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
四十一
总也记不住教训的顾总这回闷声吃了个大亏, 扶腰出门的时候心里泪流满面。
穿上小裙子的谢寒……漂亮得惊心动魄,笑起来跟传说中中的小魅|魔一样。
但凶残也是真凶残。
而且穿上女装后,谢寒好像觉醒了更不得了的东西, 肆无忌惮, 还总问他一些乱七八糟的话。
‘言真哥哥, 我好看吗?’
‘言真哥哥,你怎么不看我?’
‘言真哥哥,你喜不喜欢我穿裙子?’
……
顾总捂脸, 羞耻得要命。
但,实话实说。
他还……挺喜欢。
顾总惆怅的又想, 难道他竟然真的是个变|态。
“我好啦, 咱们出门吧?”
谢寒换好衣服出来, 对顾言真道:“我这样穿,好看吗?”
一听到这句话, 顾总条件反射头皮一麻,勉强抬头看去,愣住了
谢寒今天没有穿以往常穿的休闲服,而是姚秘书给特别定制的西装,也是顾言真最钟爱的纯黑色。
但是顾言真穿黑色是为了显得自己更沉稳严肃, 而谢寒身上穿着黑西装却又是另一番气质,优雅矜贵,像是要去参加盛会的钢琴家。
顾言真盯着他看的时间太久,饶是谢寒也不免有些羞涩,双脚踌躇动了动,催促着又问了一遍:“到底好不好看!?”
此时顾言真才回神, 他的眼神极为温柔,真诚点头说:“好看。”
得到夸奖, 谢寒脸上满是红晕。明明是自己嚷着要奖励,可是真被夸了,又害羞纠结。
像是从大人那里任性得到了糖果,可又不知是该吃还是该谢的别扭小孩。
顾言真爱谢寒的所有,也将他的内心看得明白。
他上前替谢寒把领带扶正,又从柜子里挑出自己的领带夹别上,低声说:“我对你的夸赞发自真心,你也受得起。”
谢寒一把抱住他,撒娇得把头埋进顾言真脖颈里,好容易靠着西装撑起来的大人样又跨了。
两人在家吃完早饭,在钟姨热情的目光中出门,一起坐顾言真的车上班。接着他们又堂而皇之并肩进入总裁专用电梯,虽然期间并没有什么很亲密的互动,可是很多员工都看得出他们的暧昧。
秘书办公室多了个新来的实习生本不是什么大事,不过因为早上有人亲眼看到他们一起进电梯,立刻在员工内部群引起轩然大波。
历年不知有多少应届生想得到这个机会。毕竟顾氏如今也算成功跻身世界五百强,员工的工资福利待遇极好,晋升空间也大,还有很多出国学习深造的机会。
因此即使是实习他们也想争取,万一有机会转正,意味着将来的无线前途。
谢寒不是经由正规面试进入,当然会引起众多猜测。
于是秘书部那边来了个大美人的消息很快传了开来,大家纷纷议论,疑惑他和顾总到底是什么关系。
顾言真在员工心中极有威严,少有不怕他的人。但不过他平时对待下属虽然严厉,却并不刻薄,遇事从来都一马当先,从不会将责任甩到别人头上。对年轻人的态度也很宽容,允许他们犯错,也给足了新人成长空间。所以即便算不上和大家其乐融融,却是实实在在的受欢迎。
前些年顾氏四面楚歌,所有人都很难,但因为有顾言真在,大家跟着他仿佛吃了定心丸干劲十足,愿意全力以赴努力工作。后来顾氏在风雨飘摇中逐渐平稳,发展越来越好,大家欢欣鼓舞的同时,自然也有闲心关心起他们顶头老大的终身大事。
顾总征婚的事不是秘密,员工们闲来无事就凑在一起胡扯,各种猜测将来谁会是顾总夫人。
毕竟顾总是“自家人”,员工们的滤镜厚糊了十米那么厚,对未来夫人也抱着审视的目光,生怕自家老板吃亏。
而有些人甚至私底下偷偷顾总拉了一堆cp,明星演员青年企业家社会各界精英,乱七八糟的,甚至还有拉郎李予之的,美名其曰宿敌才是最香的。
而顾总的毒唯忙着和各路cp粉吵得不可开交,网上帖子满天飞,超话论坛大混战,狗进去都得挨一巴掌。
其中最受欢迎的当然是姚秘书和顾总的cp。毕竟他俩也算一起创业,而且这么多年并肩走来,姚秘书一直不离不弃。
青梅竹马,年少情谊,学长学弟,总裁秘书,一个眼神的默契……
可以磕的点太多了,糖多到根本吃不完!
然而随着谢寒的到来,这一切忽然就变了。
即使目前还没有什么证据证明这个新人身份,可是有人说亲眼看到顾总带他坐自己的专用电梯,还把新人特意放在姚秘书身边手把手带……这要不是亲密关系,谁信?
可惜顾言真对这些事毫不知情,也根本不懂自家员工偷偷背着他给他组出了多少cp,他进入办公室后一刻不停的处理堆积的工作,甚至腾不出时间照看谢寒。
谢寒第一天上班,又是实习生,也没什么要紧工作交给他。姚秘书怕这位小祖宗闲得无聊,挑了些不大重要的稿子交给他帮忙校对,要么就是跑跑腿复印文件,几乎没什么技术含量。
好在谢寒本来也不是真心上班,乐得清闲自在。
复印完又一份文件,姚秘书满意点头,看了看腕上的表说:“你忙了快一个小时,现在你可以先在公司随意参观看一下,等我把这些处理完就去找你。”
毕竟谢寒也是顾氏的主人,提前熟悉一下也没什么。
谢寒对参观公司没什么兴趣,但他知道顾言真现在很忙,难得贴心的没去闹他,坐着电梯下楼溜达溜达,就当散心。
整座大厦一共三十九层,全都是顾家的。据说当年这座大厦差点被卖出去抵债,是顾言真力挽狂澜拼尽全力保下的,那时他才二十二岁,和现在的谢寒一般大。
顾言真从不在谢寒面前诉苦,也没讲过当年他刚毕业就接手一个几乎全面溃败的老牌家族企业如何艰辛。
他总是轻描淡写的揭过一切,仿佛那些经历过的事都只不过是小事,不值一提。
就算他不说,谢寒也能想出其中的过程该有多艰难痛苦。在家偶尔听李予之和叶夫人说起顾言真的事,即便李予之那么刻薄他,提起顾言真以一人之力挑起重担,言语间也是佩服的。
那时谢寒的心情和现在又大不相同,初时听还只是过路人,现在他只有满满的心疼,后悔没有早点跟着顾言真。
他边想边溜达,不经意来到了12层的茶水间。姚秘书之前给他介绍过,大楼每一层都有专门茶水间和娱乐休闲室,以供员工们休息的时候使用。
茶水间很大,里面有个吧台,咖啡饮料奶茶应有尽有,还有各种小零食和巧克力。谢寒挑了个靠墙的懒人沙发坐下,旁边刚好被吧台挡住。除非直接走进来,外面看根本不知道里面还有人。
谢寒才躲了一会清静,忽听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有人来了。
很快茶水间的门被推开,一群人走了进来,听声音至少三个人以上,有男有女。他们进来后围着吧台坐下,也没看到里面的谢寒,各自接了咖啡闲聊开来。
起初话题还很正常,都是工作相关,后来渐渐偏了题,说起了今天来的新人。
其中一个女孩声音清脆动听,雀跃的说:“我真的看见了!顾总和他一起来的,还对他笑呢!”
另一个女孩紧接着跟上,煞有介事附和:“我也听说了!还是姚秘书亲自带他的!谁不知道姚秘书只听咱们顾总的话,他俩的关系肯定不一般!”
很快女孩子们的目标就转到了谢寒身上,你一言我一语八卦开来。
“我是没亲眼见过,不过我们部门的小刘看到了。她说那个男孩子可漂亮了,比她追的那个小明星还好看呢!”
“真的呀!?那咱们顾总是不是真要结婚了?”
“哦哦哦!我们顾总眼光那么高,那人肯定得是天仙级别的吧!?”
女孩子们越说越兴奋,已然笃定了新来的实习生是她们顾总未来的“夫人”,摩拳擦掌想找机会偷偷看一眼。
这时她们中唯一的男人哼了一声,以一种酸涩又不屑的口吻说:“我看未必。”
“这还什么消息都没有呢,也不一定就是顾总带来的。”
“也许是别人托顾总照顾一下而已,怎么就被你们传成这样了?”
其中一个女孩迟疑道:“可是我真的看到了,顾总给他整理头发呢……”
“那也不能说明什么。”男人又是一声冷哼,“再说就算他和顾总是那种关系,一个靠美色上位的男人,肯定也没什么本事,有什么值得你们这样高看的?”
他的话一出,茶水间陷入了一阵死寂。
谢寒将他们的对话一字不落听完,尤其那个男人轻蔑不屑的话语,他听在耳里只觉可笑,甚至连气都生不出。
反正以前他也没少被人造黄谣,无所谓。
一个女孩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谢寒听得出是最初开口的那个,说话声音清脆脆的。
她怒道:“王岚,你怎么能这么说!?”
“人家又没得罪你!再说长得好看怎么了?你凭什么说他没本事?”
“我看你就是嫉妒!”
说到这,其余几个女孩也跟着数落起那个叫做王岚的男人,指责他不应该胡乱恶意揣测说人坏话。
没想到一句话被围攻,王岚恼羞成怒:“本来就是!”
“他不就是有张漂亮脸蛋吗!?”
谢寒没忍住轻笑一声,打破了原本的清静。
这时所有人才意识到这里居然还有其他人,立刻看向吧台后。
谢寒优哉游哉坐在懒人沙发上,单手撑着下巴似笑非笑看着他们,甚至还有闲心思打招呼。
“你们好。”
姚秘书教他待人要谦和有礼,逢人三分笑,他这样做应该没问题吧?
女孩们在看清他的脸后,悄悄捂住嘴巴,连那个叫王岚的男人也有些傻眼。
传闻果然不可尽信……
因为未来夫人比传言中的美多了!!!
四十二
四十二
其实谢寒如果愿意, 他可以表现得比任何人都亲切和善,甚至不用特意费心,单单只凭着一张脸就可以轻易获得别人好感。只是他从来都不愿意那样做, 因为那些人不配。
但他现在是在顾言真的地盘, 谢寒不想他为难, 也不想给他丢脸,才一反常态笑眯眯的和他们说话。
几人面面相觑,都有种背地说人被当事者逮到的尴尬。王岚一张方方正正的脸憋得通红, 磕磕巴巴的道歉:“对、对不起……”
“没关系。”谢寒故作大方的摆手,很开朗宽容的模样:“我其实没听见你们说话。”
这话只能骗鬼。因为他坐的地方离吧台仅有一步之遥, 除非是聋子才听不见。
谢寒扮猪吃老虎的时候很能唬人, 他就笑盈盈的不说话, 做足了一副不谙世事男大生的模样,柔弱又无害, 会引人自己反省刚才是否伤到了他。
于是几个女孩也先后向他道歉,说不该在背后议论,即便她们也没有说什么坏话。
谢寒刚要开口,手机恰好在此时响起。
原来是顾言真忙完抽空出来找人,却没在办公室看到他, 打电话问他在哪里。
“我在12楼,言真哥哥。”谢寒眉眼含笑,故意戏弄他。
顾言真耳朵一红,下意识转头看了看四周,小声训他:“出门前不是说过,在公司要叫顾总。”
“我忘记了嘛!”谢寒仗着顾言真舍不得拿他怎样, 一有坏心思就作妖。
顾言真头疼。
他好像真的把谢寒惯坏了,明明刚认识的时候那么乖巧可爱, 现在却成天想着怎么戏弄他,跟个小恶魔一样。
“如果没事的话你就回来,我给你准备了水果。”顾言真把话题岔开,催促道。
谢寒很听话的应下,挂断电话后再看面前几个人,尤其是王岚。他的神情慌张眼神犹疑,几次张口想说什么,一脸担忧惊惧。
把手机收好,谢寒饶过他们往门边走胳膊碰到门把手时忽然回头,对着几个女孩笑了:
“姐姐们不用道歉。”
“谢谢你们刚才说我和言真哥哥很配。”
几个女孩脸上瞬间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难掩激动表情,再要开口,谢寒先一步出门了。
坐电梯返回顶层,谢寒大摇大摆走进顾言真办公室:“我回来啦!”
