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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十一

    八十一

    顾言真带着耳机也注意到他们之间气氛的僵硬, 他低声对那边的人交代了一下事项,然后挂断电话,关掉电脑走了过来。

    “怎么了?”

    谢寒默默摇头, 而叶夫人始终看着他, 却也知道眼下不是谈话的好时机, 只能拉过谢寒的手,低声道:“小寒,我希望你能听我爸她的事说完。”

    “毕竟, 她是你妈妈。”

    顾言真露出惊讶的表情。

    谢寒深吸一口气,勉强对叶夫人挤出一个笑, “等您身体好了咱们再谈她, 好吗?”

    叶夫人将视线转移到顾言真身上, 轻声点头:“也好。”

    此时一个电话打破了此刻凝重的氛围,谢寒拿出手机看了一眼, 是时宴。

    “你去吧,我陪着伯母。”顾言真承诺道,“这些天他都是一个人在忙,也不容易。”

    谢寒刚好也想出去透透气,于是拿着手机走出病房, 去走廊外接电话。

    确认他走出去后,顾言真才放心的坐回去,问:“刚才怎么了?”

    他好像听到了小寒妈妈的事。

    “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叶夫人抚摸着手中的相册,忽然没头没脑的嘀咕了一句,“我总以为他还小,怕他受到伤害, 想把他保护的好一点。”

    “没想到,他对花儿的成见那么大。”

    顾言真下意识问:“花儿是谁?”

    不过下一秒他就意识到了:“是……小寒的妈妈?”

    叶夫人默认了。

    顾言真一时也有些为难。他知道谢寒就算嘴上从来不提, 心里对生母是抵触厌憎的。

    他对谢寒倒是没什么意见,插足他人婚姻的确不道德,可那毕竟是他们自己的事,顾言真不赞同,却也不会过多苛责。而且要是没有她,世上也不会有谢寒。

    “我不是非要把这件事拿出来伤他的心。”叶夫人缓缓解释,“可是我时间不多了。我担,要是我哪天死了,就再也没机会了。”

    顾言真心头一跳,“会好起来的,您别乱想。”

    “没有人比我更了解自己的身体。”叶夫人苦笑,“你也不用安慰我。”

    说着她主动拉过顾言真的手紧紧握住,眼底写满了沧桑疲惫:“小真,我真庆幸,是你遇到了他。”

    “当初小寒与我赌气,以为我给他相亲是为了赶他走,跑出去把你带回来的那天,我真害怕。”她边说边叹气,“但是在看到你之后,我就松了口气。”

    “你是什么样的孩子,我心中最有数。把他交给你,我也很放心。”

    她说的恳切,顾言真不住点头:“您放心,我会好好待他的。”

    “我知道他的生母患有遗传性精神疾病,但是没关系,我不会放弃的。”

    他的话让叶夫人愣住了:“遗传性精神疾病?你听谁说的?”

    顾言真回道:“起初是南月告诉我,后来我亲自去翻了当年的病例,亲眼所见。”

    叶夫人仔细想了片刻,而后冷笑了一声:“李宏杰……”

    “花儿她根本没有什么精神病,虽然产后抑郁很严重,可她没有伤害任何人!”

    顾言真也愣住了:“可是,我亲眼看到的病例。”

    “那是李宏杰找人伪造的。”叶夫人提到死去的丈夫,口气带着刻薄的嘲讽,看不出对他有半点爱意:“他贪生怕死,又甩不脱自己惹出来的麻烦,干脆买通医院,弄了一张精神病诊断单,想把她送进精神病院关起来。”

    “那晚花儿确实拿刀要杀他,但她始终还是胆子小,最后还是没杀成。”

    顾言真没料到事情真相竟然是这样的,他心脏砰砰直跳,眼藏不住的激动:“所以、所以小寒也是健康的!他没有什么精神分裂!?”

    叶夫人无比肯定:“小寒生下来一个月就在我身边长大,有没有病难道我不知道?”

