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面容清隽,眉眼温和,看似放荡不羁,却在不经意间散发着几分与生俱来的贵气。
赵宴礼眉头一皱,向四周看了看,“你怎么来了?”
白衣男子揶揄道:“我来看看你死了没有,敢自食百日眠,我真该夸宴兄好胆识,幸亏我就在京都,万一来不及配置解药,你岂不是要瘫上半年?”
“果真能瘫上半年,也还不错。”赵宴礼回道。
“瘫半年?你疯了吧,是什么绊住了我们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英明神武摄政王大人的脚?勤劳的小蜜蜂怎么会不采蜜了呢?难道是已经采到了,可以一劳永逸瘫上半年了?”
赵宴礼忽然想到昨夜他偷偷将南宫月拥入怀中那一幕,她可不就是自己偷采的蜜?
眼神闪过床帐,下意识反驳道:“休得胡说。”
“你怎么还急了,脸怎么这么红,拿手我看看是不是百日眠发作了?”
“解药留下,给你紫郁果,赶紧走。”赵宴礼不客气道,从怀里拿出一个瓷瓶扔了过去。
白衣男子伸手接过瓷瓶,打开盖子闻了闻,接口道:“啧啧,这可是我家般般的寝宫,你以什么身份赶我走?”
这白衣男子正是南宫月的小舅舅亭山侯--韩非离,他和赵宴礼在军营认识的,一个经常带伤需要医治,一个整天研究些奇奇怪怪的药材,一个常伤,一个敢治,两人年龄又相仿,就这么认识了。
赵宴礼被怼的顿时哑口无言,他什么身份立场都没有,赖在凤栖宫还是装病偷来的。
看他吃瘪,韩非离心里痛快。
“认识你这个过河拆桥的家伙,我家祖上真是冒黑烟了。呐,这是解药,按照你说的剂量,分成了五颗,每天一颗,慢慢好转。”
赵宴礼收回到袖子中,道了声多谢。
韩非离:“哎,我说你这人什么毛病啊,解药为啥不一次吃了,非得痛苦地拖延这几天?怎么?你想赖在般般这里?
我警告你,你可别打她的主意,这小丫头,从小就喜欢俊俏的小郎君,你也不看看你这张老脸,怎么和宣德殿的那帮小子比?
我可见过尚书令的楚瑀,长得可真真好看,我个大男人看得都想流口水。
还有啊,这小丫头小时候有个特别喜欢的伴读,还和你有点渊源,就是韩国公的世孙,你那个表弟。我记得当年那小子辞行的时候,小丫头哭得可伤心了,拽着他的袖子不撒手。”
赵宴礼一记眼刀飞过去,韩非离闭上了嘴。趁着他没发火前,准备开溜。
走了两步,忽然又转过身,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句:“别怪我没提醒你啊,韩国公的世孙前日进京了,也不知我家小丫头心里还想没想着他。”
赵宴礼抄起一旁的书本就砸了过去,韩非离才悻悻然离开,嘟囔着他不识好人心。
一出凤栖宫,韩非离收起了玩世不恭的脸。他和赵宴礼相识多年,同为男人,他多少能猜到他那点心思。
以前南宫月年纪小,对赵宴礼多有依赖,他并未觉得不妥。可如今昭和都及笄了,那斯居然行无赖行径,想近水楼台,哼,没门。
和他是朋友是一回事,敢把般般哄走可不行。要不是为了他手里的紫郁果,才不给他配解药,就该让他在床上瘫半年。
不行,得给昭和提个醒,可别真被黑心莲给哄走了。
寝殿里的赵宴礼,手上拿着解药,却在沉思韩非离的话。
尚书令楚瑀?韩国公的世孙?
赵宴礼在心里琢磨这两人,前世楚瑀一直陪在南宫月身边,给她出谋划策,而韩国公的世孙慕凌风,则被册封为凤君。
凤君,大雍的祖制,女帝可有一君二卿四选侍,如果女帝想要,还可以另有陪侍若干。
前世南宫月好似只有慕凌风一人,坊间传闻,昭和帝和凤君恩爱非常。
慕凌风,慕凌风。
赵宴礼轻轻摩挲他的玉龙戒,目光不自觉地投向了罗帐四周的夜明珠。
…
太阳下山,宫城内外到处都是萧索的冷意。
南宫月和萧丞相大司农等人周旋了半天,至黄昏时分,才将他们打发走。
出了宣德殿,她脚步沉重地往后宫走,步辇远远在后面跟着。
宫人远远见到御驾,纷纷跪地行礼,南宫月司空见惯,又在想着丞相和大司农提议的赋税,故而并未留意。
这时,一道白色身影,拱手埋首在红墙之下,比其他宫人的姿势略显怪异。
南宫月眼风一扫而过,往前走了两步,忽又回头朝那个白衣人看了一眼,立刻顿住。
“小舅舅?”南宫月疑惑道。
韩非离这才抬起头来,朝她眨了眨眼,终于憋不住,笑了。
南宫月欣喜地朝他走近,亲昵地说:“小舅舅何时来雍都的?怎么也给我捎个信?”