“嗯。”顾言真点头重又坐回办公桌,指了指茶几上的果盘说:“姚秘书给你买了草莓。”
谢寒从果盘中挑出最大最红的一个草莓,一边道:“那我待会儿要谢谢姚秘书”
他拿着那颗大草莓却没有送进自己嘴里,起身走回顾言真桌前递到他的嘴边,道:“你先吃~”
顾言真还在忙,冷不丁唇边碰到一颗冰冰凉凉的草莓,注意力短暂的从密密麻麻的文字中抽离。
他才要说不吃,一张口就被谢寒塞过来的草莓堵得满满当当,不得不嚼着咽了下去,唇边还残留着草莓红艳艳的汁水。
“我在工作,你吃吧。”顾言真摸了摸他的脸以示嘉奖:“听话。”
然而谢寒只顾着直勾勾盯着顾言真的嘴看。
他想起很久很久以前第一次来到顾言真办公室。那时他对顾言真恶意满满,但是眼神却又时不时落在他的嘴巴上。
顾言真的五官称得上端正清俊,任谁看了都要夸他生得好,几乎算得上男女通杀,而他的嘴巴则是整张脸最好看的部位。
都说嘴唇薄的人大多薄情,谢寒过去深信不疑。可是当这对薄唇生在顾言真脸上,他又对传言产生了怀疑。
顾言真的唇薄,唇珠却很饱满,谢寒还记得咬上去的滋味。
当初的他就算心里对顾言真满心不屑,尚且控制不住想要一亲芳泽,有了更进一步的关系后就更想胡作非为了。
低头看文件的顾言真背后一凉,抬头正好对上谢寒那对深沉的绿眸,其中正在酝酿的欲|望十分熟悉。
因为领证后的半月他每晚都能看到。
顾言真:“……”
他浑身警觉盯着谢寒,企图拿出上位者的威压震慑这个不知深浅的混蛋,低声道:“不许胡来!”
谢寒面露委屈,绿眼睛立刻水汪汪的,再次拿出杀手锏,泫然欲泣想要引起顾言真的怜爱:“在家里你对我那么温柔,为什么出来了就凶巴巴的?”
顾言真揉了揉太阳穴,强迫自己冷静:“你也知道这是我办公的地方,不能任性。”
虽然许多小黄|文中常有所谓办公室play的剧情,看的时候确实快乐,放到现实就是绝对不可以,顾言真绝无可能容忍谢寒在自己办公的地方乱来。
而且如果这次由着小混蛋,下次指不定又要出什么别的花样,永远也喂不饱他。
谢寒眼中的期待落空,原本亮晶晶的眼睛瞬间黯淡下来,卷毛都无精打采的耷拉下去,像是被忽然间抽光了精气神。
顾言真:“……”
忍住。
这是小混蛋惯用计俩,绝不能上当。
他的表情严肃坚决,谢寒知道没戏,一步三回头离开顾言真的办公桌,垂头丧气坐在沙发上。不吃草莓也不喝水,咸鱼躺在沙发上,对着天花板发呆。
顾言真知道哄不好,只得先把注意力放到手头工作上,想着冷一下也好。
谈恋爱其实是门高深的学问,而婚姻经营更比管理一个几万人的集团还要费神。
既要让小几岁的爱人安心依赖信任他,对他毫无保留,又要能在年轻伴侣蹦跶在作死边缘及时制住他,维持年长者的尊严权威。
平衡两者通常需要极深的心机城府,和对爱人的狠心调|教,才能完美把握好度。
顾言真身为管理偌大集团的总裁,说他不懂如何拿捏人心,是不可能的。如果他真想压制谢寒,并非什么难事。
他只是不舍得。
他一天比一天更喜爱谢寒,哪怕猜到对方天真纯洁的面容下隐藏的或许是他未曾见过的另一面,他也不在乎。
那些攻心制衡的手段,顾言真一个都不想用在谢寒身上。他不希望他们之间的爱情变得复杂,也不想谢寒真如自己所想的那样,变成他手里一个听话的提线木偶,喜怒悲欢都由他控制。
他要谢寒在他面前永远保留最纯粹的一面,就算胡闹任性,歇斯底里的露出最不堪的一面也没关系。
顾总默默叹气,看了一眼趴在沙发上的谢寒。
他可能真就是上天派来折腾自己的。
到了午饭时间,姚秘书拎着两个饭盒进来,他敏锐察觉到两人之间与往常不同的气氛,隔着一段距离眼神示意顾言真。
‘你俩吵架了?’
顾总摇头,伸出一根食指抵在唇中间,叫他别问。
姚秘书会意,把饭盒放下后自觉出门,贴心的在门把手上挂上“勿扰”的警示牌才离开。
别人夫夫吵架,傻子才留在里面掺和,最后惹一身腥。
顾言真打开饭盒轻声唤谢寒过来吃饭,谢寒无精打采去洗手,回来后对着满桌的菜不言不语,捧着碗发呆,心情依旧低落。
“钟姨特意给你烧了条鲈鱼,你昨天不是说想吃吗?”顾言真细心的把鱼肉上的刺剔除,将白花花的肉放到他碗里,温声道:“多吃点。”
谢寒拿着筷子低头吃饭,来者不拒。只是依然不声不响,情绪消沉。
顾总:“……”
他明知这一切都是谢寒故意做出来给他看的,为了目的不择手段。也明白现在一步退步步退,将来这小子如果进一步提出过分要求,他未必还能坚守阵地。
可是。
……
顾言真最终深深一叹。
大概他真的如柳岸明所说,是个不折不扣的恋爱脑。
“好好吃饭。”顾言真又挑了块虾仁到谢寒碗里,面色如常,轻声道:“办公室是绝对不可以的。”
“但……休息室可以。”
顾言真说到这,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羞赧。
“在休息室……你想怎么样都可以。”
“好不好?”
这已经是他能做出的最大让步。好歹休息室有门有窗帘,算是他最后的遮羞布。
谢寒眨眨眼。
他原本真的只是想在办公桌旁亲顾言真而已,因为那人工作的样子实在太帅了,他根本把持不住。
可是刚才顾言真话里的信息量太大,他一时没反应过来。
什么叫随他怎样都可以?
谢寒想明白后猛然来了精神,生龙活虎抱着碗大口吃饭,心情值飙到最高。
本来只单纯想要一个亲亲,没想到居然还有意外之喜。
赚大了!
谢寒喜气洋洋,也不再作妖装可怜。吃完后主动收拾碗筷,然后去洗漱间刷牙漱口,还用顾言真的口腔清新剂对着嘴巴喷了好几下,快乐的像是终于跟大人要到心爱玩具的小孩。
顾言真见他这样,好气又好笑。
在休息室才坐下,顾言真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谢寒一把按住,他叹了口气闭上眼,兑现诺言。
休息室内一片昏暗,顾言真迷迷糊糊看不真切顶上的吊灯。
谢寒高兴极了,一直努力讨好他,说话又软又甜,几乎百依百顺。
……算了。
顾言真认输。
只要谢寒开心,一切都值得。
四十三
四十三
第二天顾言真和谢寒一起去试了叶夫人选定好的礼服, 挑好款式后让人加急赶制,务必在订婚前做好。
戒指虽然已经交给谢寒设计,但因为时间紧迫, 顾言真就先去店里挑了现成的备用。
挑戒指的时候, 顾言真忽然接到了一个电话, 看清来电显示后神情微微一变,对谢寒低声说:“你先看看,我很快回来。”
说着他转身离开, 找了个安静的位子坐好,按下接听键。
“是南月吗?”
电话那边果然是阮南月熟悉的声音, 还和以前一样。
顾言真没想到阮南月会忽然回国, 心中又惊又喜, 又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阮南月回道:“我都回来好几天了,只是爸妈一直带我到处串门, 也没时间找你,直到今天才有空给你打电话。”
顾言真能理解,于是又说:“那好。你看什么时候有空?我给你安排接风宴,叫上小明一起。”
“哎呀不用。”阮南月笑道:“我可不想看到柳岸明,到时又和他吵架。”
“就我们两人吧, 我有好多话和你说。”
顾言真略有迟疑。他看了一眼还在挑选戒指的谢寒,回过头来说:“那我可以再带一个人吗?”
“我想介绍他给你认识。”
阮南月似乎并不意外,很爽快的同意了。两人把时间约好,又聊了两句才挂断电话。
顾言真回到谢寒身边,谢寒头也不抬的说:“顾言真你看,这个设计好特别!
“你喜欢就好。”顾言真柔声回道。
他们已经看了不下五六对戒指, 可谢寒总是不喜欢,好容易有个顺眼的, 他完全没有意见。
选好订婚戒指,两人又顺便在商场转了一圈。谢寒嫌弃顾言真柜子里的衣服颜色款式太单调,硬是拉着他逛了好几家成衣店,给顾言真从头到脚换了一身。
此前顾言真的衣服都是有设计师专门定制,几乎没有自己买过衣服,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新衣,很有几分局促:“这……不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的?”谢寒走过来帮他整理头发,又把他轻轻推到镜子前,欢快的说:“这样多显年轻!”
顾言真简直不敢看镜子里的自己。
卫衣牛仔裤夹克外套篮球鞋,这些穿搭即便是高中时期他也鲜少有过,没想到如今快三十岁,还要打扮的像个年轻人的在他看来简直不伦不类。
“你又不老!”谢寒掰过他的头强迫他看镜子,另一只手堂而皇之顺势落在顾言真的腰上,牢牢地锁着他。
趁着店里几乎没人,谢寒在他耳边小声低语:“我的真真最好看了~”
“没大没小。”顾言真嘴上斥他,眼里却堆满了温柔笑意。
他抬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虽然依旧觉得这样穿很别扭,却……也并不反感。
穿上西装的顾言真压迫感很强,可是他本人私下里并不真的强势,只是因为太年轻,为了某些场合不被对手压制,才借用外衣行头达到目的。
一旦脱下那些循规蹈矩的西装,换上谢寒挑选的衣服,顾言真仿佛又变了个人。
他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己也可以如此年轻。
镜子里的顾言真身形高挑,上衣是一件灰色连帽衫卫衣,下|身穿着水洗褪色牛仔裤,脚上一双全球限量版画着彩虹涂鸦的球鞋,外面还有白色牛仔印花外套。
再配上谢寒给他重新梳好的头发,谁也看不出这居然是人前不苟言笑成熟内敛的顾言真。
他怔怔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恍惚间好像回到了他曾丢失的青春岁月。
“好看吧?”谢寒从背后将他整个人环住,懒洋洋的把下巴放在顾言真肩上,撒娇的蹭着他:“我看这下谁还敢说你没有青春期!”
顾言真回神:“……什么?”
“你不知道吗?”谢寒仗着没人打扰,坏心眼的对着镜子里的顾言真眨眼,又在他脸上亲了一大口,接着说:“网上都这么说。”
“他们说,顾总才二十多岁,成天板着脸老气横秋,还总穿些灰不溜秋的衣服,混在一群四五十的大叔中间也不突兀。”
“还有人说,别的宝宝出生哇哇大哭,顾总出生就是大背头,张嘴就开始训话开会。”
顾言真拧眉,哭笑不得:“这都谁说的?”