    “他们母子性格都有些极端,容易情绪过激,可是精神没有一点问题!”

    得到叶夫人直截了当的回答,顾言真一颗心彻底落地。虽然时机不对,不该在叶夫人病重之时表露出来,可是他真的太高兴了。

    原本已经做好了后半生要时刻警惕谢寒的精神状况,甚至连每年检查的脑科医院都预定好了,结果到头来根本用不上。

    但愿永远都别用上!

    叶夫人打量着他,也明白了:“所以你们两个傻孩子就这么自己扛着?”

    “为什么都不来问问我?”

    顾言真难得在长辈面前露怯,不好意思的回道:“那时太震惊了,没想到要来您这里求证。”

    而且当时谢寒也是默认的,他还以为也是叶夫人告诉他的,原来搞了半天居然是乌龙。

    他见叶夫人很失落的表情,想了想又说:“他妈妈的事,一时半会估计也听不进去。等我再劝劝他,您别担心。”

    叶夫人叹了口气,“也好。”

    “他与我不大亲近,但如果你去说的话,可能他会愿意听。”

    顾言真连忙安慰:“不是这样的,他心里其实很在意您。”

    “我知道。”叶夫人抱着相册看向窗外,“可他什么都不愿意和我说,我做的还不够好。”

    她实在是太忙太忙了,一年中大半时间都在国外处理事情,即使回来也住不了几天,渐渐地竟没注意到,小时候躲在楼梯后面偷偷用渴望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小小孩童,不知什么时候不再看她了。

    等她反应过来,想要弥补过去的亏欠,却发现他们之间隔了一层有一层看不清的障碍,她好像永远也靠近不了他。

    “要是我再仔细一点就好了。”她低声喃喃自语,满是对自己的责备和不满,掺杂着许多后悔。

    顾言真却说:“这不是您的错。当然,也不是他的。”

    即使是亲生母子,随着孩子一天天长大,也不是时时刻刻都没有任何嫌隙。生养一趟,本来就是父母守在原地无奈的看着孩子渐渐远离,因为这是人类生长的规律。

    更遑论叶夫人还只是养母,她已经尽到自己的义务了。

    “我累了,休息一会儿。”叶夫人把相册放回柜子,像是又开始不舒服。

    顾言真眼疾手快扶她躺下,又将被子拉好盖上,走到窗前把大开的窗户关小,拉上床帘,轻声道:“您睡会,我先出去。”

    不等他话说完,叶夫人已经闭上眼熟睡过去。脑中的那颗肿瘤时刻压迫着她的神经,总让她一阵一阵的感到疲惫,昨天开始还伴随着呕吐晕眩的症状,看来是不大好了。

    顾言真走出病房带上门,刚好谢寒也挂了电话,转身见他出来,探头看了一眼房内,小声问:“她睡了吗?”

    “嗯。”顾言真点头。

    谢寒担忧的说:“早上清醒到现在不到五个小时就又撑不住了,这该怎么办?”

    顾言真也不知道,两人在走廊的长椅上并肩坐了一会儿,顺便把叶夫人刚才说的事告诉谢寒。

    谢寒听完,也是沉默了很久很久。

    “……没有病?”

    他茫然伸手,翻来覆去的查看,不知是高兴还是难过。一直以来,他也是真的以为自己会遗传母亲的疾病,为此还担心了很久,怕顾言真知道嫌弃,又怕自己哪天控制不住会伤害到他。

    可是谁知道,最后竟然是假的?

