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一
五十一
天黑了。
谢寒躲在被子里, 拿着手机一遍遍拨打那个熟悉的号码。
可是每一次,手机里传来的只有一个冷冰冰的机械女声,告诉他“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柳岸明说顾言真紧急出国是为了处理公司的事, 事关一个十几个亿的跨过交易项目, 非常紧要, 连原本定好的要公开的订婚也暂时推迟。
于是谢寒认定自己被抛弃了。
病房外面下着雨,谢寒独自躲在被子里流泪,连哭都没有声音。
恍惚中, 他好像又回到了许多年前的那一天。
他孤独的坐在秋千架子上,左等右盼, 想着那个人为什么还不来, 他们明明约好了的。
为什么要失约?
为什么不要他了?
为什么装作不认识他?
那么多的疑问一直在谢寒心里盘旋, 他努力让假装不要在意,以为只要不去想, 那些事迟早会过去。
后来他重新得到顾言真,也曾下定决心要将过往彻底放下。
无论顾言真曾经有什么苦衷,或者他真的那么恶劣,都不重要了。只要顾言真从现在起陪着他,谢寒愿意不再计较过往, 和他好好过日子。
可是阮南月的到来将一切希望全部打破。她用一种看似温柔其实残忍的方式,把他和顾言真之间虚假的柔情撕破,按着他的头告诉他,他们之间从一开始就是假的。
顾言真的温柔是假的,谢寒的故作大度也是假的。
他好像又看到了当年自己躲在顾言真校门口,看着他和一群同学头也不回的离开的场景。
他再一次被顾言真抛弃。
谢寒的病态偏执蒙蔽了他的眼睛。他看不到顾言真的无限包容, 用自己的固有方式思考问题,甚至不肯看一眼顾言真临走前放在他床头柜的纸条。
第二天天不亮, 李予之大摇大摆来到医院,身后跟了十几个黑衣保镖,就像□□大佬登场,来势汹汹满脸杀气,吓得值班护士差点报警。
柳岸明在走廊守夜,才睡醒就看到李予之那张大脸,没好气的说:“干嘛?”
“顾言真呢!?”李予之双手环胸,脸色难看的要杀人:“他把我弟弟一个人扔医院,自己跑了!?”
“说话过过你的猪脑子。”柳岸明正襟危坐,人家小情侣之间的事,你别乱插手。”
李予之气笑了:“我不插手?我|他|妈再不来,我弟弟被人欺负死都没人知道!”
“以那臭小子的德性,你觉得谁能欺负他?”柳岸明没好气翻白眼。
他昨晚本来可以安安稳稳的睡在里面的陪护床上,谁知谢寒发疯似的拿东西砸他,不许他靠近五米范围。被赶出来的柳岸明不得已只能在外面将就睡了一夜。
李予之不屑冷哼。在他眼里,柳岸明和顾言真狼狈为奸一路货色,对外都是斯文有礼的假正经,其实满肚子鬼主意,没一个好东西。
“闪开。”他不耐烦的推搡柳岸明,“我接他回家。”
柳岸明耸肩,不想与他在医院起争执,偏了偏身子,把他让进去。
李予之推开病房的门,抬眼就看到谢寒孤零零的坐在床头,目光呆滞看着窗外那棵光秃秃的杏树发呆。
阳春三月,那棵杏树本该早就发芽,可是近日接连降温,昨夜又狂风暴雨,枝头的那点嫩芽也掉了个干净。
李予之看着弟弟穿着病服满脸落寞,不知道多心疼。
顾言真还算有良心,知道出国前找人告诉他谢寒生病。李予之本来在外地开会,得到消息急忙连夜赶回,就是担心谢寒受委屈。
“……哥?”谢寒听到动静缓缓回头,一夜没睡,他眼底满是血丝,又还在病中,看起来十分脆弱,好像风吹吹就倒了。
因为这声无意识的“哥”,李予之眼眶都红了。
他都多少年没听到了。
“寒寒,哥带你回家。”李予之往前走了几步,示意身后的保镖们把担架放下,要亲自把谢寒从床上扶起来。
可是谢寒不愿意:“我要等顾言真。”
“他叫我在这等他。”
李予之听到这就来气,顾忌着不能对着病中的弟弟发脾气,忍着火说:“就是他让我把你带回去的。”
“那家伙把你丢在医院跑了,我还没找他算账呢!”
谢寒呆注视着李予之,看着他开开合合的嘴,只听到了一句“他让我带你回去”。
所以……
顾言真真的不要他了。
————
大洋彼岸。
顾言真盘腿坐在榻榻米上,对面两个个子矮小的中年男人操着难听又傲慢的鸟语和他说话,言语中没有半分毁约的歉疚诚恳,仿佛吃定了他会咽下这口气认栽。
一旁的年轻翻译满头大汗,紧张的手都有点抖。
两个中年男人以为顾言真和姚秘书听不懂他们的话,言谈间满是轻蔑不屑,还夹杂了几句对顾言真的污秽之词。
顾言真单手把玩手上的茶盅,听完翻译美化整理后的话,轻抬眼皮,慢悠悠的用对方的鸟语说:
“阁下说了半天,目的不过就是让我们自认倒霉。你们想赖掉约定好的货款,却又贪心不肯如约退还货物。”
他唇边的笑容冷冰冰的:“难道没有人告诉阁下,您的所为就如同您的八字胡一样可笑吗?”
本以为他听不懂自己的语言才肆无忌惮的两个中年男子顷刻脸色一变,露出几分尴尬惶然。
顾言真说完放下茶盅起身,姚秘书见状也跟着站起,居高临下看着还跪坐着的两个人,用流利的英语说:
‘等着上国际法庭吧,小鬼子!’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茶室,姚秘书愤恨骂了一句:“果然就不该跟这些矮矬子做生意!”
“他|妈|的一点信用都没有!”
姚秘书很少在外流露真实情绪骂人,这次也是实在忍不住了。
顾言真一言不发走在前面,久久没有回话。
虽然刚才撂狠话很爽,可现实并不是童话,许多事也不能得到完全的公平正义。
对方之所以敢明目张胆撕毁合约,仗得就是他们本国法律保护,而且跨国交易官司通常需要漫长的时间精力,他们就是赌顾言真不愿意耗时间,宁愿忍痛斩尾以求减少损失。
顾言真清楚知道,这次的损失无可挽回,对方无耻到不要脸面,又在别人地盘,他只能想尽办法降到最低。
“他们吃定我不愿意跟他们耗,我偏不如他们所愿。”顾言真站定,抬头看着院里的石楠,冷静的说:“已经交付的货物追不回,你让人去定损,回头交给我。”
“另外查一查这个尾田,派私家侦探监视他的一举一动,包括他所有私生活,顺便想办法和他们本地的几个□□组织对接,以后有用得上的地方。”
顾言真有条不紊一条条发令,脑子飞快的盘算接下来的每一步。
损失追不回,顾言真只能暂时吃下这个亏。
但他绝不是任人宰割的弱者,尾田吃下去的东西,将来某一天,迟早要他原原本本吐出来。
姚秘书一一记下。
这次紧急出国也没能挽回损失,顾言真心情自然不好。他从前没有和这种岛国做生意的经验,还是吃了太年轻的亏,不知道这里有些人的心眼就和他们的身高一样小,灵魂刻着祖辈一脉相承的卑鄙贪婪,防不胜防。
不过没关系,吃一堑长一智。
顾言真不会过分抑郁,虽然这单十几亿的生意流|产,还损失了近千万,好在没伤到筋骨。
“那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姚秘书又问。
顾言真想到离开前还在生病的谢寒,看了看腕表说:“今天就回,我答应了小寒。”
姚秘书于是立刻办好了手续,当晚就坐上了回国的机票。
下飞机后,顾言真把所有事交给姚秘书,他先回家一样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开着车再次出门。
昨天他让李予之把谢寒先带回家就是怕他想太多,他以为有家人陪伴会好一点。
现在终于有时间处理自己的私事了。
打了李予之电话,对方却在电话里暴跳如雷,说他弟弟连夜翻墙跑了,现在都不知道在哪里,质问他到底做了什么。
顾言真把车紧急停在路边,根本不听李予之骂骂咧咧,挂了电话后拨通谢寒的手机,果然是关机状态。
怎么回事?
顾言真开始心慌,有种事情脱离轨道的错觉。
他转头又给时宴打了电话,顺着时宴的指点,跑遍了他们常去的几个酒吧,都没找到人。
夜色渐深,顾言真想着要是天亮再找不到他就去报警,或者让柳岸明动用关系调取所有路段的监控。
他最担心的是谢寒被人绑架。
路过便利店,顾言真停车去买点吃的。他下飞机到现在没吃过什么东西,胃又开始疼了。
从便利店出来,顾言真依稀觉得这里有些眼熟,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忽然想起,这里是他和谢寒正式认识的地方。
多宝也是在这里被他捡到的。
似有所觉,顾言真拎着袋子回头看去。
原本消失了的谢寒穿着白色连帽衫站在他身后,脸上戴着口罩,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他。
顾言真惊喜,扔了袋子大步走过去抱住他。
才不过两天没见,谢寒瘦得可怜,顾言真心疼不已,什么气性都没有了。
他才要开口问他去了哪里,忽然后颈一阵刺痛,整个人失去了知觉,倒在了谢寒怀里。
这下好了。
谢寒口罩下的脸上满是笑容。
顾言真再也跑不掉了。
五十二
五十二
耳边隐隐约约好像有人说话。
顾言真迷迷糊糊的睁开眼, 眼前朦胧看不真切,仿佛罩了一层纱。
“你醒了?”
有人在他耳边轻声呢喃,顾言真废了一番功夫才听清那是谢寒的声音。
他的思维瞬间清醒, 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 什么都想起来了。
然而顾言真刚坐起, 后颈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痛,他不由抬手捂住那处,低低的□□一声。
过了一会儿, 他忍着疼痛抬头,和站在面前的谢寒目光相接, 顿时怔住了。
一直以来, 谢寒在顾言真面前从来都乖巧顺从, 就算有时候任性使坏,可是在顾言真眼里也是可爱的。
但如今谢寒浑身上下散发着压抑的气息, 神情阴郁,没有了往日伪装出来的绵软,看着他的目光冷冰冰的,像是仇人。
顾言真几乎快认不出这就是他最心爱的谢寒。
与此同时,他的眼角余光瞄到周遭环境, 发现这不是他们在申山别墅的房间,也不是李家。
“这是我自己的房子。”似乎看出他的疑惑,谢寒缓缓开口道:“十八岁那天,李予之送给我的生日礼物。”
顾言真回神,他试着活动了下身体,除了稍微有些酸软, 别的都很正常。
他调整好心态,再次看向面前神色阴晴不定的谢寒, 轻声问:“我不是让你在家里等我吗?”
“我凭什么要等你?”谢寒冷笑,一步一步慢慢走近,阴侧侧的说:“你根本不会回来。”
顾言真不解:“我说过会来接你,为什么不信?”
“因为你是个骗子!”谢寒猛地拔高分贝,双手握在两侧成拳,盯着顾言真的脸恶狠狠的说:“你只会骗我!”
