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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31 章

    三十一

    可怜的姚秘书已然陷入崩溃, 他都没想明白为什么自己只是回老家过了个年,回来后他那不省心的老板居然瞒着所有人结婚了!

    迅雷不及掩耳,甚至没有事先跟他商量。

    他真的很想掐死顾言真, 然后再从楼上跳下去。

    “你……你太任性了!”姚秘书气得头顶冒烟, 焦虑的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 整个人都不好了:“接下来怎么办?”

    “股东那边怎么交代!?……媒体呢?还有热搜怎么安排?”

    严谨如姚秘书,此刻也忘了上班时间公私分明的习惯,骂到道:“顾言真, 你一天不作是不是浑身难受!?”

    顾言真看着马上就要发疯的姚秘书,亲自给他倒了杯水, 好心安慰道:“你放心, 我都考虑好了。”

    “领证的事暂时密而不发。等过两天我就去谢寒家里提亲, 两家商议好订婚细节才正式对外公布。”

    姚秘书狠狠瞪着他,头疼欲裂, 又无可奈何。

    木已成舟,他就算把顾言真的脑袋打爆,也改变不了既定事实。

    于是姚秘书喝了口水,咬牙说:“你就祈祷现场没人发现你的身份,然后提前在网上发出去吧!”

    顾言真道:“给我□□的工作人员确实认识我, 不过她答应我会守口如瓶,绝不会跟任何人泄露半句。”

    那是个很年轻单纯的小姑娘,顾言真愿意相信她。而且小姑娘十分认真的祝福他们99,顾总一高兴,承诺结婚当天会给她发请柬送喜糖。

    “行吧。”姚秘书自暴自弃,抓了把头发迅速调整情绪, 而后镇定的说:“那你赶紧找时间去谢家商量订婚,我去草拟公关文稿, 到时联系几个官方媒体,再以邮件形式抄送各大股东。”

    说到这,姚秘书狐疑的又问:“你结婚的事,该不会还没告诉你父母吧?”

    顾言真:“……”

    真的忘记了。

    姚秘书:“……”

    他冷笑一声,阴阳怪气:“以顾董事长的那个脾气,你就等着即将到来的狂风暴雨吧!”

    可是话虽这样说,姚秘书却觉得这样也好。

    比起将来顾言真按部就班,听从顾正秋的安排和某个不喜欢的人结婚,还不如让他现在任性一次,至少谢寒是他喜欢的人。

    当然,最好能气死那个老家伙。

    姚秘书阴恻恻的想。

    提到父母,顾言真才开始头疼。领证的他时候凭着一腔热血冲动,什么后果都考虑过了,唯独没想起远在国外的父母。

    啧。

    他已经能预见父亲会怎样暴怒了。

    可是他绝不后悔-

    ——

    与此同时,李家也炸了锅。

    一天两夜没着家的弟弟归来,李予之高高扬起的巴掌半晌也没舍得打到谢寒脸上,就听那小混蛋气定神闲的说他跟人领证结婚了。

    李予之呆愣愣的放下巴掌,那张极具野性美的帅脸出现长达十多秒的茫然呆傻,宛若动物园里的张嘴河马。

    在沙发上喝茶的叶夫人更是罕见的把杯子打翻,红茶溅洒在她白色纱裙上,不复往日的优雅从容,表情甚至称得上花容失色。

    该说不愧是亲生母子,两人的呆滞反应如出一辙。

    坐在他们对面的谢寒由此一阵舒爽,有种出了口恶气的报复畅快感。

    他接着投雷。继续说:“他过两天就会上门和你们正式商谈订婚的事,你们先准备一下。”

    叶夫人到底是长辈,见的风浪多,她强迫自己冷静,挥手让正在处理茶杯碎片的女佣暂时离开,盯着谢寒,一字一句问:

    “和谁?”

    谢寒眼角余光瞄了一眼仍然不在状态的李予之,神秘一笑:“到时你就知道了。”

    叶夫人抬手轻揉眉心,长长吐了口气,似乎在努力调节自己。

    一切都乱了。以至于她甚至无法分辨谢寒此刻说的到底是气话还是事实。

    “你是不是不高兴我带你去相亲?”思来想去,叶夫人只能想到这种可能,轻声说:“我没有要催你的意思,就是先相看相看而已。当然,如果恰好能碰上个你喜欢的,就再好不过了。”

    谢寒见她试图解释,沉默了片刻,又道:“我……就是喜欢他。”

    无论叶夫人目的是什么,做出的决定都无法回头,谢寒不后悔。

    况且,这样的结局已经是最好的了。他终于可以名正言顺的彻底离开李家,从此不再威胁任何人。

    他希望叶夫人能开心点。

    叶夫人张了张口,还未再问两句,李予之总算从大脑宕机的状态回神,吼声震得天花板上的吊灯差点砸下来:

    “谁准你结婚了!?”

    “那家伙我甚至都没见过!万一他是个人渣骗子怎么办!?”

    “你给我马上去离婚!!!”

    李予之气得在客厅来回走动,宛若来回巡视领地的暴怒雄狮,一身火气没处撒,咬牙切齿:“我倒要看看,究竟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敢不经过我允许把人带走!”

    谢寒凉凉的道:“你怎么知道他是男人?”

    闻言,李予之停下脚步:“……女孩?”

    “万一呢。”谢寒耸肩,故意误导他,“你都没见过他。”

    于是李予之那对外聪明,唯独对弟弟愚蠢的大脑又开始罢工,完全被谢寒拿捏,压根没学会他老妈高明的套话技术。

    “女、女孩……咱也不能这样搞。”李予之口气瞬间柔和许多,完全没有刚才要吃人的嘴脸,“不经过家长允许就领证也不行,该是咱家去人家姑娘那里提亲。”

    “你这样拐了别人女儿,到时她父母要骂你两句,你就忍一忍。要是准备动手,你就往我身后躲。”

    李予之已经完全带入了弟弟结婚对象是女孩的事实,自顾自的说了一会,又联系起他连夜领证的事,顿时紧张追问:“她没怀孕,对吧?”

    先斩后奏去去领证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但如果是因为把人家姑娘肚子弄大,然后不得已才……

    即使李予之无脑惯着谢寒,也是要打一顿的。

    “当然没有。”谢寒翻白眼,李予之这个大笨蛋,说啥都信。

    连床都没上过,怀得哪门子孕。

    听到他的回答,李予之长长舒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他的弟弟就算千百个不省心,可的确不是那种不负责任的混蛋。

    “那我得好好准备。”李予之喜气洋洋,甚至有点期待:“那我们什么时候去她家提亲?她家里几口人?住哪里?”

    “我还要抓紧时间定做一套新衣服,毕竟第一次去别人家,不能太随便。”

    叶夫人无语的瞥了一眼已然代入准大伯哥的大儿子,轻轻摇头。

    当初生他的时候,难道自己忘记给他生个聪明的脑子了?

    叶夫人于是又看向谢寒,已经完全整理好情绪的她始终保持冷静理智。

    她绝不相信小儿子的结婚对象是女孩。她太了解小儿子了,如果真是女孩,不可能是这样的神态语气。

    “订婚的事稍后再说。”叶夫人沉思,斟酌道:“过两天你先把人带回来给我瞧瞧。好歹让我知道他是个怎么样的人。”

    叶夫人依然对领证的事存疑,又觉得小儿子或许对相亲的事有误解,一时进退两难,想着到时见一面再说。

    她不会像大儿子那样笨的当场反对婚事,这样只会激起小儿子的逆反,她有许多手段让人知难而退。

    当晚谢寒在自己房里给顾言真打电话。

    得知他的家人要求他尽快上门,顾言真即便有准备也难免紧张,挂了电话后又去找姚秘书商量。

    “这时候知道问我意见了?”姚秘书冷笑,可是到底还是帮忙了:“毕竟你初次拜访,到时你懂点规矩,见人就笑,逢人就喊。”

    “我帮你把见面礼备好,你穿得正式一点,争取第一眼就讨人家爹妈喜欢,这样挨打的时候就不会太难看。”

    顾言真艰难的问:“……还要挨打?”

    姚秘书冷哼:“你擅自跟拐人家儿子领证,打你都是轻的。”

    虽然提出领证的人其实是谢寒,可是顾言真绝不会推卸责任,认命了:“好吧。”

    就算是挨打,他也要把谢寒带回家。

    ————

    姚秘书办事效率就是快,仅仅两天就把所有东西安排好。他亲自开车把顾言真送去,再三叮嘱道:“我就在门外等你,万一那家人不讲理下手太重,你也别傻站着,记得跑。”

    顾言真边听边点头,左耳进右耳出。他实在太紧张,不停在心里打着腹稿,复盘待会进门要说的话,压根不知道他说了啥。

    姚秘书设置好导航,在看清目的地后疑惑的凑近。

    “嗯?这个地址……”

    算了,到了再说。

    车一路疾驰,终于来到镜湖园林。

    姚秘书很意外。镜湖这一带住得都是非富即贵的人家,环境清幽有山有水,据说还有不少高官。

    看来谢寒出身不简单,怪不得他那时查不到他父母的信息。

    姚秘书这么想着回头看了一眼一无所觉的顾言真,为自己的老板担忧。

    如果谢家真的有权势,恐怕他没那么容易把人带走。

    下车后,顾言真站在一栋古色古香的别院前,抬头看了一眼朱红大门,心里也不由开始嘀咕。

    “这地方……”

    他隐约觉得这里自己好像来过,只是年代太久远,脑子只要深想就有种闷闷的感觉。

    不一会儿谢寒从朱红大门里出来,笑着迎他进门。

    都说美色误人。见到他后,顾言真瞬间忘记了刚才所想的事,拎着大包小包的礼品跟在他身后。

    此时李家别墅大厅里,李予之满怀期待,叶夫人静坐观望,两人齐刷刷看向门口,等着谢寒把人带来。

    有女佣小步跑来,低声道:“太太,来了。”

    李予之做好准备,迅速起身去门口迎接他未来弟媳,脸上还挂着自认亲切和善的笑。

    然后他就在门口和大包小包,衣冠楚楚的顾言真对上了。

    李予之:“……!”

    顾言真:“……?”

    谢寒:“^_^”

    三十二

    三十二

    数分钟后。

    “这是你结婚对象!?”

    “这是你哥哥!?”

    李予之和顾言真满脸震惊同时看着对方, 互相从彼此眼中看到了难以置信,以及毫不掩饰的嫌弃。

    原本在一旁打算观战看戏的谢寒盯着顾言真,渐渐也觉出一丝不对劲。

    他不确定的问:“你……不知道?”

    顾言真人生观受到巨大冲击, 还没有从“我家小寒竟然是死对头亲弟弟”这件事回过味, 傻乎乎拎着昂贵的礼品不知何去何从。

    李予之怒瞪着顾言真, 看上去马上就要动手打架。

    始作俑者谢寒反而成了那个更茫然的人。

    他一直以为顾言真在见他的第一面就认出了他,又调查过自己的背景,肯定知道他的身份。所以对他才会一直抱有恶意的偏见, 以为他是为了别的目的而接近他。

    可是……

    顾言真的表情不像作假。所以他真的从头到尾都不知道自己是谁?

    谢寒不明白此刻是什么心情,喜忧参半。

    高兴的是, 顾言真事先不知道他是李予之的弟弟, 接近他或许不是出于利益。

    不甘心的是, 他竟然没有认出自己,难道真的已经把他忘记了吗?

    三人在门边面面相觑, 谁也没有再开口,空气陷入了诡异的尴尬。

    叶夫人对此也颇为意外,认出了来人:“……言真?”

    ————

    全部人落座后,李予之首先嚷嚷起来。

    “我绝对不会同意的!”

