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今天在这里把这件事轻拿轻放,那么后续将在这片令人作呕的罪恶场所里见到更多自称与松田阵平相似的人——
心里非常清楚这一点的晓美秋也冷静而狠厉的挥舞着挂满了血与模糊碎肉的烟灰缸。
必须、必须、必须一次就把这些人全部打怕了,要他们知道自己并不是饥渴到来者不拒的畜生,要他们知道这辈子都别忘想利用“松田阵平”的名号来为自己贴金。
否则,恶心的家伙会没完没了,甚至会顺着杆往上得寸进尺。
满是冰冷杀意的金瞳注视着面前痛哭流涕的、正在跪下求饶着的人,然而并没有心软的晓美秋也决绝的执行着暴虐的动作,在他大开大合到用尽全身力气的挥舞下,无数血点子飞溅到了那双冷至冰点的双眸附近。
在冲天的血腥味刺鼻到令人作呕的室内,唯有站在血泊中的晓美秋发出的喘息声响彻如雷鸣。
“哈哈——”
迎着众人惊恐到极点的视线,比恶鬼还要更令人恐惧的青年弯着眼睛灿烂的笑了。
“让我看看,这里还有没有‘松田阵平’了?”
……
收到医疗单和情况报告的小头目险些当场发作心梗死,在处理完这次的事件后,他看着被传唤来办公室的晓美秋也简直有种心累到只想叹气的感觉。
这种老大给你的房里塞人,在别人看来是赏赐的事情居然后续变成这样……说什么“一个都不喜欢因为都不是他”,废话!当然都不是真的松田阵平了!晓美秋也这王八羔子知道为了找这么多优质的卷发男任挑任选,他疏通了多少关系打了多少电话吗?一群品相上乘的精壮小伙站着进来横着出去,甚至有几个还被拉去抢救,要是没救回来死了的话还得赔买命钱,那些损失惨重的会所老板差点把他祖宗都骂活了!
你不喜欢让别人走就行了,这到底是发的哪门子疯啊?
“太轻浮太恶心了,根本就是在亵渎他。”
小头目:“……”
你听听这话说的,亵渎……继把松田阵平描述的像个拜金女之后,你又把他形容成了一朵傲世独立的纯净白莲了是吧?妈的,松田阵平的照片弟兄们都看过,明明是个英气逼人的帅气青年,好好的顶天立地的大男人被你小子这样在外糟蹋名声,活该对方看不上你一点!
晓美秋也确实脑子有病的劲大……但为了榨取他身上的价值,想到这小子一旦闹翻就跳反的前科,头疼的要死的小头目甚至得出了即使自己真的被气炸,也得顺毛摸他的结论。
他妈的,真是憋屈,自从获得地位后他还没在哪个人身上付出这般堪称是忍气吞声的耐心,要是能再搞来一个技术这么厉害的,他非要当众弄死这小子泄愤不可!
“……行行行,既然你不喜欢我就不自作主张了。”
小头目勉强拉起嘴角扯出了一个和善的笑容:“秋也啊,我这不是看你业绩亮眼想犒劳你一下吗?会所里找来的人确实脂粉气息重,没那个感觉哈,这样吧,要是有可能的话我嘱咐一下在日本境内的兄弟让他们把真的松田阵平给你绑……”
不是他有说话故意不说完当谜语人的坏习惯,而是突兀消音的后半部分被下意识痉挛了一下的喉部肌肉给吞了回去——
无它,只因为晓美秋也看向他的眼神实在是太恐怖了。
被那样盯着,张口就来的小头目在恍惚间好似看见了自己惨死当场的结局,这一直被他看好故一直享受着他特殊待遇的金眼睛小子刚才是不是真的对他动了杀心?那种想把他生撕活剥后再剁碎的恨意,那种即使他死了也不打算让他安宁的阴毒……甚至让浸淫在这豺狼虎豹环伺中的老油条也没压下从心底升上的寒意。
可是当他再定睛一看时又觉得一切都只是瞬间的错觉,晓美秋也的眼中并无任何以下犯上的激烈情绪,他还是那副冷淡的、疏离的、恭敬的样子。
“不必了,”他甚至微微躬身道:“谢谢您的好意,但我就是喜欢他身为警察刚正不阿的样子,哪怕有朝一日他会亲手将我送上死刑场,想来我也甘之若饴吧。”
小头目:“……”
你们男同……算了,他不是男同他无法理解,也没必要非得理解,反正晓美秋也就是爱惨了警察身份的松田阵平是吧?反正他就是觉得乱七八糟的会所打工仔冒用松田阵平的名号是一种亵渎,是他们该死,所以就会毫无心理压力的下死手是吧?