    “这是好事。”顾言真握住他的手,“只要你健康,我就开心。”

    谢寒鼻子有些酸,轻轻“嗯”了一声:“我不用害怕自己什么时候忽然发疯,把你弄伤了。”

    他不敢说,前阵子有一天晚上做梦。梦到清晨醒来发现自己两手是血,而顾言真了无生机的躺在他枕边,胸口插着一把刀。

    因为听说他的妈妈就曾半夜发疯杀李宏杰,谢寒便总恍惚以为,自己或许也会这样对待顾言真。

    就像顾言真所说,他是健康的,所以再不用担心会失控。

    顾言真打量着他的表情,斟酌片刻,意有所指的说:“你看,很多事如果我们不去求证,就永远没有得知真相的机会。”

    “就像这今天,如果不是叶夫人亲口所说,我们会一辈子都蒙在鼓里,平白无故过得胆战心惊。”

    谢寒默默地听着。

    顾言真接着又说:“所以我想说……也许你对你妈妈有恨,恨她做错了事,又恨她把你生下来又抛弃。”

    “但是她毕竟带你来到这个世界,很多事可能不是你想的那样,她也没那么不堪。”

    谢寒低声道:“就算有苦衷,我也不想听。”

    “不想听也没关系。”顾言真点头附和,“只要是你想要做的事,我都愿意陪着。”

    “我只是不想你将来后悔。”他说:“十二岁那年我才知道自己只是哥哥的□□库,那时我的世界都快塌了,痛不欲生。”

    “可是比起什么都不懂浑浑噩噩长大,我宁愿崩溃那一次。”

    “有时候真相没那么重要,可人只有在知道全部事实后再做选择,才不会在未来的某天不停后悔。”

    “你妈妈做错了事,不代表她一无是处,也不代表她不爱你。”

    “你难道不想知道,有关于你和她之间完整的故事吗?”

    顾言真循循善诱,谢寒紧咬双唇,垂下眼睫。

    八十二

    八十二

    顾言真说的话, 谢寒都在好好地听,这次也不例外。

    第二天叶夫人把他们又都喊了过去,宣布了自己决定手术的打算, 果然遭到了李予之的再次拒绝。

    “你什么时候才能学会沉稳?”叶夫人皱眉看他, 很是不满意的样子:“看看小寒, 人家都比你淡定。”

    李予之气得头顶冒烟,“这是淡定的事吗!?万一你、万一……”

    他说着眼眶又红了,三十岁的大男人现在成天在自己妈妈面前哭, 他自己也觉得丢脸,又毫无办法。

    无论多大年纪, 在最爱的妈妈面前, 永远还是那个需要保护安慰的孩子。即使李予之已到而立之年, 也不例外。

    叶夫人不忍苛责太多,只说:“这是我的身体, 我有权利做决定。”

    她的想法和谢寒差不多,与其带着病痛苟活人间三两年,最后丑陋的死去,倒不如放手博一把。

    成功了,她还能继续享受人间繁华;输了没关系, 至少死得安详,并不痛苦。

    “我并不是一时冲动,是深思熟虑过的。”她说。

    实际上,早在几个月前被诊断出最终结果的时候,叶夫人就已经想好了,她是一定会接受手术的。

    来得坦荡, 去的潇洒,这才是符合她人生理念的选择。只不过, 在那之前,她要先把所有没完成的事做完,才能安心走进手术室。

    李予之此刻才恍然大悟:“所以你忽然催着我和寒寒结婚,就是因为这个?”

    叶夫人轻声叹息,没有回答。

    她当然知道父母催婚对儿女的压力有多大,以前她总看网上相关话题,还自认开明,从不逼迫孩子做任何他们不喜欢的事。因此大儿子浪浪荡荡三十岁,身边连个女朋友都没影。

    她总以为缘分到了自然水到渠成,越是豪门的孩子往往越身不由己,她就是其中一个不幸的例子,所以不希望自己的两个儿子也走上和她一样的路。

    她总以为时间还很多,可以慢慢等着孩子们长大,却没料到世事无常,晴天霹雳过后,留给她的时间少得可怜。而在有限的时间里,她还有很多很多来不及去做的事。

    予之还没有结婚,她也还没亲眼看到孙子孙女出生,没能听到小宝宝们叫一声“奶奶”,没时间把肩上的担子一点点移到儿子手里,然后安然退休享受晚年生活。

    当然最让她焦心的还是小儿子。如果说大儿子内心深处还是没长大的少年,那小儿子更像一匹拴不住绳子的野马,一刻看不到就不知道他在琢磨什么。

    叶夫人每每想到他心里就着急,有李予之在,小儿子一生荣华富贵不用担心,可他的婚姻同样令人头疼。她想不出什么样的女孩能看得住心思莫测阴晴不定的小儿子,于是就想趁着自己还能自由行动,帮忙相看把关,最好找个情绪稳定内敛贴心的女孩,两人正好互补。