    叶夫人淡淡瞥他一眼:“闭嘴。”

    李予之气得头昏,胸膛剧烈起伏。

    前两天知道弟弟擅自背着家人结婚, 到现在知道对象居然是顾言真,他的情绪几次大起大落,气得心肝都疼,不知道应该先掐死顾言真,还是先掐死自己。

    叶夫人收拾完大儿子,转头对着面前的顾言真, 语气柔和许多:“我都好久没见你了,言真。”

    “伯母好。”顾言真虽然也不在状态, 可是他向来喜怒不行于色,反而比李予之看着淡定多了。

    叶夫人让人端了茶上来,轻声慢语同他闲聊,决口不提他和小儿子的婚事。

    “你父母在国外还好吗?”她问。

    顾言真有问有答,斯文有礼:“他们都好,身体也不错。”

    叶夫人点头,低头喝茶。

    顾言真拿不准她是个什么态度,见她迟迟不说订婚的事,思索片刻试探着问道:“伯母,我和小寒……”

    “你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叶夫人抬头,准确打断他的话,笑盈盈的说:“他都没和我提过你的事。”

    顾言真心思一沉。

    之前他从没问谢寒家里的事,只知道他和家人关系不好,出于尊重和爱护,他不愿让谢寒为难,所以不问不查。

    现在亲眼见到叶夫人,他才恍然想到谢寒的身世。

    外界的确一直有传言,说叶夫人膝下养着一个已经过世的李老先生的私生子,从不让他出现在公众面前。

    很多人推测叶夫人在有亲生儿子的情况下,还要再留个非亲生的孩子在身边,究竟有什么目的。

    也有人说,那个私生子极具天赋非常聪明,叶夫人忌惮他将来威胁李予之的地位,所以故意养在身边意图捧杀宠废,以绝后患。

    总之说什么的都有,顾言真也只是在酒局上偶尔听上一两句,心里从未相信过那些传言。

    他虽然和李予之不对付,但却了解叶夫人的为人。首都上流社会来来去去就那么几个人,他们家从前和李家关系不错,偶有往来。顾言真接手家业后,难免又与叶夫人在生意上有接触,她的手段是领教过的。

    叶夫人出身名门,真正的大家闺秀,更是万里挑一的成功女企业家。她看着温温柔柔,说话不紧不慢,其实手腕颇为强硬,眼光格局绝非普通商人能比。

    以她的心性,绝无可能存了故意养废私生子的可能。

    她不屑,也不会那么做。

    顾言真敬佩她的为人和品性,所以笃定。

    可是原来谢寒就是别人口中那个被养在叶夫人身边的“私生子”。

    他默默回头看了一眼,刚好对上谢寒投望过来的目光。

    顾言真从来都知道,在他们这样的阶层里,私生子的存在并不稀奇。许多豪门世家表面看着夫妻恩爱,兄友弟恭,背地里的阴私腌臜事特别多。

    而且很多夫妻都是商业联姻,没有任何感情,就算结婚了也是各自在外风流互不打扰,这种事司空见惯。

    顾家或许是其中比较特别的存在。顾言真的父亲管理家族企业能力也许平庸了些,但他为人清正自持,结婚后对程婉欣一心一意,两个人这么多年一路走来,真正做到了白头到老。

    因此即便私生子在他们的圈子里很常见,顾言真打心里也是不认同的,他是个传统而规矩的人,认定结了婚就要对另一半忠贞不二。

    可是谢寒却正巧是那不光彩的,他不认同的私生子。

    但这个念头只在顾言真脑子里停留了几秒,而后迅速消失。

    他挺起胸膛对叶夫人道:“我们认识没有多久。准确说,应该是三十三天。”

    闻言,李予之气得拍桌骂人:“三十三天你就敢跟他闪婚!?”

    “闭嘴。”叶夫人再次向他投去警告的一眼。

    接着她又转向顾言真,仍是轻柔和善的神情,淡淡的说:“时间的确有些短。”

    顾言真心里又是咯噔一声,听出了叶夫人言语中暗含的不满,连忙开口:“伯母,虽然我和小寒确实认识不久,但我是认真的。”

    “我会对他负责,而且以后绝不会做任何对不起他的事。”

    叶夫人轻笑,安抚的拍拍他的手,又说:“别紧张,我又不吃人。”

    “我的意思是……你结婚的事,恐怕没有经过你父母的同意吧?”

    顾言真神情一顿,气势上瞬间虚了不少。

    “我和你父母也算旧识,多少猜得出他们的想法。”叶夫人抬头,优雅的将一缕无意滑落的发丝顺至耳后,笑着道:“据我所知,你父亲更属意阮家的小姑娘。”

    “我记得……是叫南月,对吗?”

    “当初你们差点就订婚了。”

    谢寒立刻瞪向顾言真,眼刀几乎要将他从头到脚剜一遍。

    他都不知道这个事!

    顾言真头皮发麻,没想到叶夫人居然连这件事也知道。

    他虽然意外,却自认不心虚,直接大方承认:“父亲确实看重阮家,而且南月与我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交情。”

    说到这,顾言真觉察谢寒盯着他恶狠狠的眼神,不用回头都能感觉后背发凉。

    为了证明自己,顾言真又说:“但我和南月只是朋友,不是男女关系,更没有感情纠葛。”

    “当初订婚只是父亲的提议,并没有真正落实。”

    谢寒在他身后急不可查的轻哼一声,看来还是不大满意。

    叶夫人眼眸低垂,轻笑道:“你们二人之间如何,我并不真的在意。”

    “但你父亲那人强势,恐怕不会同意你和小寒。”

    这才是问题关键。

    叶夫人何等精明,她知道顾言真在顾家并不真的自由,他的婚事绝不可能自己做主,即便抢先领证,顾正秋也绝不会认同的。

    她不惧怕顾正秋,就算正面硬刚,叶夫人也笃信绝不会落下风。但她在乎顾言真的态度,对他们那么草率结婚的事心有疑虑。

    “我知道。”顾言真沉声道,“父亲确实不同意。”

    “可是我……愿意赌一次。”他说着抬头直视叶夫人,目光清朗坚定,没有一丝闪避,郑重道:“我会想尽一切办法让他同意。”

    李予之嗤笑:“漂亮话谁不会说?”

    “况且就算你家老头愿意,我也不可能点头!”

    顾言真实在没忍住,怼了一句:“我和小寒的事自然有伯母定夺,轮不到你干涉。”

    这话也是事实,李予之被气得骂骂咧咧,恨不得冲上去掐架。

    “你这性子也改改。”叶夫人头疼看他,又瞧了瞧正襟危坐坦然镇定的顾言真,恨铁不成钢:“言真比你还小了三岁!看看人家,处变不惊沉着镇定,再瞧瞧你。”

    “哪有年长的样子?”

    李予之看了一眼顾言真,暗骂这家伙惯会在长辈们面前装深沉,小时候就这德性,长大了更过分。

    谁要跟这种虚伪的家伙相提并论!

    这时谢寒也开口了,他说:“我和顾言真已经领证了,而且不会和他离婚。”

    “不管他父亲同不同意,我愿意和他一起面对。”

    他的话说得义正言辞正气凛然,顾言真悄悄回头看他一眼,感动至极。

    叶夫人沉默,捧着杯子久久无言。

    “如果这是你的选择,我不反对。”她缓缓说,“只要你想好了就行。”

    谢寒瞥见她眼里一抹黯然,心中不免刺痛。

    他很想抚平叶夫人眉宇间的轻愁,告诉她自己虽然确实一时意气,可是过后也没有后悔。

    如果他必须要从这个家离开,和顾言真一起至少体体面面,某种意义上也算强强联姻,叶夫人应该高兴点。

    “订婚的事,如果你们没有意见,就交给我吧。”叶夫人也许是想通了什么,脸上重又有了笑容:“你们小年轻没经验,到时怕办不好,顾头不顾尾的。”

    说着又面向顾言真:“而且你父母又在国外,来回不方便,不如就让我操办吧?”

    顾言真哪有不同意的:“都听您的。”

    谢寒松了口气,知道叶夫人这是不再反对的意思。

    气氛瞬间缓和下来,叶夫人和顾言真有说有笑,谢寒在一旁卖乖,和乐融融。

    只有李予之气出内伤,且无人在意。

    三十三

    三十三

    初次登门结束。出门的时候谢寒来送顾言真。

    顾言真徘徊在门边犹豫片刻, 问:“你什么时候搬过来和我一起住?”

    虽然还没有正式婚礼,可是他们已经领证了,是受法律认可的婚姻关系。在顾言真看来住到一起没有任何问题。

    何况他都把申山别墅的钥匙给他了。

    谢寒笑眯眯的回他:“等我把东西收拾一下, 明天你叫人过来帮忙。”

    有了他这句话, 顾言真一颗心落地。

    “好。”

    说完两人又陷入了沉默。乍得知他的身份, 顾言真还需要点时间消化,一想起以后不得不跟李予之相处,还要跟着一起叫大哥, 他头就痛。

    谢寒试探着又问:“你真的没认出我?”

    顾言真:“……?”

    他眼中的困惑不是作假,谢寒大受打击。

    他忽然觉得这段时间的自己很可笑, 自以为是一厢情愿的臆想对方是因为小时候的事接近他, 没料到人家根本就不记得有他这号人。

    一直耿耿于怀过去的人只有他, 而他对顾言真来说根本无足轻重。

    他的情绪转变,顾言真捕捉到了。他小心翼翼观察, 忽然上前迈了一步,因为比谢寒矮了一点,所以需要微微抬头,认真而专注的看着他。

    也就是在这一刻,顾言真释然了。

    他确信自己一丁点都不介意谢寒的身份。说他双标也好, 毫无底线纵容也罢,谢寒之于他,就是和别人不一样。

    顾言真不掩饰自己对谢寒的偏爱,哪怕他是为人不耻的私生子也没关系。

    出生不是自己能选择的,而他相信谢寒也不是那种心术不正的人。

    更重要的是,从踏入李家那一刻开始, 顾言真总是觉得处处有种莫名熟悉又违和的感觉。然而每当他试图回忆,脑子里都是一片空白混沌, 像是笼罩了一层雾气,什么都想不出。

    谢寒见他满脸茫然,也不再追问,把话题转移开。

    他也想通了。过去怎样不重要,反正现在他和顾言真领了证,跑不出他的手心。

    ………………

    第二天,顾言真果然找了几个搬家师傅帮忙,把谢寒的东西带回申山别墅。说是搬家也不太恰当,满打满算包括换洗衣物,也只不过装了两三个大箱子。

    “宿舍那边还有一部分,不着急。”谢寒清点完行李,跟顾言真打电话:“开学了再说。”

    顾言真没有意见,在听说谢寒所有东西加起来才这么少不免心疼,想着等人搬过来,他要好好给他置办些东西。

    为了庆祝结婚,顾言真当晚就约了柳岸明吃饭,把自己结婚和谢寒的家世轻描淡写的告知他,提醒到道:“他和家人关系不太好,你以后也别老提。”

    柳岸明简直不知道自己应该先震惊于顾言真闪婚的速度,还是该震惊谢寒的身份,痴呆了半天。

    姚文辛轻笑,总算有人能懂他这两天的心情了。

    “不是……”柳岸明勉强整理好这巨大的信息量,惊疑不定:“那小子不显山不露水的,竟然是李予之的弟弟!?”

    提到李予之,那简直就是柳岸明和顾言真共同的敌人。

    都是首都上流社会圈子里的人,又都是差不多大的年纪,他们三人说起来性格各异背景不同,就算不想接触早晚也会碰上。

    柳岸明作为家里最小的儿子,上头的几个哥哥姐姐都很出息优秀,得天独厚千宠万爱,才养得他桀骜不驯叛逆张狂的性子,从小就自己拿主意,很让人头疼。

    而与之相对的顾言真是他的反义词,他大约就是许多大人口中的“别人家”孩子。年少老成稳重早慧,其他同龄人喝酒打架闯祸叛逆的年纪,顾言真已经西装革履跟在父亲后面出入各种应酬酒局,活脱脱就是个小大人,几乎没有经历过青春叛逆期。

    但是李予之和他们又有些不同。柳岸明看不惯他比自己还嚣张狂妄的德性,顾言真也讨厌他脾气暴躁目中无人,因此和柳岸明反而走得更近些。

    当然,他俩凑一起也没少说李予之坏话。

    “我也很惊讶。”顾言真回想起那天的事,依然历历在目。

    他想不通李予之怎么配有谢寒这么可爱漂亮又乖巧的弟弟?