顾言真不明白他为什么这样看待自己,短暂自省了几秒,脑中快速回忆着他们的过往,依然找不到曾骗过谢寒的记忆。
“你说我骗你,总要有证据。”顾言真试图好好沟通,他觉得谢寒可能对他有误解,只要说开就好了。
可是谢寒根本不想听他说话。在他看来,顾言真惯会骗人,又很会玩弄人心,属于惯犯。
小时候他以一个温柔大哥哥的形象出现,现在又用深情丈夫的面目继续诓骗他。
谢寒不懂自己身上到底有什么可图,但他不在乎了。
是顾言真主动的,不怪他。
他拒绝和顾言真说话,怕又怕自己会心软,干脆红着眼跳上床,二话不说开始动手粗暴撕扯他的衣服,像在发泄无处可去的愤怒悲伤。
顾言真身上做工精良的西装很快在谢寒的撕扯下四分五裂,领带也被扯下随意丢弃在床头。他的上身暴露在空气中,凉飕飕的,皮肤上覆了一层鸡皮疙瘩。
接着谢寒就亲了上来。
结婚后,他们之间有过很多很多次亲密接触,而谢寒在床上也实在算不上温柔,顾言真每每被折腾的不轻,有时不得不第二天请假,才能把身体修养过来。
可是至少那时的谢寒尽管同样凶狠,却是看得出爱他的。可是现在的谢寒即便压着他接吻,顾言真尝到的也只有苦涩,没有一点点喜悦。
为什么呢?
顾言真想不通。
他也搞不明白,为什么只是隔了两三天,他和谢寒的感情会急转直下,忽然走到如今这个地步。
陌生的房间,陌生的谢寒,陌生的一切。
他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顾言真不喜欢被强迫,无论是喝酒应酬还是上床。
尽管单打独斗顾言真未必是谢寒的对手,但同样是男人,学过拳击,也坚持健身。真要鱼死网破,谢寒也讨不了好。
可……
他终究是舍不得。
因为谢寒在哭。
谢寒原本不想在顾言真面前示弱,可他心里太难过了。他害怕看到顾言真投来失望责备的眼神,于是想用这种粗暴的方式掩盖内心的怯懦。
然而他的确没出息,才凑上去亲了几下,眼泪就不由自主的漱漱落下。接下来的动作怎么都进行不下去,扒拉着顾言真裤子的手也停住,最后自暴自弃趴在顾言真身上大哭。
他哭得很大声,又太可怜,顾言真无奈叹气,认命的抬手在谢寒背上轻拍,和往常一样温柔轻声哄他:
“乖,不哭了。”
听到他的声音,谢寒羞愤难当,带着哭腔骂道:“谁要你哄!”
顾言真在这一刻恍惚以为自己在哄顾思霖。
每次顾思霖生他的气,顾言真也是如此手忙脚乱笨拙的哄她,直到最后“割地赔款”一让再让,才能让小祖宗再次展颜。
谢寒总说他不是小孩,可是生气起来分明就和九岁的顾思霖没什么两样。
“好好好,我不哄。”顾言真果真照做,静静的等谢寒哭完。
没想到他配合,谢寒又不高兴了。他撑起双臂居高临下瞪着顾言真,脸上哭得乱七八糟,长长的睫毛也被沾湿,眼睛肿得核桃大,一点都不漂亮了。
顾言真忍俊不禁,抬手在他脸上轻轻擦拭,柔声道:“不气了好不好?”
“我真的是刚忙完就来找你了,没有食言,不信你可以问姚秘书。”
都到了这个时候,谢寒始终没有等到顾言真生气。
他怎么不生气呢?
谢寒许是哭得太用力脑子缺氧,盯着顾言真温柔的眼睛怔怔发呆。
他以为他们完了。
从李予之家跳窗跑出来,谢寒漫无目的的到处窜,像只无家可归的流浪狗。
等到回过神来,他已经下意识的来到了那个便利店门口。想到他和顾言真就是在这里开始的,不免心头悲凉,一个人躲在便利店旁的花坛待了一夜,一口饭都没吃。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去哪,正发呆的时候,没想到顾言真也恰好路过。
在看到他的那一刻,谢寒懂了自己要干什么。
他要带走顾言真,把他藏起来,谁也找不到,谁来也不给。
然后他就和顾言真两个人活在这个小房子里,一步也不走,死也要一起。
谢寒明白,一旦他踏出这一步,他们再没有未来了。
他先是抱着报复的心思欺骗顾言真,现在又要强迫绑架他,最后还妄想和他一起死。
顾言真永远不会原谅他的。
在把昏迷的顾言真带回来后的几个小时里,谢寒蹲在他床边想过很多很多后果,可是他一点也没有后悔。
他承认自己有病,是个疯子。
所以一个疯子无论做出什么极端的事都是正常的。
顾言真看到谢寒傻乎乎盯着自己看,再次尝试着活动身体,但谢寒依旧牢牢地压着他,一动不肯动。
“我有点喘不过气了。”顾言真叹气。
谢寒再漂亮也是个一米八多的大男人,整个大只压在身上太沉了,顾言真连呼吸都费劲,胸腔里的空气一点点被挤压出去,都快窒息了。
谢寒一怔,于是止住了眼泪,灰溜溜从顾言真身上下来,手却还要死死巴着他不放,生怕他跑了。
顾言真重新呼吸到新鲜空气,狠狠吸了一大口氧,脸色好看不少。
两人依偎在床上躺了片刻,谁也没再开口说话,而后顾言真轻声问:“你打算就这样关着我吗?”
谢寒不回答。
“我有手有脚,除非你不睡觉不吃饭也不上厕所。”顾言真慢悠悠的说,“否则只要找到机会,我就能逃出去。”
“就算你把窗户封死,我也能跑。”
谢寒忽然加紧手臂的力道,勒得顾言真很疼,但他恍若未觉,继续道:“你这样做根本解决不了问题。”
说着他转头看向谢寒:“又或者你可以买条铁链子回来,把我锁在床头,然后把钥匙丢掉。”
“这样我就再也跑不掉了。”
谢寒微微瞪大眼睛。
“当然,如果你再狠一点,还可以把我的两条腿打断,一劳永逸。”
谢寒猛地抬头,眼里闪着不可置信的光,一脸震惊。
“如果你觉得这样太暴力,也有别的更好的方法。”顾言真坐起身,盘腿和谢寒面对面,一本正经的说:“你可以威胁我。”
“我们的婚事明天就要公开,你可以趁现在威胁我听你的话,不然就在网上公开我表里不一虚伪狡诈的真面目,写文章指责我对你始乱终弃。”
“虽然那些内容未必是真的,可是新婚夫妇闹的这么难看,顾氏股价必定大跌,到时自然有董事制裁我。”
“你有很多办法让我屈从你,永远不离开你。”顾言真抚摸着谢寒的脸,神情淡淡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可你还是用了最极端且低效率的手段,还是太年轻了。”
谢寒喉咙微动,没有说话。
顾言真凑上前,从谢寒的眉眼开始,一点点轻吻向下,最后精准含住他微张的嘴巴,主动加深了这个吻。
此时的谢寒已经懵了,主动权不知不觉转移到了顾言真手里。
在顾言真甜蜜的轻吻中,他头昏脑涨彻底明白,自己根本斗不过顾言真。
“小寒,别让我猜了。”顾言真结束一个深吻,把额头贴向谢寒,低声一叹。
“外面很多人把我传得神乎其神。他们说我只要一眼就可以看透别人的软肋错处,说我任何情况下都稳操胜券,说我运筹帷幄城府极深,还说我天纵英才,少年老成。”
“可是小寒,其实我真的很笨,一点都不聪明,也不是什么天才。”
“我如果真的聪明,不会到现在都还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这样伤心。”
“是因为南月的话?还是因为我做错了什么?”
“你说我骗你,可是我完全没有印象。”
顾言真怜爱的看着面前这个快要破碎的青年,心也跟着微微地疼。
“我太笨了,真的猜不到。所以……都告诉我吧,小寒。”
“只要你开口,我什么都会给你解惑。”
他的话像是一阵温柔的清风,一下下敲在谢寒心上,宛若扣在门扉上的手。
谢寒闭了闭眼,终于在顾言真的目光中选择直面自己的内心。
他们是该好好谈谈。
五十三
五十三
“我都不知道你喜欢什么。”谢寒垂头丧气, 眼底眼藏不住的心酸失落:“那个阮南月,她总是故意在我面前表现得和你很熟,好像什么都知道。”
顾言真不知道他原来是这样想的, 略带歉意的说:“对不起, 我之前没有注意到。”
“我不知道她会这样对你, 会找时间和她好好谈谈。”
说到这,顾言真又轻声一叹,问:“这些事, 你之前为什么不告诉我?”
“说了你就信我吗?”谢寒没好气的嘀咕,“你不是一直夸那个女人。”
顾言真苦笑:“我和南月从小一起长大, 自认有几分交情在, 也以为我足够了解她, 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对不起,这是我的错。”他诚恳道歉, “和她来往的时候,我没有充分考虑你的心情”
尽管顾言真和阮南月之间光明正大,没有任何私情,可他错漏了谢寒的感受。
许多关系中,不是他自以为坦荡, 就真的坦荡了。
“怪不得你哥哥之前特意打电话骂我。”顾言真点头,“的确该骂。”
谢寒于是不乐意了:“他凭什么骂你?”
顾言真叹气。这次的事确实是他处理欠妥,才会让谢寒如此没有安全感,他要为此负责人,怪不了任何人。
一阵沉默,顾言真又道:“我喜欢的所有东西, 讨厌的喜欢的,只要你想知道。我都会告诉你。”
“我在外面自称爱好高尔夫, 骑马,滑雪,打网球……这些其实都是我立的人设。”顾言真直言不讳,“身为顾氏总裁,我对外的形象必须足够正面向上,才能令人信服。”
“但私下里,我其实更喜欢吃甜食,喜好吃肉多过吃素,平时休闲也会看看小说打发时间,兴致来了还会给喜欢的作者打赏。”
尽管羞耻,顾言真还是选择在这一刻剖析自己,在谢寒面前。
这是他从不对外人提起的隐私,可是如果这样做能让谢寒有安全感,他愿意将最真实的一面暴露给他看。
“我的确表里不一,做了许多和我本身性情不符的事,但并不因为我虚伪。”他想了想,又说:“或者也可以说我虚伪。”
那时他太年轻了,才毕业的顾言真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做一个合格的掌权者,管理偌大的集团公司,面对周遭各路心怀不轨的豺狼虎豹,顾言真只能一步一个脚印慢慢摸索着走。
他不得不用最快的速度褪去身上残留的青涩学生时期的影子,一遍遍反复模仿电视小说里霸总们的言行,企图用虚假的外相隐藏他内心的怯弱。
他不得不时时刻刻注意情绪管理,不能轻易把真实的自己暴露出来,更不能让人轻易揣测他的下一个决。
“面具戴久了,有时候我也会迷茫。”顾言真轻声说,“你应该知道,姚秘书曾经是我的学长,而小明则是我的发小……南月更不必提。”
“这世上除了钟姨,也许只有他们三个才真正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
顾言真抬头看向谢寒,诚恳的说:“我只是太想在你面前表现得更好,因为你是不同的。”
谁不想在心爱的人面前永远保持完美的一面?
即使是顾言真也不能免俗。他不愿谢寒有一天发现,原来顾言真并不是外面表现出来的那么坚强可靠,他希望在谢寒心里,他是最好的。
谢寒闷闷的说:“我才不在乎你是什么人。”
“我就要你。”
顾言真展颜一笑,语气无限温柔:“那我再跟你道歉,好不好?”
他处心积虑,总想在谢寒面前端着“年长者”的架子,以为大了几岁就应该如何如何,没有想过谢寒愿不愿意接受,反而让他们之间远走越远。
“谁要你道歉……”谢寒哼了一声,得寸进尺:“那你以后不许再见那个女人!”
听他提到阮南月,顾言真沉默了。
谢寒愤怒拍床:“你竟然犹豫!?”
“我不是犹豫。”顾言真连忙安抚,“这次的事她的确有错,我没有要袒护她。”
他解释道:“就像我说的那样,我和她从小一起长大,所以知道她以前不是这样的。我想找她问个明白,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顾言真的朋友不多,因此他珍惜他们每一个人,对朋友们也足够信任,就像之前对阮南月也没有任何怀疑一样。
“就算她做错事,就算以后我与她永不往来,有些话还是要说清楚。”
顾言真思考问题永远谨慎冷静,他除了在谢寒的事上冲动过,其他任何时候,顾言真都会将事情的所有可能提前预判,减少失误。
但他终究是人,做不到掌控所有事,就像他根本不懂阮南月的背刺是为什么。
“她喜欢你呗。”谢寒轻哼,“不然干嘛针对我?”
