?”她看着手上的情报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监/禁起来吊着命就行……这是什么奇怪的要求,喂,你这家伙不会真的是变态吧。”
“你没有问问题的权力。”
“什么?我说你这人好歹也——啊!”
中田雅菜骤然拔高的声音被痛呼声截断,右肩在她完全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被凭空开了一个弹孔,血液从她下意识捂住疼痛点的手指缝中喷溅了出来。
少女紧缩着眉头,冷汗顺着圆润的脸颊弧度滴落,她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向了仍维持着举枪姿势的晓美秋也,心中的疑惑和忌惮在此刻被拉到了顶峰!
没听见枪响,甚至没看见这疯子拔枪的过程,他是怎么做到的?
这是什么诡异的能力!
“我说了,你没有问问题的权力,是听不懂话还是你脑子有问题?”
语气淡然的不像是刚开了枪的晓美秋也说道:“再有下一次——我的准心就是你的要害了。啊,对,还有中田惠的。”
“……我知道了,不会再有下一次了,对不起。”
捕捉到中田雅菜眼中掩饰的并不好的怒火和仇恨,晓美秋也并没有产生被自己的狗咬了一口的恼怒感觉,相反,他有点愉悦,也有点后悔。
愉悦——中田雅菜这小鬼不是挺擅长审时度势的吗,比自己想象中的要能屈能伸,这多省事。
后悔——早知道做暴君上压力能有效的迫使她乖巧服帖,早该这么做了。
同类?平等?伙伴?别开玩笑了,从这次开始,在东京实力比他弱的魔法少女都得老老实实的听他的指挥、兢兢业业的为他做事,不管是现在的中田雅菜、还是过阵子才会签约的日高萌乃,不听话就去死,拿捏这个年龄的小鬼不是很容易的事吗。
相信同伴的代价就是自己等同于被杀死了一次,那么他就没有心慈手软的道理了。
“每隔三天我要收到一次你的汇报,你可以一次只给我汇报一条内容,但不可以与之前的重复。”
“目标有个不会再使用的落脚点,你和你母亲搬去住。”
“从这个区域到这个区域的魔女都是你负责的,战斗的事情你自己处理,我不会管——”
“等等?!”中田雅菜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我要给你搜集情报并汇报进度,要打黑工攒生活费,还要兼顾魔女的战斗?”
“你又要问问题?”
“别开枪!我只是——我怎么可能忙的过来啊!”
中田雅菜抓狂道:“其他的事我不好或者不能推脱,但是魔女的事请不能都让你来解决吗?好歹也是算为你工作,那个……大人们说的那个员工福利不可以有吗?”
晓美秋也似笑非笑的掏出了两个存库里面的悲叹之种:“最多给你这些当作启动资金,再多的我也没有,有也不会给你。”
“拜托,我真的觉得没有时间和精力去对付魔女了——”
“那就用魔力把自己改造成有时间和精力的机器。”
晓美秋也冷冷的注视着她:“去问丘比如何做可以剪除类似于疲惫和饥饿这样的生理机能,生活费压力大?你自己要是可以做到不吃不喝不休息,只需要照顾自己母亲的衣食住行的话,经济和时间上的压力都会骤减吧。”
中田雅菜:“……”
魔鬼吗你是,你要不要看看你在说什么啊!!不要把魔法少女说的好像是什么石头或者木头做的东西一样啊,不吃不喝不休息?这真的能做到吗?
“能的,”用着记忆里偷师自友人的能力,晓美秋也灿烂一笑:“我现在就是这样的哦,24小时全年无休,进食欲和睡眠欲都是可以但没必要的东西,所以你去求助丘比的话,它一定有办法帮你解决这个困扰的。”
中田雅菜:“……”
“在签下契约并手刃中田幸夫的那一刻起你就不能算‘人类’了啊,中田雅菜。”
那双隐在阴影下的金瞳比晚云的颜色还要泥泞。
“既然如此,又何必追求继续去做一个普通的‘人类’呢。”
“你要考虑的该是怎么变强——才能靠自己庇佑中田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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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并没有自己和晓美秋也关系亲密的认知,再加上毕业前夕还和对方起了冲突,本以为在事情闹成这样的情况下他们之间不会再有什么交情了,可松田阵平却震惊的发现,记忆中填写的志愿应该是情报部门的晓美秋也居然来了爆/炸/物处理班。
不能理解,他和hagi是因为接受到了邀请所以才一毕业就进入了爆处班,晓美秋也的拆弹成绩有好到同样可以被提前招入吗?没印象啊?
但事实上,金瞳的青年确实在拆解炸弹上很有一手,在负责人为了帮助新人更快更好的融入集体所举办的拆弹训练比赛上,晓美秋也全程展示给众人的干练手法足以服众。
一下子得到了三个天才,爆处班的负责人是真的很得意,但同时,听闻过晓美秋也早先被资料班接触过的他也很困惑,困惑这孩子作为一眼就能鉴定出的顶级情报员究竟为什么会放弃了自己更为擅长的计算机领域,来到他们这搏命的部门,走出了舒适区?