    他一点不想承认他俩竟然有血缘关系这个事实。

    柳岸明“啧”了一声,又道:“那他以后岂不就是你……那个什么来着?”他掏出手机换算了下人物关系,“大伯子?”

    姚文辛差点把嘴里的酒喷出去,纠正道:“那是男女结婚才这么叫的!”

    “胡说。”顾言真也很不满,“怎么看也该是大舅哥。”

    虽然他永远不会喊出口。

    柳岸明十分怀疑的上下打量他,“你确定你吃得下他?”

    和盲目自信的顾总不同,柳岸明看得更真切,谢寒才是那个披着兔子皮的狼,顾言真是肯定玩不过的。

    可惜顾言真没有这个自知之明,他觉得柳岸明就是对谢寒有偏见。

    “总之你以后别欺负他。”顾言真对说:“还有上次的事谢谢你。”

    柳岸明拿着酒杯和他碰了一下,暗道这个世界真他/妈的玄幻,什么离谱事都可能发生,见了鬼了。

    晚些时候,谢寒发了信息过来问顾言真什么时候回家,他已经把东西都收拾好了。

    顾言真看着“回家”两个字,心头涌出一股暖流。他假装淡定的把手机放回去,对柳岸明和姚文辛说:“时间不早了,我家里有人催着回去,今晚就到这吧。”

    柳岸明抬头看他。

    顾言真飘飘然,又故意叹了口气,好像很烦恼:“没办法。小寒年纪小,又刚结婚,一分钟也离不开我。”

    “你们都没结婚,也没对象,不会懂的。”

    柳岸明:“……”

    姚文辛:“……”

    人一旦老婆瘾犯了,那真是人见人打浑身犯贱,即使是顾总也不例外。

    “我得回去陪他。”顾总拉开椅子潇洒起身,拿起放在一边的西装外套说:“你们继续。”

    柳岸明咬着后槽牙,要不是看在这货新婚燕尔,他早就揍他了。

    “柳哥,你要慢慢学会习惯。”姚文辛慢条斯理给他倒酒,“他还要颠好一会儿呢。”

    作为左臂右膀兼心腹,姚秘书说来一把辛酸泪。他才是顾总新婚的最大受害者,且无处诉苦。

    顾总无时无刻不在秀,要不是顾忌集团股东,他恨不得立刻昭告天下自己结婚了。

    甚至还让他专门写几篇歌颂他们伟大爱情的稿子,他要亲自把关修改,用以将来投给各大媒体。并且一口气买了几百个营销号,准备到时在各个平台带节奏,务必让所有人知道他和谢寒的美好爱情。

    柳岸明听完,同情的和姚秘书又碰了一杯。

    有个脑子不好的颠公朋友,除了惯着,还能咋办?

    而意气风发的顾总终于在半小时后到了家。他站在门口没有急着进去,先是在楼下仰头,看到三楼他的卧室窗户投出来的暖色灯光。

    亮灯就代表屋里有人等他。

    这种感觉和每天下班回来见到钟姨不太一样,顾言真语言表达能力并不精准,他说不清到底哪里不同,只知道自己高兴的快要飞起来。

    进门厚后钟姨笑盈盈的迎过来,和往常一样顺手接过他的外套,神神秘秘的指了指楼上,小声说:“小谢已经上楼了,等你好久啦!”

    “好。”顾言真抑制不住脸上的笑意,“辛苦您照顾他了。”

    钟姨在他手背上轻轻一拍,嗔怪道:“下次可别再出去这么晚,要喝酒也得把小谢带上,别老让人守空房。”

    顾言真受教,“知道了。”

    他和钟姨简单闲聊两句,然后快步上楼,活像半大毛头小子,青涩迫切的奔向喜欢的人。

    谢寒洗完澡出来,他跟时宴才打完电话,回头听到动静发现开门的人是顾言真,还没靠近就闻到了他身上轻微的酒气:“出去喝酒了?”

    “嗯。”顾言真诚恳回道,“和小明和学长喝了点。”

    谢寒于是伸手推他:“去洗澡,臭死了。”

    顾言真笨拙的抱着浴衣进入卫生间,在里面耗了半个多小时,差点把身上搓下一层皮。

    虽然顾总不像谢寒那样每天洗澡,可是也格外注意自身干净卫生,就算身上根本搓不下东西也埋头苦干十几分钟,力求完美。

    今晚是他和谢寒真正意义上的“洞房花烛”,顾总势必要给对方一个难忘的回忆。

    从浴室出来,顾总身上洗得香喷喷,满怀雄心壮志爬上床,对上谢寒那双暗绿的眼睛,忽然又不会了。

    他后知后觉开始紧张,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之前看过的学习资料此刻也忘了个一干二净。

    好在人是有本能的,顾总自信男人天生就会那档子事,他必定能无师自通,

    色字当头。顾总心一横,豁出去了。

    本来进行的好好地,谁料顾总刚凑上去,还没几秒钟忽然天旋地转,两人的位置迅速颠倒。

    谢寒在上位对他轻轻一笑,露出一口森森白牙。

    顾总懵懂,盯着谢寒漂亮的脸蛋缓缓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

    “……?”

    三十四

    三十四

    第二天清晨。

    顾言真从床上艰难爬起, 偷偷躲在卫生间发呆,神情木木呆呆,一整个就是被糙懵了的状态。

    许多小说都有描写, 说男人一般都有事后烟的习惯, 据说那种感觉赛过活神仙。

    然而顾总根本不会抽烟, 连二手烟的味道都闻不得,因此无法判定此刻来根烟到底是什么感受,是不是真像神仙那般快活。

    不对……

    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懵逼的顾总意识到自己又开始发散, 连忙把飘远的思绪拉回来,继续蹲在马桶盖上沉思。

    作为一个霸总, 对于自己被睡这事, 顾言真起初是拒绝的。

    因为他一直以为在和谢寒的关系里, 他才是处于绝对主导地位的那个人。而且不管年龄阅历还是那方面的理论知识,顾总自信比更年轻单纯的谢寒强一百倍, 理所当然的认为在炕上也一样。

    即便谢寒比他个子高身材棒,顾总也不曾改变过这种自信,毕竟拉灯后被子里的事又不是靠谁个子高力气大决定的。

    但……

    顾总惨淡的摸了摸尊臀,又想起昨晚是如何被折腾来折腾去,老脸一红。谁能想到长了那么一张天使面孔的谢寒, 脱了衣服后能那样凶,他完全没法把两者联想成一个人。

    而且,而且……

    顾总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抬手抹了把脸,不忍回想。

    技术是真稀烂啊……

    关键体力还强,顾言真都不知道谢寒哪来的那么好的精力,明明他中间好几次没出息的求饶了, 结果那小混蛋杀疯了,跟没听见一样。

    在卫生间里做了许久心理建设, 顾总深吸一口气准备出去,然而一动身表情就失去管理,龇牙咧嘴扶着腰一瘸一拐离开。

    今天肯定是不能到班了,顾言真打算给姚秘书打电话请假,让他把重要公务发到邮箱,他在家里处理。

    谁知才打开卫生间门,抬头就看到谢寒杵在门口。他看起来很狼狈,身上只穿了个裤衩,光脚站在地上,两眼通红楚楚可怜。

    他就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学生,小心翼翼忐忑不安的看他:“言真哥哥……你是不是生气了?”

    “对不起。我昨晚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看你就失控了,不是故意的……”

    顾言真本以为他在睡觉,见他几乎没穿什么衣服站在地上泫然欲泣负荆请罪,心里最后的一点点埋怨立刻消散,心疼的不得了。

    “快回去床上躺着。”他催促着。就算屋子里有地暖,毕竟还是冬天,他怕谢寒着凉。

    谢寒偷眼观察顾言真,仔细确认他有没有真的生气。

    他自知昨晚是过分了点,早上醒来后心虚不已,也是没想到自己下手那么狠。他只记得当时就是脑子充血全凭本能行事,就算顾言真后来都哭了,他也没停手。

    虽然顾言真哭起来是很好看,但回过神的谢寒还是怕的。

    “那你生我气吗?”谢寒故意吸了吸鼻子,试图逼出眼泪引起顾言真的怜爱。

    俗话说“什么锅配什么盖”,顾言真就吃他这套,即使昨夜他才是吃亏的那方,可谢寒一示弱就马上心软,宛若自己才是那个仗着宠爱行凶的混蛋。

    “我没有生气。”他轻声哄道,“你快去床上。”

    他确实没有生气,因为他从来就不是小气的人,脾气也没那么坏,更不会跟喜欢的人计较那么多。

    只不过一直以来的认知被推翻,顾言真还需要时间接受,所以才趁着谢寒睡觉躲进卫生间好好消化。

    在他看来,不管他和谢寒在那件事上谁占主导,都不会改变他们之间的关系,也就是。很多小说中所谓的“可逆不可拆”。

    顾言真都想好了,只要谢寒开心,他愿意无条件包容退让。谁叫他比谢寒大了几岁,就乐意宠着他。

    谢寒于是又偷偷观察了一会儿,确认顾言真的确不生气才听话上床,还拉着他一起躺下。

    也许因为有了更亲密的关系,谢寒的心态和以往不同,他满心欢喜,越看顾言真越爱,昨天还因为他没认出小时候自己的怨气都没了。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顾言真!

    想到这他主动翻身帮顾言真按摩腰部,吃饱喝足乖巧又懂事,内心此刻无比满足。

    顾言真是他的,他掌心所覆的每一处全是他的。

    谁都不能抢走。

    顾言真酸痛的腰在谢寒周到的服务下舒缓不少,眯着眼发出一点点舒服的轻哼,显然也很满意。

    但是该说的话还是要说,不然谢寒说不定将来要恃宠而骄的。

    “你以后……别再那样了。”企图拿出气势的顾言真心有余悸,昨晚的谢寒像只凶狠又贪婪的狼,令人胆寒,他有点吃不消。

    而谢寒这会儿乖得小猫一样,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不住点头说好,一脸贤惠人|妻样,特别能骗人。

    昨天实在被折腾惨了,顾言真给姚秘书请完假转头就睡了过去,眼下一片乌青,鼻息沉重,发出阵阵轻鼾,看来累坏了。

    谢寒一眨不眨盯着顾言真安静的睡颜,只觉被顾言真迷得昏了头,怎么越看他越好看!他盯着瞧了许久,也跟着打了哈欠。

    忙了一晚上的谢寒也很疲惫,于是他把顾言真牢牢搂在怀里,跟着一起美美睡去。

    ——————

    都说新婚燕尔,顾言真可算尝到了个中滋味,确实妙不可言。排除两人在床上的错位关系,婚后的生活可以说是顾言真梦想中的样子。

    晚上餐桌旁,谢寒殷勤的把包好的卷饼递给顾言真,还要动手替他盛粥,被顾言真拦了下来。

    “我自己来。”他说,“你也吃。”

    钟姨在旁边看到他们两人这么恩爱,满脸洋溢着慈爱的笑,不停念叨着:“真好,真好。”

    她是真高兴啊,她们小少爷终于找到了一个疼他的人。

    大少爷如果还活着,亲眼看到这一幕,一定会更高兴的。

    想到那个同样被她带到大却不幸早逝的孩子,钟姨眼角湿润,为了不坏顾言真两人的兴,她偷偷的用围裙擦去眼泪,转身走进厨房。

    晚饭后谢寒主动接过钟姨切好的水果,准备送上楼去给还在工作的顾言真。

    “他工作的时候不喜欢被打扰。”钟姨仔细叮嘱他:“到了门口你先敲门,他听到了就让你进去的。”

    谢寒点头让她放心,端着托盘上二楼依言在书房门上敲了敲,可是里面迟迟没有应答,他把耳朵凑近了些,听到里面隐约传来争吵声。

    书房里。

    顾言真端坐在桌前,向顾正秋告知了自己结婚的事,“父亲,您如果有空的话……”

    话还未说完,顾正秋就暴怒的打断了他,从来冷漠疏离的语气瞬间拔高几个分贝,夹杂着暴雨般的气势,怒道:“谁允许你自作主张!?”