顾言真下意识否定了:“不可能。”
“你怎么肯定?”谢寒又质问道:“她还说当初你们要订婚,你没有特别反对。”
“还说如果不是她离开,你俩孩子都打酱油了!”
顾言真一个头两个大:“她真这么说?”
“哼!”这下换谢寒双手环胸,一副‘看你怎么编’的气势。
顾言真扶额:“当初订婚的确是我父亲一厢情愿,我拒绝过的。”
“但毕竟这是两家的事,我也要过问南月的意见,而且……”他说到这,犹豫看了一眼谢寒,斟酌道:“当时是我,也是顾家最艰难的时候。”
彼时顾氏背负沉重外债,内部元老吃里扒外搞事,顾言真面临着资金链断裂、银行催款、供应商趁机要价、高层技术人员流失……种种巨大压力。
“父亲之所以逼我和南月订婚,为的也是阮家的支持。”顾言真不太愿意回想那段黑暗艰辛的岁月,却不得不说:“南月说我并没有那么坚决反对,也没有错。”
“我原本想和她谈谈,如果她愿意,我们可以协议结婚,等到顾氏危机一过,我就放她自由。”
谢寒知道了事情真相,一颗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当年顾家危机,他好像听李予之提过。虽然没亲身经历,却想得出那时才二十二岁的顾言真该有多绝望。
“那、那她怎么说?”谢寒问。
顾言真回忆道:“那时南月刚收到国外一个俱乐部的邀请,她说她一直很想出去看看,但是家里压力大,她犹豫不决。”
“所以我最后什么也没说,鼓励她去追求自己的梦想。”
谢寒又问:“你傻啊!?那你后来怎么办了?”
联姻不成,阮家自然没有帮他的理由。顾正秋见他不配合,勃然大怒,自此也不再过问顾氏一切事宜。
“是叶夫人最后帮了我一把。”顾言真实话实说,“我跟你说过吧?从前叶夫人和我母亲算闺中密友,只是后来决裂了。”
谢寒听到其中还有叶夫人的事,愣了片刻。后来一想又很寻常,因为叶夫人本来就非常善良,侠肝义胆。
“也许就是因为她对我有些了解,才愿意把你交给我。”顾言真轻声说,“小寒,我对你是真心的。”
谢寒此刻完全相信他,可还是过不去最后一道坎:“那你为什么把我忘记了?”
顾言真拧眉,不知道他所指为何。
“小时候你来过我家。”谢寒惆怅的说,“你带我玩纸飞机,给我讲故事,陪我画画,还说要等我长大一起去探险。”
顾言真眼睛瞪地前所未有的大,脸上几乎表情失控:“什么!?”
谢寒气不打一处来:“你真的忘记了!?”
“你知不知道,那天我等你等了一整天!”
“你明明说好带我去游乐园,可是你再也没有来过!”
“我去你学校,你还假装不认识我,跟同学说说笑笑走了!”
那个绝情的背影从此一直盘桓在谢寒的多有噩梦里,每每半夜醒来,他的心里还是会难过失落,反复纠结,差点折腾出心理问题。
顾言真听着他的盘问诘责,努力试图在脑子里回忆谢寒说的话,可是真的想不起来。
他相信谢寒不会骗他,可他也同样无辜。
“你还记得我要带你去游乐园那天,是几号吗?”顾言真缓缓开口,问道。
谢寒心说那谁记得清,嘴上却脱口而出:“10月11号。”
正是秋高气爽,适宜出门游玩的日子。
这个日期让顾言真出神许久。
“10月11……”他双手紧紧握住又渐渐松开,努力平复着情绪,深吸一口气道:
“那天应该是我哥哥去世的日子。”
谢寒面露震惊。
顾言真头又开始疼,他抬手揉了揉太阳穴,低声道:“如果是那一天,我大概知道为什么会失约。”
“事实上,我大哥去世那天以后,我的记忆有一阵子经常错乱,医生说是因为我年纪太小,又接连遇到强烈的精神刺激,太痛苦了,大脑出于某种自我保护机制,选择性屏蔽遗忘掉了一些人事。”
顾言真懊恼的轻轻捶打捶打自己的脑袋:“但是我没想到忘记的是你……我、我很抱歉。”
“但我不是故意的,小寒,对不起。”
顾言真不停责问自己,为什么偏偏遗忘了他。
谢寒所有的怒气,对顾言真曾经的怨恨,和多年的不甘,在此刻化作乌有。
他终于知道,顾言真不是主动抛弃他。
五十四
五十四
当年顾霖泽的死是顾言真心中一个不可触及的伤疤, 谢寒见顾言真面露痛苦,连忙一把抱住他。
“我、我不提了,以后都不提了……”
他原本以为自己只是顾言真生命中一个微不足道的存在, 因此他才轻而易举把自己忘掉, 可是没想到会有这样的事。
那时顾言真也不过十二岁, 亲哥哥乍然过世,他们兄弟的感情又那么好,顾言真该有多痛苦啊。
顾言真在谢寒怀里冷静下来, 他紧紧回抱过去,声音有些干哑:“你早该告诉我的。”
如果不是谢寒亲口说出来, 顾言真不知道他们原来小时候就认识, 更不知道在谢寒心里, 他一直都是被抛弃的。
顾言真埋怨自己为什么会忘记,哪怕现在他也想不起当年的任何记忆, 即便很努力回想,脑子也依然模模糊糊一片,什么也想不起来。
还是遗憾。
最后的心结解开,谢寒对他再没了怀疑。
他知道顾言真从来没有放弃过他,这就足够了。
随着误会解除, 感情也在急速升温,两人好几天不见,小别胜新婚,抱着抱着就开始擦枪走火。
当然是谢寒先动的手顾言真才刚从“原来他们小时候就认识”这件事中回神,还没来得及多问两句小时候的事,衣服里就多了只手。
谢寒盯着他的眼神冒绿光, 一看就是饿了很久,扒着顾言真就啃。饶是顾言真有很多话要说, 也不得不暂且放一边。
就在两人渐入佳境,临门一脚,忽然一声“咕噜”的巨响在原本安静的房内回荡。
顾言真看向谢寒,那张漂亮脸蛋上瞬间爆红,此地无银嚷嚷道:“不是我!”
谢寒生病本就虚弱,再加上从李家跑出来后他蹲在便利店外滴水未进,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情绪高度紧张的时候还不觉得,现在放松下来,他才感到饥饿。
见他还在逞强,顾言真严肃的说:“先吃饭。”
“……”谢寒低头,有些委屈。
顾言真叹气,哄道:“你生病才好,以后……以后日子长着呢,听话。”
谢寒只好乖乖起身,又变回了那个听顾言真话的小绵羊,根本看不出疯批的德性。
因为衣服早被撕得只剩布条,顾言真只得打电话给钟姨,让她找几件衣服给家里的司机给他送来。
半小时后屋外门被敲响,司机张叔大半夜的给这俩不靠谱的夫夫送衣服,也搞不懂他们咋想的,只能安慰自己,或许年轻人的情|趣就是这样。
换好衣服后,顾言真凌晨开车带谢寒出去吃饭。这个点也不好找饭店,除了二十四小时快餐,就只有酒店了。
两人在顾言真常去的酒店开房,然后让人送了宵夜上来,顾言真刚好也有些饿,两人在房里享用了一顿大餐。
谢寒开始还有些不好意思,吃饭尚且记得礼仪,后来就慢慢放开了,毕竟饿了两天,越吃越快,狼吞虎咽吃得头都不抬。
顾言真心疼,又怕他吃太多撑坏肚子,不得不在旁数次提醒,控制了一下他的进食速度。
“以后不管发生什么样的事,饭要好好吃。”他叮嘱道,“吃饱喝足,才有时间去面对别的事。”
谢寒拿着根帝王蟹腿,边吃边说:“我都以为你不要我了,还吃什么吃!”
“那也不能这么糟蹋身体,难道你还真想和我一起死?”顾言真拿着纸巾帮他把嘴边一点蟹油擦掉,又低头去擦他的另一只手。
谢寒咬着蟹腿肉歪头看他,理直气壮:“当然了!”
把人打晕后,谢寒本来就是抱了要同归于尽的心思,吃不吃饭也没什么要紧。
顾言真无奈摇头:“你做事怎么这么极端?叶夫人没有好好教过你吗?”
听他说起这话,谢寒忽然停住了扒拉蟹腿的手,小心翼翼抬头偷看一眼顾言真,支支吾吾的又问:“你……都知道了?”
“我妈妈的事。”
顾言真拿着纸巾的手一顿,接着又淡淡的问:“你是说你母亲的精神分裂症?”
谢寒神情黯淡,轻轻点头:“嗯。”
“我小时候就知道。”
顾言真听出他言语中极力掩饰的悲伤,沉声道:“我不在乎。”
“就像你刚才说不在意我面具下是什么样的人,我也不在乎你有什么缺陷。”
谢寒想起阮南月的话,不安的又问:“可是万一有一天我真的发疯伤到你,怎么办?”
他心里矛盾得要命,一边害怕自己将来有一天会像生母那样疯疯癫癫伤人,一边又不想故作大度放手让顾言真自由。
顾言真平静回道:“不会的。”
“以后每年我都带你去看医生,咱们早发现早治疗,这并不是什么绝症。”
“而且就算你真的伤了我也没关系,我会陪着你。”
谢寒眼眶发热鼻子酸涩,又有些没出息的要哭,生生忍住了。
他不想总在顾言真面前露出脆弱的一面,明明是想证明给顾言真看,他也可以成为他的依靠,总哭哭啼啼算怎么回事。
"嗯。"谢寒叼着蟹腿点头,一颗心踏踏实实的落了回去。
两人吃完宵夜,又一起洗了澡,满身疲惫的上床休息,谁都没有精力再做些别的事,互相搂靠在一起沉沉睡去。
第二天上午九点,顾言真悠悠醒转。
身边是谢寒传来的轻微鼾声,顾言真知道他这些天惊惧交加吃不好睡不好,也不忍吵醒,拿了手机悄悄去了卫生间。
他今天没去公司,不过有姚秘书在,出不了乱子。
“谢先生找到了吗?”姚秘书在电话那边关切的问他。
顾言真隔着卫生间的玻璃窗看了一眼外面还在沉睡的谢寒,压低声音回他:“找到了。”
姚秘书放心了,又叮嘱道:“如果有什么误会你们就好好谈谈,谢先生毕竟还小,有些事你让让他。”
“我还不够让他吗?”顾言真扶额轻笑,“他被惯得都快爬我头上坐着了。”
姚秘书闻言也跟着笑了起来,语气调轻快的说:“不管怎样,你和他在一起后比从前快乐多了。”
“小真,我也很开心。”
这些年姚秘书亲眼看着顾言真跌跌撞撞独自走过来,也曾私心担忧过他的未来,怕他永远都这么孤独。
可是现在有了谢寒,顾言真笑脸都变多了,他甚为朋友兼学长,很放心。
“公司这边有我在,塌不了。”姚秘书安慰道,“你交代的事我也一件件完成了,虽然咱们丢了个大单,但是因祸得福,尾田的仇家找上门来了,”
顾言真挑眉,握着手机和姚秘书聊了会。不管在什么地方,尾田这种背信弃义的人自都没什么真朋友,想要扳倒他的仇敌不计其数,其中就有和他们有竞争关系的对家。
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顾言真深以为然。
挂断电话后,李予之的电话紧接着插了进来。顾言真见到他的名字就烦,奈何他是谢寒哥哥,不得不打交道。
接通电话后,李予之还是那副火急火燎的暴躁状态,急吼吼的问他找到人没有。
“在屋里睡觉。”顾言真慢条斯理回他,“你小心点声,别吵醒他。”
李予之听说人找到了,语气稍微和缓,冷哼一声道:“要是找不回来,你就完了!”
