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说八道!什么奸污,我根本没有见过她!完全是污蔑!!”


    虽然河村正隆被逮捕时坚持自己无罪,但在媒体一拥而上的煽风点火下,很显然,为了保全公安的颜面,不管真相掌握在谁的手中,他都必然要被先斩后奏的逮捕了。


    当然,呼朋唤友搞了大新闻的安藤杏梨同样逃不过候审的流程,只不过在正式的被公安请进审讯室之前,她已经带着日高萌乃在媒体的镜头中完成了自己的表演。


    她说:“那个恶魔威胁我不准出去报警或是求助任何人,不然就让我这个父母双双惨死的孤女无法再在东京立足,除了他那里什么地方都别想去。”


    她说:“虽然他留在我身体里的dna信息在那时特殊的情况下很遗憾的没能被保留下来,但是我偷偷带出了一些毛发、皮屑、血液等证据,会在后续作为证物公开提交上去的。”


    她说:“在我最痛苦最煎熬的这段日子里,要不是有晓美警官挡在我的身前、并承诺会为我发声,我一定没有勇气站在这里将自己遭遇的事情说出口吧。”


    正在关注着这场新闻直播的晓美秋也无奈的点开了一个写着河村正隆名字的文件夹,将几乎是同步做出来的伪证拖了进去。


    镜头前的粉发美少女满脸都是脆弱的泪痕,她流露着胆怯的双眼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得以维持住这紧盯镜头的动作:“真的、真的非常感谢为了我受尽谩骂和质疑的晓美警官,对不起,我该更早一些鼓起勇气的,让您落入了如此糟糕的处境,真的非常非常对不起!”


    在少女冲镜头深深的鞠躬时,晓美秋也按断了又一个闪烁着熟悉号码的来电,对眼前这堪称是啼笑皆非的局面,他甚至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安藤杏梨这么做完全没和他打过招呼,她一声不吭的写了一个爆炸又惊世骇俗的剧本,几乎是以一己之力带着作用仅是哭的日高萌乃杀入了公安,就这么轻轻松松的将河村正隆粗暴的拖到了能将人炙烤成飞灰的火焰上,用瞒天巨谎制造了一池对方绝对无法轻易脱身的泥潭。


    “这家伙有想过这出戏后续该怎么唱下去吗,”神情古怪的晓美秋也头疼道:“还这样大张旗鼓的为我造势,一个搞不好就完全是弄巧成拙,安藤,太多此一举了。”


    指控强/奸案是需要对受害人进行司法程序鉴定的,安藤杏梨真的能做到万无一失吗?


    事实证明——


    她能。


    “使用魔法都能改造魔法少女的身体了,区区做伪证根本不在话下啦,”丘比说:“如果不是时间太紧无法填充完所有的细节,安藤杏梨甚至真的能搞出河村正隆的dna信息也不一定,最后还是中田雅菜和中田恵劝她事急从权,她才作罢的。”


    晓美秋也:“……”


    用宝贵的魔力做这种事这么起劲,还用的是杀敌一千自损九九九的法子,安藤杏梨的精神状态还好吗?一点儿面子也不要了?完全不在意他人的想法了?


    还有,这事儿居然还有中田恵在背后出谋划策?认真的吗?总不能其中一些乍一听感觉滴水不漏的话术是这位成年人的教学成果吧,以前也没看出来她这么不靠谱啊……


    “杏梨她真的是完全豁出去了在为你做事啊,晓美……前辈。”


    阴着脸的中田雅菜在拐了一个奇怪的弯后,最终不知为何居然选择了用敬语:“所以你不会撒手不管、坐享其成的吧?被下了面子的公安马上就要对她展开审讯了,你接下来会去接手这个混乱的烂摊子的吧?”


    晓美秋也:“……”


    这就更莫名其妙了,敢情你们几个人串通起来搞大活唯独将我排挤,却在起手爆发打完之后发觉后继无力,这才终于想起喊我来帮忙兜底是吗?


    晓美秋也……晓美秋也还真的没法不管了,先不提安藤杏梨在面对媒体时左一个“谢谢晓美警官”右一个“对不起晓美警官”是如何带着滔天巨浪将他推入舆论的沸水中的,就连懒到酷爱躺在地板上一动不动的日高萌乃,在面对记者们的话筒时都爆发出了莫名其妙的演技,和安藤杏梨组起了丝滑的连招。


    “太过分了,你们不要再继续问杏梨酱什么细节了!”