    “我绝不可能承认,你这是胡闹!”

    顾言真料到他会这样,脸上神情纹丝不动,继续淡定的说:“父亲,请您冷静些。我只是知会您一声,并不是在寻求您的同意。”

    他的话让顾正秋更为恼火,视频那边传来杯盏碎裂的声音。

    “你是不是以为自己长大了,翅膀就硬了!?”

    “父亲。”顾言真停顿片刻,接着缓缓道:“我的确长大了。”

    “如果您愿意花时间了解一下就会知道,小寒是很好的孩子,他……”

    可惜他的话再次被打断,顾正秋直接粗暴掐断了视频,根本不给他开口的机会。

    虽然这个结果依然在顾言真预料内,可他对着空荡漆黑的屏幕沉默的坐了很久。

    即便心里有准备,但他仍然固执怀抱最后一丝幻想,盼望由自己亲自选择的美好婚姻能得到来自父母的祝福。

    哪怕一句也好。

    此时敲门声传来,顾言真立刻调整好心态,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进来。”

    谢寒端着果盘出现,在门外偷听的时间有点长,白白嫩嫩的苹果微微氧化,从没伺候过人的他笨拙的把盘子放下,说:“钟姨让我把水果端给你。”

    看到他,顾言真心情好多了。不过在椅子上坐久了,他饱受磨难的臀有些难受,可惜他死要面子,装作不经意轻轻斜过身子以减轻接触椅子的时间。

    苹果很好吃,顾言真分了一个叉子给谢寒,两人在书房里安静对坐,谁也没有开口。

    刚才在外面谢寒听得并不真切,书房的隔音不错,他只能模糊听到几句,猜到应该是顾言真父子为了他的事吵架,如果他是顾言真的父亲肯定也是不同意的。

    一个上不了台面的私生子,怎么配得上顾家当权的掌门人。

    谢寒向来情绪不稳定,常常一天内会经历数次大起大落,俗称喜怒无常。所以才时不时突然发疯,让李予之都吃不消。

    顾言真精准觉察到他的emo前摇,抬手在谢寒头上轻轻地摸了摸,温柔的说:

    “你很好,不要胡思乱想。”

    他知道自己刚才和父亲的争吵应该是被谢寒听到了,而顾言真又是那么敏锐的一个人,他一直高度关注着谢寒的情绪,并随时给出安抚。

    他说:“只要我认可你,别人的话都不重要。”

    谢寒捏着叉子几次握紧又放松,依然会为顾言真每次都精准察觉自己的变化而感到惊讶。

    心里明明是高兴的,却又不知为何别扭不愿意承认。

    接着他又想着,如果自己是从叶夫人肚子里出来的,那该有多好。

    三十五

    三十五

    新婚第二天, 顾言真照常去上班。虽然和谢寒现在还不能公开,但他已然进入已婚的状态,出门都要和谢寒报备, 并且打算成立一个家庭专用开支账户, 以后都交给他打理。

    姚秘书见他春风得意, 难得没有和往常一样毒舌两句,调侃着笑道:“看来昨天请假过得很开心?”

    “不过……你今天走路姿势怎么有点奇怪?”

    顾言真神色一僵,轻咳一声, 开始胡说八道:“早上在卫生间不小心磕到了腰。”

    “……是吗?”姚秘书半信半疑,“那应该碰得不轻。”

    顾言真尴尬心虚, 完全不敢说实情。他还是很要面子的, 就算在床上没占到上风, 但是形象在外面必须立起来,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自己是下位的那个。

    如果柳岸明在场一眼就看得出顾言真的谎言, 可惜姚秘书虽然同样年近三十,这些年的青春大半都放在为顾言真打工卖命上,也没什么正经恋爱,没经验自然就被轻易糊弄过去了。

    晚些时候叶夫人打了电话过来,问他父母那边怎么说。

    顾言真如实回答:“父亲那边暂时还不同意。”

    叶夫人不意外, 只说她看了好几家专业做婚庆的策划公司,还约了国外很有名的服装设计师,要亲自给他俩订做礼服,场地也在筹划,虽说只是订婚,也要大办特办, 和结婚一样隆重。

    顾言真与她约好时间,答应过几天带谢寒一起回去, 等到挂了电话,他望着窗外开始沉思。

    从刚才叶夫人对这件事的重视程度看,不像是对谢寒苛待,她表现的和许多普通妈妈对孩子的婚姻大事一样关切,如果不特意去提,顾言真甚至有那么几个瞬间忘记谢寒不是她亲生的。

    当然如果叶夫人不是刻意在他故意表现的话,就说明谢寒在她心里是有分量的,连他这个外人都能隐约察觉到她对谢寒的爱。

    正因如此,顾言真很困惑。谢寒每每提及家人,脸上都是一副不愿多提的表情,眼里的难过感伤不是作假。

    难道这中间有什么误会吗?

    他百思不得其解,只得想着再观察观察。

    刚过新年,公司许多业务还没正式开启,顾言真因此没那么忙,终于可以准点下班。

    以前他其实也不介意下班后在公司多待一会儿,可是现在不同了,家里有人等他,他很有人夫的自觉。

    到家的时候刚好赶上晚饭时间,顾言真和谢寒坐在一张桌子上,给他说起了白天叶夫人打来的电话。

    “她让我有空带你回去看看,顺便把礼服也订做了。”顾言真给他剥虾,又说:“还有订婚戒指,周末我们去商场看看,到时找人设计一下。”

    谢寒满不在乎的说:“干嘛专门找人,我自己就行。”

    “你还会这个?”顾言真很意外,“你不是主修动画摄影吗?”

    谢寒侧头,张嘴从顾言真手里叼过剥好的虾肉,还故意坏心眼的扫过他的指尖,看他面红耳赤,又故作无辜的说:“艺术都是相通的,设计个戒指对我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顾言真慌忙收回手紧张望向厨房,幸好钟姨还在忙,没空注意这边,他低声责备道:“别胡闹。”

    可惜他的话毫无威慑,谢寒压根不怕,笑得更无辜了:“我又不是故意的。”

    这小坏蛋!

    顾言真算看明白了,谢寒就是仗着自己长得好,就算犯错了也只用卖乖撒娇两下就能糊弄过去。

    果然结婚了就不能太惯着,这都惯坏了!

    顾言真面无表情,决心一定要给谢寒一个教训。这小子胆子太大了,大庭广众之下就敢调戏他,要是刚才钟姨看到了,他以后在长辈面前还有什么脸面?

    正想着,嘴边忽然递过来一只虾肉,他回神刚好对上谢寒那双漂亮的绿眼睛。

    “对不起啦,你原谅我好不好?”谢寒把自己的外貌利用到极致,知道顾言真喜欢他露出什么表情,把他拿捏的死死地。

    顾言真:“……”

    嘴里的虾肉香香甜甜,顾总嚼着嚼着又想。

    算了。

    新婚小太太还那么年轻,他作为年长的一方应该多包容,就算谢寒调皮捣蛋些,他也该好好引导,怎么能与他置气?

    谢寒忽然发现,顾言真简直太好懂了。

    尽管平时看着都是一副表情,一天到晚好像没什么情绪波动,可是待一起久了,轻易就能发现他的不同。

    比如吃到好吃的东西,眉头会很舒展。

    遇到不开心的事,嘴唇抿得很紧。

    如果他真的生气,眼神会比往常更锋利,浑身肌肉微微紧绷。

    最令人惊奇的是,顾言真竟然挑食。

    谢寒知道,人总有自己爱吃或者不爱吃的东西,这很正常,但是顾言真的挑嘴真是让他开了眼。

    长得丑的不吃。

    太辣的不吃。

    刺多的不吃。

    颜色不好看的不吃。

    …………

    这都是钟姨偷偷告诉他的。她说顾言真还是婴儿的时候就这样,不肯喝奶粉,也不吃瓶装母乳,但凡喝的奶冷了热了都不吃,可难养了。

    啧。

    谢寒想着,顾言真这德性肯定是家里人娇惯出来的毛病。

    想起这茬,他眼珠子一转,又是一个坏主意。

    “钟姨炒的胡萝卜真好吃,你尝尝~”他从盘子里挑了几根胡萝卜丝出来放到顾言真碗里,哄他:“你尝尝,可好吃了!”

    顾言真一见胡萝卜就烦,苦大仇深的盯着碗,死鱼眼都快出来了。

    谢寒在心里笑死,面上却假装没察觉,明知故问:“嗯?你怎么不吃?”

    “是不喜欢我给你夹菜吗?”

    顾言真扭头见他眼眶又红了,连忙摇头:“没有的事。”

    他也不是真的一点不吃胡萝卜,只是每次吃完心情都不好。如果有的选,他宁愿饿肚子。

    好在胡萝卜丝炒出来没那么难以下咽,也没有那股奇奇怪怪的味道,顾言真勉强给个好评。

    谢寒撑着下巴欣赏他眉尖不经意露出来的一点委屈,好笑的在他脸上捏了一把,哄他:“好啦好啦,待会我给你切苹果吃。”

    顾言真轻轻拍掉他作乱的爪子,又看了一眼厨房,斥道:“没大没小。”

    “假正经。”谢寒嘀嘀咕咕,也不去闹他了,安心低头吃饭。

    就算现在对顾言真改观,他依然不喜欢他成天板着脸深沉的模样。明明那么年轻,干嘛成天那么严肃,一点玩笑都经不住。

    饭后顾言真没去书房,在客厅沙发坐下,打开电视看起财经频道,多宝则在沙发脚旁的垫子上呼呼大睡。

    电视里正巧放着他两个月前参加的某个财经专栏节目,美丽温婉的女主持落落大方的同他谈起了时下国内低迷的经济局势,而后又聊打了私人话题上。

    “大家都知道顾总年轻有为,至今却还是单身,征婚了半年也没能找到合适的结婚对象。因此就有很多网友好奇,顾总的理想型是什么?”

    那时的顾言真还不认识谢寒,镜头前的他穿着铁灰色的西装,大背头梳得一丝不苟,和主持人对话的时候有条不紊,脸上维持着得体从容的表情,他说:

    “我对另一半要求并不严苛。但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他能与我并肩一起面对生活的风雨,精神上与我‘同频共振’,三观和而不同。”

    “当然,如果外貌上能合眼缘就更好了。”

    顾言真满意的欣赏着自己在屏幕里英俊帅气的面容,没注意谢寒过来了。

    谢寒端着果盘坐下,跟着一起看向电视。

    他承认,顾言真的颜值即使是在财经频道这种完全不刻意展示人面貌的死亡打光下也依然能打,可是一想起顾言真那么看重外貌,心里就不高兴。

    肤浅的男人。

    顾言真顺势关掉电视,说:“那都是过去的采访了。”

    “你就只喜欢我的脸而已!”谢寒借题发挥,指责他:“要是哪天我年老色衰,你是不是就不要我了!?”

    顾言真不知道怎么就扯到这上面去,连忙解释:“不是,我……”

    起初他的确因为谢寒的脸才追求他,但是后来肯定就不只是因为颜值,他是真正心疼喜欢他的。

    “我不听!”谢寒双手环胸,像是在跟他闹脾气。

    顾言真见状只得闭上嘴巴,想着等他生完气再好好说清楚。

    等了一会儿,谢寒见他真的不说话了,于是更生气了:“你为什么不说话!?”

    顾言真面露迷茫:“不是你说不要听的吗?”

    谢寒:“……”

    从前他偶尔上网看别人情侣吵架,总觉得很多人像是谈个恋爱脑子被啃了,尽玩些无聊的把戏,发莫名其妙的疯,又作又闹仿佛神经病。

    现在他身处其中,才真正明白为什么。

    就顾言真这种男人,谁跟他在一起能不生气!?

    难道他看不出自己刚才只是想让他说好听话哄一哄吗!?

    谢寒气得起身往楼上去,顾言真不明所以,坐在沙发上茫然问了一句:

    “不是说给我切苹果吗?”

    谢寒:“……”

    吃吃吃,就知道吃!