顾言真不想和他啰嗦,正要挂断电话,就听李予之又说:“我妈现在不在国内,但她知道了这件事,叫你等她回来后回李家一趟。”
李予之说得幸灾乐祸,好像他倒霉自己就开心。顾言真想起叶夫人,只得沉吟片刻:“好。”
挂断电话,顾言真在洗手池前驻足几秒,然后给姚秘书再次发了信息。
‘把准备好的公关稿发出去吧,就现在。’
原本早该公开的婚讯,因为这些阴差阳错的事而推迟,现在是时候了。
这样不仅谢寒安心,远在重洋海外的父亲也奈何不了他。
他不能再叫谢寒不安。
十点半的时候,谢寒也跟着醒了过来。他揉着眼睛坐起身,翻身下床第一时间就是找顾言真。
醒神后,他俩看到顾言真背对着自己坐在桌前对着电脑说什么。
“言真哥哥……”谢寒睡眼惺忪,穿着来不及换下的睡衣,没骨头似的弯腰从后背抱住顾言真,一头微卷的乱毛在他脖子上来回蹭,像只慵懒的大猫在撒娇:“现在几点了?”
顾言真接下来的话戛然而止。
对面的视频里,众多中高层员工静止不动,齐刷刷瞪大眼睛,亲眼看着他们那一贯面无表情严肃古板的顾总,正被一个漂亮大男孩亲密搂抱,吓得呼吸都停滞了。
顾言真淡淡瞥了屏幕一眼,转头温柔摸了摸谢寒的脑袋,轻声说:“你先去洗漱,等我十五分钟。”
谢寒这才看清他在开视频会议,于是也不管电脑里其他的人的看法,笑眯眯的和他们招手打招呼,然后听话的打了个哈欠伸着懒腰的转身离开。
“那我们接着继续。”顾言真见他关上洗手间的门,回头对着电脑说道。
可惜此刻在开会的所有人压根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了。
这尼玛谁还能冷静的开什么会啊!
顾总订婚的消息一个小时前才在各大平台挂上热搜居高不下,大家还没回神就被拉来开会,结果又亲眼看到疑似顾总太太的男孩出镜。
他居然当众放肆的亲他们的顾总,而顾总不仅没生气,还好声好气的哄人家……
这世界太玄幻了!
五十五
五十五
等到谢寒洗完澡出来再看手机, 才发现原来他睡觉的时候,顾言真已经把他们订婚的消息公开了。
恰好此时顾言真那边也结束了视频会议,回头看到谢寒拿着手机发呆, 走上前关心的问:“怎么了?”
谢寒把手机拿给他看, 指着首页上几个红色的“爆”字热搜, 抬眼问:“你干的?”
顾言真瞥了一眼。
很好,热搜一二三四五全部拿下,回头就给姚秘书和公关部加工资。
“嗯。”他点头, “本来预计也是今天发布,只不过提前了两个小时。”
说着他认真的看着谢寒, 柔声问:“这样你可以安心了吗?”
谢寒:“……”
虽然不想承认, 但, 他确实暗爽。
“好吧。”谢寒别扭的哼了一声,“劝算你识相……”
两人昨夜互诉衷肠什么都说开了, 谢寒也没有了再装乖宝宝的必要,可是骨子里的别扭一时半会改不掉,明明高兴的要命,面上还要假装不经意。
顾言真也不急,他和谢寒还有很长很长的路要走, 还有很多时间互相一点点靠近对方,迟早也会培养出和别人不一样的默契。
“这么说来,我们也算青梅竹马了。”顾言真忽然感慨了一句,“我还以为你是天降。”
从顾言真这么正经的人嘴里听到“天降”这个词,谢寒浑身都不对劲,盯着他问:“这个词你从哪里听来的?”
“小说啊。”顾言真坦然回答。
说到这, 谢寒想起昨夜他们聊天顾言真的确说过,他闲来没事就爱看看小说当时没在意, 现在想起不免好奇:“你平时都看什么小说?”
顾言真一下子沉默了。
别家总裁闲着就看财经杂志,或者外文原版书,读读各国经典名著,一个赛一个的优雅有品位。
他总不能说他平时都看什么“霸道总裁和他的金丝雀”,“腹黑徒弟以下犯上霸占清纯圣母师尊”,“病娇黑心假少爷强制爱豪门归来真少爷”……
就算顾言真昨夜几乎在谢寒面前把自己扒得差不多了,他还是想给自己留那么一点点裤衩。
而且要是让谢寒知道他私底下看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以后还怎么混。
他沉默不说,谢寒眯了眯眼睛:“你不是说要跟我坦诚吗?怎么说话不算话?”
被他拿话这么一堵,顾言真愁得睁不开眼,只好把手机里隐藏的某绿色健康阅读软件点开。
谢寒低头草草翻了几页,又看了看顾言真,表情一言难尽。
“你……平时都看这个?”
顾言真尴尬的脚趾抠出一幢三进三出大别墅,还企图再装一波淡定:“只是偶尔休闲看看而已。”
“偶尔!?”谢寒指着他的账号毫不留情揭穿:“你都金色高级vip读者了!几乎本本全订!”
顾言真终于破防,耳根赤红一片,当场社死。
认识这么久,谢寒还是第一次见到顾言真露出羞窘无措的一面,这让他感到新奇。
原来强大如顾言真,也有着那么多可爱的小情绪,为什么以前没发现呢?
顾言真并不觉得看网络小说有什么值得诟病,也并不低人一等,可终究和他身份人设不符,所以他内心深处是不愿让人知道的。
谢寒放下手机,双手扶着顾言真的肩头看着他的眼睛,小声说:“干嘛这么不敢看我?”
“你以前跟我说过,每个人的喜好都不同。就像我会穿女装,你却喜欢看小说,我们都很正常,对不对?”
顾言真点头:“当然。”
“那我们就是超级般配!”谢寒心花怒放。
他知道他们的身份地位年龄在外人眼里都是不对等的,谢寒也是这么觉得。
但现在他觉得至少在精神上,他们算得上同一频率,都有些旁人眼里“另类”的爱好。
他终于觉得顾言真不那么遥远了。
顾言真被他抱着,心里也偷偷松了口气。
还好没有暴露他偷偷网页收藏的花市,那里面的东西要是被谢寒看到了,那才真叫晚节不保。
而他最怕谢寒跟着不学好,把花市的东西搬到他身上用。毕竟有些东西看看就算了,顾言真是绝不想尝试的。
外面各大平台都在讨论顾总的婚事,认识谢寒的同学老师也都炸开了锅,当事两个人却窝在酒店里安安静静享受了难得清静的一天。
没有隔阂,谢寒黏人的底气更足。因为顾言真的承诺和保证,他知道只要在允许范围内,小打小闹的折腾作妖是被允许的,于是渐渐开始在边缘反复试探。
“以后不许背着我单独跟别人见面。”谢寒把玩着顾言真修长的手指警告,“你都是我的人了,出门在外注意点你的已婚身份!:
这些话他以前不敢说,怕顾言真觉得他心眼小爱吃醋,现在终于能堂而皇之的说出来,谢寒感觉特别好。
他就是占有欲强,就是爱吃醋,那又怎么样?反正顾言真会纵容他。
顾言真认真思考,认真的问道:“那我如果和客户谈判应酬怎么办?”
“还有小明和学长,他们有时候会叫我一起喝酒。”
他诚恳的提出了自己的疑问,看来的确有在思考谢寒的话。
谢寒翻了个白眼:“你是真傻假傻?”
“我又没有不允许你正常应酬,也没说你不可以和朋友约酒约饭!但是除此之外,别的对你心怀不轨的人,不许去见他们!”
尽管没有指名道姓,顾言真也明白他说的是谁。
“我和南月约了明天晚上一起吃饭。”他老老实实回道,“她有话要和我说。”
谢寒气不打一处来:“你都答应了才告诉我!?”
“最后一次。”顾言真轻声说,“请你相信我。”
谢寒:“……”
他忽然这么正式的请求,给谢寒整不会了。
原本他就是想借机闹一下,也不是真的不准他们见面。
谢寒心里明白,顾言真和阮南月多年朋友,就算因为某些事产生分歧矛盾,情感上也不是说断就断,他只是想耍一下身为伴侣的特权罢了。
“谁说不信你了?”谢寒嘀咕一句,“你要去就去,我又没说不准。”
顾言真眼里溢出一丝温柔,凑过去在谢寒唇边轻轻一吻。
两人相视一笑,雨过天晴。
————
婚讯被曝光,再加上那天酒店里很多人亲眼看到谢寒和顾言真共处一室,如今谢寒再回来实习上班,身份待遇就完全不一样了。
前台小妹看到他立刻起身站定,扬着甜美的笑容,清清脆脆的说:“太太早上好!”
谢寒:“……太太?”
虽然对外名义上谢寒的确应该是顾言真的“太太”,但他毕竟是男人,用“太太”来称呼怎么都觉着别扭。
他轻咳一声,瞥了一眼精神奕奕元气干练的前台妹妹,提醒道:“以后不许这么叫我,还是叫谢先生。”
漂亮的前台妹妹立刻改口:“谢先生早上好!”
谢寒现在心情好得不得了,也有心思和人闲聊,顺口回了一句:“你也早上好。”
说着他摆摆手,大摇大摆走向顾言真的专用电梯。
他们早上出门的时候没有一起,顾言真说他生病才好,非要他在家好好养几天,不让他跟着上班。但是谢寒在家一个人太无聊了,最后还是跑来公司,毕竟能看到顾言真。
谢寒一走,前台小妹马上在群里和同事们分享了刚才的事。
‘谢先生真的好漂亮!而且人很温柔,还和我打招呼呢!’
她的信息才发出去,很快就有人回复了。
‘哇!他看起来就是很温柔的脾气,没想到是真的啊!’
‘如果单看外表,和我们顾总真的好相配!’
‘这波属于强强联合了,我们是不是很快也要成立新的合作公司了?’
‘那岂不是要经常看到隔壁李总?到时不会打起来吧?’
‘我们顾总每次和隔壁李总打架十有八九都会输,真叫人担心。’
‘我们太太看起来好柔弱的样子,到时候亲哥和老公打起来,他不会在一边吓得嘤嘤嘤直哭吧?’