“大家都这么说嘛~”谢寒紧紧抱着他不撒手,软骨头似的挂在他身上,理直气壮的嚷嚷:“我看现在谁还敢说你少年老成!”
顾言真其实不太在乎别人怎么评论他,尤其网上的言论他几乎都不看,无论褒贬。因为根本没必要。
但是他喜欢谢寒替他打抱不平,并且偷偷享受着被偏袒维护的感觉,他认为这就是被爱的证明。
结账的时候,谢寒死活不让顾言真刷卡,拿着手机抢先一步付款,然后拎着大包小包给顾言真置办的行头走出商场。
“都说了是我给你买衣服,让你掏钱算怎么回事?”谢寒坐到副驾上还在嘟嘟囔囔的表达不满。
顾言真轻叹:“我比你大好几岁,你又还在读书,本来就该由我买单。”
“你钱多了不起啊?”谢寒哼了一声,“虽然我赚钱没你多,但我也是能养活自己的!”
顾言真想起谢寒那许多的兼职副业,只得笑着哄他:“好好好,我们小寒也是很了不起的。”
谢寒不满他哄孩子的语气,扭过头不和他说话。
他心里明白,自己和顾言真比起来,何止是幼稚那么简单。
哪怕他内心再怎么自以为成熟,相比同龄人或许算得上早慧,可是比起顾言真根本不够看。
那可是顾言真啊。
十六岁就考上国外top名校的天才,用两年时间就拿到双硕士学位的高材生,年仅二十一岁就回国接手家业,临危受命力挽狂澜把即将覆灭的大船改头换面拉回正轨……
谁能比得上顾言真,世上仅有一个的顾言真。
反观谢寒,大学还没毕业,算得上一事无成。两人之间强烈的落差时刻提醒着他,他和顾言真从来不是一条路上的人。
顾言真太优秀,走得太快,谢寒就算拼命去追,也未必能够得上他的肩膀。
他们明明只差了五岁,可中间却像隔了五十年。
谢寒的情绪一下子又低落下去,顾言真再一次捕捉到了。
“怎么不开心?”顾言真边开车边问,想着难道刚才又说错了什么话。
外面的阳光透过车窗玻璃洒进来,谢寒转头看顾言真专注开车的侧脸,鬼使神差的问:“顾言真,你将来……会抛弃我吗?”
他问得小心翼翼,顾言真干脆把车停到路边绿化带旁,放下手刹后去看谢寒。
“当然不会。”顾言真不懂他为什么忽然这么问,但他会永远给出正面回答:“我不会抛弃你。”
谢寒回望他的眼睛,试图找出里面到底几分真心。
“你不信?”顾言真轻声问他。
谢寒抿唇,默默摇头。
顾言真以为他是介意他们认识那么短的时间就结婚,年纪又太小,所以才一直没有安全感。
他不会安慰人,也不懂说好听话,没办法用那么多美好的词汇安抚谢寒这样神经脆弱又敏感多疑的人。
他只能用最朴素简单的行动来证明自己。
“我把所有的钱和家当都给你,好不好?”顾言真解开安全带,凑上前在谢寒眼睛上轻轻地一吻,“洪律师已经在起草协议了,姚秘书也写好了公关稿。”
“再过几天,我就把订婚的事公开——你和我,我们两个人。”
一旦公开,他们的婚姻将不再只是两个人的私事。会有那么多的人和眼睛盯着他们,顾言真一举一动都会被外界拿去审判,审视他是否对婚姻忠诚,是否对爱人做到责任和爱护。
顾言真觉得,如果谢寒那么没有安全感,也许用这样的方式可以让他安心。
他已经把自己毫无保留的全部给他了,谢寒就算现在不明白,将来也会明白的。
谢寒的确听懂了他的决心,他感受着顾言真温柔的亲吻,比外面照进来的阳光还要温暖。
他回抱住顾言真,极力压抑,可是语气仍然带着一丝哽咽。
“顾言真,要是你再丢下我……”
谢寒想,要是顾言真再抛弃他第二次,他真的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
他也许会二话不说把顾言真绑了,然后开车带着他,两人一起去一个谁都不知道的地方。
或者一起活着,或者一起死了,都可以。
是顾言真屡次三番招惹,所以他得陪自己到最后。哪怕是生命终点,也别想甩脱他。
从这一刻起,谢寒单方面原谅顾言真过去的不告而别。
————
当晚回家,谢寒吃完饭照例给顾言真切水果。他最近跟着许多美食博主学了很久,终于在刀工上有所精进,甚至可以在苹果上雕花了。
虽然其实这也不算什么不得了的技能,可是顾言真特别高兴。
他已经连着好几天对着摆盘好的雕花苹果各个角度都拍了照片,然后发给姚秘书和柳岸明。
姚秘书在心里骂骂咧咧,柳岸明选择直接拉黑。
但是顾总才不在乎呢。他又把今天下午在穿衣镜前的自拍一并发出去,继续精神迫害。
就算小明拉黑他也不要紧,反正短信希一样能发送。
‘小寒给我买了新衣服,是用他自己兼职赚钱买的,很贵。’
‘我说不要他还跟我生气。’
‘唉,年轻人就是气性大。’
大晚上健身完刚要休息的姚秘书:“……”
明明拉黑还是收到照片的柳医生:“……”
被迫害的二人组同时在心里骂了一句。
妈|的。
四十四
四十四
周日晚上六点半, 是顾言真和阮南月约好一起吃饭的时间。
“……什么!?”
被提前告知的谢寒瞪大眼睛,怒视顾言真:“你说你要和谁吃饭!?”
顾言真怕他误会,赶紧解释道:“不是我和她, 是我们。”
“南月出国三年才回来, 我作为她的好朋友, 应该去见见她——当然是和你一起。”
他说话的时候表情没有半分心虚,耐着性子安抚谢寒,轻声道:“我是想把你介绍给她, 没有别的意思。”
虽然顾言真态度十分坦然,可谢寒还是不大高兴。
刚才顾言真说晚上要带他去见一个朋友的时候他还纳闷, 顾言真的几个朋友他几乎都见过了, 怎么又来一个。
听到“阮南月”这三个字, 谢寒起初还觉得挺耳熟,后来想起叶夫人的话, 猛然间跳起来炸毛。
“她可是你‘前未婚妻’!你敢和她去吃饭!?”
顾言真见他又要闹腾,头疼不已,忙又说:“我和她没有订婚,当初只是我父亲一厢情愿,我和她都是不赞成的。”
谢寒脸色稍霁, 哼了一声:“反正就是不许你去!”
那个阮南月早不回晚不回,偏偏在他们要公布订婚的时候回来,世上哪有这么巧合的事!
见谢寒态度坚决,顾言真于是叹气,“好吧。”
“既然你不愿意,那我跟南月说一声, 改天再聚。”
谢寒闻言,转头见顾言真眉宇间的轻愁, 心思微动。
他知道自己这样就是无理取闹,以顾言真的为人,假如他真的和别人有暧昧,恐怕也不会单身到现在。
别的男人心里或许可能抱了什么“红玫瑰白月光”的无耻念头,可是顾言真绝对不是。
谢寒心里很清楚,顾言真已经把所有承诺都给了他,他如果再要疑神疑鬼,连自己都看不下去。
可是人一旦陷入爱情的迷局是无法随时保持理智的,哪怕对方可能只是个普通人,也害怕会被忽然冒出的什么家伙抢走。
谢寒私心不想让顾言真去见阮南月,又怕自己太任性反而失了顾言真的心,得不偿失。
“……那好吧。”他故作大方的让步,好像有多委屈:“既然她是你好朋友,我没理由阻止你们联系。”
“不过,你不许背着我私下里约她!”
顾言真放下手机去抱他,郑重的说:“我保证。”
为了应对晚上的疑似“情敌”,谢寒下午好好打扮了一番,从头武装到脚,一根发丝都不能乱。
他没见过阮南月,不知道对方是怎样的人,但他很擅长利用自己的美貌,争取今晚把顾言真迷得睁不开眼,一眼都不许看那个女人!
他们准时到达约定好的酒店,顾言真带着谢寒径自上五楼,看样子不是第一次来。
推开包间门,谢寒跟在顾言真身后,还没看见人,就先听到了一道悦耳的女声响起。
“言真,好久不见。”
谢寒走近几步,才看清坐在里面的女人。
不光是他,连顾言真都愣了几秒。他上下打量了一番,而后迟疑问:“……南月?”
阮南月笑着从座椅上起身相迎。
三月的天还未完全暖和,晚上更是寒凉,阮南月却只穿了薄薄的一件毛呢大衣,里面是条白色蕾丝长裙,长长的卷发高高挽起,即使没有特意浓妆艳抹,也一样明媚动人。
“不认识我了?”阮南月满眼含笑。
顾言真诚恳的点头:“确实差点没认出来。”
说着他牵过谢寒的手,对阮南月道:“给你介绍一下——这是谢寒,我的新婚丈夫。”
谢寒不想显得自己小家子气,对阮南月微笑乖巧的打招呼:“南月姐姐好。”
阮南月对他微微颔首,也跟着笑道:“你好。”
接着她又对顾言真道:“我说你怎么忽然要带个人来,原来结婚啦?”
三人边说边落座。顾言真在中间,左手边是阮南月,右手边是谢寒。
听到阮南月的话,他回道:“我们是上个月刚领的证,还没来得及补办婚礼。”
说完,他接着又补充:“刚好过阵子我就要订婚,到时你一定要来参加。”
阮南月单手撑着下巴,饶有兴致盯着谢寒看,对他妩媚一笑,柔声说:“那当然了。”
“不过说真的,你怎么忽然结婚也不告诉我?”
顾言真简单向她解释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缓缓地说:“小寒年纪小,又比较单纯,是我太着急结婚了,所以才那么匆忙。”
他话里话外都在维护谢寒,阮南月抿唇一笑,感慨道:“当年我们一起玩的时候,我还说你这么古板严肃的一个人,将来不知道什么样的人能入你的眼,没想到动作居然这么快。”
“……这个弟弟叫谢寒,是吧?”她说着拿过桌上的酒杯对着谢寒说:“我叫你小谢,好不好?”
“真是谢谢你替我们照顾这个不懂情趣的家伙了,姐姐敬你!”
谢寒表情不变,眼神却冷了下来。
来者不善。
他维持着人畜无害的微笑,拿起自己面前的酒杯与她相对,貌似害羞的看了一眼毫无所觉的顾言真,淡淡的回道:“姐姐不用谢我,因为其实都是言真哥哥辛苦照顾我,我可什么都不会。”
阮南月听出他话里带刺,仰头痛快的将酒杯里满满的白酒一饮而尽,动作豪爽又不失优雅。
顾言真见状,惊讶的问:“你以前不是很讨厌喝酒吗?”
“是呀。”阮南月把酒杯放下,慢条斯理的给自己又斟满,轻声一叹:“谁能想到呢?”
这些年阮南月一个人在国外,几乎和国内的亲朋好友断了联系,而顾言真又忙于事业,两人偶尔通过短信才能知道对方是否安好。一圈的朋友,谁也不知道阮南月在国外怎么样。
“这些年,你过得如何?”放下酒杯,阮南月又问。
顾言真点头,轻声回道:“挺好的。”
“挺好的”这三个字若是换做别人说,阮南月是信的。可顾言真说出来,她却是不信。
“你还是老样子。”她一边把玩着酒杯,眼眸低垂:“无论心里有什么话都不肯跟人说。”
此时传菜生开始传菜,短暂的打断了他们的对话。顾言真用公筷给谢寒夹了个白切鸡,这才又面向阮南月,重复了一遍:“我的确过得很好。”
阮南月沉默的仰头又喝下一杯酒,再抬头又是笑盈盈的,眼里好像在发光。
哪怕刻薄如谢寒也不得不承认,阮南月实在是个难得一见的大美女,她即使不说话,光是坐在那里就闪闪发光。
她的身上既有成熟女人独有的阅历沉淀的优雅,又残留了几分少女时期的娇憨纯然,两种本该互相矛盾的气质,在她身上却糅合得很好,使得她看上去令人更有探索欲,迫切想知道她都经历了什么。
顾言真也想知道:“你呢?在外面过得好不好?”