    谁要给你切苹果啊气都气死了!

    三十六

    三十六

    然而不到十分钟, 谢寒又回来了。

    脸打得啪啪响,谢寒把切好的果盘放下,叉起一块塞顾言真嘴里, 依然没好气:“张嘴。”

    顾言真不敢多话。他发现自己是真的搞不懂年轻人的心思, 尤其是谢寒。虽然他对谢寒的情绪观察敏锐, 却又根本把握不住,猜不到为什么他忽然高兴,忽然又生气。

    他还在胡乱猜测, 可是谢寒当然不是真的跟他生气。因为就算顾言真的确贪图他的脸,他也有办法把人攥在手里死死地。

    假如有一天顾言真敢变心……

    顾言真吃着苹果, 没来由后背又一阵发凉, 抬头看到谢寒一副温良柔软的模样, 又觉得刚才那种危险的气息是错觉。

    他自知嘴笨不会说好听话,那些情情爱爱的词, 看小说的时候荤素不忌,但真要自己开口,那是万万不能的。

    好在顾言真做人诚恳,有些话要么不说,说了就会做到底。

    他看着谢寒的眼睛, 认真的说:“我不会那样对你的,无论你变成什么样。”

    “你也许可以对我更信任一点。”

    谢寒垂首,脸上看着不服,耳根却通红一片。

    为了不让顾言真看出自己的囧样,他选择生硬转移话题,接着从茶几的柜子里掏出一本相册翻开, 随口指着扉页上的那行字问:“对了,这是谁?”

    顾言真凑近, 盯着扉页上的那行小字——‘希望我的小真永远平安,快乐’,久久没有回神。

    直到谢寒耐心即将告罄,顾言真才缓缓开口:“是……我哥哥。”

    “你还有哥哥?”谢寒愣住,疑惑的问:“以前怎么没听你讲过?”

    顾言真以为是说得他们领证之前的交往,解释到:“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瞒你。”

    谢寒从不知道顾言真居然还有个哥哥。他记得那时在李家花园遇到顾言真,和他共处两个月,好像确实没听他说起过家里的事,更不知道他居然还有哥哥。

    所以我昨晚……顾言真那时候真的是在拿他消遣吗?

    想到这,谢寒强压心头又要涌出的许多阴暗念头,装作若无其事又问:“那这些照片都是你哥哥给你拍的?”

    顾言真点头,从他手里接过相册,顺着刚才那页往后翻了几张,目光从那些泛黄的照片上一一划过,像是陷入了久远的回忆。

    他都忘了自己有多久没有看过这些照片,照片里的自己和现在的他差别很大,如今看来恍如隔世。

    “那他人呢?怎么从来没看他在媒体上出现?后来又为什么不给你继续拍了?”谢寒一连串的发问,他上次就想这么问了。

    顾言真沉默片刻,平静回道:“他已经去世了。”

    谢寒瞪大眼睛。

    因为那么好的顾霖泽已经去世了,自然没办法再给顾言真拍照片。

    而这世上除了顾霖泽,不会再有人如他那般在意他,更不会那么细致用心的记录他成长的一点一滴。

    谢寒张了张口,眼神紧紧盯着顾言真。

    他说出哥哥去世的时候语气很平淡,好像对他至亲去世并不如何在乎,可是眼里那么悲伤,凝望着照片的眼神又那么怀念留恋。

    他一定也很爱死去的兄长。

    谢寒没想过要揭顾言真的伤疤,他讷讷的不知该说什么,最后小声的说:“对不起……”

    顾言真听了他的话,放下相册转身摸了摸他的头,温柔的说:“为什么道歉?这和你无关。”

    为了不让谢寒陷入无意义的歉疚,顾言真笨拙的主动接过话题问:“你们是不是快开学了?”

    换了话题后,气氛慢慢轻快下来。顾言真说到时让人送他回宿舍,把那边的东西也拿回来,以后就不住校了。

    因为是毕业季,顾言真甚至还问了谢寒的职业规划,得知他至今没什么目标,他还给了一点实用的建议。

    “或者你可以先来我这里实习。”顾言真诚恳的说,“只要你愿意,我可以马上让人安排。”

    谢寒对实习本来不感兴趣,他不喜欢按部就班朝九晚五的生活。刚要拒绝却又忽然想起,要是去顾言真公司上班,那他岂不是每天都能看到他?

    想到这,他几乎毫不犹豫点头:“那当然好,正好到时我的实习报告要你签字。”

    顾言真见他兴致勃勃,第二天就跟姚秘书说起这件事。

    “你记得跟人事那边说一声……也不用特别优待他,就当普通实习生对待就好。”

    别看顾言真平时宠着谢寒,可是到了工作场合,他严格做到公私分明,也不想让有些人嚼舌,说谢寒是走后门的关系进来。

    “这是小事,交给我就行。”姚秘书点头,又说:“不过如果谢先生要来的话,办公室安排在哪里?”

    顾言真翻开一份文件,头也不抬的说:“暂时就放你那里。你先带带他,让他早点学一下职场的各种规则和人际交往。”

    也是最近顾言真才发觉,谢寒好像在人际关系上有很大短板。倒不是说他情商低性格不讨喜之类,只是谢寒明明很聪明,可是总会有意识的回避和他人沟通交流,而且遇事容易急躁冲动,对许多事情态度悲观,很容易钻牛角尖。

    他很担心谢寒继续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心理会出大问题。

    姚秘书知道他的良苦用心,作为旁观者,他也早就察觉到谢寒和同龄人不太一样,打包票道:“放心吧,我会好好看护他的。”

    两人商量好后,姚秘书就着手去安排,最快下周谢寒就能入职了。

    周六那天顾言真起了个大早,在卫生间里一待半个小时。今天是和叶夫人约好的日子,他忙着打扮自己。

    “你干嘛总喜欢弄个大背头?”谢寒倚在门边看他捯饬头发,十分不解:“根本就不适合你。”

    顾言真正忙着喷发胶,提醒道:“站远些,待会弄到你身上就不好了。”

    谢寒偏不。

    他往前走一步,拿过发胶说:“我来给你弄。”

    之前他们看电影那次,谢寒就帮他打理过头发。当时顾言真还暗自幻想以后结婚,每天都要他帮自己梳头。

    没想到才短短一个月,这个梦想就实现了。

    顾总觉着自己就是人生赢家。

    谢寒手巧,三两下搞定了顾言真通常要花十几分钟才能搞定的发型。满意看着杰作,正要问他满不满意,一低头发现顾言真正温柔的看着他,嘴角噙着笑意。

    于是谢寒一下子就不会了。

    他最经不得顾言真对他笑,尤其配上那双仿若冰雪消融的深情双眸,常让他手忙脚乱心跳加速。

    “看什么啊?”他努力假装淡定,眼睛却怎么都舍不得离开顾言真的嘴巴。

    说起来……他和顾言真之间虽然已经有过更亲密的关系,可是好像真的没有接过吻。

    他们这样的关系是畸形的吗?

    谢寒脑中不知为何闪过这个念头。

    他虽然没有恋爱经验,可是时宴以前说过他交女朋友的经历,都是从笨拙的牵手接吻开始的。

    而他和顾言真完全反过来。

    没有恋爱过程,没有互相了解接触,没有牵手亲吻,直接快进到结婚上/床。

    连他都觉得这样的事很疯狂,可是顾言真居然配合他了。

    他盯着顾言真形状漂亮的嘴巴一直看,至于他说了什么根本没听见。

    最终他决心顺应本能,忽然出手大力把人抵在墙边,低头凑上去,快狠准的逮住目标就咬。

    这一切来的猝不及,顾言真根本没时间反应,直到后背被抵在冰凉的瓷砖,才迟钝的意识到谢寒在亲他。

    该说不说,谢寒接吻水平也没好到哪里去,全靠本能,逮着顾言真的嘴就是一顿咬,把他疼得眉头直皱。

    然而论起经验,顾总也只能算纸上谈兵,实战操作比谢寒还不如。

    两只经验惨淡令人唏嘘的菜鸟级选手在卫生间展开厮杀,顾总好容易弄好的发型领带被再次弄乱,不得不靠在洗手池的台子上才能稳住身体。

    “……好不好嘛?”谢寒撒娇的把头埋进顾言真肩颈,乖巧讨好:“求求你了。言真哥哥~”

    顾言真逐渐迷失在某人撒娇的一声声“言真哥哥”里,稀里糊涂点了头。

    他才一点头,谢寒这小疯子动作比狗都快,火速把人弄回屋生怕他后悔,急切的像是八百年没吃过饭。

    ……

    等到顾言真灰头土脸出来,已经是下午了。

    原本的行程肯定是要作废,顾言真不得不亲自给叶夫人打电话解释。从来不擅长撒谎的他磕磕巴巴的编着蹩脚的理由,希望改到明天再登门。

    叶夫人哪能听不出他语气里的心虚,然而大度表示明天再见也是一样的。

    挂断电话,顾言真扶腰靠在床头叹气,终于懂了古时君王得了美人后,为何动不动就不早朝的原因了。

    “对不起嘛~”谢寒照旧是吃饱喝足后一边给人按摩一边道歉,委屈巴巴的说:“我下次不这样了……”

    顾言真这回气都生不出了,毕竟他也有享受到。于是只能在心里安慰自己,谢寒还太年轻,二十一岁的年纪血气方刚,这很正常。

    但是某方面又很苦恼的顾总只能趁谢寒不注意的时候偷偷点开手机搜索页面,在某度里查找需要的信息。

    ‘怎样应对年轻爱人过度旺盛的精力。’

    ‘如何解决伴侣技术差的问题。’

    ‘中老年男性腰部护理手册。’

    ……

    顾总揉着腰,冷酷想道。

    下次绝不惯着那小混蛋!

    三十七

    三十七

    第二天, 顾言真半真半假严肃警告谢寒,义正言辞道:“等下还要去你家,今天不许再胡闹。”

    “知道啦!”谢寒懒洋洋起身, 果着上半身去刷牙。

    他背过身去, 顾言真瞄见他后背上留下的痕迹, 脸上不由一红,是谁干的不言而喻。

    到底还是对他有点愧疚,顾言真轻咳一声, 又找补了一句:“晚上、晚上回来再让你……”

    谢寒立刻从卫生间冒出头,笑眯眯的嚷嚷:“言真哥哥真好~”

    说着又在顾言真侧脸上“吧唧”亲上一大口, 这才老老实实继续刷牙。

    两人在楼上腻歪许久, 终于在约定好的十点半之前赶到了镜湖别院。

    叶夫人等候多时, 坐在她身边的李予之依然没有什么好脸色,偷偷冲着顾言真恶狠狠瞪了一眼。

    顾言真假装没看到, 目光越过他落在叶夫人身上,恭敬道:“伯母,您好。”

    “快坐。”叶夫人笑着和他打招呼,又看了看跟着一起来的谢寒,不着痕迹在他身上打量一圈, 笑着说:“小寒也坐。”

    几人坐定,叶夫人开门见山问起了订婚的事,顾言真很是惭愧道:“家父那边还有些意见,我会再和他好好谈谈的。”

    叶夫人没有责怪他,叹气道:“你父亲的脾性我知道。”

    虽然对顾正秋诸多不满,毕竟是顾言真的父亲, 结婚的事不可能完全绕开他。叶夫人的意思是:“你俩先把婚订了,不能让小寒就这么没名没分的跟着你。”

    两人都住到一起了, 李顾两家也算豪门大户,叶夫人不可能任由谢寒闷不吭声的搬过去,至少要把他的名分对外落实。

    以她对顾正秋的了解,这老东西恐怕现在正憋着要搞个大的。为以防万一,她必须抢先一步把订婚的事定下来,免得到时小儿子受欺负。

    顾言真也是这个意思。他知道短时间父亲那边绝不会松口。就算领了证,在父亲心里也不过就是小孩子过家家把戏,他根本不放在眼里。

    所以最好还是先把订婚的消息公布,父亲那边再慢慢安抚,过个一年把婚礼办了,先斩后奏。

    两人商量起了订婚的详细事宜,大多是叶夫人说,顾言真听。

    “这是我给你们挑的几个方案,你看看。”

    顾言真把文件夹打开,随手翻看了几下,问谢寒:“你觉得哪个好?”

