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1章 鱼头泡饼
闻春和闻萱还傻傻以为她们是来城里饭店吃饭的, 谁晓得车直接开到了百货商店。
两孩子没来过这里,看着琳琅满目的商品她们属实被震撼到。
“蝴蝶酥就是这里买的吗?”闻萱眼睛亮晶晶的,紧紧盯着橱窗里那熟悉的铁盒问。
闻嘉嘉捏捏她的肥脸:“是啊, 不晓得多少蝴蝶酥进了你的肚子。”
闻萱笑嘻嘻:“所以我们今天是来买蝴蝶酥的吗?”
才不是!闻嘉嘉去往二楼。
她前面走,闻春和闻萱后面跟, 魏岱则在最后面,防止两姑娘摔倒。
“黄姐,今天不是老于上班么?”来到二楼闻嘉嘉对着售货员问。
因为经常来, 她和这里的几位售货员都已经处熟了, 甚至晓得了他们的排班情况。
黄姐正织着毛衣,见她来放下手里的东西说:“哎, 老于媳妇今天生小孩,我来给他代两天的班。看那肚子这回又是双胞胎,啧啧, 上回就是, 你说说, 他家现在都五个孩子了,老于差点要愁死。”
闻嘉嘉惊讶:“虽然大家都叫他老于, 但是老于应该还不到30吧。”
黄姐就笑:“那可不,才28呢。”
闻嘉嘉明白,其实才27, 或者26, 因为现在的人都算虚岁。
她感慨:“可真的不能再生了。”
三胎里就有两胎是双胞胎,对母体的负担太大。而且这摆明了就是有双胞胎基因的, 保不齐继续生又是双胞胎。
黄姐拿起毛衣继续织, 看看周围偷偷说:“我跟你说,你可别说出去。”
“我不说!”闻嘉嘉凑近倾听。
黄姐:“你当老于那抠门的性子这回怎么舍得请两天假去医院啊……医院离咱们商店也就十分钟的路程, 他妻子前两胎生产时他都没请假就直接去医院。”
“对啊为啥呢?”
黄姐声音更低了:“因为他去结扎。”
闻嘉嘉恍然:“难怪要请假呢。”
黄姐就笑:“你可别说出去,这事儿老于没说过,我也是从我弟妹那里知道的,我弟妹在医院工作。老于趁着他媳妇生孩子的时候去,肯定是不希望让人知道。”
闻嘉嘉点点头,表示肯定不说。
“对了,你今天来要买啥?”黄姐问,“还跟你爱人一起来,难得啊,好些时候都没瞧见你爱人了,旁边那俩小姑娘就是你外甥女?”
“对嘞。”闻嘉嘉笑笑,“我来买收音机的,就是之前看好的红旗牌收音机。”
黄姐其实去收音机柜台:“你上个月月初那会儿看完就没动静了,我还以为你不买了呢。”
“哪能儿啊,攒钱呢。”
“骗傻子呢,你隔三差五就得到楼下买回蝴蝶酥买回奶糖麻花啥的,还需要攒钱。”
黄姐来这里工作也好几年了,像闻嘉嘉这般频繁来百货商店里买东西的人可不多见,可见她平常生活中缺啥都不缺钱。
闻春听力好,听到“收音机”三字时耳朵都竖起来了,惊喜地问魏岱:“小姨夫,咱们是来买收音机的?”
“是啊。高不高兴?”
“高兴!”闻春乐得哈哈大笑,“我超喜欢听收音机的。”
她对收音机的热情一直没磨灭,但每每去谢家听收音机时总是有些不自在。
黄姐说:“你来的巧,上个月你看的那台卖出去了,这台是昨天刚从上海拿来的,一样的红旗307,7晶体管3波段式收音机。漂亮吧,放太阳底下会反光,比之前的要更新。”
闻嘉嘉左瞧瞧右看看,两孩子,包括魏岱都凑上前看。
黄姐说:“除了红旗的,这次还拿了两台其他牌子的,你要不要都看看。”
闻嘉嘉点点头,来都来了,那就看看,说不定其他的更好呢。
黄姐就介绍:“除了红旗的收音机,还有飞乐牌的,海燕牌和牡丹牌。飞乐是上海二厂,海燕是上海一厂,牡丹从首都那边来,听说卖的也很不错。哦,桥头路那边的供销社还有卖海鸥牌的,我弟妹家就是海鸥牌,也还可以。”
闻嘉嘉三台收音机都看一遍,大概是先入为主的原因,她还是觉得红旗牌的最好看。
“那就还是红旗牌?”她转头问魏岱。
魏岱点点头,他觉得都差不多。
闻嘉嘉就又问闻春和闻萱。
闻春和闻萱哪里懂那么多,既然小姨说红旗牌,那她们就也指着红旗牌说可以。
“行吧!”闻嘉嘉掏出钱票,“黄姐,我就要这台红旗牌的收音机。”
黄姐叹气,短短半年时间,人家从她这里买了收音机买了自行车还买了手表。
就差一个缝纫机,就凑齐三转一响了。
别听现在好些人结婚时都说要三转一响,其实能凑齐两样就算厉害的了。像闻嘉嘉这种半年内买齐三样的,哪里能让人不羡慕。
下楼时,闻嘉嘉又走在前头。
闻春和闻萱跟在身后,昂首挺胸的,气派极了。
魏岱在最后,抱着收音机,觉得跟抱个炸弹似的。
这玩意儿可不禁摔,摔一下,快两百块的东西就得摔没五十块。
闻嘉嘉来到一楼时又看到两双小孩穿的运动鞋,她瞧瞧鞋底还算软,就给两孩子买了。
闻春和闻萱太能穿鞋子了,一双布鞋在两姐妹脚上很难待上超过三个月的时间。
“还要买啥吗?”她问魏岱。
魏岱看一圈,看中了毛线,问她:“毛线要不要?你织条围巾。”
闻嘉嘉摇摇头:“我喜欢白色的。”
而橱柜里的毛线是绿色的。
不过想了想,倒是能买些给魏岱织毛衣,她发现魏岱的冬装就一身军大衣。哦,现在有两身了。
于是闻嘉嘉走过去买了三斤的毛线,把手里的毛线购买证给用个精光。
买完出门,经过菜市场时停下。
魏岱守着收音机,两孩子不放心,愣是克服了对菜市场的好奇,同魏岱一起守在收音机旁边。
“万一有人抢劫,小姨夫去追收音机,我们就看着自行车。”闻春是这样说的。
她觉得自行车也挺重要的。
闻嘉嘉:“……胡说,光天化日之下哪有人抢劫。”她无语,然后也不管她们了,自己走进菜市场。
这时候好肉已经被买光,闻嘉嘉在肉铺前逛一圈,最终只买两根筒骨,准备拿回去做冬瓜骨头汤。
这时候的肉确实香,香就算了,骨头部位还便宜。两根筒骨不需要票,只需一毛二就能打包带走。
而且筒骨上也还有肉,肉铺总要顾及爱吃肉又爱啃骨头的人吧,不会把所有的骨头都剔得苍蝇站在上面都打滑的。
买完筒骨又买了条鱼。
家里人都喜欢吃鱼,不管是煮还是红烧都爱吃。
闻嘉嘉看了一圈,没看到花鲢。她想吃剁椒鱼头了,可惜没找到。
“大爷,有花鲢么?”闻嘉嘉问。
这位大爷总是坐在鱼摊边,闻嘉嘉经常看见他。
“鳙鱼?”大爷问。
“对……也是鳙鱼。”
鱼的名字多种多样,不同地方就有不同的叫法。
花鲢又叫鳙鱼,还叫胖头鱼、雄鱼,闻嘉嘉上辈子就经常吃。洗了腌,腌完铺上辣椒放锅中蒸,十多分钟就能蒸完,配饭配面都很不错,算是一道快手菜了。
“鳙鱼早没了,不过你要是想买鳙鱼头倒是还有。”大爷这般说。和其他鱼不同,鳙鱼是能头身分开卖的。
闻嘉嘉惊喜:“我要的就是鱼头。”
大爷指了指他旁边的摊子:“这家就有。”
闻嘉嘉立刻去买,果然,一问鳙鱼头,卖鱼的同志就从鱼摊下拿出两个鱼头来:“就剩两个了,你要哪一个?都是今天早晨刚杀的,瞧瞧眼睛就晓得,新鲜着呢!”