他记得从前的阮南月,留着钟爱的黑长直,手里总爱捧着书本,画着淡淡的妆,不爱喝酒,也不打耳洞,整天也不见得能说几句话。
“我过得当然也很好。”阮南月从包里掏出一沓照片给他看:“这些都是我去过的地方。”
顾言真把照片一张张翻过,里面是各个时期阮南月的照片。有她自己的单人照,也有和其他人各色人种的合照。
有时候是在北地极光,有时候在原始丛林,有时候又在漫天黄沙的古代遗址旁……
每一张的阮南月都有变化,但是每一张的她又都笑得开怀。
顾言真于是终于相信,她这些年的的确确过得很好。
“我现在不光会喝酒,还会开枪。”阮南月笑眯眯的抽出其中一张照片,指着自己背着的长枪说:“那时我和一群朋友去丛林探险,几个人不小心走散了,我背着枪带着另一个女孩,谁知刚好遇到几只狼,后来我开枪顺手就解决了。”
她说得轻快,可是当时现场一定惊险万分。
谢寒在旁听他们说话,发觉自己根本插不上嘴。也许这就是所谓“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到大的默契。只要他们在一起,任何时候任何地方,都没有别人插足的余地。
“这次回来,国内变化真大呀。”阮南月话锋一转,语气轻快:“我回来后才知道现在都是二维码付款,下车的时候还傻傻的找现金给司机师傅。”
说着她似有若无瞥了一眼谢寒,又道:“不过我们常来的这家酒店倒是没怎么变,还和以前一样。”
“记得那时我要出国,你和柳岸明也是在这里给我送行的。”
顾言真点头:“嗯。”
他低头把剥好的虾肉轻轻放进谢寒盘子里,温柔问他:“还想吃什么?”
谢寒原本因为插不上嘴而有些焦虑不安,可是看到顾言真投喂过来的虾肉,一下子就稳了。
“要那个酱鸭。”
被明目张胆宠爱的谢寒立马支棱起来,眼里忍不住的得意,耀武扬威看了一眼阮南月。
阮南月一愣,像是终于忍不住,在顾言真看不到的角度掩唇轻声笑了起来。
她笑起来实在好看,谢寒第一次知道书里所描述的“明眸皓齿”是什么意思。
阮南月眼里的揶揄并不掩饰,他不免恼羞成怒,瞬间觉得自己落了下风。
笑什么笑!
而顾言真根本不知道他们之间的暗波汹涌,缓缓等待转盘将那盘酱鸭送过来,然后快而准的夹住鸭腿,放进谢寒的碗里。
他满心满眼只有谢寒,所以看不见阮南月眼中不经意流过的一丝丝伤感。
四十五
四十五
那一顿饭后, 阮南月接下来的几天在他们两人间的存在感逐渐增强,谢寒的危机感也日益加重。
但是如果真要细讲,阮南月也根本没有做任何出格的事, 她甚至没有单独约过顾言真, 每次都合情合理的邀请谢寒一起出来。
而顾言真和阮南月私下里的聊天频率不算高, 偶尔接她电话,也从不避讳谢寒,两个人之间连一根暧昧的发丝都找不到。
谢寒都看在眼里, 心里却总又憋着一股无名之火。
晚上下班,谢寒破天荒没有和顾言真一起回家, 只说和时宴约了吃饭, 晚点会自己回去。
“那好。”顾言真点头, 顺手递给他一张卡,温声道:“这是我给你刚办好的副卡, 在外面和你的好朋友玩得开心。”
谢寒心说谁要你的钱。
自打结婚,顾言真动不动就给他打钱,要么就是买各种名贵的礼物,手表胸针香水衣服,谢寒即使不喜欢这些东西, 也不得不收下。
这个男人好像只会用简单粗暴的塞钱送礼这种笨拙的示好当时,一点都不懂浪漫。
谢寒心里嫌弃,接过卡后往口袋随意一塞,嘴上甜甜的说:“谢谢言真哥哥~”
等到走出公司,谢寒没有坐顾言真给他指派的车,在路边随手招了辆出租, 直奔大学城后面的酒吧一条街。
他当然不会跟顾言真说他其实是约时宴出去喝酒,因为他此前在顾言真面前一贯装得不胜酒力, 生怕喝多了清纯大学生形象坍塌。
顺利到达目的地后,谢寒打开车门径自推开酒吧的门。
扑面而来仍旧是熟悉的气氛,热闹又喧嚣。大学才开学没多久,里面却满满当当一屋子人,热得谢寒身上出汗。
时宴在老位子上朝他招手。他们有阵子没见了,再见面也还什么都没变,除了时宴更短的头发。
坐下后,时宴笑呵呵说:“看来顾总对你不错,都胖了点。”
“啰嗦。”谢寒面上不耐,脱掉了身上的外套。
时宴都好久没出来玩,他现在在一家私立小学当体育老师,每天带着一群小朋友玩,整个人更显精神朝气。他一边嚷嚷一边开酒瓶:“我都好久没出来玩,闷死了要!”
谢寒瞥了他一眼,接过递来的酒,闷头直接灌了一瓶。
时宴挑眉,开玩笑道:“怎么又不高兴,谁惹你了?”
“你能不能不说话?”谢寒心情欠佳,回怼了一句:“酒也堵不住你的嘴。”
时宴笑了,又问:“难道和顾总吵架了?”
“还是和你哥?”
谢寒仰头把一整瓶酒喝干,闻言哼了一声:“顾言真?”
“你看他像是能和我吵架的样子吗?”
时宴想想也是,因此便有几分好奇:“那你是为什么突然找我出来喝酒?”
他认识谢寒那么久了,知道他从来不是爱酗酒的人,除非心情特别不好。
某种意义上,谢寒也算个乖宝宝。因为就算他再不开心也不会主动出去惹事,更不会像某些堕落的二世祖,拿着家里的钱出去挥霍,或者乱搞男女关系。他的私生活各种意义上的干净简单,只是喝点酒,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没事。”谢寒只喝酒,不肯说明为什么不开心。
他不愿意说,时宴从来不问。他拿着酒瓶也跟着猛灌一大口,感受着酒精气泡在口中微微炸开的感觉,爽快的说:
“行!我今天就陪你好好喝酒,不醉不归!”
这就是为什么谢寒心情不好总爱找时宴喝酒的原因。
两人在角落的桌子旁一瓶接一瓶的开,不知不觉桌上脚下堆了小山一般高的空酒瓶,而谢寒脸上甚至没有饮酒过度的红晕,眼神清明神色淡定,就像在喝水。
“你说……”他把玩着手中空了一半的酒瓶,斟酌着开口,似乎在想该怎么表达,“如果你有个疑似情敌,该怎么处理?”
时宴一愣。
情敌就情敌,什么叫“疑似”?
他嘴里还叼着瓶盖,眼中有些茫然,而后迅速清明,灵敏嗅到了八卦的味道。
怪不得这小子日子过得好好的,忽然今天约他出来喝闷酒,原来根源在这。
时宴摩挲着下巴,脑子里飞快的运转,“你遇到情敌了?”
谢寒抿唇,假装不在意的说:“不是我,是……一个朋友。”
“啧。”时宴似笑非笑。他心说就你这德性,除了我还有哪个朋友,嘴上却装得相信:“好吧。那‘你那个朋友’碰上什么样的情敌?”
仔细想想也正常。顾总那样的人物,喜欢他的男女很多,想嫁给他的更是不计其数,他们结婚的事又还没对外公布,有几个情敌再正常不过了。
“……”谢寒欲言又止,低声回道:“也……不算情敌。”
他不知道该怎么给阮南月一个合适的定位,毕竟她真的什么也没做。
这两天她和顾言真的电话微信,他也都是知道的,而且他们聊的都是正大光明的事,和儿女私情毫不相干,更别提顾言真提到他,只有纯粹的对朋友的欣赏和关心,别无异常。
但就是因为太正常了,谢寒反而心头总是不安。
他说不上来为什么。和顾言真结婚以来,也不是没遇到别的情敌,光是他公司里暗恋顾总的就有很多很多,可他只对对阮南月高度防备,不仅仅因为他们差点就订婚。
谢寒总觉得阮南月每次看过来的眼神都意有所指,她说的每句话都别有用心,却又抓不到把柄。
这种感觉很糟糕,谢寒不知道该怎么和人说起,因为连他也觉得好像一切只是自己的多心,更不敢和顾言真提起。
他怕顾言真也觉得他小家子气,认为他嫉妒心重。
时宴从他深深拧起的眉头看出了许多情绪。
疑惑,恼怒,茫然,沮丧。
他从来不知道,有一天居然也能从谢寒脸上看到这么多生动的表情。
“你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时宴轻笑,看着谢寒的眼神欣慰开怀:“我第一次看懂了你的表情。”
谢寒烦死了,听他说些莫名其妙的话,骂道:“你到底有没有认真听!”
“有的有的。”时宴看他生气,连忙点头:“我在听。”
“我没有觉得你小家子气,也不觉得你多心。”他缓缓地说,“虽然你这家伙确实脾气不好,也很刻薄毒舌,而且有时候特别神经质,但……”
他的话没说完,谢寒在桌下踹了他一脚:“你找死?”
“我没说完呢。”时宴被踢了也不生气,笑嘻嘻的揉着膝盖,忽然正色道:“我只问你——你是不是已经喜欢上顾总了?”
这个问题直击谢寒的心灵,他抱着酒瓶怔楞半晌,好像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倒不是说他情窦未开懵懂不自知。实际上“我好喜欢你”这句话谢寒可没少说——当然是在床上。
彼时他和顾言真情到浓处,气氛刚刚好,说些情话应景再正常不过。谢寒无师自通,每每一边动作一边在顾言真耳边说些令人耳红心跳的话,连他都诧异那些昏话居然都是从自己口中而出。
可是,可是下了床后,他和顾言真好像都没有再提过。
什么喜欢,什么爱……那些黏腻的情话,仿佛也只有在摇晃的床榻之间,借着耳鬓厮磨的档口,才会毫不犹豫的宣之于口。
所以其实至今,谢寒也并不真的清楚,他是否喜欢顾言真。
“……不知道。”谢寒实话实说。
时宴一口酒差点喷出去,他狼狈的用衣袖擦着嘴角,不可思议上下打量谢寒:“都这个份上了,你还说你不知道!?”
“那你吃得哪门子醋啊!?”
谢寒茫然:“吃醋?”
“拜托啊大哥!”时宴扶额,“你都一口一个‘情敌’了,不喜欢顾总的话,哪来的情敌啊?”
他知道谢寒起初和顾言真结婚肯定不是因为感情,也不觉得匆忙领证不过十多天的两人能那么快的就爱得死去活来。可是他这个傻兄弟,明明都已经喜欢人家喜欢的不得了,仅仅是一个“疑似情敌”就把他整得手足无措,现在居然告诉他——
“你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顾总!?”
“人家姑娘只不过露了个脸,甚至连个平A都还没放,你这都快把酒瓶子撮烂了,结果你还说你不知道!?”
谢寒恼羞成怒:“你能不能别说了!?”
刚才还觉得时宴贴心从不多嘴,现在他只后悔为什么找这个家伙喝酒,早知道就自己来了。
时宴叹气:“你这要是不喜欢,什么才叫喜欢啊?”