……
谢寒完全不知道这些女孩子们私下里对他的议论,要是知道她们还给他冠上“柔弱”这个和他毫不相干的词,恐怕会气吐血。
到了顶层谢寒敲了敲门,得到许可后才进去,顾言真和姚秘书正在谈公事,两人忙得头都不抬。谢寒也不打扰,自己在沙发上坐下,和时宴发信息。
订婚的事时宴当然也知道了,他问谢寒有什么想要的,好准备订婚礼物送他,还说院里很多同学和学弟学妹对他很好奇,问他有没有时间参加同学聚会。
谢寒一向对院内的活动不感兴趣,不过时宴的话也提醒了他。
他知道自己不可能永远在顾言真的公司实习,时间一到,就算顾言真留他,他也不想继续呆在这里。
来上班的这些天谢寒也明白了,他并不喜欢朝九晚五的办公环境,也不适合西装革履坐办公室,不管福利待遇有多好,他都不习惯。
如果要自己创业或者另寻他路,不依靠叶夫人,李家,以及顾言真的帮助,他就必须要学会自己社交。
也许谢寒依旧可以躲在电脑后面画画,过着与世隔绝的宅男生活,可是谢寒如今和顾言真在一起,他也想做一番自己的事业,不管成功与否。
这样别人提到他就不会只是“顾太太”,他希望外面人都认可他和顾言真是可以堂堂正正并肩而立的。
五十六
五十六
三月末的天气变幻莫测, 早上出门时候还很暖和,晚上天一黑就刮起了冷风。顾言真催着让谢寒早点回去歇息,承诺自己也会很快回家。
还是同一个酒店, 同样的时间, 同样的包厢。
踏入门的那一刻, 顾言真意识有一瞬恍惚,好像时光在这一刻暂停。
那年他没有在这里和阮南月告别,没有在这里为她设接风宴, 更没有在今天抱着复杂的心情赴约。
阮南月依旧先到一步,她今天依旧没有化妆, 身上穿的那件□□连衣裙还是三年前的旧款, 头发柔顺的垂在腰间, 耳上也没戴夸张的流苏耳环。
一切都没有变,好像时间真的倒退回了三年前。
“言真。”她抬头, 看向刚刚出现在门边的顾言真,温婉一笑。
服务生退了出去带上门,屋里安静异常,顾言真几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一下下像在敲鼓。
尽管是他先约的人, 可是顾言真并不知道如何开口。
对面是他多年一起长大的的青梅,他本以为他们的友情可以再长久一点,但分隔开的三年终究无法忽视,他们中间还是有了隔阂。
不知过了多久,阮南月抬手缓缓地给顾言真斟上一杯酒,低着头说:“我还以为, 你不想见我了。”
从那通电话开始,或者更早一点, 从她那天夜里给顾言真发信息的一刻,阮南月便知道,他们的友谊终究是到头了。
顾言真垂眸看着杯中酒,淡淡的说:“我总要来问清楚。”
“南月,你从来不是那样的人。”
就是因为想不通,顾言真才没有第一时间找阮南月对峙。他想着给彼此冷静几天,等到所有情绪平稳了,再出来好好谈谈。
听到他的话,阮南月眼眶微红,她说:“可我的确做了不好的事。”
到了这个时候,阮南月也无意再隐瞒什么,直言坦诚:“是顾伯父叫我回来的。他说你不顾他的反对,执意要和一个不光彩的私生子结婚,这是自毁前途。”
说到这阮南月深吸一口气,又说:“但是言真,请你相信我。虽然我确实。是听了伯父的话才回来,但……我并不是站在他那边的。”
和顾言真做朋友这么多年,阮南月很明白他们父子之间的矛盾有多深,所以她一定义无反顾的选择支持顾言真。
“我之所以回来,是以为你和小谢结婚真的只是和伯父赌气,我担心你过得不好。”
在回国的飞机上,阮南月就把谢寒的资料查得一清二楚,尤其在得知他母亲患有精神疾病后更加担忧,才坚定了顾言真不能和谢寒在一起的念头。
“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像是狡辩,可是我最初不是想和你作对。”阮南月眼中隐隐有悔,“我就是觉得,你原本可以选择更好的。”
顾言真抬头,淡然的看着她,反问道:“那你觉得什么是更好的选择?你认为我应该和什么样的人在一起?”
这句话让阮南月陷入了沉默。
“我不知道。”她诚实的回答,“但总不会是小谢那样的。”
朋友之间总是会互相偏袒,阮南月也不例外。她和顾言真一起长大,顾言真在她心里就是最好的,谁也比不了。
所以她因此也一直觉得,她的好朋友就该拥有世界上最美好的一切。
她知道顾言真看似冷淡的外表下隐藏的温柔,也明白他内心深处许多未曾说出口的委屈辛酸。
顾言真在顾家从来是个透明人,他比任何人都强大,却也比任何人都渴望得到爱。
阮南月都看在眼里,才更以为,应该有个更强大又温柔包容的人和言真在一起,这样他就不会再感觉到孤单,也不用那么辛苦的独自支撑。
“小谢比我们小了那么多。”她说到这里,又解释道:“我不是讨厌他……相反,如果不是立场不同,我愿意拿他当弟弟看。”
“但他太年轻了,他自己尚且都是半大孩子,又怎么为你遮风挡雨?无论是生活还是工作,他不能给你提供任何帮助。”
顾言真静静的听完她的话,有些疑惑的问:“我为什么要别人为我遮风挡雨?”
“南月,我们都是成年人了。”他轻声叹气,“无论你还是我,我们都有自己独立的人格,不再是小时候需要关爱保护的孩子。”
“我一个人走到现在,过去不需要被庇护,现在也不需要。”
“我和小寒在一起很快乐,不管你信不信。”顾言真真挚的看向面前情绪低落的阮南月,说:“我不需要他为我做任何事,也不需要他给我提供事业生活的助力。”
“他就算站在那里什么都不做,我也高兴。”
顾言真也说不清为什么喜欢谢寒。最初的确是因为外貌,可是再美貌的皮囊看多了都会腻味,所以一定还有别的什么东西,驱使着他持续对谢寒保持着那份独一无二的热情。
“同样,我相信小寒也是这么想。”他望着阮南月,想得却全是谢寒:“他不需要我的保护,也不需要我为他规划他的人生,然后自以为是的替他遮风挡雨。”
“南月,我以为你应当能理解的。”
别的女人是什么性格,顾言真或许不了解,因为他没有深度交流接触过。但阮南月不一样,他们是一起成长起来的,真正志同道合的好朋友。
他知道阮南月过去“乖乖女”表象之下一颗极度不平凡的野心。
他知道阮南月从不是安于现状,以父母家庭为后盾,然后按照所有人预设的那样。进入家族企业效力,或者听从安排,为家族联姻,一步一步成为大众传统意义上的“成功女人”。
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她的目光始终落在遥远的天空之外,骨子里的不安分让她渴望脱离现有的安稳富足的生活,去往更广阔的天地。
阮南月怔怔出神,忽然轻声说:“是啊……”
她这些年走南闯北,也曾数次深陷囹圄险些丧命,可是没有一次,她是靠着别人的保护走过难关。
她和顾言真都是各自领域里成熟坚强无所畏惧的大人,为什么她却希望顾言真的结婚对象能为他提供庇护,生活在温暖的花房里。
“当初我鼓励你出去,也是不想你留下来郁郁寡欢。”顾言真轻声说,“我无法忽视,那时你说起俱乐部的邀请函,眼里那么的期待。”
阮南月也不能忘怀,她终于忐忑的问出了一直不敢问的话:“那……你恨我吗?”
“那时我明知你那么艰难,只要我点头,哪怕只是假结婚,你后来的路也能好走很多。”
“但我却自私的抛下你一个人走了,把你丢在这里,面对那么多风雨。”
这也是阮南月多年来不敢面对的事。她说不清这次回来,对顾言真的感情到底是愧疚多一些,还是她以为的“喜欢”多一些。
“为什么要恨你?”顾言真神色柔和,“你从来没有义务必须为我做什么,即使我们是好朋友。”
“何况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也不叫自私。”
阮南月喉咙低低地发出一声哽咽,她习惯性的低头摸着口袋,无措的问:“我、我能抽根烟吗?”
顾言真点头,“当然。不过烟还是少抽点,对身体不好。”
阮南月急于掩饰内心的颤动,她掏出打火机点了根烟,在烟雾缭绕中狠狠吸了一口,等待情绪缓和。
“不管怎样,做错了就是做错了。”阮南月低声说,“这次是我对不起你。”
出于自以为是的关心也好,或是不可言说的私心也罢,她总之是做了不光彩的事,这点无可辩驳。
“你是应该道歉,但不是对我。”顾言真拿起酒杯和她轻碰,“小寒被你吓到了,他以为我真的会不要他。”
阮南月叼着烟想起那天早上谢寒被自己的话气到昏迷,脸上一片苦涩:“我会跟他道歉。”
说到这,她深深叹息:“那孩子挺不经逗,看起来凶巴巴的,其实就是纸老虎,一戳就破了。”
“那天看他倒下去,我其实就已经后悔了。”阮南月低头看着手指间夹着的香烟,轻声说:“再后来看到你跑过来把他抱走,我又忽然觉得……”
“我就像是小时候,咱们一起读过的故事里,那个讨人厌的反派大巫婆。”
顾言真被她的形容逗笑:“你怎么会是巫婆?在我心里,你一直都是真正意义上的骑士。”
小时候一起玩游戏,阮南月总是要求自己一个人扮演王子和勇敢骑士的角色,柳岸明来演恶龙,于是最后能演公主的就只有顾言真。
“没有人是完美的,也没有人不会犯错。”顾言真宽慰道:“哪怕你做了错事,也没什么关系,不要用那么严苛的道德约束自己。”
“人生一世,谁不是为自己而活?”
阮南月吸了口烟,垂眸将烟蒂摁在烟灰缸里。
再抬头时,眼里恢复了清明。
她说:“我宁愿你生气和我大吵一架摔门而走,然后永远不再见我。”
顾言真点头,诚恳的说:“来之前的路上,我的确在脑子里幻想过。”
“不过推开门见到你的那一刻,我就放弃了。”
“我们其两个人其实很像。”他慢条斯理的说:“所以我们根本吵不起来,因为都太理性了。”
合作谋不合则分,没什么事是值得大吵一架的。
阮南月把玩着手里的打火机,明明灭灭火光中,她长长舒了口气:“过几天我就要走了,到时你和小谢去机场送我一行吧。”
“我当面和他道歉。”
顾言真抬眼:“你又要走了?”
“嗯。”阮南月展颜,脸上露出了和少女时期一样俏皮的笑容:“我这个反派女配的戏份杀青了,该是时候回到我自己的世界去。”
“言真,我真心祝你永远快乐。”
所以不要再沉溺于过去,不要自责,不要痛苦。
五十七
五十七
订婚的消息公布第三天, 叶夫人终于回来了。
然而就算顾言真已经来过好多次李家,依然讨厌李予之那张嚣张的脸。
偏偏现在叶夫人还在楼上,早到了半小时的顾言真只能在大厅里干坐喝茶, 和对面的李予之大眼瞪小眼。
李予之随后看向一边的弟弟, 恨铁不成钢:“你都喜欢这家伙什么?眼光也太差了!”
谢寒一个眼神都懒得给, 把顾言真的左手捏在手里,细细把玩他的每一根指关节,好像那是什么有趣的玩具。
顾言真冷笑, “我想起李总之前还曾嘲笑过,说我眼光肤浅, 找的对象也浅薄……现在还认吗?”
没想到顾言真居然当面玩这套阴的, 李予之脸色一变, 着急看向谢寒,解释道:“哥不是说你!我骂的是他!”
谢寒算看明白了。他哥这个直肠急性子压根就吵不过顾言真, 可是偏偏又不肯落人下风,怪不得以前每次回来都气得不轻。
“言真哥哥怎么就眼光肤浅了?”谢寒没好气的说,“你不要总诋毁他。”
李予之气得吐血。虽然弟弟从前也不怎么给他好脸子,好歹没真正嫌弃过他,这么快就胳膊肘子往外拐, 替他老公说话了。
他于是愈发看着顾言真不爽,以为是他带坏了弟弟,松了松衣领,想跟他过两招:连我都打不过,以后怎么保护寒寒?
可怜李予之至今都以为,在某种关系里, 他弟弟才是吃亏的那方,自动带入“大舅子”视觉后, 怎么看这个弟夫都不顺眼,总觉得是弟弟受苦了。
而死要面子的顾言真是绝对不会说出口,昨晚他其实才被谢寒狠狠折腾,到现在腰都还疼着的事实。
因为昨晚去见阮南月,虽然事先谢寒是知道的,可是心里还是不爽,晚上就趁机借这个理由,把顾言真翻来覆去的弄,直到凌晨了才勉强收手。
早上起床后,谢寒照例又是赔礼道歉卖乖讨巧一整套流程,非得对天发誓今晚会好好安静睡觉,顾言真才勉强满意。
里子丢的一个不剩,可是顾言真还是企图抱住外面的光鲜,他巴不得外面所有人都以为他才是两人关系中的上位者,因此哪怕被李予之误解刁难,他也暗爽。
然而谢寒不高兴了。他一把护住顾言真的腰,另一只手挡在他面前,抬头瞪着李予之:“你是野蛮人吗?就知道打架!”