“谢谢同志,我要大的。”
“大的快六斤呢!”
闻嘉嘉坚持,“要大的。”
到时候一半剁椒,一半红烧泡饼。
“行嘞!”摊主说道。
闻嘉嘉还请他帮忙把鱼头砍开,再付钱带着鱼头离开。
魏岱久等了:“买啥了?”
“骨头和鱼头。”她把系着鱼头的绳子和装着骨头的布袋挂在自行车手柄的两边,然后坐上车抱紧魏岱的腰:“出发吧!”
魏岱笑了笑,蹬着车出城。
时针来到十一点,阳光正盛,地上的影子逐渐变短。
回到家中,冬瓜骨头汤是来不及吃了,但是鱼头泡饼还是可以的。
闻嘉嘉打发魏岱去洗鱼,自己则是在厨房里蒸饭和揉面。
饭煮完放木桶里蒸,面也发得差不多了。
她要做的饼是千层饼,这饼简单做,也容易泡。
千层饼是用油烙出来的,为了增香闻嘉嘉还放了葱花一起。
葱是野葱,这玩意儿割了还长,雨一下就窜得老快了,因此家里都不需要再种葱。
刚烙好的饼金黄酥脆,香味儿能传百米远,闻嘉嘉都忍不住先吃两口。
做完饼,瞧饭也差不多蒸好了就炒菜。
青菜先炒,闻嘉嘉喜欢茄子,就摘几根茄子来吃。
但炒茄子吃多了,她今天准备换种吃法,做烂茄子吃。
烂茄子得用绿茄,几十年后满大街都是紫茄,紫茄做出来的烂茄子并不好吃。
想做烂茄子,得先把茄子去皮去蒂放在锅里蒸熟。
蒸完后,锅里倒油,蒜末爆香后把茄子放到锅里炒。
炒的过程中,茄子烂成泥了,把炸香的蒜末裹在茄子泥中。
因为火过旺,闻嘉嘉不敢多耽搁,连忙往锅里放盐放酱油,炒到最后茄子稍微带点酱油色时就能出锅。
做完烂茄子,再煎个木芙蓉煎蛋。
木芙蓉今天早晨时沈老师给的,自家有枣树桂花树,隔壁谢家也有柿子树和木芙蓉树。
此时正值木芙蓉的花期,花期挺久的,但只要一开花,花开几天就败,而且还容易惹蜜蜂和蚂蚁,需得即使摘下吃。
这几日闻嘉嘉天天都能收到沈老师投喂的木芙蓉,她都是和绿叶子青菜一起拿去煮汤。
煮出来的汤滑滑的,很像冬苋菜的汤。
但今天闻嘉嘉打算同鸡蛋一起煎了吃,同样很不错。
木芙蓉洗干净后摘下花瓣放到鸡蛋液里,油热倒入鸡蛋液,煎出来的鸡蛋黄中还带点粉红,卖相尚佳。
最后就是鱼头泡饼。
鱼头红烧,闻嘉嘉还额外加了勺酱。
酱是黄豆酱,包姐做的正宗黄豆酱,味老正老香了,几十年后的海天根本比不上。
在吃上,住在家属院里就特别好,天南海北的口味都能吃到。
鱼头煮好,闻嘉嘉还在上面放了把葱和芹菜。
闻嘉嘉算是信了讨厌香菜是因为身体里基因讨厌香菜的这一结论了,她上辈子明明是个香菜控,这辈子却吃不了香菜!
一吃就反胃的那种。
难怪她穿越来后没想着种香菜呢,葱芹种了,甚至生姜都种了,就是没种香菜,直到来这里后才想起来香菜的事儿,原来是原主这具身体本能的厌恶香菜啊。
闻嘉嘉把平底锅放在小炉上,这个平底锅刚好能装下鱼头和鱼头的汤汁。
炉子里面有炭火,能边吃边煮,和烤鱼的吃法相似。
“吃饭了!”闻嘉嘉朝着窗外喊。
魏岱似乎是砍柴去了,正好挑着两担柴火回来,不多,也才七八十斤。
闻嘉嘉小心翼翼地把炉子抱到桌边的小桌上,问魏岱:“后勤肯放人去北山砍柴了?”
魏岱洗完手进门:“还不肯,这是我从小飞家里挑来的,等下午了我去部队外砍,再还给他。”
闻嘉嘉:“……那干嘛要多此一举?”
魏岱无语,“你瞧瞧窗外,已经没有柴火了,只剩厨房里的两根柴,够傍晚做饭吗?”
还真不够!闻嘉嘉笑笑缓解尴尬。
“吃饭,吃饭。”她说。
鱼头是真的香,闻嘉嘉还担心放了酱后味道会有些突兀,谁晓得酱香和鱼香结合的还挺好的,汤汁都更鲜香了。
闻嘉嘉只盛半碗饭,然后舀一勺烂茄子放在米饭上拌,说:“这样吃很好吃。”
闻萱很相信小姨,也学着她那么吃。
倒是闻春,她对菜的卖相还是有几分要求的,这烂唧唧,又带着点粽色的茄子她怎么看怎么觉得是黑暗料理。
直到闻萱用力扒几口饭,她才相信烂茄子真的好好吃。
鱼头泡饼只会比烂茄子更好吃。
闻嘉嘉把还酥的饼浸到咕噜咕噜的鱼汤中,煮一煮,泡一泡后才夹起来。
吃到嘴里时葱香和鱼汤香在舌尖绽放,明明带了汤汁,可却还能吃到饼的酥脆感。
“天呐,比酸菜鱼还好吃!”
鱼头泡饼一入口,闻萱眼睛都瞪大了,美得桌子底下悬空的两条小胖腿晃悠个不停。
拉倒吧,闻嘉嘉心想,你就是爱新鲜!
酸菜鱼家里吃了好多回,鱼头泡饼是头回做,等多吃几回,你就又觉得一般了。
魏岱吃一半半,忽然似笑非笑问闻嘉嘉:“怎么不放香菜了?”