谢寒在心里也跟着自问了一句。
‘这如果也不算喜欢,什么才算?’
可是他今天来问的不是这个。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谢寒下意识跳过这个话题,只问自己关心的:“我不喜欢她。”
“怎么才能把她赶走,然后顾言真还不知道是我做的?”
时宴:“……”
这么高难度的事你问我?
你是不是忘了我也还是个单身汉!?
“都说谈恋爱使人降智,看来你也跑不掉。”时宴叹气,“以前不是挺聪明的吗?怎么现在忽然犯蠢了?”
“你不是最擅长在顾总面前装吗?那你继续茶他呀!?“
“顾总不就喜欢你听话乖巧?你越是表现得温柔可爱,顾总就越疼你。他在你这喝茶喝到吐,还有心思管情敌?”
谢寒一阵恍惚。
四十六
四十六
晚些时候, 顾言真看了看时间,已经十点了,可是谢寒还没有回来。
他犹豫着掏出手机, 想着是不是要给他打个电话。
就在他刚要拨通号码之时, 楼下隐约传来了钟姨的声音。
“哎哟小谢, 你怎么弄成这样?”
顾言真立刻穿着睡袍下楼,果然在玄关大厅看到了熟悉的人影。
谢寒和时宴两个人凑在一起鬼鬼祟祟讨论很久,等到他回神才发现都快九点半了, 而他答应顾言真十点前回家。
接下来就是一场时间竞赛,谢寒紧赶慢赶一路飞奔, 终于在十点零五分赶到申山别墅。他出门前打理好的头发都跑乱了, 身上衣服也乱糟糟, 看上去就像是跟人打了一架。
顾言真一见他紧张地走过来,眼睛紧紧盯着谢寒, 问:“怎么回事?”
“有人欺负你?”
谢寒心虚说没有,怕顾言真看出他喝了不少酒。
顾言真拧眉,凑近些果然在他身上闻到了酒味,问:“你喝了酒?”
“就一点。”谢寒低头回答,怕暴露了自己喝太多酒的事实。
而他的心虚让顾言真会错意, 自己脑补完了所有剧情。
肯定是谢寒出去和朋友玩,然后在外头遇到什么人,欺负他了。就像上次在学校里碰到的混混,说不定又有人对他动手动脚。
想到这,顾言真脸色阴沉下来:“谁打你的?”
“真的没有人。”谢寒赶紧摇头。
担心顾言真会继续追问,谢寒想起时宴教的, 立刻扶额,假装一副脆弱的模样, 软软的说:“我头晕。”
一边把自己的身体往顾言真身上靠,扒拉着他不放:“我要睡觉。”
顾言真忙伸手接住,让他整个人挂在自己身上,转头叮嘱钟姨回去休息,然后揽着谢寒坐室内电梯上楼。
别看谢寒看起来那么柔弱,其实真的很沉,饶是顾言真自认健身撸铁勤快,要搬动他还是颇费功夫,好容易到了房间,他累得微微喘气。
谢寒身上脏兮兮的,还有酒味,也不能就这样把他塞被子里睡觉,顾言真一时犯了难。
此时装醉的谢寒又开始闹腾,故意踢掉鞋子,动手胡乱脱衣服,一边嘀嘀咕咕嚷嚷着要洗澡,眨眼睛就脱得只剩裤衩。
顾言真无奈,只得亲自动手把人又弄去卫生间,彻底剥干净后扶进浴缸,里面已经事先放好了满满一缸热水。
然而谢寒就算躺进浴缸里也不老实在顾言真看不见的角度,他的眼中闪着狡黠的光,故意手脚扑腾溅出水花,把顾言真身上的浴袍弄湿。
而后又趁他低头卷袖子的时候使坏,直接一个大力把他拉进浴缸。
顾言真完全没有准备,就这么冷不丁砸了进去,温热的水流顷刻将他包裹在其中,不仅睡袍,连头发也被打湿了。
顾言真呆呆的坐在水里,还没反应过来,那罪魁祸首又缠了上来……
接下来就是大众喜闻乐见的固定节目。
直到第二天早上醒来,顾言真盯着天花板看了半晌。回想昨夜种种,他这才明白谢寒分明是在装醉,正常男人如果真的醉到意识不清,不可能还有机会作乱。
又被他骗了。
此时谢寒也醒了,懒洋洋抱着顾言真的腰凑过来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早上好~”
顾言真看清了一切,想着必须趁机教训一下这个坏心眼的家伙,可是看到他那么乖的打招呼,所有的话又都堵在口中,再也说不出来。
唉。
顾总惆怅的想,他这样过度纵容谢寒,迟早要将他惯坏的。
他一家之主的地位怕是保不住。
两人胡闹了一阵后起身,李予之忽然打了电话过来,劈头就问:“南月回来的事,你知不知道?”
顾言真看了一眼在卫生间刷牙的谢寒,拿着手机走到阳台,低声回道:“当然。”
“你和她还有来往?”李予之的口气很冲,算得上质问。
顾言真拧眉。他每次只要听李予之说话就莫名暴躁。反正谢寒也不在,他也没好气,怼道:“我们是朋友,为什么不能往来?”
“你有病吧!?”李予之骂骂咧咧:“你现在和我弟弟结婚了,难道不该和她避嫌吗!?”
顾言真揉了揉太阳穴,冷笑道:“你难道没有朋友吗?结了婚就要断绝所有关系?”
李予之于是破口大骂:“那能一样吗!?”
他和顾言真从小就不对付,但他们这一圈人抬头不见低头见,各自都有自己结交的小圈子,可谓泾渭分明。
但阮南月是个例外。
同样出身名门,她几乎和所有的所谓太子党走得都很近,因为她实在太优秀,而且性情又温和,哪怕是李予之这样人缘不大好的也对她观感很好。
他对阮南月没有一点意见,甚至还打算找时间请她吃饭,可对顾言真就是领一个态度了。
当初他俩要订婚的事,李予之多少也听说过,看顾正秋的架势,以为板上钉钉。
可是后来不知怎么回事,阮南月忽然决定出国,而且走得干脆利落,没有和任何人提前说,这就让李予之怀疑是不是顾言真做了什么,才逼得她不得不离开。
现在顾言真和他弟弟结了婚,他却又和阮南月来往,李予之怎么想都觉得这个行为很渣。
“当初你逼走了南月,难道现在还想吃着碗里看着锅里!?”
他咄咄逼人,惹得顾言真也怒了:“你胡说什么!?”
“是不是你自己心里有数!”李予之撂下一句话,“敢对我弟弟不好,我跟你拼命!”
他撂下狠话后立刻挂断,看来是不想和他多言。
顾言真瞪着手机屏保,头一次觉得自己快要气昏头。
躲在一旁偷听多时的谢寒假装刚洗漱完,走出来问:“怎么了?”
顾言真听到他的声音,背着他稍稍调节情绪,这才转过来,轻声道:“没什么。”
他和李予之之间的不痛快,没必要带给谢寒。
顾言真不是会迁怒的人,况且他在知道谢寒身世的时候就已经暗暗发过誓,不会介意他的出身,更不会把对李予之的不满转移到他的身上。
李予之是个混账,但谢寒不是。
“是我哥哥吗?”谢寒故作困惑,“我刚才好像听到他的声音。”
顾言真沉默,他不擅长撒谎,沉默就等于承认。
谢寒联想到刚才李予之的话,也有几分好奇。
听他的意思,当年订婚之前,顾言真和阮南月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才让阮南月毅然决然选择出走。
而她既然当年走了,现在又为什么在这个节骨眼上回来?
是不是当年真的发生了什么?
顾言真见他盯着自己看,心头不由一软:“我和她真的没有什么,你别多想。”
谢寒相信顾言真的为人,可他不信阮南月。
他见过阮南月偶尔看向顾言真的眼神,即便她隐藏的足够好,谢寒依旧能发现许多蛛丝马迹。
这个女人对外表现得温柔稳重洒脱大方,只有谢寒看得出,她其实和顾言真一样表里不一,戴着面具示人。
尽管目前谢寒没有从她眼中看到对自己的敌意,他仍然不敢掉以轻心。
说曹操,曹操到。
中午顾言真和谢寒在顶楼办公室一起吃饭。顾言真告诉他,姚秘书那边的公关稿都准备好了,三天后就要正式发布,到时所有人都会知道他们订婚的事。
就在这时,顾言真接到前台电话,说是阮小姐来了。
阮小姐……
谢寒脸色沉了下去。
等顾言真把碗筷收拾好,很快阮南月就进来了。她轻车熟路推门而入,手里还拎着几个小袋子。
“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她笑盈盈的问。
顾言真起身相迎,从她手里接过袋子,又邀请她坐下。
谢寒没有离开,阮南月不偏不倚正好坐在他的对面,两人对视几秒,阮南月笑着和他打招呼:
“小谢弟弟,你好呀~”
谢寒想到时宴的话,就算不情愿也跟着笑:“姐姐好~”
阮南月低头从带来的纸袋中端出几块小蛋糕,对顾言真说:“我刚才路过我家楼下的蛋糕店,进去看了一圈。”
“老板还是从前那样热情,我索性就和他聊了几句,听他说你也常去他那里。”
“我记得你以前很喜欢他们家的小蛋糕,尤其草莓芝士和芋泥千层,索性都给你买了。”
顾言真见她打开的盒子里果然都是香香甜甜的小蛋糕,眼睛先是一亮,又想起谢寒在场,不自然轻咳一声,试图维护自己在谢寒面前的形象。
然而这一切在谢寒眼里,反而成了他和阮南月心照不宣的证据。
因为他从来不知道,原来顾言真喜欢小蛋糕。
顾言真喜欢什么?
这个问题猛然窜进谢寒脑中。
他努力想了几遍,没有答案。
他知道顾言真挑食,不喜欢花里胡哨的东西,不喜欢话多的人,不喜欢工作时被打扰……
但他喜欢什么,谢寒不知道。因为顾言真从来不说。
而阮南月看似无意,却又透露出了另一个信息——
在她离开的几年,顾言真时常会去她家楼下。
谢寒不信,他难道真的是去单纯买小蛋糕吗?
四十七
四十七
顾言真察觉到谢寒的不在状态, 中断了和阮南月的对话,转头关切的看着他,低声问:“不舒服吗?”
谢寒本想说没事, 眼角余光瞄到阮南月也在看他, 眼珠一转, 忽然就气弱了:“头有点疼。”
顾言真连忙抬手在他额前试了试,思来想去,觉得肯定是昨晚他们在浴室里闹得太过火, 才导致谢寒着凉,顿时有些自责, 后悔当时不该由着他胡来。
“我让姚秘书拿点感冒药上来。”顾言真说着就要起身去打座机电话, 却被谢寒眼疾手快一把抓住。
谢寒本来就是装的, 根本不需要吃药,他拉住顾言真的手让人重新坐下, 也不管阮南月在不在,撒娇的说:"你待会陪我睡一觉就好了。"
顾言真于是也看出了谢寒根本就没什么,只不过就是又想借机闹他而已。他有心教训两句,又碍于阮南月在场,怕谢寒自尊心受挫, 无奈悄悄警告了他一眼。
阮南月在旁将他们的互动看在眼里,低头轻声一笑。
顾言真听到她的笑声,脸上一片红晕,自觉在朋友面前跟老婆腻歪很不好意思,更怕谢寒等下又要作妖,想着干脆把他先打发出去。
“你去看看姚秘书有没有要帮忙的。”顾言真嘱咐道, “他那边事情很多。”
谢寒一听这话就炸毛了。
这不就等于明目张胆的赶他走吗!?