    电视里的日高萌乃瞪着那双被泪水浸润的紫罗兰色眼睛,和畏缩胆怯的安藤杏梨不同,那双自带亲和力的双眼里满是悲伤、气愤和不理解:“这种事情明明应该去质问加害者才对吧?为什么大家总是用不友好的态度面对处在弱势的人呢?杏梨酱也是,秋哥也是,大家、大家为什么总是对受害者和好人……如此的苛刻呢!”


    不像是演技的泪水从日高萌乃的眼眶中汹涌而出,她握住某位电视台记者递来的话筒,激烈的质问着镜头的另一侧:“如果不是秋哥,和我相依为命的奶奶在那起特大诈骗案中会被骗光所有的积蓄,说不定她会因为愧疚的情绪而抛下我离开这个世界……像这样被秋哥拯救了的家庭不在少数,你们难道忘记了吗?他递出的实名举报信函被肆意的污名化,他本人也一直在被攻击,一言不发的你们难道不为自己感到羞愧吗?”


    “若是早点听秋哥的话处理了河村正隆——杏梨酱也许根本不会遇到这种事!”


    漂亮。


    即使对日高萌乃的印象并不算好,晓美秋也还是没忍住为她鼓了鼓掌,究竟是她本人在自然的颠倒黑白上算是有天赋呢,还是借着高速演算带来的好处使她的头脑变得极为灵活了呢,这番刚柔并济的偷换概念几乎是在指着公安和各路网友的鼻子骂了。


    “都是因为你们什么都没做,所以安藤杏梨才遭受了如此不幸的事”——但是,这字字泣血的矛盾转移话术的前提是,安藤杏梨真的遭受了河村正隆的侵犯啊。


    首先由安藤杏梨带着中田雅菜提供的情报入场,她指挥主旋律引出安给河村正隆的莫须有罪名,再由顾左右而言他的日高萌乃说点有的没的煽动情绪,这一番操作下来,在完全逆转了晓美秋也的社会风评的同时,也把“河村正隆”彻底踩进了泥里。


    民众的情绪在这套组合拳下该激烈到何种程度可想而知,到了这一步,这世上恐怕只有他们几人和河村自己能确信这一出全是虚假的闹剧吧。


    ……漂亮。


    这三个少女,或许还有一个隐在身后的中田恵,总之,几人展开的这场完全没和他商量过任何细节的行动,除了手段过激、细究起来性质有些下作之外,毋庸置疑,做的非常漂亮。


    当被赶鸭子上架抬进舞台的他不得不出手扫尾后,只要后续不出什么致命的纰漏,河村正隆恐怕就要不明不白的锒铛入狱了,以强迫的手段性侵未成年少女,他将面对10年到15年的牢狱之灾,哪怕……他本人或许还是个童子鸡。


    被扣上这顶结结实实的帽子,至少在短时间内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的河村正隆,是无法以奥斯曼威士忌的身份向乌鸦组织传达信息了吧。


    晓美秋也记得很清楚,自己曾经是在十一月底时遇见的诸伏景光,而收到他的死讯在来年的五月份,稍加思考一下便很容易能得出结论——想要知道诸伏景光的死亡细节,最好的方法其实是和他一起进行潜伏任务,只有同在乌鸦组织任职,才有得到一手情报的可能。


    但是想要这么做的话,时间所剩无几的本周目显然已经行不通了,不过在尝试救下班长的同时,他还可以利用这段时间,靠中间值法来大概圈定一下诸伏景光死亡的时间区间……


    “安藤,我需要你在后续的审讯中找机会将几句话说出去。”


    “或者……在媒体前公布于众,也可以。”


    托着下巴的晓美秋也眯了眯眼,在心灵频道内吩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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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惊无险成功连任的首相在不久前才发表了关于促进警民关系良好发展的演讲,自己所信赖的公安队伍里就出了这样的败类,降谷零是非常生气的。


    听着黑衣组织里真正罪不可赦的家伙们在看新闻时对着日本公安冷嘲热讽,最近本就心情处在谷底的降谷零盯着画面里粉发少女的泪痕,生出的烦躁感险些让他把手中的玻璃杯给捏碎。