闻嘉嘉白眼一翻:“故意的吧你,那么大个还堵不上你的嘴。”
上回汤里加香菜她就吃吐了,魏岱眼里的震惊被她看个正着,她总觉得魏岱好像猜到点什么。
但这让她怎么说?能说自己是几十年后来的人吗,说自己灵魂是接受香菜的,但身体却对此避之不及,那可真是太离谱了。
——
饭后,魏岱出门,闻嘉嘉则是把骨头焯水洗净后放到砂锅中炖。
太阳炽热,有点儿夏日的感觉,在屋外阳光下待一阵子便觉得脸皮发烫。
她用木棒敲打敲打厚棉袄和厚被子,敲得灰尘从棉絮中飘出来在空中飞舞。
明明厚棉袄厚棉被都是放到柜子里,柜子也轻易不打开的,也不晓得哪里来的那么多灰尘。
敲打后的棉袄棉被变得松软无比,埋头深深吸了口气,满是太阳的气味。
敲完衣服棉被回客厅,两孩子正在客厅中捣鼓收音机。
闻嘉嘉说:“别乱按啊,可别把收音机给搞坏了。”她不会修这玩意儿。
闻春撅嘴:“小姨你看不起人,我会按,我在小易家按过许多回了。”
只见她“啪啪”按两下,滋啦滋啦两声,收音机里传出清晰的声音来。
“呦,真会呢!”闻嘉嘉对着闻春竖起大拇指,“小姨就不会。”
闻春得意地昂起头来,又按几下,原本的新闻频道瞬间就跳到故事频道。
“小姨你快来听故事,讲三国呢。”她急忙招呼闻嘉嘉。
闻嘉嘉没理会她,趁着天气好想把厨房收拾一番,说道:“声音这么大,我在厨房里也听得见。”
闻春就不管了,两手撑着脑袋乖乖坐着,聚精会神的听故事。
还真是三国的故事,闻嘉嘉没想到竟然能在收音机里听到。
她将厨房的锅碗瓢盆全都整到屋外,再烧热水,把灶台边的墙面用热水洗两遍。
这年头的人缺油,她家虽然条件好些,但用油量依旧比不过几十年后的大多数家庭。
因此,锅边的墙面上并没有多少油渍。
灶台是贴了瓷砖的,她每天做完饭都会顺手擦擦,所以连灰尘都没有多少。
等橱柜灶台等等地方都清理完后,就能清扫地板了。
她这回连橱柜底下和米缸背面的空隙中都不放过,别说,还真被她扫出个不知死了多久的蟑螂干尸来。
“咦!”
闻嘉嘉嫌弃地撇了撇嘴,这玩意儿她看到就头疼,奈何一直就是杀不干净。
她夏天的时候就看到这玩意儿了,当天就跑到医院里问有没有杀蟑螂的药。
医院里哪有这种药啊,没办法,闻嘉嘉就又特意骑车去市区的药房里问。
药房同样没有药,但人家给了她一个土办法——土豆泥加硼酸。
土豆她有,硼酸她也晓得哪里有啊!
药厂中就多的是硼酸,这玩意儿的价格挺低的,因为当地的化工厂就有生产,兄弟工厂互相支援支援嘛,闻嘉嘉曾经还跟着薛主任去过一回。
但药厂的硼酸有管制,拿不出来,不过化工厂的硼酸却可以。
于是闻嘉嘉回厂里托魏组长找他化工厂的朋友要了两勺的硼酸,回家后又蒸两个土豆,碾压成土豆泥,再加入硼酸揉成小丸子放在厨房客厅这种蟑螂容易出现的角落。
可怎么说呢……用处大不大没法确定,因为那阵子她只在家里看到两个小个的死蟑螂,大蟑螂该爬还是会爬。
闻嘉嘉后来又试了小苏打加白糖的办法,肥皂水的办法,也无法将蟑螂毒死。
最后还是靠着天气渐冷,蟑螂自行消失家里才没有蟑螂。
这回见到蟑螂尸体,久违的恶心感又漫上心头来了,她赶紧把它夹起来扔到院外埋到泥里当肥料,丢水里她都嫌污染了水。
卫生搞到两点,厨房焕然一新。
闻春和闻萱听收音机也听到两点,平常要午睡的两孩子此刻格外的精神,闻嘉嘉洗手时注意听了一耳朵,这会儿收音机里正在讲赤壁之战啊。
可以预见,往后收音机的故事大约就是家里的背景音了。
听几年下来,两孩子正经的小学还没上,就一肚子的稀奇古怪的故事。
闻嘉嘉自认是个很开明的家长,她并不禁止小孩听收音机。
毕竟收音机又不是手机电脑的,并不会对视力产生任何影响。
但一连听几个小时,听到茶不思饭不想的入迷程度她却不允许。
于是闻嘉嘉也坐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等赤壁之战讲完后,她就把收音机“咔哒”一关:“好了,院里也没太阳了,出门运动去。”
“哎呀小姨!”闻春扑倒闻嘉嘉旁边,抱着她的手臂使劲儿扭啊扭,“再听一会儿嘛,就再一会儿。”
闻嘉嘉推开她的脑袋:“怎么撒娇都没用,出去运动。都听三小时了,也该让收音机歇歇了。反正今天没听完的明天还会放,留着明天再听。”
闻春还想说什么,但闻嘉嘉眼神的压迫感一给,她就不敢再说话。
“出去跑跑。”闻嘉嘉拍她屁股,“实在没事儿干就去挖蚯蚓给小鸡吃。再过一阵子天更冷了,想挖蚯蚓都挖不到。”
两孩子被她赶出去,闻嘉嘉去收衣服。
收完衣服被子,魏岱正好回来。
“砍完了?”闻嘉嘉问,“你走后隔壁的谢阳好像也去砍柴了。”
魏岱把两担子柴火挑到厨房外的小棚中,又到客厅里猛灌两口水说:“今天后勤统一组织住平房的人去砍柴,用驴车给拉回来的,外面还有好几担呢。”
闻嘉嘉就问他:“要我去帮忙吗?”
魏岱摇摇头,又出门:“脏,你在家里待着就好。”
“行吧。”闻嘉嘉便把他刚刚担回来的两担柴火给整理好。
柴火放在厨房的后门旁,用小棚搭着,只要雨不是特别大,就不会淋到雨。
魏岱陆陆续续挑了七八回的柴火进院,柴火越垒越高。
终于,棚子都要装不下了,他就把最后两担柴火给放到杂物房去。看着满满当当的柴火,夫妻俩都安全感满满。
没办法,囤柴火这是农村人刻在DNA里的本能。冬天临近,柴火不多,心里就空落落。
第052章 冬至汤圆
深秋仿佛没几日就过去, 一眨眼,树上的树叶纷纷落下,冬天已然到来。
虽说闻嘉嘉喜冷不喜热, 但不得不说,冬天上班确实要比夏天上班要痛苦许多。
每到早晨要起床的时候, 她都恨不得立马辞职。
没办法,被窝实在太暖和了,她实在舍不得离开。
对于闻嘉嘉来说, 这比大学时的早八还痛苦, 毕竟早八的时候还能七点半起床,而她如今最迟七点就得起。
闻嘉嘉最近进化出个新功能, 她把吃早饭的时间给省略了,起床后套上衣服后洗漱,洗漱完戴上围巾帽子就出门。
魏岱对此很看不过眼。
不吃午饭晚饭都没什么, 不吃早饭简直太过分了。
但他争不过闻嘉嘉, 牛不喝水强按头, 人不吃饭还能强塞不成?
于是他只能每天在闻嘉嘉出门上班时叮嘱她路过国营饭店时买个包子或者馒头等食物垫垫肚子,否则胃迟早是要的饿坏的。
闻嘉嘉常说他吃饭吃太快把胃搞坏, 如今她隔三差五的不吃早饭也能把胃搞坏,可见人永远都是双标的。
这日是冬至的前一天,窗外冷风呼啸, 窗台外的芦荟都快要被强劲儿的冷风给吹倒了。
闻嘉嘉连忙开窗把芦荟抱进来, 这可是她少有种成功的花草,可不能死在风里。
芦荟抱进来, 浇点水放在桌上。
搓搓被风一吹就冰冷的手, 她总觉得下雪天快要来了。
本来就冷了,下雪只会更冷。
魏岱果然没骗她, 这里的冬天要比老家冷上许多,同天温度起码要低上六七度。
乌云不知不觉占据天空,太阳已经不见踪影,西边的天山更是毫无晚霞踪迹。
“唉!”闻嘉嘉叹声气,此刻时间才四点,她还有一个小时才能下班。
沙月端杯热水走了进来,门一开,冷风灌入房间中,办公室的其他三人都瑟缩了一下。
她怀孕了,说是快满三个月,但闻嘉嘉根本瞧不出来,甚至都摸不出来。明明肚子平坦得很,里边儿竟然有个了孩子。
闻嘉嘉问她:“今天是你家冯钰来接你,还是住你爹妈家?”