“我不去。”谢寒暗暗咬牙,绝不给这两人独处的机会。
顾言真在茶几下偷偷捏了捏他的手, 哄道:“听话。”
谢寒就不愿意。
“小孩子嘛,都任性。”阮南月捧着茶杯打圆场,柔声道:“你别总那么严肃。”
闻言,谢寒立刻扭头瞪她。
阮南月慢悠悠喝了口茶,转而和顾言真谈起了公司的事,谢寒一句都听不懂。硬头皮听了几句,隐约明白好像他们两家是有什么商业合作,新的项目组已经成立,都是些晦涩难懂的金融词汇,谢寒就像在听天书。
顾言真只要谈到工作就会迅速进入状态,原本握着谢寒的手也渐渐松开,表情逐渐认真。
阮南月谈吐优雅,她不仅懂公司运营,还知道很多金融学领域的知识,不管什么话题都能侃侃而谈,根本不必刻意卖弄,信手拈来。
谢寒发现,顾言真在和阮南月相谈的时候状态更轻松,因为他们两人无论阅历学识兴趣爱好都是相当的,算得上志同道合。
更别提他们还是各种意义上的俊男美女,而且门当户对,坐在一起聊天的画面连谢寒都觉得和谐养眼。
他没有自信把顾言真从这样美好的氛围中拉出来,因为他连听都听不懂。
阮南月就算什么都不说,却又像什么都说了。
她在无声的告诉谢寒,你不配。
谢寒因此而焦虑,感受到了阮南月四面八方传递来的压迫。
他才二十一岁,都还没从学校毕业,比起见多识广走南闯北的阮南月,太幼稚了。
更何况这也是他的第一次恋爱,还那么年轻,经不起任何人的挑拨。
或许阮南月无意,又或许她根本是有意,谢寒觉得她每一次投过来的眼神都像针一样扎在心头。
尽管那目光没有恶意,也足以让他自己脑补出很多东西。
后来他们又说了什么,谢寒没有再听,反正也听不懂,但他就是不走,死活也要赖在顾言真身边。
阮南月说她最近对诗集很感兴趣,喜欢上了一个外国诗人,约顾言真有空一起喝下午茶,她们一起品茶聊诗,既风雅又能打发时间。
顾言真对她所说的诗人很感兴趣,刚要答应下来,可是转头想起谢寒,犹豫了一会儿:“小寒不喜欢这些,算了吧。”
阮南月抬手将落下的碎发随意撩到耳后,不着痕迹看向谢寒,眼中流光溢彩,红唇微勾:“这样啊……”
“我听说,小谢是学画画的?”
谢寒不想跟她说话,但为了不让顾言真难做,低低应了一声。
“我也很喜欢画画。”阮南月浅笑:“我偶尔一个人背着画板去采风,不过我不如小谢专业,画的不好。下次给你看看我的画作,你从专业角度指导一下。”
她这句话说得诚恳,听起来像是真的很想和谢寒讨论画技,即便谢寒心里不爽,也不好说什么。
话题于是自然而然的转移到了谢寒身上,顾言真与有荣焉:“小寒画画很有天赋,在网上很多很多粉丝。”
“他还会摄影,大二时候的作品就曾经参赛拿过奖。”
“而且他变装更好看,扮什么像什么……”
顾言真提到谢寒的作品如数家珍,许多事谢寒自己都不记得,没想到他竟然知道。
阮南月凑近,从顾言真保留在手机里谢寒的部分画作,跟着惊叹了几句,直夸谢寒是人体美学大师,还开玩笑说想拜师。
谢寒被他俩一言一语的夸奖弄得尴尬,干脆跑到休息室关上门,不想再听下去。
他走后,阮南月噗嗤一笑:“小谢还挺可爱的。”
也不经逗……
“是很可爱。”顾言真一本正经点头,“他私下里像个小孩,就算有时做错了事,我也不舍得严加管教。”
阮南月凝望着他,轻声一叹:“你真的变了很多。”
她曾经打趣过,顾言真就像一台制作精良数据严密的机器,人生走的每一步都不许出错,一言一行仿佛千锤百炼,永远对外只呈现出完美的一面,冷冰冰的,没什么人情味。
换做以前,阮南月绝对想不到将来有一天,顾言真会那么温柔的宠爱一个人。要知道就算是他们这些一起从小长到大的朋友,顾言真也不曾真正卸下过防备。
“他是李家的私生子吧?”阮南月宛若无意提起,“你不是和予之合不来吗?”
顾言真回头看了一眼休息室,确认谢寒没有听到他们说话,低声道:“你小点声,别让他听到。”
就算谢寒从来不说,顾言真也知道他很介意自己的出身,怕阮南月提到他的痛处,伤他的心。
“他是他,李予之是李予之。”他回道,“小寒一点也不像他。”
阮南月意味深长瞥他一眼,“是吗?”
“当然。”顾言真言之凿凿,“小寒就算偶尔有些任性调皮,可他是好孩子,不像李予之,从小就是混世魔王。”
顾言真一边夸谢寒,一边不忘拉踩一下死对头,想起今早那家伙打来的威胁电话,就更气了。
阮南月张了张口,像是很犹豫。
顾言真看出她的纠结,问道:“你想说什么?”
“是有些话想说……”阮南月抬手抓了抓头发,这个无意识的动作反倒有几分不拘小节,她说:“我也只是听说,你别介意。”
顾言真洗耳恭听。
阮南月继续道:“我听说小谢的妈妈……可能精神不是很正常。”
似乎是怕顾言真误会,连忙又说:“不是我自己打听的。你知道,我家大嫂娘家有人在医院,她说当年小谢的妈妈在她们医院看过精神科。”
“当时还是李伯伯亲自带去的,那会她肚子都很大了。”
阮南月眉头轻蹙:“我还听说,精神病会遗传。”
她担心谢寒会不会遗传了他母亲的精神疾病,将来有一天发病会伤到顾言真。
顾言真面色凝重:“你确定吗?”
“确定。”阮南月点头,“我大嫂说她看过病例,病例写得很清楚,精神分裂症。”
“所以后来小谢妈妈生下他,都没出月子就……”
顾言真心猛地一跳,这些事他从没听人说起过。
“他肯定没有遗传。”顾言真无比笃定,不只是说给谁听:“他再正常不过了。”
他坚信,就算小寒的确在某些方面表现得有些偏执,但他绝对没有精神病。
“你小心些。”阮南月到底不放心,“不然找机会带他去柳岸明那里,让他帮忙找精神科医生看看。”
许多精神病并不是一生下来就被遗传,它就像是安置在神经中的不定时炸弹,也许忽然有一天某根弦断了,人就会变得疯疯癫癫,伤人伤己。
阮南月没有告诉顾言真,谢寒生母当年曾经深夜拿刀企图杀死李宏杰,也是李宏杰察觉不对,险险避开,但依然被刺中手臂。
而这件事被叶夫人压下来了,也是她把谢寒妈妈保释出来。
总之谢寒母亲有那样的过往,阮南月不能放任不管。
她不愿意让顾言真陷入险境。
等到阮南月离开,顾言真还独自坐在沙发上,脑子里想的都是阮南月离开时说的话。
他不担心自己,脑子里唯一的念头是——
谢寒知不知道,他母亲是怎么死的。
顾言真又一次回头看去,隔着玻璃门,谢寒正半躺在床上玩手机。
他根本无法将那么乖巧漂亮的谢寒,和他那传闻中的疯疯癫癫精神分解的母亲联系在一起。
恰好此时谢寒抬头,隔着玻璃门和他对上目光。
他不明所以,对顾言真露出一个微笑,阳光从窗外洒在他的脸上,美好的像是小天使。
顾言真怔怔看着他,心脏微微的疼。
四十八
四十八
谢寒生母的事从此在顾言真心里种下了一颗种子, 他害怕有一天谢寒也可能会失控。
他不怕谢寒会伤害他,却怕他走上生母自杀的老路。
于是他背着谢寒偷偷联系了柳岸明,想要再次确认这件事。
并不是不信阮南月, 可是顾言真足够谨慎, 他想亲眼去见证。
柳岸明神通广大, 第二天就找关系帮他调出了当年谢寒生母的就诊信息。
顾言真看着那份被保存完好的病例,盯着上面的每个字,一个都不肯放过。
原来谢寒的生母名叫“谢二花”, 她的病例被人用龙飞凤舞的字迹清晰写着那次诊断的最终结果。
“患者偏执型精神分裂症,其具体症状表现为妄想及被害妄想, 偶尔伴有幻听幻觉, 对人事格外警惕多疑且敏感, 经常自言自语,有伤人自伤的倾向”。
柳岸明此时在旁跟着解释道:“通常这种病人在幻觉妄想的影响下, 对周围的所有人产生错觉,严重时会做出伤人或杀人的事。”
“而一旦患者察觉到觉得自己可能亲朋好友排挤,还可能会采取消极厌世的自伤行为。所以这类人很容易引起社会治安问题,多半要被送去精神病院长期治疗的。”
顾言真放下病例,沉默片刻, 又问:“那……这种病有多大概率遗传?”
“我帮你打听过,应该会有60%—80%左右。”说到这,柳岸明看了一眼顾言真灰白的脸色,又安慰道:“你也别担心,就算那小子真遗传了,也不是完全不能治, 没有你想的那么可怕。”
话是这样说,可是从来也没有医学证据能证明, 精神分裂症是否可以被完全治愈。
顾言真长久的沉默,脑子里反复回想病例上的每一个字,即便向来泰山压顶面不改色的他此刻内心也一片混乱,惊涛骇浪。
柳岸明能理解他的心情,没像往常那样和他斗嘴。这种时候他只能无声的陪伴这个多年的老友,至少他不是独自一个人承受。
不知过了多久,顾言真才又开口,嗓子微微沙哑:“我还不清楚小寒知不知道这件事,如果不知道……你不要告诉他。”
“以后我会每年定期带他去医院检查,如果出现早期症状趁早治疗,至少……至少可以减少全面发病的概率。”
他缓缓地说着,理智渐渐回笼,思维开始清晰。
正如柳岸明所说,这种病如果控制得当,身边家人给与足够安抚陪伴,是可以做到不影响正常生活的也可以有人终生不发作。
无论未来如何,无论要面对什么,顾言真从没想过要放弃谢寒。
柳岸明拍了怕他的肩膀,叹了口气:“如果你们刚认识,我绝对不赞成你和他继续在一起。”
“可是现在就算劝你离婚,恐怕你也不会同意。”
柳岸明轻声说:“有什么需要帮忙尽管开口,我帮你联系最好的精神科医生,国内国外都行。”
顾言真回手反拍他的肩膀,举杯与他相碰。许多话不用说,这是属于多年老友的默契。
晚上谢寒在房里打游戏,听到开门的动静,立刻放下鼠标键盘起身相迎。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顾言真进来后忽然一言不发紧紧抱住了他。
谢寒:“……?”
他闻得到顾言真身上的酒味,比以往都要重。
顾言真不是爱酒的人,除去年底不得不应酬,平时和几个朋友最多也就是小酌,很少有这样醉醺醺的模样。
他抱着谢寒,一遍遍在他耳边说:
“小寒……别怕。”
“别怕。”
谢寒莫名,想挣扎出来问几句,可是动了几次都不得成功,顾言真不知哪来的那么大力气,居然困住了他的手脚。
“小寒……”顾言真把头埋在谢寒耳边,无意识的反复同一句话:“不要害怕。”
谢寒一头雾水,问:“我怕什么?”
“你到底怎么了?”