“因为干情报对我来说没有意义。”
即使技术再好,在因果的干扰下,他在不正确的时间里也绝不可能拿到想要的东西。
“稍微有点人脉或者借助一些工具就能将自己包装成情报员,但是拆弹排爆是硬核的专业能力,只要我不死在任务中,就能干一辈子。”
事实上,谁被炸死他都不可能被炸死,真正的铁饭碗。
“还有就是……”
晓美秋也瞄了一眼负责人的身后,即使那里并没有人在:“……我的履历您见过了吧,选择部门倾向的时候,我最后的私心就是想和阵……想和松田、和萩原……在一个部门。”
负责人没有因为他话语中莫名其妙的磕巴起疑心,他反而有些惊讶。
“我也是第一次知道你们的关系好,之前完全没听说过啊。”
松田阵平一脸茫然:“其实也就一般吧,而且毕业之前晓美跑去欺负hagi,还被我骂了一顿来着。”
“晓美欺负萩原?”这下茫然的变成负责人了,他上下打量了一下萩原研二的块头,觉得松田阵平在胡说八道:“松田,你说反了吧。”
“谁知道hagi在想什么。”
松田阵平冷哼着给了自家幼驯染一个肘击:“都被揪着领子贴脸吼了还能笑的出来,问他为什么不反击也支支吾吾的,八成又是因为看脸所以心软了。”
其实不止,只是萩原研二也说不清自己手下留情的原因——或许是因为愤怒到歇斯底里的晓美秋也实际上有着一双疲惫又悲伤的眼,他在与对方相视的瞬间从中窥到了什么,但那感觉逃跑的太快了,即使心思足够敏锐细腻,他还是没能及时的抓住。
再加上被小阵平护在身后的感动与稍纵即逝的异常感一对冲,他早就找不到头绪了。
“可能是因为晓美君意外的是个念旧的人吧,”他说:“如果计算机和拆弹都是他擅长的领域,其实‘想要尽可能的和熟人一个部门’是很有说服力的不是吗?”
“hagi,你是他的同期又不是他的老妈。”
松田阵平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明明有着一手出神入化的计算机技术,却因为这样的理由跑来毫不沾边而且危险的部门,这不是非常幼稚、而且还对自己的未来极度的不负责任吗?实战课都那种成绩了,晓美那家伙分明只适合去做办公室文员吧,不知道他怎么想的。”
“……”
“干嘛啊,hagi,你的表情好恶心。”
“我只是奇怪,不,或者说意外比较合适,”萩原研二眨了眨眼睛:“我自己为什么会在被冒犯的时候对他手下留情这件事姑且还没想明白,小阵平,你不觉得你也很异常吗。”
松田阵平没明白他的意思:“啊?”
“这~么长一段话,”萩原研二用夸张的动作比划着:“小阵平,我很了解你,所以你这段话精简一下的话,内容其实是在抱怨晓美君的选择太草率了,没有不满他擅自跟来的意思啊。”
……就好像,松田阵平在担心着晓美秋也一样。
即将落幕的蝉鸣声在垂死挣扎般的撕扯着耳膜,沐浴在阳光下的松田阵平脚步一顿,他原本白皙健康的肤色似乎在霎那间失去了几分血色,前不久和萩原研二在街边无意中买下的很有眼缘的墨镜原本好好的别在他的领口处,在此时却突然间坠落、并摔在了地上。
萩原研二连忙蹲下身将墨镜拾了起来,他因为好奇而仔细观察了一下,发现镜腿的部位不知何时少了一颗小小的螺丝,导致这架墨镜的结构被破坏掉了。
“这么小的螺丝果然是找不回来了。”
试图在原地寻找了几圈,未果的萩原研二叹气着再次起身:“算了吧,小阵平,你要是喜欢的话再买一架吧,这个用不了了,丢掉吧。”
“……”
“小阵平?”
“……hagi,我好像出现了你说的那种感觉。”
松田阵平墨色的双眼中竟没有一丝光:“那种仿佛有什么非常、非常、非常重要的东西——”
“不见了的感觉。”
……
最开始提出这个话题的是萩原研二,从浅井公寓二十楼安然顺利返回的他却表现的愁眉苦脸的,幼驯染这幅古怪的样子自然很快便被松田阵平察觉到了。
“有什么好沮丧的啊,hagi,”松田阵平有些不解:“这炸弹是个不会爆炸的瑕疵品不是很好的事情吗,虽然不知道犯人为什么只做完了外部的显示部分而不做好内部的引爆部分,但也没必要深究这种问题吧,可能就是在虚张声势的哗众取宠罢了。”
然而萩原研二却不这么想,他的脸色反而更怪了:“我说啊,小阵平,你觉得我的专业能力怎么样呢?”