沙月把杯子重重一放,脸上带着无奈的神色:“别提了,我今天跟冯钰回家。”
闻嘉嘉记得沙月这几天是住娘家的,看来是在娘家里发生了不好的事情。
她没再多问,只对沙月道:“天气一天天的变冷,天又黑得这样早,往后你肚子还一日日的变大,你要不然也去和薛主任打个申请?看看能不能也提早到五点钟下班。”
沙月叹气:“薛主任会让我在厂里申请间宿舍暂住,或者住在我爹妈那里。”
“你不去问咋晓得会是这样呢?”闻嘉嘉皱眉道。
沙月:“还是算了吧,总归撑到年底就能结束,等过完年,我准备请人来代班。”
她孕期反应太大了,前段时间闻到一点儿的异味都得呕吐。
偏偏正值冬日,办公室的门窗关得紧,一整天下来屋里总归会有点儿异味。
比如李海峰的发蜡味儿,还有他口中的葱蒜味。
李海峰每天都得打发蜡,也不晓得哪里来的那么多发蜡。12月还没过,他抽屉里的那罐熊猫牌发蜡就被他用得要见底了。
这也就算了,他几乎每餐午饭都得就着蒜头或者小葱。
这味儿真的,沙月闻一回吐一会,刚刚就是吐得昏天黑地,把杯子里的水用光了才去水房盛的水。
乔贺倒是更注意形象,但最近不知怎的他开始捣鼓墨水,天天练毛笔字。
墨水味轻,但对孕妇来说,一丁点儿的味道都能被她鼻子放大。
所以当发蜡味、葱蒜味以及墨水味融合在一起时,沙月觉得人生的黑暗了。
闻嘉嘉鼻头动动,帮沙月那边的窗户开上一条小缝,又把暖手袋给她:“我刚刚灌了热水的,还热乎着,你先用,等下班的时候放抽屉里明天再给我就好。”
沙月也不客气,将暖手袋接过。
“你这哪儿买的,我都买不着。”沙月把手紧紧放在暖手袋上。
暖手袋其实就是最常见的塑料暖手袋,闻嘉嘉特意做了个棉套包裹,使得暖手袋里的水凉得慢,而且手也不会烫着。
可别瞧这暖手袋常见,其实挺难买的。供销社就不说了,基本上秒没,你想买就得排队抢。
而百货商店甚至不到卖的时候就被内部人员刮分个精光,所以闻嘉嘉有一个暖手袋,还是红艳艳的暖手袋,可谓是很让人羡慕了。
闻嘉嘉是哪儿买的?
不是她买的,是她用橡胶合成的。
哪里来的橡胶?化工厂里得到的废弃橡胶。
一毛钱就能买到上百个老化无用的废弃橡胶接头和管道密封件等物品,闻嘉嘉便陆陆续续用这些橡胶制品合成了三个暖手袋,两绿色一红色,最近准备试试合成第四个,毕竟冬天天冷嘛,这玩意儿当然得多多益善。
合成的暖手袋和外面售卖的毫无区别,甚至表面的花纹都是一模一样的,闻嘉嘉根本不怕被人发现,因此也生起些卖暖手袋的想法。
毕竟现在是个再好不过的时机,天冷了,原材料有了,而且还便宜……天与弗取,反受其咎嘛!
闻嘉嘉想了想,低声说:“这是我找我朋友买的,要是以后有多,我留给你一个。”
沙月惊喜,忙说:“千万啊,留两个三个我都不嫌多的。”
“……还两个三个呢,你真是。”闻嘉嘉无语了,“行,我要是有,肯定给你留。”
沙月这才满意,深吸一口气从窗户缝中飘进来的新鲜空气,摸着暖呼呼的暖手袋,觉得心情都好了。
快要五点了,闻嘉嘉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她把今天没做完的表格放到背包里,准备带回家做。
临走前,还把托郝青颖买的10多斤的煤炭放在自行车的后座上。
这可是果木炭,适合用来烧烤,她特意找郝青颖爸爸买的呢。
天已经暗下来了,好在出城的人很多,闻嘉嘉骑得慢,也不急着超车,只跟着前方的人骑出的车辙印骑。
骑将近一个小时才到的家,此刻天是彻底暗了,她甚至需要用手电筒引路。
魏岱最近倒是不忙,闻嘉嘉每天晚上回来都有热乎乎的晚饭吃。
“今天吃啥?”她跑到厨房里洗手,把手放在热水中泡着,舒服地发出声喟叹,“哎,好舒服啊,我的手终于活过来了。”
上班冷,下班也冷。
下班时还有晚风呼呼吹,出城回家的那段路正巧就是风口,前方大片的平原,没有高大的山脉阻挡,使得北风盛行,她即使带着手套帽子围巾,也无法将刺骨的寒风给全部阻挡。
头和脖子倒还好,这两处地方本身的体温就挺高的。手就惨了,手冻得跟鸡爪子似的,差点儿就僵硬住。
“吃剁椒鱼头。”魏岱说。
闻嘉嘉“哎呀”一声,无奈至极:“又吃!这都是第六,不对,第七回吃剁椒鱼头了,你们就这么爱吃啊。”
魏岱进厨房,摸摸她脸蛋,能感觉到还挺热才放心。
然后把木桶盖子打开,露出里面的剁椒鱼头。将剁椒鱼头端起来后,才能看见下面雪白雪白的米饭。
家里之前的旧米终于吃完了,今天蒸的是新米,闻嘉嘉一闻就闻得出来。
“是新米吧,好香。”闻嘉嘉嗅嗅说。
“对,前些日子刚买的新米,这里的米要比咱家那边好吃些。”魏岱说道,他正在打饭,又问闻嘉嘉,“今天饿不饿,给你盛碗满满的?”