可惜一个醉鬼不能给他回应,谢寒只得把人弄进浴室,把顾言真好好洗干净。喝醉酒的顾言真和平时大相径庭,无论是洗澡还是穿衣都非常不配合,搞得谢寒一身狼狈。
他也曾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小少爷,李予之和叶夫人从来没让他动手做过什么,第一次伺候人洗澡,出来的时候累得精疲力尽。
谢寒如今才知道照顾一个醉鬼有多不容易。等把人塞进被子里,他完全没心思再做点别的什么事,连游戏也不想打了。
时宴打了电话过来,嚷嚷着问他为什么挂机,害得他们队被敌方全灭,其他人骂得老难听了,他一个人骂不过。
“那就让他们都去死。”谢寒冷声道,“你自己玩吧。”说着就挂了电话。
他低头看着顾言真的睡颜,缓缓低头在他紧皱的眉头虔诚一吻。
把顾言真弄上床后,谢寒关了电脑也去洗漱一番,回来准备早点睡觉,谁知才关灯,顾言真的手机亮了。
谢寒没有偷看别人手机的习惯,也从不查顾言真的信息,他本来只是随手想把顾言真放在枕边的手机拿开,怕铃声影响他睡觉。
可是当看到屏幕上的“南月”两个字,人就不淡定了。
三更半夜,阮南月为什么要给顾言真发信息?
谢寒盯着手机,眼中晦暗不明。
最终他还是突破了内心的道德底线,把顾言真的手指放到屏幕上解锁,然后打开阮南月的信息。
‘言真,我希望你再好好想想,他不是你的良配。’
‘他那样的人留在身边是个隐患,迟早会伤害你的。’
谢寒眼睛猛地瞪大。
——————
“那你今天就别去上班了。”顾言真看着躺在床上的谢寒,关切的说:“我会跟姚秘书说一声,今天算请假。”
“好~”谢寒窝在被子里,抬手在自己左脸边指了指,撒娇缠着他:“亲我一下好不好?”
顾言真在家里的时候比外面放得开,闻言果真弯腰,在谢寒脸上留下一吻,温柔的说:“等我回来。”
“再见。”谢寒在被子里对他笑。
谢寒不作不闹的时候尤其乖,顾言真见他整个人窝在被子里,睁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那么专注的盯着自己,这让他想起很久很久以前,他养得第一匹叫做“云朵儿”的小白马。
而他喜欢谢寒,远比幼年时喜欢云朵儿要多一万倍。
看到病中的谢寒,顾言真的心都要化了。他在谢寒手里放了一块巧克力,叮嘱他好好休息,然后才起身离开。
谢寒在被子里躺着,听到楼下隐隐传来汽车引擎的声音,掀开被子光脚跑到阳台,看到那辆黑色迈巴赫绝尘而去。
他站在阳台上,脸上没有了刚才装出来的纯真微笑。
为了不让顾言真怀疑,谢寒半夜故意在卫生间冲凉水澡,顶着湿漉漉的头发在深夜的阳台吹风,成功把自己作病了,高烧到三十九度。
虽然吃了退烧药,可他还是觉得浑身酸软浑身无力,脑袋也昏昏沉沉的。
不过这都不要紧。
确认顾言真离开,谢寒回房换好衣服,头上还顶着顾言真亲手贴的退热贴,从三楼阳台顺着管道一点点爬下去,小心翼翼不被钟姨发现。
他知道这么做辜负了顾言真对他的信任,这是欺骗,可他不得不这样做。
因为他要赴约。
从申山别墅打车到中央商场需要四十分钟,谢寒和人约好了要在那里见面,到达目的地的时候正正好九点,一分不差。
谢寒双手揣兜寻到一楼的咖啡店,在门口驻足几秒,推门而入。
他以为自己会先来一步,没想到有人已经提前到了。
阮南月今天穿着打扮很随性,脸上没有化妆,白衬衫休闲裤运动鞋,头上还带着吸汗带,像是在外面跑步健身,来不及回去换衣服就直接来了。
她听到门铃轻响,回头果然看到谢寒,脸上立即露出一个得体礼貌的微笑:
“小谢,你来啦?”
与她的热情相反,谢寒沉着脸走过去,一言不发在她对面坐下,无视了阮南月的招呼。
阮南月也不生气,款款落坐,在看到谢寒头上顶着的退热贴后,柔声问:“你发烧了吗?”
“有没有看医生吃药?”
她想说如果生病了他们可以改天再约,奈何话还没说完就被谢寒打断了。
“别假惺惺的,恶心。”谢寒面无表情,即使生病了也不肯在任何人面前示弱,嘴巴一样刻薄:“顾言真又不在这里,你没必要再装。”
当然,他也不用装。
阮南月沉默片刻,像是没听见一样低头翻开菜单,自顾自的又问:“你应该还没吃早饭吧?”
“生病了不能喝咖啡,我给你点杯热牛奶,然后再来份可颂面包,黄油曲奇饼干也要一份……”
谢寒面无表情的看着阮南月一样样下单,语气像是一个真正关心他的大姐姐,对这个女人的恶感瞬间达到顶峰。
为什么这个女人背地里可以挑拨顾言真离开他,当面却又堂而皇之毫无愧疚的对他言笑晏晏表达关心,甚至在被他恶言恶语的讽刺后,既不生气也不回嘴,还想着他生病喝牛奶。
她是不是有病?
四十九
四十九
很快店员就将热气腾腾的牛奶端了上来, 随之一起的还有面包和饼干,而阮南月给自己点的是一杯纯黑冰咖啡。
她低头拿着搅拌棒在杯子里轻轻搅动,左又手拿着手机不知道在和谁发信息, 迟迟没有开口。
谢寒看也不看面前的牛奶, 盯着阮南月道道:“你别再装好人了。”
阮南月放下手机抬头, 直面迎上谢寒的目光。
不管她现在的立场是什么,阮南月仍旧会为了谢寒的美貌暗暗惊叹。
怪不得言真那么喜欢他,美好的事物总是惹人怜爱的。
“你就这样跑出来和我见面, 是瞒着言真的吧?”阮南月反问他。
谢寒面色阴沉,忍着头痛道:“这不关你的事。”
说到这, 他又继续道:“你半夜三更给我丈夫发信息, 挑拨他离开我, 可是当面却又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不觉得你有点虚伪吗?”
阮南月手上动作一顿, 神情有些黯淡,紧接又很快恢复平静。
她淡淡的说:“偷看大人的手机是不道德的,小朋友。”
“别叫我小朋友!”谢寒厌恶她摆出一副年长者胜券在握的姿态,低声吼了一句。
他还在发烧,气势远不如平常那么足, 即便这样也要死死盯着阮南月不放,生怕在情敌面前泄露一分软弱。
其实顾言真有时也会在他面前做出那种所谓大人的姿态,这或许是他们这些人的通病,但有些事顾言真做谢寒不反感,别人就不行。
他讨厌被他人当做小孩看,无论是李予之还是阮南月。被他们用各种关爱包容的眼神注视着, 谢寒总有种自己永远站不大的错觉。
可他无比清楚,他年前刚满二十一岁, 法律上早已成年了。顾言真在他这个年纪已经肩负起属于他的责任,谢寒想快点追上他的脚步。
“我知道你讨厌我。”阮南月眼睑低垂,脸上的微笑敛了不少,她低头看着杯子里深色的咖啡,神情淡淡的。
和喜好甜食的顾言真不同,阮南月就是那种纯喝咖啡不加糖的人,越苦越好。她喜欢细细品尝所有苦苦的东西,然后试图从中尝出几分甜。
“知道就好。”谢寒脸上露出讥讽的笑,“那就快点滚回你的国外!”
“我知道你当年和顾言真差点订婚,可是那又怎样!?”他的眼神透着冷冰冰的笑,高烧让他的眼睛布满了血丝,他的五官渐渐狰狞,有些扭曲:“那时你选择离开,现在又有什么脸面回来!?”
“顾言真根本不喜欢你!就算你后悔想把他抢回去,也是不可能的!”
谢寒此刻前所未有的兴奋,浑身微微战栗,不知是因为精神高度亢奋,还是高烧抽搐,他对阮南月的恶意在终于毫无顾忌的发泄出来。
他一字一句道:“你只不过是灰溜溜的战败者!”
阮南月在他一句句的攻击下,脸色微微发白,不再像之前一直表现出来的那样淡定优雅,呼吸都急促了不少。
然而她的失态很短暂,很快又稳定了下来。
“你说的没错。”阮南月放下咖啡棒,捧着杯子轻啜一口,浓浓的苦味在嘴里快速蔓延,她尝不出半分甜味。
“当初,是我无情无义抛下了他。”
她知道接下来的话不该说,也没有立场说,可是阮南月也想自私一回。
“你和言真没有可能的。”她缓缓开口,问道:“他的父亲不会同意你们的事”
“伯父认为言真只不过是在和他赌气,所以才让我回来。”
“就算言真现在为了你抵抗他的父亲,但他不会永远赌气。迟早有一天,他还是会离开你,走回正轨。”
谢寒嗤笑:“那又怎样?他爹难道玉皇大帝,说什么就是什么。”
“伯父是不是玉皇大帝我不知道。”阮南月慢条斯理的说,看着谢寒的眼神中眼中带着一丝悲悯:“可是他们才是一家人。”
“我和言真青梅竹马,从小就在一起读书。”她的语气又轻又缓,像是陷入了某些回忆:“当初两家商议订婚,订婚言真的确不太同意。”
“但他也不是那么强烈的反对。他曾经问过我的意见,问我是否愿意。”
“换句话说,如果我那时没有坚决离开,也许我们的孩子现在都上学了。”
谢寒脑子里有什么东西轰然炸开,他觉得头有点晕,只能努力扶着桌子维持稳定,恶狠狠的说:“不可能!”
“顾言真根本不爱你!他也不会给你结婚!”
阮南月轻笑:“不爱就不能结婚吗?”
“你也是出身那样的家庭,难道不知道许多夫妻结合本来也不是因为爱情?”
她说:“言真一直不满伯父对他的掌控,所以才叛逆了这么一次,但你觉得你能陪他多久?”
“你们根本不是一路人。”阮南月继续道:“你在事业上能给他什么帮助?或者你能为他做什么?”
说到这阮南月话锋一转:“你知道言真喜欢温柔听话的人,所以在他面前装乖,可是你又能装多久?一辈子吗?”
“言真喜欢的到底是你扮出来的假象,还是你撕破伪装后的模样?”
“如果有一天他发现你的一切都是假的,他喜欢的每一样特质,你都没有……到时他还会坚定选择你吗?”
谢寒脸上瞬间没了血色。
阮南月撇了他一眼,继续攻心:“你们认识的时间太短,有什么刻骨铭心的爱情?”
“不过是因为你年轻貌美,而言真恰好爱慕颜色。他平生最恨别人欺瞒,你觉得他发现你的真面目,会恨你吗?”
这些话一句句打在谢寒心里,戳着他的痛点,却又令他无处可躲。
一直以来,他的确就抓准了顾言真的软肋,才在他面前装得那么乖,因为知道他喜欢自己露出什么表情,每一点都精准模仿。
顾言真喜欢天真可爱温柔善良。
可这些,他一个都没有啊……
谢寒自知生性恶毒,连李予之有时候都受不了,说他难伺候,时宴也曾讲过他就是个没什么道德感的疯子,正常人受不了他。
“我这次回来就是要带走他。”阮南月毫不退缩,此刻的她不再温和,锋芒毕露:“他不能永远活在你的谎言里,你们这样在一起,对你对他,都不是好事。”
“更何况……你应该知道你母亲的事。”
谢寒浑身一颤,阮南月居然连这个都知道。
“你……你怎么知道!?”