“当然是很好啊,就比我差那么一点点罢了。”
“诶?要在这里占我的便宜吗?算了,这不是重点。”
萩原研二犹豫了一下才继续开口道:“小阵平,我觉得那个炸弹不是犯人没做完……而是致命的部分被提前拆掉了。”
“……你想说什么,hagi?有人提前拆开了炸弹并破坏掉了里面的结构,然后再原状安回去?留下一个只保留了让人看着会dokidoki环节的、会走倒计时的、只有外壳的哑弹?”
萩原研二点了点头。
“我知道很荒谬,但是——”
“等你看了就知道为什么我会这么说了。”
回到爆处班后,对着从浅井公寓收缴回来的炸弹,一行人围在桌前陷入了不同程度的沉思。
“这炸弹不管怎么看都不会炸啊,”负责人头疼道:“那这件事怎么定性?寻衅滋事恐吓警方?谎报假警占用警力?哦,犯人好像还被车撞死了,这都什么事儿啊。”
“这可不止是不会炸的问题啊。”
松田阵平指了几个地方:“计时器被剪断的部位甚至被好好的接起来了,明摆着就是在废掉这炸弹的功能性,只剩下吓人的部分啊。”
炸弹的功能性是什么?当然是爆炸。
一个不会爆炸、但会正常显示倒计时的东西,除了吓人还能有什么用?
“什么鬼啊这都是,越来越古怪了。”
察觉到萩原研二的心不在焉,负责人只好扭头去看参与了本次行动的另一人:“晓美,你在现场有发现什么在意的线索吗?或者你在这起案子的调查上有得到额外的情报吗?”
“没有,”晓美秋也回答的很快:“由于只有这么一个炸弹,排爆任务全程都是由萩原队长一个人亲自进行的,我只是做记录,并没有参与。”
爆处班的负责人只好再次叹了一口气:“好吧,这件事就暂时到此为止吧,谁知道这些犯人都在想什么东西……也没必要追根究底,你和萩原能好好的回来就行。”
然而,萩原研二却在上级做出了不予深究的决定后,拽着自家的幼驯染在下班后蹲在工具置放架前,悉悉索索的不知道在干些什么。
在自己的耐心告罄前,松田阵平终于等到了对方的解释。
“……果然,晓美君在说谎啊。”
萩原研二蹲在打开的工具盒旁微微欠身,确保松田阵平能看到里面的东西:“他的工具有使用过的痕迹,但这是我们入职以来第一次上场排爆,工具也是出发前统一下发的,我确定在今天之前他这套工具应该也是崭新的才对。”
兴致缺缺的松田阵平打了个哈切:“没准因为出风头的是你,晓美自己技痒了所以拿工具私下拆了些什么过把瘾呢。”
萩原研二:“……”
萩原研二:“晓美君还是和你不一样的啊,小阵平。”
有拆东西爱好的人,他还真的只见过这么一个。
“我的意思是说——”自知说服力不够的萩原研二咬了咬牙:“我怀疑那个古怪的炸弹是他的杰作。”
松田阵平嗤笑道:“啊?hagi你是不是第一次完成任务兴奋到收不住了?你自己也说了吧,晓美那家伙全程都一直跟在你的身后,那他要怎么在你动手之前把这炸弹搞成这样子?其实他才是幕后黑手?还是他的真实身份是隐身透明人之类的东西?”
“那个炸弹本来是会炸的。”
“超级英雄竟是我的同期,别开玩笑了……啊?”
松田阵平诧异道:“hagi,你刚说什么?”
体温骤降,瞳孔和心脏同时紧缩,冷汗渗出皮肤,呼啸而来的后怕感从上到下的淹没了萩原研二,他咳嗽了几声,突然感到口腔里发腥、更发苦。
爆炸。
然后死亡。
为什么他会有一种——他本该是走不出浅井公寓的感觉?
“我很少会依靠自己的直觉来说话,但是小阵平,这一次的感觉实在是太过于强烈了,让我没法忽略。”
站起身的萩原研二冷静道:“或许真的是我的错觉也不一定,但这个使用痕迹……我还是想去问一下晓美君本人。”
能因为想要和熟人在同一个部门共事这样的理由就选择非第一志愿,那么作为其中一位熟人,萩原研二对生出的“自己不会被晓美秋也拒绝”这念头——有着比“炸弹其实是他用不知名的手法提前处理掉了”这个念头更多莫名其妙的自信。
为什么明明和晓美秋也只能算是一般友好的关系,他却总觉得好像在冥冥之中错过了什么,亏欠了什么,失去了什么,在后悔着什么。
如今这样离奇的说法终于被松田阵平所认可,因为在被蝉鸣声包裹着的现下,对方居然奇妙的感同身受了。
“……明天我们一起去找他谈谈吧。”
最终还是没舍得扔掉这架坏了的墨镜,捧着残骸的松田阵平这样说。
此时此刻,在机场——
秘密配合资料班对诈骗窝点进行了数日围剿的晓美秋也,在目送着行动队的成员们全部鱼贯而入后,他独自一人登上了运输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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