“我们这里是没有配备心理医师的,”小头目认真道:“但如果你需要就随时跟我提,你是我认可的兄弟,咱俩谁跟谁,不要客气。”
晓美秋也笑了笑,表示自己不需要那种东西。
然后没过多久,他就因为在食堂内听到有碎嘴子在拿着这件事以及“松田阵平”的名号开荤段子玩笑,再一次亲手送了那人一个开瓢大礼包。
和好歹看着身体比较精壮的真鸭子不同,干着最底层活计的狗推们早就被劳累的工作和没有自制力的毒品掏空了身体,抄着热水壶结结实实的给了对方当头一击的晓美秋也在众目睽睽之下非常平淡的观赏了人类从抽搐痉挛到咽气的全过程,死人在这里不是最恐怖的事情,但杀了人之后跟没事人一样继续吃饭——这可就太恐怖了。
在小头目明晃晃的纵容、偏爱与默许下,终于,“松田阵平”四个字变成了整个园区内无人敢开口编排的禁语,从上到下流传在阴沟间的传说警告着无数嘴上把不住门的家伙,若是活腻了想死,就去当着晓美秋也的面说松田阵平的坏话吧,效率真的特别高,除了会死的相当不体面之外,没什么不好的。
但可惜,即使挨饿挨打受刑,也少有真的会下定决心去死的人,在这所透不出风与自由的牢笼里,好死不如赖活着是大多数人干巴巴的人生信条。
他们每日每日都如同没有水分所以只得贪婪掠夺的根系一样,在烟雾缭绕的狭小室内,将一个又一个天真无辜的家庭逼上无法回头的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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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知自己被纵容的原因只会是因为还存在价值,任性到四处给人开瓢还有人兜底,正是因为晓美秋也无人能取代的产能和技术力。
诈骗园区是不过新年的,因为只要开一次大单并顺利将钱全部洗回来,整个园区就会燃放烟花爆竹并开流水席抬美味珍馐,此时所有人不论贵贱的勾肩搭背聚在一起开香槟,热闹的非比寻常,并不比正儿八经的新年气氛落后多少。
这一次被小头目邀请至台上受注目礼的男人有着畏畏缩缩的气质和不起眼的样貌,可就是这样矮小佝偻又瘦弱的一个人,却因为冒充成熟的优质高富帅男性,骗取了一位女士上千万的钱财,今日天空上绽放的连绵不绝的礼花便是为他而开。
坐在喜庆的浪潮中,晓美秋也却并无加入狂欢的念头,他盯着餐盘中红彤彤的樱桃发愣,一时间不知道该说此时的复杂情绪,究竟是愤怒、是愧疚、还是后悔和无措。
下场诈骗别人的不是他,骗走上千万的也不是他——
但整个软件的系统架构和程序的运转流程,都是出自他的手。
那自认为坠入爱河的女士付出了热忱与金钱,却不想爱河干涸后显露出的是无边炼狱,在这件事、甚至更多更多因他的到来而发展的更加顺利的诈骗事件上,他到底是什么样的定位呢?是刽子手、递刀的人、还是袖手旁观的无耻之徒?
……每一个卧底搜查官都必将经历的怀疑和自我怀疑居然也会出现在自己的身上,以为人性和底线早已被抛了个干净的晓美秋也甚至不知道现在是该哭还是该笑了。
给一个两个臭老鼠开瓢、甚至杀了他们都没有太大的心理压力,可一想到对面这位女士或许只是因为寂寞就入了套,结果就这样在一夜之间失去了所有,晓美秋也就会有种想要呕吐的感觉。
就好像……被因果和命运玩弄着的自己一样。
好恶心。
做出这种事、一手推动了这样的结果,他真的还有可能被萩原研二接纳、真的还有可能和松田阵平再次回到那温馨甜蜜的家里去吗?