    没想到阴差阳错,让谢寒会错了意,直接叛逆的把顾言真带回了家。

    幸好结局是好的,叶夫人一块心病去掉了。

    谢寒看懂了她眼里的深意,默默低头,也跟着悄悄红了眼睛。

    全场没有人说话,唯一反对的李予之在听完叶夫人的陈叔后,也没法再说什么。他太了解母亲的脾气,从来说一不二,谁也改变不了她做的决定。

    “这件事就这么定了。”叶夫人在这种时候也还是那么从容,有条不紊的安排起接下来的事项,就像自己根本不是要做什么风险极大的手术,而是短暂离开去旅游。

    和医生讨论后,手术定在了下周三,因为从国外请来的最顶尖的专家只有那天能到,算算日子,还有五天。

    这五天,谁也不在叶夫人面前说一句丧气话,连谢寒都装得开开心心,又变回了以前那个黏人爱作妖的德性。只有顾言真懂,自从叶夫人宣布决定手术,他一天都没有睡过完整觉。

    当然叶夫人生病的事瞒不过所有人,还是有媒体探知到了这件事,不停有人试图通过各种手段拿到一手消息,也有合作商和亲友想来探视,但都被叶夫人婉拒了。

    其中也包括程婉欣。她自己才从重症监护室出来,从别人口中得知叶夫人的事,着急的给顾言真打电话,确认后哭着要来看望,同样被挡了回去。

    对叶夫人来说,任何迟来的深情都犹如贱草,尤其是这种时刻,她更不想见到昔日令她心灰意冷的旧友,徒增伤感。

    顾言真于是以让她好好养病为由,叫程婉欣专心养病,有消息了会第一时间告知,然后就再没接过她的电话。

    眼看手术的日子一天天接近,李予之身上开始出现各种症状。恶心干呕,气短胸闷,间歇性手抖,有一次甚至开会到一半晕厥。

    叶夫人还有心思跟他开玩笑,“不知道的还以为生病的人是你呢,这心理素质真差。”

    谢寒忙着给李予之倒水缓解呕吐后的不适,而李予之则无力的靠在沙发上,连生气反驳的力气都没有。

    他太紧张害怕,吃不下睡不着,情绪崩得太紧,才会出现那么多的身体反应,压力巨大。

    要是以往,顾言真多少也要逮着机会嘲讽死对头一番,不过眼下他很明白他的心情,放下成见,重重的拍着他的肩膀,希望能给他一点安慰。

    不管他们怎么想,手术的日子还是来了。

    周二当然,叶夫人晚上六点只吃了一小碗米粥,之后就不再进食,为第二天的手术做准备。

    很快有人再次敲门,谢寒特意请了专业的理发师过来给叶夫人剃头。因为是开颅手术,头上一根头发也不能留,其实楼下随便找个剃头匠就能胜任。可谢寒知道叶夫人爱美,因此就算是剃光头也要给她找技术最好的托尼。

    专业的托尼老师不仅年轻长得帅,嘴巴还甜,一口一个“美女姐姐”把叶夫人哄得高兴。他手上动作飞快,很快地上落了满地头发,叶夫人头顶一阵清凉。

    "姐姐就算是光头也很漂亮。"托尼温柔的笑着,安慰道:“以后会慢慢长回来的。”

    叶夫人抿唇直笑,显然很是受用,心情很不错。

    临走的时候,托尼还真诚祝福道:“提前祝美女姐姐手术完满成功!”

