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月回到寝殿,看到赵宴礼还在昏睡,皱了皱眉。
“王爷一直未醒吗?王太医怎么说?”
紫桑想着主子的吩咐,回道:“回陛下,王爷中间醒了一回,吃了药,高热时而反复,又昏睡了过去。王太医晚边来过一次,说王爷有中毒的迹象,他回去找解毒的法子去了。”
“中毒?”南宫月重复了一句,这下是不是麻烦了?
想起韩非离给的方子,南宫月从袖中拿出来交给紫桑,交代她亲自抓药去熬,中间不要假手于人。
她不确定赵宴礼的毒,是在北疆中的?还是在回宫后中的?
后宫各处现在均有她的人,门房把守也都是表哥韩烨在统领,凤栖宫更是严防死守,非是她特设的至亲,不得进入。
如果在这样的境况下,赵宴礼都能被下毒,那她这座凤栖宫,怕是早就置身在别人的监视之下了。
南宫月叫来汀兰,伺候她沐浴更衣。
她平时不惯宫女侍候,在寝殿只允许紫桑和汀兰近身,紫桑稳重,就让她在内殿照顾赵宴礼,汀兰活泼好动,就让她待在前殿。
累了一日,泡在温泉中,被泉水温和柔软地抚摸着肌肤,精神也为之一松。
“今日小舅舅可是来了?”
南宫月闭着眼睛,半躺在浴池边缘,由着汀兰给她通头发。
“回陛下,亭山侯申时左右来的,待了大约一盏茶的工夫,说是去宣德殿寻陛下,就走了。亭山侯给陛下带了两大箱礼物,奴婢着人放在了侧殿。”
南宫月:“谁帮着搬的箱子?”
汀兰自上次说错话被罚,回话越发小心,斟酌回道:“今日值守的越公公,带人挪的箱子。陛下放心,奴婢全程从旁看着的,并未让他们乱走动。”
“你办事我自然放心的,只是随口一问,不用紧张。”
“是。”
虽说不用紧张,汀兰额头还是冒出了汗,寝殿里躺着摄政王,这事也就她和紫桑以及齐公公知道,今日一个不留神,万一被人看出端倪,走漏了消息,她怕是万死难辞其咎。
她又仔细回想了一下当时的情景,亭山侯带了两个箱子,嘱咐她好生照看,别磕碰了,她这才跟着越公公几人去了侧殿,东西很沉,他们费了好大的劲,才安置妥当,她全程都盯着他们,并未分神。
况且侧殿距离寝殿较远,他们应该不会发现寝殿的事情。
想到这里,她才安下了心。
“你去侧殿之时,紫桑在何处?”南宫月轻声问。
“在前殿伺候亭山侯饮茶。”汀兰这次毫无负担地回道。
南宫月睁开了眼睛,看着水面上漂浮的花瓣,再没有言语。
罗帐内,赵宴礼静静地听着。
习武之人,听力自然异于常人,隔壁哗啦啦的水声,轻声细语的说话声,隐隐约约传进了他的耳朵。
他的陛下,很是聪慧呢。
今夜无风,天上的明月,像是被天狗咬去了半块,挂在寒冷的西天上。
凤栖宫暖融融的,南宫月沐浴完,穿着一件粉色寝衣,散着长发,走了出来。
夜已深,只梳妆台上放着一盏晕黄的灯,龙床上鲛绡宝罗帐合得严严实实,四角的夜明珠闪着淡淡的荧光。
南宫月怔了怔。
昨夜或许是自己太困了,才爬上床睡着的吧?好在赵宴礼昏睡着并不知情,否则,定会被他教训一顿。
赵宴礼最重规矩礼仪,有次她和伴读嬉笑打闹,被教训失了帝王威仪,丢了皇室体统,罚了她的饭食。
今夜万不可鲁莽了。
这时,紫桑端着黑漆漆的药碗走了进来。
南宫月不自觉地皱了皱鼻子,这苦味是不是重了点?一想到是小舅舅给的方子,遂没有多想。
“陛下,这次的药,是奴婢亲自去库房抓的药,熬制时一刻也没有离开。要不要再用银针试试?”紫桑说请示道。
南宫月目光微闪,说道:“不用了,服侍王爷喝药吧。”
罗帐内赵宴礼睫毛却颤了一下,什么叫不用了?就不怕韩非离故意给他开错药,下毒吗?他觉得还是应该试试的。
南宫月转身吩咐汀兰,将暖榻安置一下,晚上她准备在暖榻上过夜。
将紫桑和汀兰留在后殿,南宫月独自去前殿将齐公公叫到近前,悄悄吩咐他派个可靠的生面孔,偷偷观察一下紫桑。
齐公公心领神会,并未多说一句,领命退下了。
寝殿里,赵宴礼无奈地喝着苦黄莲,猜到韩非离大约故意使的诈。
以韩非离的聪明睿智,应该猜到了他的心思,今日份苦药,或许是警告,或许是他在南宫月那里吃了瘪,专门朝他撒气来了。
……
一夜相安无事,或许是换了地方,或许是暖榻太硬,南宫月早早醒了过来。
她迷糊着来到龙床前,看到赵宴礼仍旧昏睡着,丝毫没有苏醒的迹象。
心里不禁嘀咕,三天了,怎么还未好转?