闻嘉嘉“哼”了声:“你都做剁椒鱼头了,当然要满满的饭啊。”
这可是著名下饭菜。
魏岱笑出声,又盖一勺米饭到碗里,这碗饭直接冒尖儿了。
剁椒鱼头实在鲜美,拨开上层红彤彤的剁椒后,露出下面的鱼肉来。
鱼肉嫩,跟蒜瓣似的,吃到嘴里既有鱼肉本身的鲜美,又有剁椒的辛辣。
剁椒也好吃,闻嘉嘉喜欢用剁椒拌米饭,蒸过的剁椒油亮油亮的,拌米饭时再舀两勺汤汁,那滋味比肉拌饭还香。
除了剁椒鱼头,还有一盘青菜。
当地虽然比老家冷,但青菜还是能种的,就是种类不及老家多,不过正是因为冷,种出来的青菜却更好吃。
吃完饭闻嘉嘉就躲房间里去了,连收音机都不听。
魏岱边洗碗边听新闻,等新闻听完了,闻春眼疾手快地调到讲故事的频道去。
两姐妹是真的爱听故事,那三国都讲好几遍了,闻嘉嘉听得耳朵都长茧子了,她们依旧津津有味。
“洗澡吗?”魏岱推门问道。
闻嘉嘉正在做表格,点点头说:“洗!你帮我把水拎到洗澡间去,我马上出来洗。”
没一会儿,魏岱在院里喊:“拎好了,快些来吧。”
闻嘉嘉把头发盘起来,将外套脱了,身上只留贴身的秋衣秋裤,然后抱着睡衣跑出去。
魏岱见她这样,急忙把她拉到洗澡间里。
真不怪自己老说他,实在是媳妇这种行为太考验他的忍耐力了。
两三度的气温,冷风吹得枣树都快摇到90度了,她竟然穿着薄薄的秋衣秋裤就跑出来。
还整天叫冷,就这样怎么会不冷。
魏岱气得要命:“你洗完澡别刷牙,我给你你煮两碗生姜汤,喝完再刷。”
闻嘉嘉把衣服挂到墙上,哆哆嗦嗦地脱衣服:“才不喝,好端端的喝啥生姜汤。”她又没有感冒。这玩意儿喝了,一晚上嘴巴里都是苦辣苦辣的。
“那你好端端的为啥脱了衣服跑出来,就不能来这里再脱?”魏岱趁着洗澡间里的手电筒没开,还漆黑一片时瞪她。
等闻嘉嘉把手电筒打开,灯光将狭小的洗澡间照亮时,他就又急忙将眼神收回去。
闻嘉嘉不理他,因为方便啊。
再说了,就这一段路,被风吹吹又能冷到哪里去。
她脱完衣服,魏岱也脱。
两人没心情玩啥浴室party,又没暖风机还没浴霸,玩啥party啊,嫌冻得慌。
冷的要死,洗澡也洗不了多久。
洗澡间里水雾弥漫,很快,两人就把澡给洗好了。
闻嘉嘉又开始哆哆嗦嗦地擦身子穿衣服,此刻只恨不得有浴巾,这样一裹就能出门回房间。
“要我说,当时就应该把洗澡间建在咱们卧室边上。”闻嘉嘉边穿衣服边说,“然后再开扇门,洗完澡就可以直接进卧室了。”
魏岱先她一步把衣服穿好,再将外套裹在她身上,开门的一瞬间,水雾冲到黑夜中去,不到三秒钟消散得一干二净。
“那里不好做排水。”
他当时也有这么想过,可是排水沟离卧室近太招蚊子了,于是就作罢。
闻嘉嘉想了想,也对。
夫妻俩出门,魏岱把桶倒扣在门口晾,闻嘉嘉则匆匆跑回房间。
跑回屋后,将魏岱那件旧大衣披在身上,这时候的棉大衣可真暖和啊,披在身上都跟披了床被子似的。
她哈哈气,又搓搓手。手暖和后把台灯打开,继续工作。
魏岱在外面洗衣服,冬天只换贴身衣物,加之每天都有换,所以并不难洗。
洗完的衣服晾在院子中,再把昨天晾的,摸着冰凉凉的衣服抱进屋里,放在火盆上烘一烘。
冬天温度虽低,但风大啊。风呼呼吹一整天,衣服其实是会干的。
只是更深露重,衣服上面难免会有水汽,得烤一烤才行。
烤好的衣服散完热后折起来,两姐妹的就放到两姐妹的床头柜上,两人明天会自己穿衣服没错,可是需要人帮忙把衣服准备好。
他和嘉嘉的就带到房间中,放到衣柜里。
一通忙活下来,时间马上九点。
闻嘉嘉“咔哒”一声,停笔将笔盖合上。然后伸个懒腰,困得哈欠连天。
“你往被子里塞暖手袋了?”魏岱进被窝后就察觉到一股热意。
闻嘉嘉捶捶肩膀,将大衣脱了,迅速躲到被窝中,把脚塞到他的腿间,笑道:“跟暖和吧,我从闻萱和闻春床上拿的。”
她俩是真不怕冷,被窝里热得都要有水汽了,于是就把里面的暖水袋拿出来,重新灌热水塞到自己床上。
魏岱将手伸到被窝中,把她的一双腿移到自己腹部位置上暖着,又摸摸她那跟冰疙瘩似的两只脚,叹道:“这么冰要不要去抓些药来吃吃。”
闻嘉嘉奇怪:“吃什么药,女孩子的脚都是这么冰的。”
魏岱才不信这话,脚冰肯定是身体哪里不健康,总有身体好的女孩子脚是不冰的。
“真的,我不骗你。反正来完初潮,脚就慢慢变冰了。”
她大学宿舍里,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冰脚。睡前要是没有把热水袋烧热暖着,珊瑚绒的袜子穿着,脚一晚上都是冰的。
魏岱想了想说:“那就是气血不足,咱家的红枣你往后多吃吃。我记得老家有桂圆,还得写信让家里寄些桂圆来。”
“……没必要。”
这就是小毛病,闻嘉嘉上辈子也有。
魏岱却坚持:“防微杜渐,大病都是从小病来的。”
闻嘉嘉斜他,这人……夏天时你要是没我看着,还用冷水洗澡呢。
但现在脚还在人家肚皮上,闻嘉嘉也就不说了。
魏岱身上可暖了,若非肌肉和骨头太硬,他就是冬日里的最佳抱枕。
翌日,冬至,
冬至吃饺子,也吃汤圆。
家属院的人来自天南海北,吃饺子吃汤圆的都有。
在问过两孩子后,两孩子一直决定冬至这天吃汤圆。
闻嘉嘉问:“为啥啊?”
闻萱理所当然道:“因为咱们家经常吃饺子啦,汤圆只有今天能吃得到。”她生日那天小姨就做了面条和饺子吃。
闻春补充:“元宵也可以吃汤圆。”
闻嘉嘉无语,起身去上班了:“行吧,你们真是鬼精鬼精的。”
家里确实经常吃饺子,因为饺子方便,特别是冬天。花一两个小时包几百个饺子,放在窗外冰着,要吃时拿些进来煮,比做面条还方便。
做汤圆需要用到糯米粉,于是闻嘉嘉今日中午吃过晚饭后找国营饭店的朋友买了三斤的糯米粉。
国营饭店今天有卖汤圆,自然也准备有糯米粉。
另外又到供销社买两斤的黑芝麻,托饭店磨成芝麻粉,再去菜市场买些猪肉和其他菜。
一整个午后的时间都在东跑西跑的,薛主任有事找她都见不着人。
“找我?找我啥事儿呢?”闻嘉嘉手里挽着个篮子回到办公室,冻得直抖脚。
沙月捧着热水喝:“不晓得呢,后来李海军去了薛主任的办公室。”
闻嘉嘉:“那应该就没啥大事儿。”
毕竟李海军没啥能力办大事儿。
相处久了,闻嘉嘉就彻底看明白了,这人蠢蠢的。
严格意义上来说,比乔贺还蠢。
乔贺情商不太行,智商还是过关的。但李海军有时蠢的真让人发笑,竟然会觉得薛主任升上去后,薛主任的位置就是她的。
连乔贺都明白,等薛主任升职后,主任的位置百分之九十九是隔壁魏组长的。
还有百分之一呢?空降个人来。
但基本是没可能空降领导来的。魏组长兢兢业业在一线工作这么多年,功劳有,苦劳更有,若非薛主任没升职,人家早就坐稳主任的位置了。
李海军看不明白,这段时间卯足了劲儿想去争主任的位置,把她当成拦路石。
奈何他目标高大,能力平平,上蹿下跳两三个月,愣是没做好几件事儿。
但闻嘉嘉这回看走眼了,人家竟然从薛主任那里拿到了任务。
啥呢?陪着薛主任去采购部那里吵架,车间想生产就得有原材料。
六车间有几种原材料缺好久了,加上这回进口的机器只给三和七两个车间,薛主任这个脾气暴的根本没法忍。
过段时间要过年,年节里不好吵架,当然要趁着这时候该争的争该骂的骂。
沙月捂着嘴吧笑,等李海军满载豪情离开后,她对闻嘉嘉道:“薛主任还真是……随才器使啊。”
乔贺把报纸一抖,说:“那叫因人制宜。”
闻嘉嘉还蛮想去看热闹的,薛主任骂人的能力是真的强,她前后两辈子都没见过比薛主任还会骂的人。
“去了也看不了,采购部的人一见薛主任来第一件事就是把门关上,把聚集的人赶走。”沙月说道。
“真的啊?”闻嘉嘉惊讶。
沙月点点头:“真的,怕丢脸嘛。”她从前有去看过。
薛主任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就是厂长惹她了她都敢头铁怼上去。
闻嘉嘉没敢再去瞧了,直到傍晚了,她都要回去了李海军才回来。
瞧他那意气风发的模样,两人这仗打的还挺好。
李海军端起水杯,喝口水感慨说道:“等明年,咱们车间也有新设备了。”
闻嘉嘉:“薛主任抢到手了?”