    叶夫人满含笑意和他挥手再见:“借你吉言。”

    等人走后,叶夫人从床头柜掏出镜子左看右看,小心摸着自己光溜溜的脑袋,很是新奇:“没想到还真挺好看。”

    话是这么说,但任谁都知道这只不过是安慰自己的话。叶夫人那么注重保养的人,以前可是连头发都有专门的人打理着,满头乌发养得水亮光滑,就这么全部推掉了,心里怎么不疼?

    谢寒淡定的说:“我已经定制好了假发,等你出院就能用上,一天一个造型不重样。”

    听他说起这个,叶夫人来了兴致,凑过去问:“给我看看?”

    说到假发,那也算是谢寒的强项。他大学几年被社长拉着到处出角色,对假发的制作保养颇有心得。在叶夫人决定做手术当天,他就联系了他们社长,在她的推荐下找了几个专门订做假发的手工大佬,下单加急赶制了好几款,很快就能到货。

    他的眼光也很好,选的几款果然都很适合叶夫人的脸型,不管是卷发还是黑长直,她都能驾驭。

    叶夫人温柔的注视着给他一一讲解假发制作保养事项的谢寒,忍不住感叹道:“小寒是真的长大了。”

    谢寒脸上一红,不自在的动了动身体:“我本来就不小。”

    “看看你哥那没出息的样。”叶夫人说罢又看向大儿子,可怜李予之这会儿都快吸上氧了,捂着胸口喊疼。

    谢寒慢吞吞的把手机收起,像是不经意的忽然说道:“等你从手术室出来,把她的事讲给我听吧。”

    叶夫人起初没回过神,下意识反问:“谁?”

    “就……那个谁。”谢寒不情不愿的重复,“那个生了我的女人。”

    “你不是说要讲给我听吗?”

    叶夫人脸上肉眼可见的露出开心的笑容,连连点头:“好,好。”

    谢寒还是不习惯与叶夫人那么亲密对话,他不禁别扭的转过头,想起了什么,又固执地转回来。

    谢寒知道,无论是假发,还是有关于谢二花的事,这些都是建立在“手术完全成功”的前提之上,满含了他想说又不敢说的期望。

    他不敢想如果手术失败,他重金订购的假发,以及有关于生母的所有事情,都将随着叶夫人的离去而永远沉寂,再没有机会得见天日,可他还是要这么做。

    他固执的坚信,叶夫人一定会完完整整的出来,没有其他可能。

    第二天天明,到了约定好的手术时间,有几个护士来将叶夫人推走。

    临行前,谢寒轻轻握住叶夫人藏在被子里的手,轻声说:

    “我们都在外面等你,妈妈。”

    叶夫人猛地瞪大眼睛,可惜此时床已经被移动起来,护士们着急推着她进入电梯,她没能回上一句话,只能努力探头,看到谢寒站在电梯门外模糊的身影。

    八十三

    八十三

    手术整整持续了一天一夜, 所有人寸步不离的守在外头。那对兄弟完全不知道吃喝,所以负责订外卖买水的人成了顾言真。

    他给陈哥打了电话,吩咐他做了些清淡的饭菜, 又叫了外卖员来回十几公里取来, 虽然配送费很高, 可是为了让谢寒吃的好点,顾言真觉得值得。

    “多少吃一口。”他把饭盒打开,用筷子夹了块蜜汁烧肉放到谢寒碗里, “吃饱肚子才有力气等结果。”

    谢寒捧着碗点头,听话的往嘴里塞东西, 可是表情完全不像是在享受美食, 也许连他吃进嘴里的是什么都未必清楚, 只是机械的干嚼,半天也不见有吞咽的动作。

    顾言真理解他此刻的心情, 也不急着催促,耐心的一点点哄着吃,只要能咽进肚子就好。

    然而另一边的李予之就没那么好的运气有人哄劝陪伴,孤零零的捧着米饭发呆,热送过来时还热腾腾的饭菜随着时间推移一点点凉掉, 他也毫不在意,心思压根就不在眼前的米饭上。