她自然而然地坐在床边,伸手试了试他的额头,仿佛不热了。
南宫月不太确定,用手试完自己的额头,又放在赵宴礼额头上,以此来对比温度。
好像真的退热了,她心中欢喜,刚想收回手,冷不防被捉住。
温暖有力的大手,轻轻松松将她的小手包裹了起来。
南宫月一下懵了,低头就看到赵宴礼睁开了眼睛,正朦朦胧胧地盯着她看。
她刚刚睡醒,惺忪着眼睛,头发毛茸茸的,身上还穿着寝衣,大带松松垮垮挂在腰上,里面嫣红的绣着梅花缠枝的小衣若隐若现。
一个躺在床上,一个坐在床沿,两手相缠,这副模样有点过于亲昵了。
啊……成何体统,成何体统!
寡人的威仪呢?
南宫月立刻拽回手,慌乱地说道:“小王叔你醒了?好点没?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你等着,我这就去叫王太医。”
她落荒而逃,连寡人都不自称了。
赵宴礼揉捏了一下手指,仿佛还贪恋手上的余温,情不自禁弯起了嘴角。
百日眠确实霸道,起初高热不退,后来燥热难耐,令人浑身无力,若不是他常年习武锻炼,恐真醒不过来。
他浑身无力,却能感受到有人靠近。
南宫月身上独有的沉香味,萦绕在他鼻尖,他忍住燥热,就想睁眼看一看她。
她好忙,昨日忙到半夜方回,安静地睡在隔壁暖榻上。
他夜里看着她的睡颜,好几次想将她带到龙床上,想拥着她。
可是他不能。
昨日清晨,当发现和他躺在一起时,她似乎并未多欢喜,而是对他避之不及。
他清楚地知道,南宫月心里没有他。
南宫月躲在浴室里更衣,好半天才出来。
本以为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再看到赵宴礼时,还是绷紧了神经。
赵宴礼慵懒随意地靠坐在龙床柱子边缘,穿着白色竹叶暗纹里衣,衣领微微松开,露出白皙精瘦的锁骨,和下面一圈交缠着的绷带。
脸色还是苍白一片,眼睫低垂,嘴唇干裂似乎缺水严重,看着不禁想跟着咽口水。
目光下移,就看到他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南宫月急忙将视线躲开,耳根的灼热又升了上来。
她刚刚洗漱过,双目沁润着光泽,两颊绯红,穿着一袭宫妆红裙,皎洁如月,明艳如火,让人情不自禁心驰神往。
赵宴礼咳了一声,起身朝她行礼,却忘了脚踏的台阶,突然踏空,眼看就要栽倒在地。
南宫月急忙上前,眼疾手快地扶住他,两人猝不及防撞了个满怀。
感受到身上的重量,南宫月用力推了他一把。
“臣僭越了,还望陛下恕罪。”
赵宴礼沙哑着声音告罪,退后一步,朝南宫月慢慢行礼。
“不,不妨事。”
南宫月咬了咬唇,她在说什么呀!
刚刚那个拥抱……
是个意外。
……
隔壁洗漱间里,哗啦啦的水声,弄得南宫月心慌意乱,拿着梳子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就想叹气。
突然觉得,将赵宴礼带回凤栖宫就是给自己找罪受。
暖榻当床这就不提了,在寝殿用膳也还好,满屋子都是药味也算了,就是这忽然多出来一个男子,在自己寝宫里窸窸窣窣用自己浴池,睡自己的床,盖自己的被,多少有点……暧昧,羞耻,难为情。
她也看过才子佳人的话本子,略懂一点男女之事,那是在传出她喜爱俊俏郎君之后,悄悄找齐福给她从宫外找来的。
喜欢貌美小郎君有什么错啊?她只是喜欢身旁的人都清爽好看,愉悦知己,这也有错吗?
看完话本子,才发现,朝臣们对她误解颇深。
她喜欢貌美小郎君,又不是将他们纳进后宫。况且,这么多小郎君养活在后宫啥事不干,要他们干吗?浪费她的米粮。
赵宴礼也好看,万一此事传出去,不是坏了他的名声吗?
而且,她十二岁那年毁过一次他的婚事,再传出这种事,他还能娶妻吗?这娶不到,会不会怪她?
正胡思乱想之际,听到赵宴礼喊她,“陛下,过来用早膳吧。”
“好,”她放下梳子,转过了身。
就看到赵宴礼一袭玄色金线云纹常服,肩宽窄腰,端的是矜贵不凡,俊雅翩然。
南宫月顿住。
要说俊俏貌美的郎君,赵宴礼当属大雍独一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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