“言真哥哥明天还要开会的,你干嘛老盯着他打架!”
“是我一心要缠着他,你还讲不讲理了!?”
李予之听着他一口一个“言真哥哥”,又想谢寒只有在生病脆弱的时候才会勉强叫他一声“哥”,顿时破了大防,像个泄了气的皮球。
见他这样,顾言真不免又有些同情,暗暗地看了谢寒一眼,示意他别总是刺激他哥。
其实谢寒也不懂李予之为什么眼光总盯在他身上,他都把界限划得那么分明了,为什么这家伙好像看不懂,依旧牢牢把他扒拉在自己画好的保护圈里。
李予之好像是真的挺伤心,谢寒也不由生出几分落寞,他松开顾言真的手,正襟危坐,以一种从来没有过的严肃态度对他开口道:
“你不是总说我这样的坏脾气又疯癫的神经病,外面没有人受得住吗?”
“我以前也觉得你说得对。”谢寒一字一句的说,“所以我本来也没打算结婚,或者和谁谈恋爱。”
“我有自知之明,我这样的人就应该孤独终老,别去祸害任何人。”
听他这样说,顾言真刚要开口辩驳,却被谢寒重新握住一只手压了下去,对他默默摇了摇头。
然而李予之不干了:“胡说八道!”
“我、我那是一时说的气话!”他仿佛忘记了刚才和顾言真对峙,又因为弟弟一心向外针对他的事,着急又懊悔:“我没有真的那么想!”
那天他只是被谢寒气狠了。老头才刚死,他处理完丧事葬礼所有事,还没来得及喘口气,谢寒就提着行李箱说要走,要离开这个家,和他们母子,以及整个李家再无干系。
李予之对自己的父亲没什么感情,活着的时候他们父子几乎没什么交流,死了也没什么难过的。
而葬礼当天,叶夫人甚至都没有回来看一眼,对这个名义上几乎的丈夫毫不掩饰的憎恶,所以连最后一面都不肯见,只让李予之打点好一切,她根本不想费心。
等到李予之疲惫回到家,以为能好好歇歇,得到的却是弟弟又闹着要走,他才会有些失态。
毕竟是生理学上的父亲,就算李予之不想认,可是内心深处依然会有些惆怅。他以为就算没有李宏杰,他们母子三人也能安安心心在一起好好过日子,他会把母亲弟弟都照顾好,做这个家里的精神支柱。
可是母亲没有回来,弟弟还要和他断绝关系,李予之那一瞬间的暴躁情有可原。
“我真的是无意的……”李予之烦躁的抓着头发,暗恨自己那天为什么会说那样的话,明明他其实不是那么想的。
谢寒阻止了他的自责,低声说:“我也没怪你。”
“你说的本来就是事实。我确实不讨喜,而且有时候过于神经质,偏执自私又很冷血,对你这个哥哥也不好,你骂我也是应该的。”
李予之再要张口,谢寒却又继续道:“可是哥哥,顾言真不一样。”
“他对我真的很好,包容了我所有的缺陷,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
李予之觉得喉咙有点苦,说话也有些干涩:“可是,他认识你才几个月,又能对你好多久?”
谢寒摇头:“不是的,我们其实小时候就见过,他一直都没变。”
他回头看了一眼顾言真,回头又说:“而且我确信,他会永远都对我好。”
也许这番发言过于恋爱脑,但如果是顾言真,那就是陈述事实,而不是他的一厢情愿。
顾言真此时也适时开口,他还不习惯与李予之好好说话,但在这样的时刻,李予之的身份是一个好哥哥,而不是他的宿敌。
“你没必要担心小寒。”他说,“也许我就算在你面前发誓,你也不一定相信。”
“但是小寒已经二十一岁,他长大了,你可以学着放手信任他。无论他身边的人是不是我,无论他将来过得是不是你以为的生活,你身为哥哥……做的已经足够好了。”
别说只是同父异母,同父同母而生的哥哥,也未必有李予之这样尽心尽力,哪怕为弟弟思量过甚。
顾言真也曾经有过哥哥,同样也被自己的哥哥好好爱过,所以理解李予之关心则乱,至少在这一刻,他是认可他的。
没想到,到头来还被死对头安慰,他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说不清现在是什么心情。
“……算了。”他烦躁的开口,“你俩自己决定就行,别整得像是我在为难你们。”
他只是短暂的看顾言真顺眼了几秒钟,绝不承认他其实在心里对他的恶感好了不少。
在二楼的叶夫人双手环胸,倚在扶手旁将底下几个小辈的相处,嘴角噙着温柔的笑,眼里似乎有光。
她才要动身准备下楼,忽然一阵晕眩袭来,她急忙握住一旁的扶手,靠在墙边稍稍歇息,静静等待眼前重复清明。
一边的女佣担忧的看着她,几次想过来搀扶,被叶夫人轻声拒绝了。
又过了一会儿,叶夫人再次睁开眼,已经没有了方才的疲惫憔悴,提着裙摆精神奕奕下楼,妆容精致走路带风,看不出已经是五十多岁的人了。
叶夫人款款而来,沙发上的几个人立刻起身,顾言真颔首打招呼:“叶夫人,您好。”
“都坐。”叶夫人在沙发正中间坐下,顺手接过女佣端来的咖啡轻啜一口,眉眼显然很满意。
顾言真这趟来有些忐忑,上次他把生病的谢寒一个人放在医院,虽说事出紧急,可是叶夫人万一借此发难,他的确不好交代。
可是没想到,叶夫人根本不提那次的事,开门见山的说:“再有几天就要办订婚宴了,我找你们来就是想再比对一下所有流程,免得到时万一有纰漏,也好有备用方案。”
礼服婚戒场地都已经就位,婚庆策划公司也是叶夫人一早就选定的,他们这次只是把到时宴客的名单和被邀请在册的新闻媒体再确认一遍,以及如果当天忽然刮风下雨,或者有别的不可控意外,启用的备用场地计划。
见叶夫人没有为难的意思,顾言真稍稍放心,专心的跟着叶夫人讨论起来。
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今天的叶夫人好像精神略微差了些,没有往日的优雅从容,而且说话语速也不像从前那么流利,偶尔会忽然磕巴卡顿,像是心不在焉。
可是细看之下,叶夫人又分明和过去一样言笑晏晏,和顾言真印象里没什么差别。
听说叶夫人是刚从国外回来,估计又是生意上的事,可能是太累了。
顾言真默默地想着。
五十八
五十八
订婚仪式那天, 不出意外的又上了热搜。
几乎全网都在议论这件事,顾言真应对宾客的同时抽空看了下手机,评论区的网友大多都很真诚的送上祝福, 偶尔有些酸言酸语也很快被淹没。
而为了庆祝自己订婚, 顾言真给所有员工特意放了三天假, 多发了一周的薪资奖金,包了五星大酒店免费吃席,又搞了许多抽奖福利小活动, 算作一起欢庆。
员工们于是纷纷欢呼,一个个铆足了劲在顾总账号下刷屏“99”, 并且表示他们顾总和夫人顶顶绝配, 他们已然化身爱情小保镖, 谁敢叽叽歪歪,他们第一个不放过!
因为事先排练过, 所以整个流程下来,订婚仪式进行的很顺利,现场只要叫得出名号的媒体都来了,顾言真还大方的给每位受邀前来的记者媒体人都发了丰厚的大红包和伴手礼。
正所谓“吃人嘴短,拿人手软”, 他们得了顾言真的好处,自然也要在发文章的时候多说好话,所以当天发出来的通稿全都是真心祝愿。
只要不瞎的人都能看得出顾言真对这桩婚事有多满意,稍稍有点修养的人都不会在这天闹事说酸话,现场一片喜气洋洋。
叶夫人作为在场唯一一个双方长辈,高调为两位准新人献上祝福, 她仪态轻盈端庄优雅,端着杯香槟游走在会场内, 和众多宾客谈笑风生,言语间满是对两个孩子结合的喜悦欢欣。
曾经许多人都推测她抚养一个私生子的意图,在今天亲眼所见后大半打消了疑虑。
他们私下里开始认为叶夫人不愧是眼光独到的女强人,或许培养那个私生子多年,为的就是今天。
以一个不光彩的私生子,换一桩“良缘”,实在不亏。
顾氏如今蒸蒸日上,顾言真又是年少有为,将来前途不可限量,不知有多少人盯着他的终身大事,没想到却让一个私生子先来后到,实在可惜。
而今天来的不只有许多贵客,还有另一些人。
时宴第一次参加这么高档的酒宴,忙着到处拍照留念,还特意找人借了相机,对着台上的谢寒和顾言真拍个不停,打算回头挑些好看的给他们做纪念。
柳岸明和阮南月并肩进场,坐在稍远些的桌旁小声聊天,陈哥和韩姐也来了,姚秘书今天是全场除了新人,最忙的一个。
他和李予之要负责全场宾客秩序,忙忙碌碌几乎没有一分钟坐下来喝口水的机会,比他自己结婚都严肃重视。
顾言真把订婚做得这么高调,即便远在国外的顾正秋也从电视转播上看到了。
“砰——!”
随着电视遥控器被重重的砸在桌上,程婉欣被吓了一跳,一边捂住女儿的耳朵,一边无措的看向自己丈夫。
顾思霖浑然不知父亲勃然大怒,她看着电视里自己哥哥英俊潇洒的脸庞,高兴的拍手:“哥哥结婚了,哥哥结婚了!”
小姑娘还不太分得清订婚结婚的区别,只知道她在电视里看到了穿着新装胸前配花的哥哥,兴奋到激动。
原本顾言真是想带她回国一起参加订婚仪式,可是顾正秋不允许,顾言真只能放弃,答应妹妹,等到结婚那天让她当个小小花童,顾思霖这才没有闹腾。
程婉欣对身边的女佣使了个眼色,让她把顾思霖带走,然后才回头,犹豫着说:“言真如果高兴,你就……”
“高兴什么!?”顾正秋对着多年相爱的夫人总是收敛的,顾忌她病弱的身体,压着火道:“跟一个上不了台面的私生子,光彩吗!?”
“我们家的脸都让他丢尽了!”
程婉欣讷讷的,她抬头又看向电视,盯着画面里一黑一白两个青年望了许久。
她好像从来没见过自己的小儿子在人前笑得如此开怀,好像自从霖泽过世后,哪怕是在家里,他也没再笑过。
接着她又把目光移向与他并肩而立的谢寒。假如以一个类似“婆婆”的心态来看,她对谢寒是满意的。
长得漂亮,又清纯乖巧,而且年纪小心思简单,除去出身不大好,又是个男孩子,算得上完美。
“到底是清容带出来的孩子,应该错不了。”程婉欣试图安慰他,“他母亲的事毕竟过去了,只要他好好和言真过日子就行。”
顾正秋冷哼:“叶清容难道又是什么好人吗?”
“她嫁为人妇,这些年哪有个女人样!?当初李宏杰葬礼她都不回来操办,心肠狠毒!”
“我看她就是故意把那个疯女人的儿子推给我们,好利用他打成交易!”
顾正秋越说越过火,“谁能肯定那私生子不是她们家派来勾引言真的商业间谍!?”
“也、也没那么严重吧?”程婉欣听丈夫这么说,一时间也不很确定了,“言真怎么说也二十七岁了,他应该不会分不出好坏。”
“他懂个什么!?”顾正秋咬牙,“跟霖泽比起来,他差得远了!”
“要不是霖泽早早没了,这个家哪里轮得到他!”