“给你稍信,不就没有惊喜了吗?我还在想,你能走几步认出我,还好还好,只走了两步。”韩非离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拍着自己的胸口。
南宫月嗔道:“都多大的人了,还想象小时候那样躲起来吓唬我?”
“微臣哪敢啊,听说陛下受伤了,我这不是着急上火赶来了吗?让我看看你的伤。”韩非离脸上挂着笑,眼神就开始打量她,满眼都是宠溺。
他家的般般长大了,长得越来越像长姐了,尤其那双狡黠的狐狸眼,简直和长姐的一模一样,如果长姐现在还活着的话,能看到现在的般般,那该有多好啊。
南宫月抬了抬缠着绷带的手,笑道:“这点小伤就不劳动医仙大人看诊了,这次回来就不走了吧?大舅母前一阵子还一直念叨你呢?”
韩非离听她这么说,也就没有上手查看她的伤势,道:“暂时不走了,不是说般般要选凤君了吗?这种大事我岂能离开,我等般般大婚了再做打算……”
南宫月扯了扯韩非离的袖子,颇为羞恼道:“小舅舅!大舅母说小舅舅早就及冠了,是不是也该娶亲了?要是小舅舅早成亲了,说不定小表弟小表妹现在都喊我表姐了。再说了,小舅舅不娶妻,母后的在天之灵知道了会安心吗?”
韩非离略囧,尤其还搬出了长姐来驳斥他。
“知道了,知道了,我会烧纸钱给你母后解释的,她那么疼我,肯定会原谅我的,不像你,哎!我一个人惯了,成家就是累赘。你可别学我,你是帝王,得依祖制早日开枝散叶,稳固江山。”
南宫月情绪一下子低落起来,最近怎么哪哪都有人催她成亲啊。
“我也还没想好要成亲呐。”南宫月小声道。
“没想好不要紧啊,选几个喜欢的放在后宫,等你心意定了,再择选一位做凤君不就行了?”韩非离不赞同道。
“再议吧。小舅舅难得进宫,快随我去凤仪宫用膳。”
韩非离从善如流跟着她的脚步,“我从大宛给你带了一匹汗血宝马,送去了上林苑,还给你带了好多小玩意,下午送你宫里了,没想到我们般般现在这么忙……”
南宫月忽然停下脚步,“你去过凤栖宫了?”
糟了,她忘记寝宫里还躺着一个人!
“去了啊,还喝了一盏茶。”
顺道给某人送了个药,就是那厮不让他说,韩非离在心里又补充了一句。
“这样啊,小舅舅啊,我突然饿了,不如就咱就近在宣德殿用膳吧?”
南宫月怕小舅舅发现,还是宣德殿安全些。
“嗯?”韩非离也愣住了,这是不想让他知道赵宴礼在她宫中?连他也瞒着?
他刚想开口说赵宴礼绝非好人的话,就卡在了喉咙里。
南宫月不等韩非离反应,扯着他的袖子就返回宣德殿,又悄声问,“小舅舅,我殿中侍女不小心划伤了,伤口都愈合了,可人还反复高热不退,你看,吃什么药能有效?”
韩非离眉毛一挑,侍女?这不是说的赵宴礼那厮吗?这是跟我玩张冠李戴?
南宫月认真地点头。
韩非离:“高热应该是伤口没有长好,伤口长好还高热,多半有内伤,内伤须把脉才能定夺。得了病就移出去,别过了病气给你,这个侍女对你很重要?”
南宫月应了一声:“挺重要的,我现在离不得他。”
什么叫离不得他?韩非离心里把赵宴礼骂了十几遍,这真让他近水楼台先得月了?
臭不要脸的老男人,黑心的白莲花!
韩非离甩了甩衣袖,不甘心地试探道:“既然这么重要,那现在就去凤栖宫,我去给她把把脉。”
“不用,不用,”南宫月急忙安抚住韩非离,“那个……她现在有点不方便,你只管留给我药方就行。”
“真不用?”韩非离看着南宫月的眼睛道。
“真不用。”南宫月心虚回。
“那我给你写个方子,先吃着看。”
韩非离咬着牙写药方,心想多开几味苦药,他要苦死赵宴礼。
本想提醒赵宴礼不是什么好人,看般般对他这么上心,这么维护他,还是作罢。心里却不是滋味,有种自家悉心浇灌的花被人偷走了的感觉。
哼!赵宴礼凭什么?不行,他得想个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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