李海军:“我和薛主任都出马了,哪里能抢不到手。”
闻嘉嘉:“那挺好的,魏组长天天喊着要换设备。”
说完,她背着包,带着篮子离开。
离开后没有直接出城,去了趟化工厂,今天有合成的机会还没用。
她又花一毛钱买了些废弃的橡胶制品,正准备离开时,卖橡胶制品的陈香君不解问:“你这些东西买了有啥用么?”
闻嘉嘉前前后后都来她这里买了四五回的东西了,在闻嘉嘉买第三回时,她就产生了疑惑。
她也去问了厂里的老师傅,那些老师傅,甚至那些研究员们,都不觉得橡胶制品能有什么大用处。
可闻嘉嘉这买了又买的,陈香君总觉得自己有点亏。
然而闻嘉嘉只笑笑,并没有回答,她接过东西就离开。离开时想着下回不能再找她买,得找其他人。
路上,闻嘉嘉点击合成。
这回运气不错,合出来的三样东西是橡胶手套,橡胶篮球和暖手袋,
闻嘉嘉要了篮球和暖手袋,她把暖手袋放到背包里,准备明天直接给沙月。
篮球则拿回家,反正不管是百货商店还是供销社都有足球篮球卖。
篮球的到来很让闻春和闻萱高兴,她们就没玩过这种拍了会弹起来的球,之前远远的瞧见人家玩,她们羡慕得不得了。
魏岱也把篮球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直到闻春和闻萱催着要玩儿了,他才恋恋不舍地把球给她们。
闻嘉嘉哑然失笑:“你也喜欢?那我改天也给你买一个。”
魏岱:“这话说的,我喜欢不是很正常吗,不过买就不用了,部队里也有篮球。”
篮球场甚至也有两三个。
说着,他将衣袖拉到手肘上,开始和闻嘉嘉一起做汤圆。
汤圆做两种,甜和咸。因为芝麻是磨过的了,甜汤圆做得很快。
半小时后,咸汤圆也做完了。
屋里灯火辉煌,香气弥漫,四人围坐在桌边吃新鲜出锅的汤圆。
咬破汤圆皮,香甜的黑芝麻立即从破口处流出来。
闻嘉嘉被烫得一激灵,起身倒水时,瞧着窗外怔住,“下雪了。”
如梨花的雪片纷纷扬扬,落在院中。
第053章 冬雪来临
当地雪来的早, 也来的猛。
短短几小时的时间,雪就将院子覆盖个彻底,黑夜中白茫茫一片。
闻嘉嘉是被树枝折断声惊醒的。
“咔嚓”一声, 露台外桂树上的老枝被大雪压断,积攒在树上的雪也簌簌落下。
“什么声音?”
闻嘉嘉迷迷糊糊醒来, 在即将睁眼时魏岱轻轻抚摸她后背,说:“别怕,是树枝被雪压断的声音。”
“雪这么大的吗?”闻嘉嘉瓮声问, 把脚又伸到魏岱的身上去。
魏岱将她抱紧:“很大, 明天你可以堆雪人玩儿了。”
“那挺好的。”几秒后,闻嘉嘉又睡过去, 呼吸重新变得平稳。
魏岱每每都能被她这秒入睡的神奇技能给惊到,他愣是酝酿十多分钟才困意袭来,再度与周公约会。
第二天闻嘉嘉早早醒来, 但温度又低了, 她试探着将手臂伸出被窝, 又急忙缩回去。
旁边已经没人了,房间外穿来一阵阵的收音机声。
闻嘉嘉仔细一听播的是新闻, 她便知道魏岱还在家中。
“魏岱!”她大喊,“雪厚不厚。”
不一会儿,魏岱推门而入:“醒了?雪可厚了你要不要起来看, 这会儿还没停。”
说着, 而去窗边将秋日新挂的茅草帘子给卷起来,原本黑暗的房间瞬间变得亮堂。
闻嘉嘉捂着眼睛, 慢慢适应光线。
她将杯子紧紧压在肩膀上, 挪动身体靠着床背坐起身,看向窗外时眼睛都瞪大了:“天, 对面的山都变白了。”
从山顶到山脚都是白的,这种景色在老家压根看不到。
再瞧瞧院子,院子也雪白一片,白到能反光的程度!
洗澡间和厕所的顶上已经被大雪覆盖了,厚度至少有半分米。
魏岱将窗帘卷好,来到床边伸出他那双又想要作乱的手。
闻嘉嘉连忙又躺好,把被子紧紧压着,眼神警惕地看着他:“别想摸我。”
这人忒缺德了,总爱把手放到她脖子中,经常冰得闻嘉嘉一激灵,恨不得挥手揍他两拳。
魏岱地图被她戳破,可脸上却没有半点不好意思,捏捏她脸蛋:“起来吃饭了,今天早上吃的还是汤圆。”
好不容易等到休息日,她才不想早起呢!
闻嘉嘉闭上眼睛,用被子蒙着头,说:“半小时,你让我再睡半小时。”
半小时就半小时吧。
魏岱一看手表才八点钟,便也不着急拉她起来吃饭。
房间外,两孩子正琢磨着调频道,但魏岱又及时出来,闻春立马收手,问:“小姨夫,小姨还没起来吗?”她冲着魏岱甜甜笑。
“没呢,春儿,我交给你个任务,你注意时间,半小时后去叫你小姨起来吃饭。”魏岱道,“还有,你们饭都没吃完怎么就下桌了。”
桌上的碗中还有小半碗的汤圆呢,这年头的绝大多数人都饿过,甚至饿怕了,是最看不得浪费食物的。
闻萱跑到门口玩雪,说:“不想吃,吃不下了。”吃着肚子鼓鼓的不舒坦。
魏岱一时之间都有点惊讶,难得有闻萱不想吃的东西。
糯米不消化,魏岱也没硬让两孩子吃。他又到房间里的柜子中拿一盒药出来,两孩子一看他手上拿的东西,立马凑上前。
是什么呢?是鸡内金粉。
就是鸡胗外壳磨成的粉,家里每回杀鸡都会把这玩意儿卖了,等到要用时,又得去医院买。
鸡内金粉助消化,挖一勺到嘴里,再喝口水就行。
虽然闻嘉嘉和他一致认为这玩意儿味道怪怪的,但两孩子竟然还挺喜欢吃。
不但如此,她们连同样助消化的食母生也喜欢吃,也不知道这口味随了谁。
两姑娘“啊”的一声张大嘴巴,魏岱舀两勺金黄色的鸡内金粉分别倒入两人的嘴巴中,然后盖上盖子,重新放回去。
他这么进进出出的,闻嘉嘉是彻底睡不着了。
好在她也只是想赖床而已,等魏岱放好鸡内金粉出门时,闻嘉嘉还让他把被窝里的暖水袋拿出去重新换热水。
魏岱也由着她,灌了热水后又套上棉套,重新塞到被窝中。
“啊,舒服啊,暖和啊。”闻嘉嘉恨不得在被窝里直打滚。
她的被窝太软和了。
身下垫了稻草垫和厚厚的床褥,身上是好几斤的大棉被,枕头也换成了棉花枕,这种感觉就跟把自己埋在棉花堆里似的。
半小时很快过去,闻嘉嘉赖了又赖,最终还是被魏岱拉起床。他说:“先吃饭,吃完你要是还想睡就再去睡。”
闻嘉嘉:“……”这话说的,她衣服穿齐整了,肚子也填饱了,还能回床上吗?