行走了近百年的自己,为什么独独会在此刻生出想要哭喊“救救我”的冲动,明明,明明是他在救人,一切都是他自己选的路、他自己做下的决定不是吗?
……
“实在是太猖狂了。”
资料班的负责人满面愁容:“三千万……这是目前数额最大的一起报案了吧,是她这辈子全部的积蓄,其中还有她丈夫的抚恤金,如此庞大的金额竟然不过三分钟就被洗完了。”
突发情况来的太急,没有多余的时间给他们求助外援,纵然警视厅已经在第一时间响应并出动了全部力量,却还是没能拦截掉这个结局。
看那位女士当场昏死过去,没有任何一个心怀正义的警员还能笑得出来。
“境外ip……精密敏锐到如此程度的软件……”
资料班负责人唉声叹气道:“我真希望这件事的背后没有你的影子在啊,晓美。”
——就算你是为了秘密任务在潜伏中的公安,但做出像这样残害公民的事也还是太过了点。
与此同时,公安的内部人员也在大发雷霆。
“这个晓美秋也怎么回事,让他潜伏还把他潜伏的心野了吗,不管怎么说这行为都是越线了!”
其中一位上级红着脸:“以续次数为理由立刻召他回国,哪儿有这样还没正式潜入就把普通国民当跳板的?他是能吸引到里世界的注目礼了,但警界的威严和名声快完蛋了啊!”
然而,负责与晓美秋也联络的人却说出了令所有人脸色在刹那间变的十分难看的话。
“……抱歉,我最近联系不上晓美。”
“怎么可能联系不上!”被气的头晕目眩的大领导一掌拍在桌子上站了起来:“他的潜伏路径不是你们安排的吗?!接线人呢?备用联络线呢?”
一般来说送出去的卧底搜查官是无法彻底失去掌控的,但——晓美秋也并没有经过正统的培训,且他的潜伏路径也没有借公安的渠道,整个流程都是他自己定下并走完的。
“……”
胸膛剧烈起伏的大领导闭了闭眼。
“警视厅对他下通缉令的时候,我们保守起见并没有跟着行动对吧。”
他冷声道:“暂时不必除他的名,但隐藏他的身份,用公安的名义对晓美秋也下达正式的通缉令!要是后续能联系上,就告诉他要么提交一份完整的计划书,要么就真的被处理!”
警视厅的通缉令和公安的通缉令完全不是一个性质。
若是没有特别的情况说明,此举无异于向世界宣告——晓美秋也叛国了。
看到公安通缉令的中田雅菜又一次被震惊了:“不是吧,为了给那家伙造势公安这么豁的出去吗?这么一来不管去哪个犯罪组织恐怕都是畅通无阻了啊。”
“看来那起特大诈骗案确实是晓美君的手笔了。”织着毛线手套的中田恵温柔道:“这样就好,那位女士的损失在后续应该是能追回来的,公安肯定是会兜底的。”
“那日高奶奶的钱其实也能被追回来了?”