    等待的时间最熬人,顾言真不免想起前阵子自己同样是在手术室外等候母亲的时候。只是那时他虽然紧张,却不见得有谢寒他们兄弟俩如此深厚的情感。

    都说“种瓜得瓜”,程婉欣没有对他付出母爱,他也一样没尽到儿子的心意。

    因为手术的时间太长, 手术室的门开了又关,时不时有人进出, 他们三人却谁都不敢上去盘问打扰,就怕万一影响到手术进程出大乱子。

    等到手术室的灯彻底熄灭,门被又一次打开,一个戴着眼镜上了年纪的医生被两个年轻护士扶着走出来。

    他就是这次手术的主刀医师,因为手术站立时间太长,又没能好好休息吃饭,几乎耗尽了所有体力,连走路都没力气,只能靠着别人搀扶才能走动。

    在场的人都屏住了呼吸,好像在等待他的最终审判。

    随着他带着疲惫微笑的轻轻点头,空气短暂停滞几秒。而后李予之腿一软跌坐在椅子上,谢寒趴在顾言真身边哭了一场,后背吓得出了一身冷汗。

    唯一还算镇定的顾言真第一时间感谢了医生,接着一起配送病床移到监护病房里,跑上跑下缴费办手续,忙得满头汗。

    李予之趴在窗户边急切的企图看到母亲的脸,谢寒情绪大起大落需要静缓,顾言真主动把琐事揽了过来,让他们好好陪着自己的母亲。

    不幸中的万幸,即便只有千分之一希望的手术奇迹般的成功,也许只有童话小说才会出现。

    现实千疮百孔,小说总要弥补一点的。

    不过虽然手术成功,也不是万事大吉。后续还要继续严密监测,定期返回医院复查,防止各种后遗症出现。医生还说如果五年内不复发,叶夫人才能算是真正的脱离危险。

    否则五年内一旦复发,就真的再无救治的可能。

    但对李予之来说,这已经是很好的结果了,至少他们有了希望。

    接下来的康复陪护不再需要那么多人手,顾言真也顺利返岗。上班第一天,几乎整个顾氏大楼的员工都参与进来,给他举办了一个盛大的回归欢迎仪式,前台小姑娘还特意定制了一个两米长的超大无糖奶油蛋糕,一楼大堂满满当当全是人。

    顾言真看着面前黑压压一群满脸带笑的人,就算是自诩表情管理一流的他也不禁动容,眼睛微微发红。

    他环视一圈,在人群第一排中间位置看到了他的学长,猜到这一切必定是他策划,低声说:“谢谢大家。”

    “以后我会继续努力。”

    他依然不那么会说好听话,即便内心澎湃汹涌,脱口而出却依然是干巴巴的发言。不过大家跟随他这么多年,都习惯了自家老板的脾性,要是他真的当场来个热情洋溢的诗朗诵,那他们才是真的不好了。

    姚秘书把切蛋糕的刀递过去,笑咪咪的说:“顾总,快切呀。”

    只要是在公司或者是公众场合,姚秘书永远用“顾总”来称呼他,这是他们之间心照不宣的默契。

    私下里,他们是生死之交的好友,彼此信赖亲近的学长学弟。

    回到“战场”,他们就是公私分明各司其职的上司下属,并肩而战互补长短。

    人活在世上,身处在各种错综复杂的关系网中,并不只有爱情才是美好而刻骨铭心的,友情亲情也一样。

    顾言真低头切蛋糕的时候忽然想到,也许这就是老人常说的“人生没有十全十美”吧?