阮南月叹气:“我怎么知道,不重要。重要的是——言真知不知道。”
谢寒咬着牙,低声威胁:“你不许告诉他……”
他不敢想,要是顾言真知道他妈妈有精神病,他也不正常,那该怎么办。
高烧让谢寒无法保持理智,也没法清醒思考。他的头很痛,像被人用锤子一下下的砸,浑身火一样燃烧,皮肤都被灼得疼痛。
阮南月在他面前的形象渐渐不那么清晰。她脸上好像在笑,又好像在难过,面容模糊看不清。
一个念头闪过他的脑海。
要是她死了就好了。
谢寒扶着桌角,因为这个乍现的念头而感到有安全感。
阮南月死了,就没有人告诉顾言真他丑陋不堪的一面。
她如果死了,顾言真父亲也没了最满意的儿媳,不会把顾言真从他身边带走。
她死了,那所有关于妈妈的事将不会有机会被顾言真知道。
谢寒无法冷静思考任何事,脑子里反反复复盘桓着杀死阮南月,仿佛只要她一死,一切就都解决了。
不会再有人插|入他和顾言真中,不会有人半夜再给顾言真发信息,也不会让他患得患失。
顾言真是我的。
谢寒浑浑噩噩的想,他不允许任何人把他抢走。
装着热牛奶的玻璃杯砸到了地上,白色的奶液流得到处都是,沾湿了黑色大理石砖。
谢寒弯腰,从地上捡起一个完整的玻璃碎片,缓缓直起腰背在身后,又慢慢离开椅子,一步步向阮南月走去。
阮南月似有所觉,轻声问他:“你要做什么?”
“我要你去死。”谢寒冷冷的说。
下一刻,闪着寒光的玻璃碎片对着阮南月的脖颈划下。
但阮南月轻轻避开了。
高烧麻痹了谢寒的神经,也使得他动作没有往常那么快狠准,而阮南月曾出生入死那么多回,不可能避不开。
谢寒跌坐在地上,玻璃碎片扎在他自己的手心里,鲜血流了一地,钻心疼。
可是还不止于此。
阮南月慢悠悠把自己手机竖起,屏幕朝向谢寒。
谢寒抬头。
他挣扎着想要起身再给阮南月来一下,可是当他努力睁眼看清屏幕上的字后,瞬间定住了。
那是顾言真的名字。
屏幕上一行字显示,电话是已经接通的状态。
也就是说,他和阮南月所有的对话,顾言真都听得见。
顾言真知道他撒谎,根本没有在家好好养病。
知道他只是假装乖巧听话博取他的怜爱。
现在还知道,他要杀阮南月。
他知道了,谢寒是个有精神病的疯子。
意识到一切,谢寒的血液仿佛冻住了。
他听不见店员疾呼向他奔来,着急询问他受伤的声音。
也听不见电话里顾言真焦急的唤他。
全完了。
谢寒眼前发昏,浑身倒下抽搐了几下,终于昏了过去。
五十章
五十章
等到谢寒再次醒来, 入目是一片白。
他眼神微微恍惚,很久分不清自己身在何处。他试着动了动手,发现手背上正扎着针, 连接一根细细的长管, 通向架子上的输液瓶。
是医院。
谢寒神智逐渐清明, 然后猛地从床上弹起,不顾手背上还扎着针,掀开被子光脚下地冲出去。
他还记得最后昏迷前看到的那通电话……顾言真
他要去找顾言真!
嫌针管碍事, 谢寒毫不在意的粗暴拔掉针头,任由鲜血瞬间涌出, 而他却像感觉不到疼痛一样, 拔腿奔向门边。
外面空无一人, 谢寒穿着病号服不知该去哪里,在长长的走廊里茫然而立, 身上的手机也不知去了哪里,忽听楼梯隔间有人说话。
是顾言真。
谢寒听到他的声音,发疯似的跑过去,一把推开楼梯隔间的门果然看到了那个背对着他的人。
“我知道了。”
顾言真握着手机在与人通话,神情严肃眉头紧皱, 仿佛在处理什么棘手的难题,对着电话那边的人说:
“我尽快处理好这边的事,你先准备下,我们今晚就出发。”
谢寒模模糊糊听了几句,一把上前抓住顾言真的手,额前又一阵晕眩袭来, 腿下一软差点摔倒。
顾言真回头看到他,连忙伸手抱住即将倒下去的谢寒, 压低嗓音对着电话那边的人又道:“我先挂了。”
说完他把手机放回口袋,两手穿过谢寒腋下将人勉强扶着站起,语气很是责备:“怎么这样就下来了?”
谢寒死死抱着他不撒手,喉头一片腥甜,张嘴就要吐出什么,被狠狠地压了下去。
“我……你……”他有很多话想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回去再说。”顾言真打断了他的话,扶着他慢慢挪回病房。
他动作轻柔的把谢寒重新放回床上,被子盖盖好,扭头摁铃让护士重新来扎针,一边拿纸巾将谢寒手上的血擦干。
他低头忙碌,谢寒看不清他的脸,不知道顾言真现在是什么表情,只觉得呼吸都要停了。
“顾言真,我……对不起。”谢寒讷讷的小声说,“对不起。”
阮南月说顾言真讨厌别人撒谎欺骗,他不知道此刻除了道歉还能怎么办。
他很害怕顾言真抬头,怕从他眼里看到生疏冷漠,和对他的厌恶嫌弃。
太害怕了。
顾言真没有说话,继续沉默的给谢寒擦拭那些流出来的血。
很快护士走了进来,她看到现场一片狼藉,以及洁白床单上的鲜红血迹,没忍住叉腰对着谢寒就是一顿训斥:
“你知不知道这样做很危险啊!?能不能爱惜点自己的身体!?万一针头断在身体里怎么办?”
“你成年了吧!?这么大的人做事怎么这么冲动!?”
说着她又把炮头对准顾言真,继续轰:“还有你!”
“你不知道把病人单独留在房里是很危险的吗!?”
“你作为家属,能不能认真看护病人!?有什么不得了的工作挤时间也要处理!?”
“知不知道病人最需要陪伴!?”
顾言真和谢寒被骂傻了,齐齐看向那个小护士,不明白她看起来那么娇小柔弱,吼起来居然如此有气势,数落起两个大男人毫不落下风。
“……对不起。”顾言真回神,立刻跟她道歉:“是我的错,下次不会了。”
护士利落处理好谢寒流血的手,用最快的速度给他重新换上干净的床单被罩,然后在他另一只受伤的手上再次扎了根针,严肃叮嘱道:“这次不许再胡闹了!”
谢寒刚才在楼梯间又吹了点冷风,本来好多了的头现在又开始闷痛,躺在被子里虚弱点头,可是另一只手仍然死死拉着顾言真。
等到护士小姐离开,屋里只剩他们两人。
谢寒转头看向顾言真,轻声说:“言真哥哥,对不起。”
“……”顾言真深深凝望着他,眼中像是在酝酿着什么。
坦诚讲,他这次真的很生气。
“为什么要故意把自己弄生病?”他从盒子里拆出一只棉签,沾了点杯子里的热水,细细的一点点湿润谢寒干裂的嘴唇,眉间是故意做出来的冷淡。
接通南月的电话,顾言真在那边亲耳听到谢寒说的话,每个字都没有错漏。
震惊有,疑惑也有,心疼更甚,但也确实非常非常生气。
他不是生气谢寒的欺骗谎言,也不生气他背着自己约见阮南月,而是谢寒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对不起……”谢寒除了不停道歉也根本说不出别的。
只要顾言真原谅他,他什么都愿意做。
顾言真还在斟酌怎么教训他两句,手机又响了。他低头看了一眼,略一沉思,对病床上的谢寒沉声道:“小寒,听我说。”
“我知道我们之间有很多问题,你也有很多话没告诉我,但现在我有很重要的事必须离开。”
“你在这里先好好养病,等我回来。”
“我会很快处理完,不用很久——两天就够了。”
“两天后,我有很多时间听你慢慢说。”
他说着在谢寒头上轻轻摸了摸,又在他额头温柔一吻,轻声说:“等我回来。”
谢寒闻言一把抓住他的衣袖不撒开,咬着牙道:“你不许走——!”
“听话,小寒。”顾言真摸着他的头,试图和他讲道理:“我会很快回来。”
“相信我。”
谢寒还是不肯松手,生怕一松手,这个人就再次消失了。
顾言真舍不得强硬掰开他的手,不得不耐心陪伴在他身边,只能单手给姚秘书发信息,让他准备好所有手续,来医院楼下接他。
毕竟还在病中,谢寒没能支撑很久,即使不愿意,可是眼皮越来越重,慢慢又睡了过去。
顾言真等到他睡着想起身离开,衣服却被谢寒攥着挣脱不开,于是不得不将外套脱下轻轻盖在被子上,拿过手机开门出去。
“我马上到。”
医院楼下早有车在等候,顾言真打开车门坐进去,姚秘书立刻问道:“谢先生怎么样了?”
“不太好。”顾言真想起方才他红着眼眶乞求不让走的模样,不免心疼。
他其实已经不那么生气了。不管谢寒欺骗也好隐瞒也罢,什么都不重要,只要他健康开心。
他也想留下来好好哄一哄他的小爱人,奈何手头的确有很要紧的事,而且心里也有分开两天彼此稍稍冷静一下的打算。
谢寒被他宠爱太过,顾言真希望他好好反省一下,尤其是不爱惜身体故意作弄生病这件事,顾言真非常不满。
他想着两天后事情解决,再回来谢寒应该差不多也想好了,到时他们再坐下好好谈谈。
他暂且把谢寒的事放一放,又问:“那边怎么说?”
姚秘书单手开着电脑,闻言回他:“那帮狗东西现在既要单方面毁约,又想白嫖我们的东西,对外还要宣称是我们没有信誉。”
顾言真冷笑:“果然岛国出来的货色,一贯忘恩负义。”
“我要亲自去看看,他们到底要干什么。”
——————
谢寒晚上醒来,顾言真的衣服还被他攥在手里,然而床边的人却不是他。
“怎么是你!?”他不满的瞪着那人,脸上高烧引起的红晕终于消退,精神好了不少。
柳岸明抬头看过来,哼了一声:“我为什么不能来?”
谢寒快速在屋内环视一圈,没有找到顾言真,着急的又要下地去找,被柳岸明一把按住:“干嘛去?”
“走开!”谢寒不耐烦的推他,“我要去找顾言真!”
柳岸明摊手,跟他坦白:“他早就坐飞机走了,你上哪找?”
“飞机……?”谢寒愣住,“他去哪了?”
柳岸明耸肩:“我怎么知道?他走得急匆匆,只来得及给我打电话让我照顾你,别的一句没说。”
“不过听他那口气,应该是去鬼子那里谈生意了。听说好像那边的合作商毁约,连吃带拿还想把屎盆子扣他头上。”
谢寒听他说完,歇斯底里的说:“那我呢!?”
柳岸明见他失态,单手摩挲下巴,饶有兴致的添油加醋:“你俩是不是吵架了?”
“小真走的时候脸色也不大好,我很少看他那样生气。”
虽然也可能是因为鬼子们的毁约而愤怒,但柳岸明就是想趁机使个坏,恶趣味想看谢寒跳脚。
谢寒瞬间心虚。
他知道顾言真为什么生气。
柳岸明看他不吭声,神情黯然,自觉有些过火,轻咳一声安慰他:“如果你惹他生气了,好好道个歉就行。”
“小真不是小气爱计较的人,也很少真的动怒,你跟他低头道个歉,这事就过去了。”
就顾言真疼谢寒那个劲,柳岸明觉着就算这小子把天捅塌了,顾言真都能好声好气的帮忙补回去。
可惜旁观者清,当局者迷。
谢寒根本听不进去,他缩在被子里无精打采,一米八五的身高看着竟有几分可怜。
他不相信顾言真是因为生意上的事离开,多半还是生他的气。
阮南月的话此刻又一次钻进他的脑子里。
她说顾言真早晚有一天会离开他,回到他应有的轨道上去。
谢寒想说这是放屁。
可是他没有底气。
因为顾言真的确抛弃过他一次。
有过这个前科,谢寒再回头去审视他们的关系,无论理智怎么告诉他,顾言真不是始乱终弃的人,可他依然恐惧。
他这次犯的错很大,顾言真还会原谅他吗?
他会再次抛弃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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