中田雅菜看起来很高兴:“我就说嘛,跟几千万相比,她奶奶的积蓄就像是被不小心顺走的羊毛一样,既然这案子的背后站着公安,肯定没问题的啦。”
跟随晓美秋也留下的预言小册子中的指引,中田雅菜提前接触了这位未来的同事,正巧对方的家里最近遭了灾,满腹苦水但生性天真浪漫的日高萌乃很快就沦陷在了中田雅菜有预谋的靠近中,她拉着新认识的小伙伴没少对奶奶的近况担忧的唉声叹气。
这让夹在拥有信息差的二人之间的中田雅菜……多少也开始有点苦恼了起来,好在,这起诈骗案背后真的有晓美秋也在影子在,想起那些分毫不差的预言,中田雅菜对晓美秋也这个人还是拥有着一定程度的信赖感的。
“是的呢,晓美君那么厉害,肯定没问题的。”
中田恵笑道:“找个时间约日高小朋友聊聊天吧,雅菜,虽然不能直接将晓美君的事情透露给她,但你可以暗示一下她不必太过担心奶奶和自己的学费,跟以前一样开开心心的就好。”
“我知道了。”中田雅菜点了点头:“她本来就没什么干劲,最近更是完全蔫巴了,我和丘比都挺担心她的,再这样下去她能不能按照预言顺利的签约都不好说了……唉,那家伙也真是的,这么大的事好歹给个心理准备啊。”
中田恵叹了口气。
“你什么时候才能好好的称呼晓美君的名姓呢,雅菜?”她无奈道:“作为卧底搜查官的晓美君已经在扛着常人无法想象的压力负重前行了,对他再友善一点吧。”
“……我知道了。”
中田雅菜撇了撇嘴:“体谅他就从安慰日高开始吧,公安的通缉令一出,全日本都该知道特大诈骗案的主谋是谁了,大家好歹是同伴,还是不要互相恨上彼此比较好吧。”
……
得益于公安的通缉令震撼出世,晓美秋也身上藕断丝连的嫌疑是彻底被洗脱了。
没有哪个卧底搜查官会用真面目实名下场潜伏,更没有哪个卧底搜查官会被任职的机构公开通缉,尤其日本公安的性质太过特殊,从那处问世的通缉令所带的含金量不言而喻。
小头目止不住的欣喜,完全不需要再担忧晓美秋也的立场问题毫无疑问对他来说是天大的好消息,但一想到这小子的倾心对象……他又觉得有点惋惜,这下别说是赚大钱衣锦还乡再去找松田阵平二次表白了,恐怕两人相见会立刻升级成火药味十足的敌对气氛吧。
“秋也啊,天涯何处无芳草,”小头目拍着他的肩膀,在酒精的影响下大着舌头:“不、不要紧哈,我偷偷告诉你个消息,你被大人物看上啦!大、大人物那里,有的是青年才俊!管他松田阵平那个没眼光的干什么,向前看,你的好日子马上就要来啦。”
在身边人看上去早已意识不清的情况下,懒得再挂起笑容的晓美秋也木着一张脸为他倒酒:“啊,是吗?日本公安公开通缉我的情况下有哪路大人物敢在这个时候看上我,大哥,你不会是在拿我说笑吧。”
“我才没胡说呢!”
脸上满是醉意的红晕,小头目瞪大了眼睛:“嘿嘿,我其实、我其实也只是给别人打工的,看上你的是、上面真正的大老板……”
上面真正的大老板。
如果没记错,这处诈骗窝点是隶属于乌鸦组织的。
隐秘流转的心思在此刻异常的活络,面上却稳定不动声色的晓美秋也过了几天看起无知无觉的日子,他并没有大张旗鼓的将小头目醉酒后的话说给任何人炫耀,平淡的好似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半个月后,小头目在某天的下班时间将晓美秋也喊到了办公室,与以前的任何一次会面不同,这一次,他二话不说便推开了房间内的书柜,将其中隐藏着的暗道暴露了出来。
“走吧,”小头目说:“你的能力和心性都通过了考验,大人物决定要见你了。”
晓美秋也的眼神一闪,他刻意外露了几缕不可置信的期待情绪,在小头目的示意下打头走入了密道。
走在似乎永无止境的向下阶梯中,被黑暗与潮湿包裹的晓美秋也清晰的捕捉到了身后传来了一声枪支上膛的声音,他没有回头质问,脚步也没有片刻的停顿,就这样稳重的、坚定的、一步一个脚印的下行着。
推开面前的门,在甚至不能称之为房间的狭小昏暗的穴窟内,晓美秋也见到了小头目口中所谓的“大人物”。
黑色的鸭舌帽、黑色的墨镜、黑色的长款风衣和里衬、黑色的手套和战术耳麦,毫无疑问,眼前的男人是“苹果白兰地”,又名——
“我是卡尔瓦多斯,”几乎要与环境色融为一体的男人沉声道:“你的名字是晓美秋也是吧?从见到我的这一刻起,你便没有了选择后退的权利。”
“加入我们,或者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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