“真是,多睡一会儿都不许!”闻嘉嘉起床时嘴里嘟嘟囔囔,穿上毛线勾的拖鞋,套上他的那件旧棉衣就出门。
闻嘉嘉觉着他的棉衣要比自己的棉袄还要好穿,长度足足能盖住她的小腿肚,里面再穿连毛衣,在家里时完全不感觉冷。
关键是这件衣服它耐脏,难怪魏岱说一年洗一回就行。
魏岱又煮了碗汤圆,端到她面前。
闻嘉嘉刚刚刷了牙,此刻鼻子红红的,跟打了腮红一样。
“是肉汤圆?”闻嘉嘉问,左手紧忙扶着发烫的碗,右手拿起勺子舀个汤圆入口。
魏岱将房门关上,坐在她对面,“昨儿芝麻汤圆太甜了,我怕你早晨吃不下去。”
闻嘉嘉:“是呢,手抖把白糖放多了。”吃超过五个后就腻得慌。
肉汤圆也挺不错的,咬一口,里面是剁碎了的肉馅儿。
肉馅其实和鱼丸里的肉馅有点像,稍微会带点儿甜。
魏岱煮的时候还放了白菜。
白菜叶子黄黄的,已经被煮软甚至要煮烂了,配着肉汤圆一起吃,倒也很解腻。
闻嘉嘉吃八个后就吃不下去,将碗推到魏岱面前:“剩下的两个你吃。”
……真就能差这两个吗?
魏岱腹诽,姨甥仨儿的德行一样一样的。
闻嘉嘉托着腮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这是我对你的爱~”
赶紧拉倒吧,魏岱只觉得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吃完早饭,闻嘉嘉有心思玩雪了。
院子里的雪厚到啥地步?厚到能把脚踝给盖上,超出脚面一指呢。
雪刚下,还是松软的,踩在上面能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
闻嘉嘉换双鞋子,在院子里留下一排的脚印,差点把脚冻成冰块后才急忙跑回屋里。
魏岱又想说她了,哪有这样的,天天喊着脚冰,结果却在雪地里走来走去。
穿着双布鞋也敢走。
他看不过眼,干脆把雪给铲了。
闻嘉嘉又道:“给我留点儿,我等会儿要堆雪人。”
“行!”
留吧,给你留块巴掌大的地,让你堆袖珍雪人,魏岱心中这般想。
但闻嘉嘉动作太快了,她把手套戴好,去两孩子屋,把躲在屋里听收音机的两孩子拉出来:“走走走,这么大的雪都不稀罕吗,咱们老家可是轻易看不到的,小姨带你们堆雪人去。”
“堆雪人?”闻春疑惑。
闻嘉嘉牵着她们来到屋外,“对啊。怎么,学校老师没讲啊。”
闻春摇摇头,“老师没教过我们该怎么堆雪人。”
闻嘉嘉:“老师都不教这玩意儿。没关系,我堆个给你们瞧瞧你们就会堆了。”
说着,滚两个一大一小的雪球,叠上后又去捡枯树枝,插在大雪球的两侧充当雪人的两只手。
再去厨房里拿胡萝卜,去菜地边捡石子,充当雪人的眼睛鼻子与嘴巴。
最后再盖顶帽子,雪人就做好了,瞧着还憨憨的。
闻春闻萱“哇”了声,果然对这项活动燃起浓浓的兴趣,一前一后跑到隔壁去找谢易和他弟弟,说是要一起堆雪人玩儿。
魏岱将院里的雪铲得差不多时雪便停了,不久后太阳露面,温度总算上升了那么几度。
“今天不需要去队里吗?”闻嘉嘉问他,“这么大的雪,你们怕是要被拉去扫雪。”
魏岱无奈地瞥了她一眼:“唉你……别乌鸦嘴。”
闻嘉嘉哈哈笑:“这哪里是乌鸦嘴,有脑子的都能想得到好不好。”
这么大的雪,当然要扫啦。
果然,快十点钟的时候魏岱就被喊走了,理由确实是扫雪。部队太大了,连师长都得到自家门口扫雪去。
闻嘉嘉笑嘻嘻地冲他挥挥手,魏岱快到门口时,忽然弯下腰,团吧团吧,团出个雪球来扔向她,砸得闻嘉嘉一脑门的雪。
闻嘉嘉瞬间呆滞了,不可置信地站在原地不动弹,回过神后气得哇哇叫,冲他大喊:“魏岱!”
你有种别走!
魏岱消失在门口,然而爽朗的笑声却清晰地传了进来。
闻嘉嘉摸摸脑门,摸下一手的雪。
“哼——”她重重哼一声。
雪天使得出门不方便,闻嘉嘉本来还想去旁边村子里买猪骨头的,现在也不想动了。
老家年底时会杀猪,当地年底时也会杀猪。
这里的经济比老家好,农村百姓的生活水平也要比浮阳来的高,甚至比老家公社社员的生活水平还要高。
闻嘉嘉前阵子去村里买黄豆时就听说了,说他们附近几个村年底时会杀三回猪。
一回是冬至,一回是腊八,还有一回是腊月二十四,也就是小年。
总之,杀猪的时间大多都在这几个日子附近,所以闻嘉嘉想去买猪骨头的话应该是能买着的。
她其实是想吃火锅了,大冷的天,最适合吃火锅。
“唉!”闻嘉嘉再次叹气。
嘴馋啊,馋牛油锅底,也不知道啥时候才能再吃到。
口腹之欲难以满足,实在是令人不愉快。
快中午了,不想再吃汤圆的闻嘉嘉把饭蒸了下去。
闻春和闻萱被她支使去堆雪人后就看不见踪影,也不晓得跑到哪里堆去了。
闻嘉嘉蒸饭的时候就想着,冬至都过了,是不是得熏肉做腊肉腊肠了呢。
去年做的腊肉腊肠原先她还觉得味道不错,前阵子吃过郝青颖给的腊肠后,她就生出“从此萧郎是路人”的感觉。
自己做的,压根比不上人家专业厨师做的半点儿!
当时郝青颖就说了,说到时候可以把肉和料给她,她会让她爸爸帮忙做。
闻嘉嘉此刻就琢磨着要不然下周就去问问郝青颖她家里啥时候开始做这些,开做之前,她把肉和调料准备好。
除了做腊肉腊肠,还得做豆腐。
现在豆腐需要自己做了,这里可没有豆腐坊帮忙做豆腐。
至于去城里买?贵还需要票,闻嘉嘉不舍得花这钱。
再就是麻花,虾片等等年货,这些都得着手准备。
想着想着,闻嘉嘉就觉得自己接下来的一个月里有得忙了,就算是周末,也得空出来做年货。
但过年嘛,追求的就是这份热闹。
饭差不多蒸好,时间来到十一点半。
闻嘉嘉开始做菜,她昨儿买的肉还剩些,便用肉炒盘回锅肉吃。
肉煮熟,切成薄片,加上豆瓣酱,蒜苗和辣椒一起炒。
蒜苗是院子中种的,辣椒是房间木箱里种的,瞧着挺红,实际上不怎么辣。
随着温度渐低,一些必不可少的菜,比如说辣椒青椒,在外面是中不了了,魏岱便打了几个木箱放在杂物房里种。
别说,长势还挺好的,省着点儿吃完全足够撑到冬天结束。
至于豆瓣酱,是魏岱从他战友那里拿来的,闻嘉嘉为此还专门送了半坛的杨梅酒作为回礼。
豆瓣酱很香,炒出来的回锅肉色泽红润,连汤汁都是厚重的红油。
闻嘉嘉咽咽口水,诱人还得是川菜诱人,难怪几十年后满大街都是川菜馆。
炒完的回锅肉放在蒸饭桶里温着,这天气里菜很快凉,特别是这肉菜,凉了后结层油根本就不能吃。
紧接着开始炒青菜,冬天嘛,院子里的青菜也就只有白菜和菠菜了。
她此刻炒的是菠菜,菠菜必须遇冷后才好吃。连根拔起,把根部的须须去除,将红色的根留了下来。
这菜又叫鹦鹉菜,有红嘴绿鹦哥的美称,不过几十年后超市里卖的多少白根菠菜了,其实红根的要比白根的好吃许多。
炒完的菠菜依然放到蒸饭桶中,将锅洗好烧水,留着等会儿煮汤用。
“怎么还没回来?”