    他没能在父母那里得到的偏爱,却在爱情和友情里得到了。

    他不贪心,也不追求什么“十全十美”,这样就已经很好很好了。

    前台小姑娘特意强调蛋糕是无糖的,让大家尽管放心吃,顾言真切了一块后,剩下的让大家自己来取。每个人都很自觉的叉了一小块,给后面的人留点,大家有说有笑叽叽喳喳讲话,气氛前所未有的轻松和谐。

    顾言真拿着叉子一口一口吃着属于他的那一小块,只有拳头那么大的蛋糕,几口就吃完了,可他心里真高兴。

    明明说是无糖,可他却觉得这是他吃过最甜最甜的蛋糕。

    顾言真的回归对大部分人来说是高兴且欢迎的,当然也有不高兴的人,但他们的意见通常没什么人搭理,翻不出浪花。

    顾正秋接手公司的一个多月,因为管理不当惹出了不少麻烦,许多供应商捏准时机趁机要价,还有些合作商反水,搞得姚秘书头疼不已。

    但是如今顾言真回来,现状又大不相同。那些人知道他的手腕,又腆着脸回来想要继续合作,可惜顾言真不是那么好说话的人。

    “当初用你们的货,是因为那时我们没有更好的选择。”顾言真坐在办公室里,垂着眼睑淡淡的说道,“你们心里应该清楚。”

    坐在对面的男人如坐针毡,不停的擦着头上的汗,连连点头说是。

    顾言真是知道感恩的人。当年他腹背受敌两面夹击,在竞争对手的打压下,肯卖货给他的供应商不多,即便有也是漫天要价。他多方周旋谈判,才勉强谈下一家。不过也是因为那个供应商是小厂,家底薄弱,所以才毫不犹豫的接过顾言真抛来的大单。

    后来他们也算是互相扶持,才慢慢在各自领域里站住脚。因此即便后来顾氏走出阴霾,有了更多更好的原材料供应商可选,他也没有换掉最初的合作伙伴,心里是感激的。

    却没想到,他只是离开了一个月,他们就趁机毁约想要捞一笔好处,大约是真以为他不回来了?

    抑或是以为顾言真会一直念旧情不追?

    顾言真不在乎他们怎么想,他从来不是犹豫不决的人:“合作的五年,我们双方彼此都很愉快。”

    “不过,到此为止了。”他把合同看完,在右下角签上自己的名字,递了回去:“念在我们多年交情份上,今年的合约到期后,顾氏就不会再续签了。”

    这些年他本就用市场更高的价格采购他们的东西,以回报当年不弃之恩,也算是两清了。

    今年的单子做完,顾氏永远都不会再与他们合作。来谈判的经理知道一切都无可挽回,只得灰溜溜的离开。

    顾言真处理完后,对姚秘书说:“准备对外找新的合作商,最晚下半年九月就要出结果。”

    姚秘书应了下来。

    说罢,顾言真看到他眼下的青黑,语气缓和下来:“你今天下午忙完就回去休息,给你批半个月带薪休假,明天开始。”

    “这一个月,辛苦你了。”

    姚秘书抬头,摆手道:“我们之间不用说这些。我休假的事不着急,等你这边彻底忙完,我再歇不迟。”

    “你现在有家有小需要照顾,哪像我孤家寡人一个,就算休假也没地方去。”他说着开起了玩笑,“要是我明天真不赖,这些文件多得压死你。”

    两人说说笑笑一阵,顾言真才重新投入工作。

    姚秘书说得也不假,他眼下真就是“有家有小”那一类。谢寒就是他的家,而思霖虽不是女儿,可是兄妹俩年纪差不大,和养女儿没什么太大区别。

    叶夫人还在住院,顾言真为了更好照顾思霖,又搬回了申山别墅,还把钟姨请了回来。

    钟姨听说思霖要在国内读书,二话不说打点了行李第二天就赶了过来。她担心顾言真和谢寒两个大男人不方便照顾小姑娘,才重又返回顾家。

    对顾言真来说,日子仿佛在一天天变好,所有的事也在逐渐往好的方向走,他开始真正的尝到生活带来的甜,像是黑暗的时刻已经过去了。

    人的心情是会直接影响外表的,即使依然不苟言笑,可是顾氏的大家悄悄发现,顾总和以前不一样了,甚至网友们也在讨论顾言真被卸任风波后首次公开露面,看上去气质大变。

    千年冰块融化,万年铁树开花。

    如今的顾总哪怕脸板得再棺材,大家也能捕捉到他嘴角压都压不住的笑意。

    人夫感太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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