程婉欣一阵心悸,捂着胸口有些头晕,靠在沙发上微微喘息,像是在忍受什么痛苦。
见状,顾正秋连忙从柜子里掏出一个小药瓶,倒出一粒白色药丸喂她吃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自责低语道:“是我不好。”
“我以后,不提霖泽了。”
两人靠在一起静静依偎片刻,程婉欣吞了药后渐渐好了起来。
顾正秋此时又道:“我过阵子回国一趟,你在家里等我回来,带好思霖。”
程婉欣沉默不语,良久,轻轻地握住了丈夫的手。
其实她很想告诉丈夫,言真如果真的喜欢那个孩子,就算了吧。他们亏欠言真颇多,她自知身为母亲,已经没有资格再插手他的事,往后余生也不奢望从小儿子身上得到什么,他们就这样分隔两地,各自安好。
可是她没有勇气开口,因为知道丈夫太固执,根本听不进任何劝诫的话语,只能选择一再沉默。
要是霖泽还在有多好,他们家也许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程婉欣眼角湿润。电视里顾言真的订婚宴热闹非凡,可是她的心里却只有黄土之下孤苦伶仃的大儿子。
————
订婚宴后的第二天,顾言真和谢寒如约来到机场,给阮南月送行。
阮南月回来时只有一个行李箱,走的时候同样简单。她没有让任何家人朋友送行,除了顾言真。
“我们单独谈谈吧。”阮南月笑眯眯的对谢寒说道。
谢寒对于上次他们的对话印象深刻,其实不太情愿。可是这个女人都要走了,而且他和顾言真最后的心结也解开,这时候不给面子倒像是他怯懦,于是同意了。
阮南月把箱子递给顾言真,率先走到靠窗的角落,等着谢寒跟上。
“去吧。”顾言真轻声说,“我在这等你。”
谢寒捏了捏他的手,然后起身离开,疾步走到阮南月面前。
他们站的位置离顾言真有十几步距离,机场无比空旷,这个距离正常说话声音是传不到他那边的。
“你有话就快说。”谢寒故意当着她的面看了看手腕,露出无名指上闪闪发光的钻戒,无声的炫耀:“你还有半小时就要上飞机了。”
他的举动在阮南月看来十分幼稚,又有些可爱:“钻戒不错,不过……看起来不像是言真的品味。”
顾言真从来不喜欢亮闪闪的大钻石,也许低调的铂金更符合他的审美。
“只要我喜欢,他也会喜欢!”谢寒明知这样的意气没必要,可是因为屡次在阮南月面前吃亏,他全身心戒备这个女人,“你现在可没有东西能威胁我了。”
“好啦,我知道错了。”阮南月脸上的笑意渐渐消散,诚恳认真的说:“对不起,小谢。”
“我为我之前的过分行为道歉。”
她的直接坦白让谢寒语塞。来前顾言真曾透露过阮南月要和他私聊,却没告诉他原来她竟然是道歉。
谢寒更擅长用刻薄尖酸的态度对人,可是阮南月的诚恳歉意却轻易将他竖起来的尖刺戳破,他怔愣在原地。
阮南月被他那呆滞茫然的表情逗笑,抬手轻轻捂住红唇,又笑了:“哎呀,怪不得言真那么喜欢你。”
“你这样的傲娇小孩最招人爱了。”
谢寒最不习惯别人调侃他,回头偷偷看一眼顾言真,确认他听不见他们说话,恼羞成怒低声道:“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不许说我是小孩!”
也就比他大了七岁而已,这个女人为什么总要强调年龄!
“好吧好吧。”阮南月摆摆手,“我不逗你了。”
谢寒瞥了她一眼,“就算你跟我道歉,我也不会原谅你的。”
阮南月轻轻应了一声:“我知道。”
“不是所有做错事的人,都应该被受害者谅解。”
“我是活该。”
谢寒张了张口。
阮南月在他面前从来都是胸有成竹游刃有余的模样,忽然露出这么落寞消极的一面,他还有些不适应。
“……也没那么严重。”他不承认自己一瞬间的不忍,死鸭子嘴硬:“凭你还拆不散我们。”
他和顾言真之间本来就有着隔阂,就算没有阮南月,他迟早也有暴露的一天,她只是加速了这个过程。
阮南月抿唇一笑:“你也没有看起来的那么坏脾气嘛~”
说到这,她抬手轻轻在谢寒肩上拍了拍,柔声说:“那……言真以后就交给你了,谢寒。”
“请你不要离开他。”
谢寒嘀咕道:“还用你说……”
他们本该是情敌,其实没什么掏心掏肺的话要聊,气氛短暂陷入了一阵寂静。直到机场喇叭响起,阮南月知道她该走了。
她最后一次看向窗外。
这是她曾在梦中无数次出现过的故土,是她生长到大的祖国,她眷恋不舍,却又不得不走。
就像顾言真说的一样,她终究是不安分的,野心驱使着她去往更高更远的地方,纵使家人朋友再如何温暖,也阻挡不了她的脚步。
这次出去,也许三五年她也不会回来了,所以有些话……永远不必再提。
错过的人,错过的事,再没有回头的机会。
阮南月忽然一把拉住即将回到顾言真身边的谢寒,语速极快的说:
“我知道有些事应该由言真自己告诉你,但……”
“或许你有去过你们家的四楼吗?”
谢寒一愣。
阮南月神情凝重,看了一眼推着箱子走来的顾言真,低声说:
“如果有机会,你去看一看吧。”
“看完你才真正懂了言真。”
五十九
五十九
飞机一声轰鸣冲上云霄, 载着阮南月离开了。
顾言真和谢寒手牵着手往回走,谢寒脑中还回响着阮南月刚才所说的话,一时出神, 没听到顾言真说话。
“小寒?”
等到顾言真第三次轻唤, 谢寒才回神:“怎么了?”
“是不舒服吗?”顾言真眼底流出一丝担忧, 抬手在他额上摸了摸,低声道:“不发烧。”
谢寒把他的手抓过来握在手里:“我才没那么脆弱。”
他想问一问四楼的事,想知道那上面到底有什么值得她特意提醒。她人都走了, 没必要临别前再挑拨,所以谢寒信她。
他正想着要不要开口问一问顾言真, 一通电话打了过来。
今天是工作日, 顾言真本就是提前请假来送行, 眼下公司那边又开始忙碌,他不得不先一步返回, 让谢寒自己玩一会儿。
他们刚订完婚,谢寒就没有再去顾言真那里实习。自从身份曝光,他走在公司里怎么都不自在,就算他尽量不去在意,可是背后无数双眼睛悄悄打量他的感觉也不好过, 即使大家都没有恶意。
谢寒讨厌生活在别人的视线里,不喜欢成为焦点,更不想成为谁私下里茶余饭后的谈资。
他知道,和顾言真在一起,就必然要承受一些东西,毕竟顾言真其实算得上半个公众人物, 时常出现在各种新闻媒体上。他身为合法的另一半,有些场合必须要陪同在他身边, 尽到伴侣的义务。
过去谢寒希望的平静低调生活势必会被打破,这本来是最让他不耐的,可是为了顾言真,他愿意努力去适应。
但这不表示他就要继续留在公司,接受其他人或打量或崇拜或疑惑的目光。顾言真理解他的想法,所以应允了他为期二十天的实习正式结束。
目送顾言真上车离开,谢寒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正好叶夫人打了电话过来,让他陪她去逛街,谢寒反正也无事可做,干脆就跟着一起去了。
叶夫人同样喜静,所以她每次去逛街购物,常去的店铺都会事先清场,将时间段留给她一个人,全场所有的新款有人一件件捧着排队过来供她任意挑选。
“这件不错。”叶夫人端着咖啡杯看中了一件真丝衬衫,对着身边的经理说:“你把我上次挑好的那两套衣服拿来。”
说着她回头打量谢寒,柔声道:“你们订婚前,我刚好看中一对情侣装,不过店员说只有一套了,而且码数也不合适,我就打算有空了亲自带你来看。”
“……情侣装?”谢寒大感意外。
叶夫人笑眯眯的点头:“怎么?不喜欢?”
谢寒当然无所谓,反正他连女装都不挑,情侣装又算个什么,但:“我怕顾言真脸皮薄,不肯试。”
“那不是更有意思?”叶夫人轻笑,“小真就是太正经了,年纪轻轻的总学得老气横秋,他小时候可不这样。”
谢寒耳朵微动,不着痕迹问:“他小时候什么样?”
虽然钟姨和他也没少讲顾言真小时候的事迹,可是谢寒还想知道更多,尤其好奇叶夫人对他的评价,信息来源多一些总是好的。
“唉。”叶夫人忽然深深地叹了口气,“小真这孩子,命不好。”
谢寒不懂这句话的意思。
在他看来,顾言真出身豪门,父母双全,年少英才,家庭和睦……虽然有个兄长早故,可是怎么看都不像是命不好的样子。
“有些事不是我不告诉你。”叶夫人一眼就看出他心里所想,语重心长的说:“毕竟你才是要和他过一辈子的人,所以……我认为,还是由他亲自告诉你比较好。”
谢寒被看出心思,讷讷点头:“知道了。”
“你呀。”叶夫人笑着在他头上点了点,“也不知道你俩怎么就正好看对了眼。
“一个不吱声,一个爱乱想,却又凑到了一起,真叫人着急。”
谢寒揉着被她亲昵触碰的额头,脸上发红,假装转头专注看着别的东西。
叶夫人却又正色道:“小真暂时没有跟你说的事,你也不要着急。”
“他一定是有所考量,心里……过不去那道坎,你再等等他。”
“等他彻底放下。”
谢寒听得云里雾里,不明白顾言真还有什么难以启齿的话没告诉他,又联想起阮南月今早离开前说的话,莫名将这两件事联系到了一起。
难道顾家真的还有秘密?
正在他深思的时候,导购果然捧着两套情侣装下来了。
一般情侣装颜色图案都是对称的,不会特别花里胡哨,以谢寒的眼光来说,这两件T恤甚至算得上简约朴素,即使两个男的穿出门也不会太招摇。
他略感遗憾,还以为是那种印着卡通图案的情侣装,不知道顾言真穿上去是什么样子。
谢寒于是掏出手机把叶夫人相中的这套衣服拍照,发给还在忙碌的顾言真,问他喜不喜欢。
没想到那边很快就回了。
‘你喜欢的话,我都可以。’
谢寒盯着手机看,嘴角不由自主露出一抹微笑,一看就是正在热恋中的小情侣。
叶夫人悄悄观察了会儿,心里稍稍放心。
虽然最初她并不看好这两个性情截然相反的孩子,可是看他们那么幸福,她只有满心祝福。
“夫人,小心!”身后年轻的导购小姐忽然小声惊呼,急忙上前来。
谢寒转头,才发现叶夫人手中的咖啡杯不知什么时候掉在了地上,玻璃碎片四处飞溅,黑色的咖啡液也如数倾倒出来,弄脏了叶夫人的衣裙。
幸好咖啡是凉的,不至于烫伤人,可是叶夫人的衣服肯定是没法穿了。
“我们有您寄放在这儿的备用衣物,您先跟我去休息室换一下。”经理快速帮忙叶夫人身上的咖啡擦干,让保洁阿姨来帮忙打扫,一边轻轻搀扶叶夫人起身,小心翼翼生怕玻璃碎片扎伤她。
谢寒衣袖也沾了点污渍,不过他不在乎这些,目光疑惑的落在叶夫人离开的背影上。
他记得叶夫人从不是莽撞随意的性子,刚才他们说话好好的,也没有任何其他人打扰,为什么好好的咖啡杯会忽然掉在地上?
而且……
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谢寒总觉得,咖啡杯掉在地上后,叶夫人的动作比往常迟缓了许多,像是杯定格在了原地,与她往常机敏迅捷的反应大相径庭。
保洁人员很快把地面打扫干净,沙发布也重新换了一套,本来狼藉一片的桌几也干净如新。
谢寒重新落座,不久叶夫人也回来了,身上的衣服也换了。她又恢复了平时的优雅从容,步伐也稳健轻盈,看不出任何问题。
于是谢寒便以为是自己想多了,轻声问:“您身体没有不舒服吧?”