    谢寒对订婚的事不怎么上心,全程好像置身事外,仿佛人生大事丝毫不关心。

    他讨厌人多的场合。在他看来,如果不是为了顾言真的颜面,他根本不在乎什么订婚仪式。

    “你看着挑,我听你的。”谢寒依偎在顾言真身边,像是极依赖他。

    顾言真轻咳一声,示意他在长辈面前收敛点,悄悄用另一只手在谢寒腰上戳了一把,让他坐好。

    “既然这样,那就这个吧。”顾言真指着第二份方案道,“中式布景清静高雅,流程也简单,我和小寒都没意见。”

    叶夫人很满意,因为她也最中意这个策划。因此和顾言真又细化了其中的许多地方,说:“我都找人都算过了,大师说下月初八是大好的日子。”

    “刚好还有半个月,时间来得及。”

    顾言真连连点头,只说都听叶夫人安排。

    叶夫人说着忽然叹了口气,捂着嘴轻咳了两声,笑着说:“时间过得可真快,转眼你们都这么大了。”

    她边说比划了一下,“我记得以前小真才这么高呢。”

    “也不知道为什么你和予之就是不对眼,都怪予之脾气坏。”叶夫人瞥了一眼大儿子,愁眉不展:“眼看小寒都成家了,你这个哥哥还没个着落,真叫人操心。”

    李予之嚷嚷起来:“怎么说着说着又到我头上了!?”

    他剜了顾言真一眼,哼了一声:“再说,他这样哪里好?”

    他们几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聊,反倒显得谢寒才是那个外人。他一个人在旁沉默,盯着茶几上花瓶里的几朵波斯菊不知想着什么。

    顾言真察觉到他的落寞,落在身侧的右手轻轻握住他,给了他一个安慰的眼神。

    谢寒转头,对他甜甜一笑。

    叶夫人将他们二人的互动瞧在眼里,带着些探究,又有些若有所思。

    接着他们又商量了订婚仪式上的其他细节,这次李予之也参与了进来。用他的话说,他作为大哥必须要给弟弟把关,保证当天所有的事必须尽善尽美,决不能出一点差错。

    事已至此,他再反对也没有意义,李予之清楚知道谢寒那狗脾气,认死理又偏执,虽然不知道他俩背着自己谈成了什么协议,但他是绝不会让弟弟吃亏的!

    “你和我弟弟结婚,总要拿出点什么诚意来吧?”李予之双手环胸倚在沙发靠背上,两条大长腿交叠在一处,来势汹汹。

    顾言真点头:“你说得对。”

    “结婚是两家的事,小寒又比我小,我当然会给足诚意。”

    “订婚后,我会联系我的私人律师起草一份股份转让协议,将我手中的股份转赠百分之三给他。”

    “除此之外,我名下的所有财产,包括不动产,以及其他各种投资账户和上市公司股份分红,还有南海的一个独立度假小岛,都划到夫妻共同财产里。”

    “如果将来小寒和我离婚,这些他都可以分走一半。”

    李予之瞪大眼睛,不可置信。

    谢寒也震惊了。

    “不是……”李予之失声道:“你来真的!?”

    原本李予之只是想刁难一下顾言真,觉得他不可能对弟弟真心,才故意那么说。但他没想到顾言真甚至愿意给谢寒顾氏的股份,还把属于他的所有私财产一并划到夫妻共同财产里,这在豪门婚姻中也是少见的。

    叶夫人面上有些动容,看了一眼大儿子,轻斥道:“大惊小怪。”

    说完她面向顾言真,柔声说:“好孩子,你的决心我知道了。”

    “不过自古我们国人嫁娶都有规矩,虽然你们两个都是男人,彩礼嫁妆这类不好商议,但该有的都要有。”

    “你放心,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吃亏。”

    叶夫人是李家真正的掌权人,她说出口的话算得上金口玉言,等于锤定了到时她给出的“嫁妆”只会更丰厚,绝不会委屈顾言真。

    顾言真并不在意这些,他只是想给叶夫人一个明确的态度,与自己的决心。

    到了午饭时间,叶夫人热情挽留他们吃饭,并准备亲自下厨,说是要给他们好好做顿饭,带着几个女佣笑盈盈的钻进厨房。

    听说她要下厨,李予之和谢寒脸上同时出现惊悚的表情,像是听到了什么很可怕的事。

    “我、我还有事,先走一步!”李予之急匆匆穿上外套拿上车钥匙出门,生怕跑慢了一步被叶夫人抓回来。

    顾言真一头雾水。刚才李予之还摩拳擦掌一副想和他过几招的架势,怎么这会见了鬼似的没命奔逃,叶夫人做饭有那么可怕吗?

    “……到时你就知道了。”谢寒扶额。

    两人在客厅闲着也无聊,顾言真提议道:“我可以去你房间看看吗?”

    他们结婚时间太仓促,顾言真还想更多的了解谢寒,如果能参观一下他长大的地方,那再好不过。

    谢寒耸肩:“随便。”

    两人顺着楼梯到二楼,推开谢寒房间的门,入目的是一大片暖色。

    浅棕色透亮的木质地板,粉刷米白色的墙面,阳光从巨大的落地窗撒进来,白纱窗帘在风中轻轻飘扬。

    床边地上还铺着米色的毛茸地毯,床上是同色系的鹅绒被。沙发一角靠着几个波西米风亚风抱枕,一张暖黄色书桌靠墙放,上面摆了个水晶花瓶,里面插几朵和刚才大厅茶几上一样鲜艳的红色大波斯菊,像是被人刚换上去,花瓣垂着几滴露水。

    看得出来,布置这个房间的人很用心,应该是个内心温柔的女性。

    看出他心中所想,谢寒回道:“这都是叶夫人安排的,她喜欢做这些。”

    “大波斯菊也是她最喜欢的花。”

    于是顾言真心中的那股违和感再次袭来。

    如果叶夫人如此精心的给谢寒准备这样一间温馨柔软的房间,还每天特意给花瓶换上新采摘下来的花。

    这份心意,就算是亲生母亲也不为过。

    这房间里的所有东西,连他一个外人都能感受到叶夫人是怀着怎样的爱一点点将本来没有生命力的房间变得如此温柔可爱。

    “叶夫人她……对你很好。”顾言真斟酌着说,“或许你对她有误解。”

    他说得小心翼翼,怕谢寒不高兴。毕竟这是谢寒的家,生活在其中真正滋味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凭着一点直觉也许并不准确。

    谢寒沉默。他轻轻抚摸着沙发茶几上铺设的蕾丝,轻声说:“这个桌布也是叶夫人自己手工钩出来的。”

    “李予之每次来我房间总嫌弃,说只有女孩子喜欢这些,可是我却很喜欢。”

    谢寒说着这些话,眼里像隐忍着什么。

    “我一直都知道,叶夫人对我很好。”

    可就是因为太好了,谢寒才更痛苦。

    他无法忘记自己身为私生子的身份,不能忘记自己身体里流淌着别的女人的血。

    他的存在无时无刻都在提醒着叶夫人被丈夫的背叛;是她完美人生中永远也抹不去的污点;是伤害了她、又让她常常夜半时分独坐窗前黯然神伤到天亮的孽|种。

    谢寒宁愿叶夫人真如传闻一样恨他。

    三十八

    三十八

    到了午饭的时间, 叶夫人叫顾言真和谢寒下楼吃饭。直到真正坐到桌前,顾言真终于知道了为什么李予刚才要落荒而逃。

    他看着满满当当一桌的菜:“……”

    此时叶夫人坐在当家主位上,笑容满面的招呼顾言真, 柔声说:“小真多吃些, 别客气。”

    “……好。”顾言真点头, 勉强拿着筷子无措踌躇,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筷子应该往哪个盘子里伸。

    乍看那些精美的瓷盘里摆放的食物其实也没什么大问题,既没有被烧糊也没有烤焦, 称得上一句色相好。

    青菜绿油油,猪肉白花花, 藕粉米香, 叶夫人的确下了一番功夫的。

    然而正所谓“聚是一团渣, 散是满天星”,这句话用在今天的餐桌上刚刚好。

    西红柿炒紫甘蓝, 樱桃菠萝炖白菜,韭菜皮蛋凉拌海参……

    顾言真活了快三十年,头一次在饭桌前无助的像个孩子,拎着筷子半晌茫然无措,根本找不到下手的机会, 全是没见过的菜式。

    谢寒在旁默默叹气。

    叶夫人什么都好,几乎堪称完美,好像这世上就没有她办不成的事,人设放哪里都是妥妥的大女主,什么都难不倒她。

    除了做饭。

    她仿佛天生就没有点亮这个技能,偏偏又对做饭这件事很有兴趣, 每当她雄心壮志自信满满亲自下厨,当天的饭桌上他和李予之必定埋头, 一吃一个不吱声。

    谁也不懂叶夫人为什么在做饭这件事上总有那么多奇思妙想,就喜欢把很多八竿子打不着的食材扔一起煮,美名其曰要独创一个新菜系,全然不管别人吃了感受如何。

    叶夫人下完厨心情不错,显然对自己的杰作满意的不得了:“偶尔我也会想像别人家普通妈妈一样,可以每天亲自给孩子们下厨做点好吃的补补身体,可惜我总是很忙。”

    “……您辛苦。”顾言真对着一桌菜实在找不出话硬夸,此刻的他正焦虑的和面前盘子里那条死不瞑目凸着眼睛和自己对视的鲈鱼四目相接。

    他替这鱼死得不值。

    饶是这么多年早已习惯了叶夫人时不时无处安放的“母爱”,谢寒却也不是每次都吃得下她那些黑暗料理,所以他猜挑食难养的顾言真更甚。

    他悄悄给顾言真使眼色让他随便应付,待会吃完找机会开溜。

    顾言真看懂了他的眼神,捏着筷子勉强夹了块鱼肉到嘴里。

    酸得他天灵盖都被撬开了。

    他面无表情的想着,有时候吧……

    这个母爱稍微收敛点,也不是不行。

    一顿饭勉强吃完,顾言真当即表示不打扰叶夫人午休,带着谢寒急匆匆出门,两人跑得比李予之还快。

    上车后顾言真发动引擎,柔声道:“没吃饱吧?我带你去陈哥那里加餐。”

    经此一事,他算是知道为什么谢寒不挑食好养活了。

    原本今天出来,顾言真就是准备要带他去陈哥那里,毕竟结婚的事还没有知会他们一声。

    “是上次的私房菜馆吗?”谢寒眼睛一亮,也不免期待起来:“我喜欢他们家的菜!”

    到了陈氏私房菜门外,韩姐正在和店里的伙计对账,抬头见到他俩惊喜的走过来:“你们怎么忽然来了?”

    “韩姐,有吃的吗?”顾言真很是不好意思,“我们有些饿。”

    这会儿已经过了饭点,可是韩姐马上点头:“有的有的!后厨刚好还有些活虾,两条黄鳝,还有你陈哥刚卤好的肘子呢。”

    “然后我再拍个黄瓜,凉拌海蜇,你们小酌一杯。”

    顾言真点头说好,又对谢寒说:”你在这歇会,我去后厨陪陈哥说说话。”

    “好的。”谢寒貌似乖巧点头,在一楼大厅椅子上坐下。

    韩姐给他倒了杯柠檬水,笑盈盈坐了下来,道:“你是叫小谢吧?好久没见你来了。”

    谢寒边点头边接过她递来的杯子,低头轻啜一口,淡淡的柠檬味在嘴里蔓延,泛着丝丝酸意,又有些莫名甘甜,很好喝。

    韩姐虽是粤东那边的人,可是性子非常爽利,也很能聊天,即便谢寒这样讨厌和人东拉西扯的人也不觉得她烦。

    听韩姐说起以前的事,谢寒捡了个空当好奇地问:“韩姐,你们和顾言真是怎么认识的?”