    在确保自身安全的情况下,就算所属部门不同,他也用最快的速度发给了风见裕也要尽可能的推动河村正隆被严惩的指令,以及要求他务必记得派人去照顾一下安藤杏梨的生活起居、以及心理状况。


    气愤是真的气愤,但以他目前的立场和处境,做到这一步已经是极限了。


    然而,这找上门来狠狠的扇了公安一巴掌的、柔弱可怜的无害美少女却在后续的审讯中猝不及防的扔了又一颗雷,炸的被群狼环伺的降谷零冒着风险也亲自赶往了公安大楼。


    “大概在十一月底,被侵犯后的我失魂落魄的走在小巷子里,想要在无人在意的阴沟里结束自己生命的时候……我遇到了一个人。”


    在心灵频道内,晓美秋也的声音逐渐和安藤杏梨的重合了。


    “他穿着有蓝色兜帽的外套,脸被遮挡的严严实实,只能看见一小截带着胡渣的下巴。”


    审讯室内的安藤杏梨向眼前的灰西装露出了感激的、怀念的、亮晶晶的眼神。


    “他问我为什么一个人在夜晚往这样偏僻的地方走。”


    “心如死灰的我告诉了他,然后,他对我说——”


    回家去吧,会生病的。


    晓美秋也闭了闭眼,他下意识的抬起自己的手,揪住了胸口的布料。


    ——“晓美,快回家吧。”


    ——“如果你愿意等,我来给你一个家,好不好?”


    事实证明,诸伏景光是个温柔的好人和他是个骗子并不冲突,那撑着濒死的自己继续行走于世间的希望燃烧了没有多久,就被那破了洞的手机彻底粉碎了。


    你到底是什么时候死掉的啊,景光,想要救你的我……甚至至今连这个都不知道。


    失去了晓美秋也的同步指导,安藤杏梨却依旧把戏唱了下去。


    “虽然看不清楚他的脸,但他的声音和语气都是非常、非常温柔的,”她说:“在那样仿徨无措的夜晚,正是因为那位先生,我才有了继续活下去的勇气。”


    “可是当我询问是否能跟着他、他是否愿意短暂的收留我一晚时,他拒绝了。”


    听到这里,藏身于暗室间的降谷零重重的叹息,并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或许是因为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所以无法带着如此累赘的我吧,我能理解的。”安藤杏梨说:“但这位温柔好心的先生似乎是不忍看我失望的样子,于是——”


    于是他让我去联络警视厅一位姓氏为晓美的警官,说如果是这个人的话或许能在查到些什么后为我争一个公道;我听从了他的建议,抱着试试的态度敲开了晓美警官的家门,然后在今天带着证据和勇气,不惜失去一切也要让河村正隆付出应有的代价。


    至此,在不明所以的人前,安藤杏梨讲述了一个自己在最落魄最绝望无助的夜晚,碰见了一个好心的先生为她指了一条明路的故事;然而,对于知情者降谷零和风见裕也而言,这故事中全程都没有露脸的成年男性,让他们同时想起了一个人。


    一个……本该在此时温柔的抚摸着少女的头,赞扬她真的做到了的人。


    “hiro啊……你还是这么喜欢多管闲事。”


    隐没在黑暗中的降谷零喃喃道:“计算机技术卓然的晓美秋也确实有着能刺穿黑暗将真相挖掘的能力,你的建议真的帮这位少女走出了绝境。”


    但是你自己呢?


    既然知道求助晓美秋也会是一条活路,为什么你自己却不——


    “虽然已经过去半个多月了,但我依然很想感谢那位不知名的先生。”


    面上堆着微笑,安藤杏梨的眼底却带着冰冷的审视,她看着面前眉毛独特的灰西服公安,一字一句的、嗓音甜蜜的说道:“能请公安帮忙找到他吗?我想要当面向他道谢。”


    ……


    “整个流程姑且没有致命的漏洞,只有一点我想不明白。”


    降谷零的面前放着安藤杏梨的资料:“为什么hiro会将她指去晓美秋也那里?按照正常的思维,不是该找知根知底的、或者熟人来做吗。”