叶夫人安抚着拍了拍他的手背,笑着回道:“我当然很好,刚才只是想事情太投入,不小心而已。”
谢寒放心了:“那就好。”
在他低头的一瞬,叶夫人在他瞧不见的视角望着他,眼里无限温柔慈爱,“我们小寒现在也学会关心人了,是不是?”
谢寒心头一紧,下意识反驳:“才没有!”
可是话出口,他又有些后悔,不该这样对叶夫人说话。
叶夫人惆怅起来:“你和你哥两个都不爱和我逛街聊天,要是我有个女儿该多好。”
谢寒听她这样说,内心更加歉疚,又想起小时候叶夫人给他穿不完的小裙子,终于忍不住问:“所以,您以前是把我当女儿养?”
“怎么会呢?”叶夫人笑了,“我比谁都知道你是男孩子。”
“谁叫你小时候长得太像洋娃娃,我不给你打扮一下多可惜啊。”
谢寒耳根发红,小声抱怨了一句,忽然释怀了。
过去许多年,他一直以为,小时候叶夫人那样对他,只是故意为了满足她的某些恶趣味。
现在看来,其实叶夫人就算做这些事,心里也是喜欢的吧?他听社长说过,自己手缝小裙子是很费功夫的,但是叶夫人却乐此不疲。
从前这些事谢寒不是没想过,但他总拒绝把别人的意图往好处想,疑心他们都是要看他笑话,恶意揣测他人。
也许和顾言真在一起真的改变了他很多,谢寒也逐渐变得柔和,想法不再那么偏激极端,开始正视过去他忽视的许多细节。
陪叶夫人逛完街,谢寒大包小包拎着沉重的纸袋回家,累得在沙发上不想动。
钟姨惊奇他怎么带这么多的东西回来,得知是叶夫人送他们新婚夫夫的礼物,甚至还给她也备了一份,不住夸赞叶夫人做事周到,说着改天要做些点心请他和顾言真送去给叶夫人尝尝。
晚些时候顾言真下班回来,也看到满地都是叶夫人给买的东西,一时也有些震惊。
“你俩把商场搬空了?”
谢寒哼笑一声:“这才哪到哪?冰山一角而已。”
每回和叶夫人逛街回来,买的东西,三辆车都放不下,这么点东西根本不算什么。
所以他和李予之才不愿陪叶夫人逛街,那是真.购物狂。
六十章
六十章
三月暮春, 天气已经彻底暖和起来。
第二天谢寒一个人在家,他在看房子。
虽然未来其实也还没有什么具体方向,谢寒还是打算先把事情做了。他想租个房子, 当做将来的工作室。
大学学的是动画设计和摄影, 谢寒能就业的途径不宽裕, 他的很多同学要么就是在做自媒体,要么就转业,还有一部分进入了省市各大电视台。即使他们美院在国内排名也是数一数二, 可是真正闯出名堂的不算多。
谢寒一上来就排除了考公进编制的选项,朝九晚五也不适合他 , 自媒体更是深恶痛绝, 想来想去, 只有单干了。
他给时宴打了电话,询问他的意见, 顺便问他要不要辞职和他一起创业。时宴知道后一点都不惊讶,非常爽快的答应了。
“这边学校有意等我毕业给我转正,不过要是跟你创业的话,我还是更愿意的!”时宴毫不在意即将到手的稳定饭碗,“不过我也帮不上什么大忙, 有用得上的你就支使我就成!”
谢寒了解时宴说一不二的性子,开玩笑的说:“不急,我还只是初步的想法,连店铺都没找到。”
“而且创业前期资金紧张,到时给你的工资可能不多。”
时宴根本不介意:“这有什么?给口饭就吃,咱也不是多娇气的人, 好养活得很!”
“那我以后就一心跟你混了啊!”
尽管心里早就料定时宴会点头,可是谢寒终究是感激的。
和自己不同, 时宴早早对他的人生有了清醒的规划,明明眼看还有几个月就能转正成为真正的老师,可是听说他这边要人帮忙,二话不说就来了。
“等工作室成形,到时我们签合同,以后你就是原始股东,将来进账五五分。”谢寒大方的承诺,“如果工作室黄了,也不要你掏钱。”
时宴却不在意这些,但他深知谢寒在某些事上的较真,在电话里说道:“好嘞!”
“那我以后也算是背靠大树好乘凉,谢谢你惦记兄弟!”
“你要是不方便自己跑铺子,就让我去,我刚买了小电瓶,全市到处跑快得很。”
谢寒和他又聊了几句,挂了电话后又在电脑上看了一会儿。中介网上挂出来的上铺多得挑花眼,可是真正合他心意的不多。
要么就是租金太贵,要么就位置太偏,不然就是太小或者太大,谢寒看了一上午,勉强挑了四五家,打了电话过去还都没人接,他就打算找时间和时宴亲自去现场看看。
十一点半,钟姨打了电话过来喊他吃饭,谢寒于是关了电脑下楼。
他创业的事除了时宴没跟任何人提,连顾言真都没有,因为内心一点点不可言说的小自尊,使得他在事情没做成之前不愿透露半分,担心万一做不成了丢面子。
吃完午饭,谢寒再要上楼,忽然角落冲出一只橘黄色的影子,一溜烟的从楼梯窜上去了,很快没了踪迹。
他定睛一看,是那只顾言真捡回来当儿子养的肥猫。
说到这个肥猫,谢寒怎么都看不顺眼。他讨厌小孩,也不喜欢小动物,奈何顾言真这两样都爱,在家的时候没事就给他的猫儿子梳毛按摩,宝贝的什么似的。
那肥猫都快被喂成个煤气罐罐了,谢寒因此对它格外有意见。
本来顾言真就忙,留给他的时间不多,还要被肥猫占一半,他当然不乐意。偏偏这肥猫不知哪根筋搭错了,又很喜欢黏着谢寒,搞得他衣服上经常被蹭了许多猫毛。
眼看那肥猫冲上楼,谢寒立刻追了上去。楼上是他和顾言真的地盘,这家伙凭什么上去啊!
他抬脚跟上,两只脚到底没有四只脚的跑得快,不过他还是在三楼楼梯拐角处逮到了那团姜黄影子,快狠准一把按住。
“喵呜——!”多宝嗷一嗓子喊出,肥大的肚子在地板上炸出一圈肉花,四条腿划水般乱扑腾,委屈巴巴的被人掐着后颈脖子拎起,瞬间老实了。
谢寒一口气爬了三楼不见气喘,一脸坏笑的盯着多宝的胖脸,戳着他的胖肚子嘲讽:“看看你都吃成什么样了?”
他故意吓唬道:“改天叫顾言真把你饭量减半,送去兽医院减肥!”
也不知多宝是不是听懂了,夹着尾巴耷拉下耳朵,可怜兮兮的又“喵喵”叫了一声,像是在认错。
谢寒把它轻轻放下,对着它同样肥胖的屁股轻轻一拍,催着说:“赶紧下去!这不是你能来的地方!”
多宝四脚朝地后立刻窜天炮一样顺着楼梯往下跑没了影子,估摸着应该不敢再上来了。
谢寒嫌弃的看着袖子上的猫毛,拍着手起身正要离开回房。
抬脚的一瞬间,脑中忽然又响起了阮南月临走前的那句话。
‘或许你有去过你们家的四楼?’
谢寒停下脚,再次转过身。他所站的地方刚好是通向四楼的地方,从前他一般都是坐电梯上来,或者走另一边的楼梯,因为离卧室更近。这边的楼梯,他还是第一次来。
记得第一次在这里借宿的那一晚,顾言真向他介绍家里的布局,还特意强调过,通向四楼的电梯设有权限,是他父母家人的房间,很少有人涉足。
顾言真其实没有明令禁止不让他上去,但是谢寒也并非没有家教的人,没有邀请就是不允许的意思,他还没恶劣到要故意去探知别人的隐私,所以结婚这两个月,他一次也没有关注过四楼。
再说别人父母的房间有什么可看的?
谢寒站在楼梯口有些犹豫,一时不知该不该就这样上去。
可是阮南月的话一直在他耳边回响,他十分在意。
四楼到底有什么呢?
人类的好奇心有时候就是如此。再没有特别提示的时候,四楼不过就是一个普通楼层,也不是飞去不可。
而一旦被赋予了“神秘”的名号,那简直就成了圣地,抓心挠肝也想去探个究竟越是不想去在意,就越是控制不住。
阮南月都那么说了,应该…… 没事吧?
谢寒深吸一口气,回房翻箱倒柜找出一个硬币,返回楼梯后将它向上抛起。
他决心给自己找个借口。
如果落地正面向上,就是顾言真同意。
如果背面落地,就是不同意。
“叮——”
谢寒探头一看,正面。
很好。
他满意的把硬币放回口袋,是顾言真同意他上去的,可不许生气。
没有了心理负担,谢寒上前一步迈上第一个阶梯,一步一步往上走。
和一二三楼比起来,四楼乍看貌似没什么特别,也许是因为常年无人居住,就算墙面地板的装饰一模一样,也显得冷冰冰的,莫名有种阴森。
谢寒不信鬼神,也就不在乎那么多。
他终于跨上最后一个台阶。因为还是白天,走廊一片清亮,他一个人走在光洁的地砖上四处看,没看出有什么不一样,看得出地板有人定期打扫,纤尘不染。
谢寒试着推开其中一扇门。别看外面的墙面地板被擦得干净,可是房里天差地别,扑面一阵灰尘呛得他咳了好几声,他立刻把房门大开,让里面的灰尘跑一跑,然后小心翼翼走进去。
这是一间婴儿房。
里面摆着张已经掉漆的婴儿床,吊顶上的铃铛也氧化的看不出本来颜色。靠墙的一整排书架上整整齐齐放着绘本,多年无人翻阅,早已覆了厚厚的灰尘。
房内全是孩子的东西,谢寒还不小心踩到个鸭子玩具,巨大的尖叫声响彻寂静的空间,差点吓他一跳。
他在屋里转了一圈,没看出有什么特别的,把那个小鸭子放回去后就离开了。
接着他推开第二扇门。
这里应该是顾家父母的主卧,双人床头柜上摆着当年他们的婚纱照,和顾言真的房间一样性|冷淡风格,谢寒绕了一圈就觉得没意思,又退了出去。
第三间房打开,跳入眼帘的就是一片清新的白。
谢寒发现这间屋子和整个申山别墅所有房间都不一样,就算很久没人住,可是屋里却没有一丝灰尘,连地毯都是雪白的,一看就是常有人打理。
谢寒轻手轻脚,小心脚下不留半点印记弄脏地板,走进来后在衣柜上看到了一个相框,里面是两个人的合照。
顾言真小时候的照片谢寒看过很多,但是他身边的那个少年,他还是第一次见。
这一定就是顾言真的大哥了。
从来只闻其人,谢寒终于见到了本尊。
照片里的顾霖泽看上去只有十七八岁的年纪,坐在一张藤椅上面向镜头,面上微微带笑,即使隔着年代久远的照片,却像是跨国时空在他面前对话。
一见顾霖泽,谢寒脑中不由得闪过一个词:“温润如玉”。
和弟弟略显冷硬的五官不同,顾霖泽长相更显柔和。也许是肖似母亲的缘故,他笑起来的时候不仅有一点浅浅的笑涡,眉宇也多了几分独属于女性的秀丽柔美。
尤其是那双桃花眼,即便不做表情也自带三分笑意,看谁都像是十分投入的专注,让人错以为自己在他眼里是最特别的一个。
谢寒相信,如果顾霖泽还活着,他现在一定光芒万丈,走到哪里都会引起许多人的关注。
可是顾霖泽再好,在他眼里也是寻常,他的目光只会落在他右手边的顾言真身上。
顾言真才是最好的。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