    从对话中听得出,韩姐过去的生活不算好,又是半道来的首都,且他们夫妻年龄比顾言真大了近二十岁。

    这样巨大的差距,顾言真和他们到底怎么成为朋友的?

    这句话像是一个开关,韩姐脸上的笑容忽然僵直,神情肉眼可见的迅速消沉,眉眼也垂了下来。

    谢寒莫名,反复想了一会儿,自觉没说错什么话。

    “如果不方便……”他话说到一半,以为不经意得罪了人,毕竟是顾言真的朋友,他不想让他难做。

    韩姐于是又开口了,只是明显强颜欢笑,又仿佛是努力开解自己,解释说:“对不住,小谢。我刚才有点失态,不是你的错。”

    “其实也没什么不能说的,我只是……”说到这她的眼里隐隐泛起泪光,不住呢喃道:“小顾,小顾真是好人呐……”

    她永远记得三年前的那个深秋。

    “我曾经有个儿子,读书可好了。”韩姐努力压抑着难过,说:“我和他爸老家在农村,经济条件不是很好,也只有这么一个儿子。”

    “可是我的勇仔很争气。他读书特别用功,从小到大几乎没怎么花过钱,光是各种竞赛就拿了不少奖金。人人都夸他将来肯定是有大出息的,我和他爸在乡里亲戚那里不知多有面子。”

    “可是后来……”

    谢寒知道,凡是用“可是”来转折的故事,大多都是不幸的。

    韩姐的勇仔上大二那年被查出肾衰竭,老家所有医院都跑遍了,最后他们夫妻咬牙卖掉房子,带着儿子一路北上到首都,希望在这里找到最后的生机。

    当时他们才从医院出来,最后一丝希望被断送,韩姐情绪失控,冲动之下想要一头撞死,陈哥拼命的想拉住他,没想到刚好顾言真的车在那时路过。

    本以为他们夫妻是故意讹钱,顾言真很严肃的警告他们这样不道德,又见他们像是真正有困难的样子,到底还是留下了几百块,劝他们以后不要再做这样的事。

    韩姐崩溃的坐在地上大哭,说她儿子都要死了,要钱有什么用。而后顾言真才从哄着眼眶的陈哥那里得知事情经过。

    顾言真不知想到了什么,独自在旁边站了许久,然后说他可以帮忙。

    “后来他真的帮我们联系到了柳医生。柳医生也是个大好人,给我们很快就找到首都最好的医院,又请了最好的专家会诊,顾总还垫付了所有费用。”

    “我们把勇仔安顿好,小顾还主动要求做配型,看看他的肾和勇仔适不适配。”

    听到这里,谢寒拧眉。

    他不理解顾言当时的真所作所为。

    如果说车子碰了人,出于同情给点钱又主动帮忙找医院垫付医药费,勉强说得过去。

    但是才认识几天的关系,却愿意去配肾,这是不是太圣母了点?

    谢寒觉得以顾言真的心性,怎么也不像是会无脑善良的样子。

    “我当时和你一样想法,根本不相信世上还有这么好的人。”韩姐眼里噙着泪,又说:“我没读过几本书,但是也知道知恩图报。”

    “小顾和我们非亲非故,又是集团大总裁,他帮忙出钱出力,我们夫妻俩已经感恩戴德,又怎么敢要他的肾。”

    谢寒没说话,只问道:“那……配型成功了吗?”

    这话问了也是白问。

    世上哪有那么巧的事,刚好他们夫妻走投无路,刚好顾言真路过,刚好他的肾就和勇仔的匹配上。

    韩姐摇头:“没有。后来医生答应,如果有合适的□□会第一时间告知我……可是我的勇仔没能撑到那时候。”

    “下葬那天小顾也来了。”韩姐擦了擦眼泪,哽咽着说:“他说他很自责。”

    “再后来我才知道,小顾的哥哥也是死于肾衰竭。”

    谢寒浑身一颤。

    “小顾跟我们说,他哥哥死的时候和勇仔差不多大。所以那天碰到我们,他才决定帮忙。”

    “葬礼过后我和他爸不知该去哪。老家房子也卖了,还欠了亲戚不少钱,我们就打算在首都打工还钱。”

    “小顾听说我老公年轻学过厨师,就出主意帮我们开个小饭店,也算是让我们在首都有个落脚地。”

    韩姐话语间满是对顾言真的感激,她说:“虽然我没有了勇仔,可我一直觉得,小顾是上天派来给我们的救星。”

    这些事顾言真从未与谢寒说过。或许因为他们认识的时间还不长,又或者他不想再旧事重提,徒增伤悲。

    谢寒沉默不言,在心里却又默默认同韩姐的说辞。

    对他来说,顾言真的确是上天派来的。

    只是他不懂,同样一个人为什么要出现两次。

    恰好顾言真从后厨出来,察觉他俩气氛低落,走过来小声问:“怎么了?”

    韩姐回神快速擦去眼泪,脸上重新堆出笑脸:“没什么,我跟小谢聊天呢。”

    “我去后厨帮忙,你陪他坐坐。”

    顾言真目送她离开,转头对谢寒道:“你们刚才聊了什么?”

    “……没什么。”谢寒隐瞒了下来。

    从韩姐那里知道这件事,他又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拿出来追问,让顾言真伤心难过,他故意转移话题问:“饭好了吗?”

    他不愿意说,顾言真猜得到:“你都知道了?”

    谢寒点头。

    “我哥哥的事,有时间我会慢慢跟你说。”顾言真在桌下握住他的手,真诚的说:“只要是你想知道的事,我以后都会告诉你。”

    谢寒悄悄反握住他的手,回想起顾言真那天翻看相册时温柔哀伤的眼神,心中涌出一些好奇。

    顾言真的哥哥,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呢?

    三十九

    三十九

    周一是学校开学的日子

    毕竟已经大四, 下学期就算谢寒不去报道也可以,很多学生早早安排好了计划,要么考研考公, 要么已经找好了工作, 整个学校找不到几个大四生。

    谢寒周二就去顾言真的公司上班, 今天回宿舍搬东西,把他留在学校的生活用品带回去。

    时宴听说后也来帮忙,两人在宿舍一边整理东西一边聊天。当然大多都是时宴在说, 谢寒爱答不理的回一两句。

    至今时宴都不能忘记前几天接到电话,谢寒和他说自己和顾言真领证的事, 这对他来说也太玄幻了。

    “顾总对你好不好啊?”时宴是个话痨, 一天到晚总有说不完的话, 又十分自来熟,要不然也不能顶着谢寒那性子和他当这么长时间的好朋友。

    谢寒把电脑装进电脑包, 轻轻应了一声。

    时宴于是接着又问:“可是你之前不是还说挺讨厌他的吗?”

    “而且你哥和他是死对头,他竟然同意了?”

    谢寒没有答话,打开衣柜又开始收拾衣服。他平时对吃穿不是很在意,除了打游戏和画画,没有别的兴趣爱好, 平常也不爱逛街购物衣柜里的衣服大多都是叶夫人和李予之给买的,他一股脑都塞进了行李箱。

    他不答话,时宴也不生气,自顾自的又说:“结婚可不是小事,你既然和顾总住一起,可要好好过日子。”

    和谢寒做朋友那么多年, 时宴是看得最清楚的。不管其他人怎么背地里编排谢寒,说他刻薄清高目中无人, 只有他明白,谢寒内心深处其实就是个还没有长大的孤单小孩。

    他懂谢寒浑身尖刺的外表下隐藏的那颗极度渴望被爱的心。

    谢寒并不是真的冷漠,他只是利用虚假的外壳来吓退那些企图对他不轨的人,梗着脖子说自己根本不需要别人的关爱,其实只要有人真正明白他,稍微戳一下,他那纸做的外壳就破了。

    时宴不清楚谢寒突然决定结婚的原因是什么,但作为唯一的朋友,他希望谢寒所做的一切选择都能给他带来幸福。

    谢寒知道他的好意,所以难得没有和之前一样无视他的话,也没有阴阳。他点头说:“好。”

    接着,他又问:“那你呢?”

    和谢寒不同,时宴家里只能算得上中产。他的父母一个是妇产科医生一个是大学物理教授,上面还有个在国外读博的姐姐。而他本人是体育生,将来的工作父母几乎帮不上什么忙,只能靠自己打拼。

    “我不是有国家二级运动员的奖章吗?”时宴笑眯眯的说,“打算找个小学去当个体育老师,也挺好的。”

    “但是我听说你家阿姨希望你考公。”谢寒说道,“她说小学体育老师太安逸了。”

    时宴满不在乎道:“安逸有什么不好?带着一群小豆丁多好玩。我才不想当公务员,干不完的活听不完的训,基层累死累活还不讨好。”

    谢寒在心里其实是认同时宴的,而且那毕竟是他自己的人生,他不会多管。而且时宴生性乐观阳光又开朗,也确实很适合当个无忧无虑的小学老师。

    “如果……”谢寒才张口,想了想又咽了回去。

    他本想问,如果他将来有一天想自己单干开个工作室,时宴要不要来帮忙。可是转念又想,他自己的未来尚且没有着落,何必现在就说出来,万一将来有变数,难免时宴失望。

    两人拎着行李箱和其他杂七杂八的东西下楼,最贵重的东西也不过就是电脑和主机。楼下顾言真叫来帮忙的司机师傅打开后备箱,两人把所有东西全部放进去,一趟就能搬完。

    “下次有空叫我去你家玩玩。”时宴笑着说,“我还从来没去过顾家大别墅看过呢,听说特别气派,不知道比起你家怎么样。”

    谢寒点头,“好。”

    司机已经提前为他打开车门,谢寒站在车外和时宴道别。

    虽然这并不是什么不得了的离别,谢寒还是要回来拍毕业照参加毕业典礼的,他们也都还在同一个城市,以后也并不是见不到面。

    可是很多事彼此心知肚明。一旦离开学校,也许很多人终其一生都不会再有相见的机会。

    谢寒和时宴还是有见面的时间,可是他们终究不再是单纯的学生,即将各自奔赴未来,慢慢长成一个真正的大人。

    “要好好的啊,兄弟。”时宴终究还是上前轻轻抱了抱他,在他后背拍了拍,“心情不好还可以跟以前一样找我喝酒。”

    “随时奉陪!”

    谢寒以前从不喜欢别人亲近,哪怕时宴和他从高中开始就一起玩,但真正像这样好哥们似的拥抱,还是第一次。

    也许这段时间被顾言真宠爱,谢寒身上的刻薄尖利软和不少,情绪也较往常平和许多,至少这段时间他几乎没有再忽然失控发疯。

    又或者是时宴话语中的关心打动了他,所以第一次,谢寒没有推开。

    他回手学着时宴的动作,也在对方身后拍了一下,低声说:“你也是。”

    两人在宿舍楼下分开,谢寒坐上车,司机载着他原地调头,从这条种满了梧桐树的路上缓缓开动。

    路两边是三三两两边说边笑的学弟学妹,谢寒从后视镜中看到时宴那个傻子还在努力挥手,心中忽然有些酸涩。

    即使他从来不说,表面上也很嫌弃时宴,可是他知道时宴才是真正的好朋友。

    但愿时宴也能过得好。

    ————

    东西全部搬回申山别墅,谢寒只用了一下午的时间就整理好了自己的所有物件。

    这个房间本来是顾言真的卧室,但是他们现在结婚了,于是屋子里多了许多不属于顾言真的东西,让这个本来单调清冷的空间瞬间多了许多色彩。

    顾言真偏爱黑白灰这样单调清冷的颜色,所以无论装潢摆件都是统一的,虽然看上去的确简约优雅,可是人待久了难免压抑,和叶夫人给谢寒布置的温馨小屋截然相反。

    而谢寒的东西不是游戏机就是电脑,衣服不是卫衣就是牛仔裤,甚至还有几件他以前出cos带回来的女装,和顾言真衣物挂在一起,怎么看都有些别扭。

    当所有东西都规整好,谢寒站在这间大得离谱的卧室环顾四周,看着属于他的物品一点点蚕食原本独属于顾言真的空间,心头忽然生出一种强烈的满足感。

    从现在起,他就是这个房间,乃至整个别墅的另一个主人。

    合情合法合理,谁也无权赶他走,也再没有人会在背后说他鸠占鹊巢,指责他不配。

    这里就是他的家。

    晚些时候顾言真下班回来,谢寒下楼去迎他。顾言真听说东西都搬完了,于是跟着上楼看看。

    顾言真从来都不喜欢花里胡哨的东西,所以在自己卧室的装修方案上亲自参与,要求设计师务必简约,他不想房里多出任何看不顺眼的东西,所以他的卧室风格就和他在外的形象一样,冷冰冰不近人情。