    萩原研二、松田阵平、伊达航……不管选谁都应该比晓美秋也的优先度更高吧。


    “降谷先生,实际上……”风见裕也在犹豫过后还是开口道:“实际上,安藤杏梨似乎最开始是打算来找我的,她准确的说出了我的姓名,不然这场审讯按理说不该由我来主持的。”


    “在不久前,她确实有出现在大楼门口并询问过我的事情,只是被安保室拦下了。”


    当然的了,风见裕也好歹是在负责保密等级极高的任务中,无预约就随随便便找上门的未成年女孩子怎么可能被允许真的和他会面呢。


    “所以hiro他其实是同时提了你和晓美秋也吗,”降谷零沉思道:“因为触碰不到你,所以才退而求其次的选择了向晓美秋也求助?”


    ……虽然说不通的地方还是存在,但至少有了这一条情报后,感觉比之前要合理一点。


    “选择晓美秋也的原因恐怕就是考虑到他的计算机技术吧。”风见裕也说:“先前的特大诈骗案是他亲手勘破的,速度和准确率都非常的惊人,我曾经好像还听过上级想要挖他来就职的风头,最后不知道为什么不了了之了。”


    河村如果真的是以权谋私,对着未成年少女发泄兽/欲的败类,以他数年稳坐公安领导层的这幅人模狗样的情况来看,如果不是技术厉害到能完全将河村的手段碾压,还不知道会出现多少个安藤杏梨。


    在这件事的思量上,确实选择晓美秋也更为合适一些。


    “怎么办,降谷先生……”风见裕也不安道:“诸伏先生他不是……”


    要怎么告诉这位满心期待与引路人再次会面的少女,那人已经死去?要怎么告诉她,这颗在对她来说绝望又泥泞的世界里曾闪烁过的星辰,早已陨落在了无人之地?


    “……”


    靠着欺骗自我而淡忘下去的痛苦在此刻成倍的涌上了心头,胸口剧烈起伏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的降谷零在过了许久许久,久到风见裕也觉得自己的双腿和脖子开始酸痛的要命时,他才放下了捂在脸上的手。


    “……只能赶紧转移她的注意力了。”


    降谷零说:“听说晓美秋也在前不久因为开同事恶劣的玩笑,被以重大作风问题停职了?让他复职,并给他做表彰吧。”


    真正为她赴汤蹈火的大恩人摆脱了四面楚歌的糟糕境地,想来她会高兴的吧。


    没过多久,晓美秋也就接到了自家部长的电话。


    “就是这样,总之你可以复职了,晓美。”


    爆处班的负责人用劫后余生般的语气感叹道:“真是的,你小子一声不吭办大事,真够有血性的!你早说自己私下在为了未成年少女不顾一切的伸冤,上面也不可能为了那点小事那么严厉的处分你啊!”


    不好意思了,只有这件事真的和他没什么关系其实。


    复职和所谓的表彰都不是能令人高兴多少的事,晓美秋也在挂断通话后,脸上实实在在的露出了狰狞的笑意——


    当安藤杏梨提出要见诸伏景光一面后,公安在第一时间将他抬到前台接受风风光光的夸赞,毋庸置疑,这是在转移她的注意力。


    在安藤杏梨的事情闹的沸沸扬扬的眼下,想要扭转大众对于公安的好感度和风评,这个及时雨般的感人故事不但应该被大肆宣扬,并且还应该在和媒体的合作中,尽心尽力的替她寻找这颗善良温柔的微光,最好两人再一起上一个综艺节目,表演感人至深的再会。


    即使是身份敏感的卧底搜查官,诸伏景光没有被全力营销的条件,但通过隐秘的联络在后续展开一两句无伤大雅的鼓励和安慰,应该是问题不大的。


    那么,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公安会放弃逆转局势的大好时机,放弃拔高受害者的好感度,坚定的拒绝了满足可怜少女微不足道的请求,选择了夹着尾巴仓皇逃避?


    ——除非公安心知肚明,他们根本无法找到这个人。


    诸伏景光,看来是已经死了啊。


    “十一月底……十二月中,哈哈……”


    捧着腹部的晓美秋也浑身颤抖:“原来在说过那种话后不过半个月,你就死了啊。”


    那个坚持到五月底才彻底崩盘的自己——


    搞不好看在知情人的眼里,是非常可笑的姿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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