    但是现在房间的和谐完全被打破,多出了许多他从前认为的“花里胡哨”,可是他现在一点都不觉得碍眼,反而满心欢喜。

    就和谢寒一样,他也从中第一次感受到了喜悦和安定。

    人生就是这样,没有谁会一直永远一成不变,而这或许就是爱情的魅力,他可以在短时间内迅速改变一个人,包括以前不曾接触甚至讨厌的东西,也因为所爱之人的存在而接纳。

    顾总太喜欢了,甚至还隐约觉得有些不够。

    “待会儿吃完饭,我们去逛超市。”他兴致勃勃,“去给你重新买生活用品,牙刷牙膏毛巾,都要新的。”

    谢寒很不解:“那么麻烦干嘛?你直接叫人送过来不就行了。”

    “不一样。”顾言真摇头,“别人普通夫妻结婚后都是一起去买生活用品的。”

    他曾在小说里看过无数次这样的情节,相爱同居后的两个人,在晚饭后一起幸福的采购生活用品,一起讨论床单选什么颜色,杯子用哪种款式,连毛巾都要成双成对。

    这种场景过去在顾言真心里曾幻想过很多次,却都想不出陪在他身边的人该是什么样的。

    可是现在,谢寒帮他把那片空白填补上了。

    他迫不及待的想要尝试一下那种感觉,看是否和小说描写的一样幸福。

    这边两个新婚夫夫凑在一起亲密说话,而远在大洋彼岸的另一边——

    国际机场人来人往,到处都是急匆匆赶路的行人,大家或坐或立,排着队等待安检登机,吵闹又有序。

    忽然从传来一阵喧嚣,许多人停下刚才的动作,一起转头看向某处。

    那是一个女人。

    她有一双极其美丽的上挑凤眼,嘴唇涂着浓艳的红色,耳环上的流苏垂至肩膀,随着走路的动作轻轻摇晃,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

    她的皮肤则呈现出一种极为健康的蜜色,身上穿着一身极致凸显身材的黑色鱼尾裙,一头浓密卷翘的大波浪长发随性的披在脑后,整个人有种既松弛的妩媚,即便是在人来人往的机场,也一样是群人焦点。

    她左手推着行李箱,右手拿着手机,低头和电话里的人说着什么。

    “是的,伯父。”

    “我已经到机场了。”

    四十章

    四十章

    吃完晚饭, 顾言真开车带着谢寒准备去逛超市。

    那是一家大型高档连锁超市,专为附近富人区的有钱人服务。顾言真平时很忙,几乎没什么时间休息, 很少有空闲时间去逛超市。一般如果有需要的东西都有专门人采购, 日常生活还有钟姨照顾, 所以其实他连超市的门开在哪都不知道。

    半小时后,眼见顾言真开车又一次绕错路,谢寒无奈接过方向盘说:“还是我来吧。”

    顾言真俊脸一红。轻咳一声把车停到路边换谢寒来开, 小声解释道:“我以前没来过这。”

    谢寒点头表示没关系,轻车熟路把车开进超市的地下车库, 稳稳当当无比丝滑的停到车位上。

    顾言真在旁边看了一会儿, 默默地想着, 谢寒刚才单手倒车入库的姿势真帅。

    两人下车后,顾言真又迷失在了空旷复杂的车库里, 最后也是谢寒带他找到上行的电梯,又顺手推了辆购物车,熟练的完全不像是初次过来。

    反观顾言真,在停车场根本找不到方向,到处乱窜分不清东西南北。因为他的方向感很弱, 每次到了地下车库这种地方总是会被绕晕。

    好在以前他出门至少单独配了四个司机待命,他几乎不需要自己开车,因此这么多年才一直没走丢。

    他自觉在谢寒面前丢脸,讷讷的推着购物车老老实实跟在他身边,看上去有些拘谨。

    “不认路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谢寒边走边说,“我也不会笑话你。”

    顾言真并不是怕被笑话, 只是他总自恃比谢寒年长几岁,信心满满说要照顾好他, 却没想到连去个超市都找不到路,觉得在谢寒面前没能更稳重可靠,心中很是挫败。

    从小顾正秋对他过分严苛的教育养成顾言真事事追求完美的秉性,他不允许自己有弱点,也不允许自己犯错。哪怕只是去超市这种小事,他也不能放过自己。

    顾言真的表情太严肃,谢寒终于看不下去了。

    他接过顾言真手中推车,将人几步堵到货架旁,仗着个子高困住人不让走,问:“你每天这么端着,不累么?”

    顾言真一愣。

    他没想到谢寒会有这么一句话,脸上旋即露出一丝茫然:“我没有……”

    他的确有几分自恋,而且也确实表里不一。可是顾言真没有要故意端架子给别人压力,更不是要显摆什么,不明白谢寒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谢寒见他那样,不禁有些心疼,自悔说得过重,恶毒又刻薄。

    可能顾言真太宠他了,所以有些时候谢寒不自觉会在他面前慢慢暴露出真实的一面。

    他知道顾言真喜欢乖巧温柔天真单纯的人,可谢寒和那些美好的形容词完全相反。他最初就是存了要恶意作弄顾言真的心思,才伪装成他爱的模样。

    可以说,他们之间从头到尾都是谢寒的谎言。

    他私下里既不可爱也不单纯,更不乖巧温柔,这一点作为多年受害人的李予之非常有发言权。

    谢寒能感觉到,他所有的面具在顾言真面前正在逐渐瓦解,心也在不受控的向顾言真靠近,就快要藏不住了。

    一旦他那自私刻薄凶残暴戾的一面在顾言真面前彻底揭开,谢寒不知道他会怎么对待自己。

    是会露出失望的表情,还是愤怒伤心?

    会再次抛弃他吗?

    两人之间的气氛忽然急转直下。

    顾言真不懂谢寒为什么沉默,看着他的眼神好像又在控诉着什么,眼神还透着悲伤,不由安慰道:“你别难过……”

    “谁难过了!?”谢寒死鸭子嘴硬:“不会认路就不会呗!这有什么大不了的?”

    “你能一个人管着那么大的公司已经很了不起了,就算是路痴也没什么,谁还没有个缺点,你怎么总捏着自己错处不放?”

    “再说以后出门还有我开车带你,你怕什么?”

    顾言真听到他的话,心情瞬间明朗起来。

    其实他知道这只是一件小事而已。姚秘书以前也曾开导过他,说他对自己的短处总是过分在意纠结,但是那些小事根本无关紧要,毕竟人无完人。

    但他总是想不开。每每做错,脑中第一时间浮现的都是别人投来的失望的目光。

    可是谢寒说他很了不起,还说以后会给他带路,顾言真感到由衷的开心。

    “你真的觉得,我很了不起?”他小心翼翼的问着。

    谢寒凑过去在他嘴角亲亲一吻,低声说:“当然了。”

    他这些天闲着没事,在某短视频里搜了一下顾言真参加新闻发布会时的发言视频。

    屏幕里的顾言真一身黑西装站得笔挺,面对那么多的记者和闪光灯,从容不迫的一应答,言之有物简洁明了,低沉的语音在大厅缓缓回响,不知道多迷人。

    将来如果能有机会看一次顾言真的现场采访,他真怕自己会忍不住……

    “别闹。”顾言真吓了一跳。这是在外面,又想起谢寒胆大包天的性子,生怕他再有别的举动,轻轻推了推他。

    谢寒本来没想做什么的,一看顾言真那素来严肃古板的脸上浮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羞怯,内里某些神经就开始蠢蠢欲动极度兴奋。

    反正顾言真已经提前预判了他的某些行为,那不如干脆做实。

    小疯子之所以成为小疯子,那必然是因为他们常常行为异于常人,行事大胆专横,且道德感弱,不然也疯不起来。

    谢寒把碍事的推车一脚踢开,掐了顾言真的腰把人怼在货架旁,爱死了顾言真生气羞恼又拿他无可奈何的表情。

    太可爱了。

    有些时候,谢寒好想把顾言真嚼碎了吃进肚子藏起来。

    ……

    十几分钟后。

    顾言真谨慎探头,看了看货架周围有没有人,然后推着车假装若无其事的出来。

    好在这个时间点超市人不多,他们刚才所站的货架位置也很偏,如果不是有人特意查监控,应该不会被看到。

    顾言真重重的出了口气。

    他掏出手机打开相机看了看,嘴巴果然被撮肿了,红艳艳的,一看就刚被人欺负过。

    顾言真又是一阵怒气,回头瞪了一眼。

    谢寒双手插兜跟在后头,嘴里乖巧道歉,表情非常诚恳,可是眼神却嚣张得很,明摆着表示“这次很爽,下次还敢”。

    “今晚不许你碰我!”顾言真实在想不到用什么办法教训这个无法无天的家伙,只能选择最软弱的方式威胁。

    小混蛋的行为越来越过分,顾言真真怕他下次就要提议在外面那啥了。

    然而他的威胁谢寒根本不怕,他凑到顾言真眼前对着他的耳朵一阵低语。也不知说了些什么,顾言真眼睛一亮,刚才还充满怒气的表情顷刻消散。

    “你说话算话?”他半信半疑的问道。

    谢寒勾唇一笑,微微卷曲的黑发在灯下更显柔顺,整个人乖巧温顺极了,压根不像是刚才还强势把人堵在货架旁干坏事的德性。

    他笃定点头:“当然了。”

    “你刚才也看到了吧?我放在衣柜里的那些衣服。”

    “今晚……我一件一件穿给你看,好不好?”

    顾言真想到刚才在自己衣柜里看到的那些漂亮裙子,回忆起之前看过的谢寒出角色的照片,心花怒放。

    照片都那么好看,真人现场肯定更漂亮!

    顾总觉得自己又可以了。根本不记得刚才还生某人的气,并且打算要把他赶出去睡客房的事。

    他决心要多拍几张照片,然后把那些照片全都私印锁在保险柜里,只供他一个人欣赏,别人都不能看!

    独占欲爆棚的顾总高高兴兴拉着谢寒去生活区,想着赶紧买好东西回家,都没注意自己顶着那张被啃过的肿嘴唇有多醒目。

    牙刷,毛巾,浴巾,杯子……

    谢寒对买东西的热情很高涨,顾言真就把决定权交给他,自己只负责付钱。

    于是谢寒全都买了情侣款,连拖鞋也不放过。

    结完账出来,顾总拎着一双毛茸茸兔兔拖鞋,看着袋子里奶黄色的鸭鸭漱口杯,和同款兔兔洗脸发带,一时陷入了沉默。

    “不喜欢吗?”谢寒对他天真一笑。

    顾总:“……”

    反正也不穿出门,应该……没事吧?

    就当博美人一笑。

    回到申山别墅,顾总眼睁睁看着谢寒兴致勃勃全部换上新买回来的东西。

    除了床单枕套,其余的东西全部成双成对。

    虽然他的卧室和卫生间已经面目全非,顾总依然感觉到了幸福。

    当然,最期待的重头戏还在后头。

    洗完澡后,顾总坐在床边,看着谢寒从衣柜里一件件拿出他之前出cos带回来的女装,在心里兴奋搓手手,相机都准备好了。

    谢寒把所有衣服拿完,关上柜门回头,对着顾言真甜甜一笑:

    “言真哥哥,那我们开始?”

    谢寒每次只要这么称呼顾言真准没好事,然而顾总现在满脑子都是废料,根本没有任何警觉性。

    ————

    第二天,谢寒神清气爽起床。

    没想到女装还有这么多妙用,get到了。

    过两天再多买几件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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