闻嘉嘉瞧着院门外,有些着急。
都快要十二点了,魏岱没回来也就算了,闻春和闻萱也没回来。
她干脆来到门口,朝着远处空地看,没看到两小孩。
又去隔壁,沈寻真正在包饺子,听到闻嘉嘉的来意忙起身:“呦,你不说我都没注意都要12点了,小易和小盛也都没回来。”
“这几个孩子真是的……”
闻嘉嘉皱眉,又跑到门口。
她把手放在嘴边喊:“闻春——闻萱——”
没人应,于是又喊一遍,依旧没人应。
担心,其实是不怎么担心的,部队里不会出现人贩子。至于河都是浅河,稍微深点儿的地方都被围栏给围上。就是怕这几个孩子玩野了,玩得浑身是汗,到时候风一吹,保准得着凉。
雪地里的脚印杂乱,但仔细看看,基本上都是往家属楼方向去的。
闻嘉嘉干脆也往家属院那边走,走了八九分钟,远远的就看见一群小孩在家属院前的空地上堆雪人打雪仗。
“闻春闻萱——”她喊。
两姐妹没喊来,两姐妹的好朋友菲菲倒是喊来了。
菲菲哼哧哼哧跑过来,说:“萱萱小姨,春儿和萱萱到楼上吃烤地瓜去了。我都喊她们别上去,可她们非要上去,小胖家的地瓜噎人得紧,一点儿都不好吃。小胖奶奶也快回来了,她看到肯定是要骂人的。”
小姑娘心中忿忿,对闻嘉嘉告状。
闻嘉嘉松口气:“小胖家?那小易和他弟弟呢,也在吗?”
“对呀,都在。”
“菲菲能帮我叫叫春儿萱萱和小易吗,就说小姨喊她们回家吃饭,沈老师也在等小易和他弟弟吃饭。”说着,从兜里掏出两个奶糖来塞给菲菲。
菲菲眼睛亮了,笑眯眯:“可以!”
应得老大声了,然后又跑回去,生怕闻嘉嘉反悔。
屋外这么冷,闻嘉嘉也不想多待,加快速度回家。
魏岱一周前从山里抬了几根木头回来,是带有菌丝的腐木。
腐木放在杂物房中,渐渐的,香菇长了出来,今天一瞧,香菇已经能摘来吃了。
闻嘉嘉摘了五六个香菇,又发现许多小拇指大的香菇冒了头儿,可见不久后她将收获更多的香菇。
用香菇煮个香菇滑肉汤,等汤差不多煮好后,闻嘉嘉就听见了两孩子的声音由远及近地传来。
“小姨小姨,不好啦!”
闻春率先跑进来,额头上的碎发不知被雪水还是汗水打湿,此刻粘在一起。
闻嘉嘉端着汤来到客厅:“什么就不好啦,好好说话。”
闻春大喘气:“小胖吐啦。”
闻嘉嘉放下汤:“小胖怎么就吐了?”
闻春摇摇头,脸上带着迷茫:“我不知道,他突然就吐了,连地瓜都吃不下。”
“那小胖家有人没?”
“有人呀,我和萱萱,小易小盛,还有飞飞他们都在小胖家。”
闻嘉嘉:“……我是问小胖家有没有大人,你们走后小胖奶奶回来了吗?”
闻春:“没有。但是飞飞他们还在,我们先回来了。”
她肚子饿,赶着回家吃饭呢。
闻嘉嘉也没太在意,小孩经常吐,闻春和闻萱有时候吃太饱玩太嗨了也吐。
“快去洗手吃饭。”闻嘉嘉说,“往后你们不许再玩得这么迟回来,否则只能吃剩饭了。”
“哎呀好好好!”
两孩子跑到厨房里洗手,洗完上桌。
回锅肉还热乎着,豆瓣酱的味道实在太香了,香得她们肚子呱呱叫。
闻嘉嘉特意拿个干净的盘子来,舀三分之一的回锅肉到盘子里,又舀三分之一的菠菜同样放到盘子里,把盘子放到锅中温着,这样就不怕魏岱回来后菜凉了。
玩一圈后,两孩子吃得格外香甜。
大半碗饭没一会儿都给吃了,好似地里还有活等着她们干似的。
吃完饭才将碗洗完,魏岱就带着满身的寒气归来,闻嘉嘉稍微凑近点儿都能感觉到寒冷呢。
“扫完了?”她问。
见魏岱又伸出那双冻红了的手,连忙往旁边一躲,将他手拍开:“咦,你别碰我。”冰得要命。
魏岱笑笑:“你帮我捂捂?”
“滚吧。”闻嘉嘉推他去厨房洗手,“锅里有水,菜也在锅里。”
她拿着抹布擦桌,魏岱洗完手后端着装菜的盘子和一碗饭出来。
正吃着呢,门口传来嚷嚷声。
“沈老师,闻春她姨——”
闻嘉嘉已经在屋里了,听到声音又出来:“谁呢。”
魏岱:“不晓得。”
闻嘉嘉径直走出去,朝着她家这边走来的人眼熟,但是她不认识,是位老人。
“呃,婶儿你是……”
“我是祖德他奶奶!”
“祖德又是……”
“是小胖啦。”谢易突然从家里探出个头,好奇地问老人,“小胖奶奶,是小胖找我们有事儿吗,我妈妈在给弟弟换衣服。”
小胖奶奶绷着脸道:“你们上午和我家小胖干啥啦,我家胖怎么吐了。”
谢易挠挠头:“我不知道呀,他突然吐的,我们就吃了地瓜,鸟蛋,哦,还有土豆。”
闻嘉嘉立马变脸说:“会不会是土豆长芽中毒了。”
又问谢易:“你们吃了没?”
谢易急忙道:“没吃!地瓜好难吃的,我们就分着吃了一个。鸟蛋和土豆都没吃……土豆还没烤熟时菲菲就来喊我们了。”
闻嘉嘉这才稍稍放心。
小胖奶奶“哎呦”了声,赶紧跑回家,显然也是想到了这种可能性。
闻嘉嘉回到家中,来到两姑娘的房间。这俩此刻正趴在床上,翘着腿听收音机呢。
“你们往后不许在外面吃土豆晓不晓得。”闻嘉嘉说,“小胖吃土豆都吃吐了,土豆长芽后是有毒的。”
“小胖吃土豆吃吐?”闻春疑惑。
闻嘉嘉虎着脸:“那可不,你们刚刚没听见吗,小胖奶奶都生气地找上门来了。”
闻萱嘬着糖,摇了摇头:“小胖吃的土豆没长芽呀,老师教过我们长芽土豆不能吃,我都注意看过的。”
闻春点点头:“而且,小胖明明在吃土豆前就吐了。”
“对,爬树摔倒……嗯不对,是上楼后才吐的。”
闻嘉嘉愣片刻:“是不是磕到头啦?”
闻春:“才没有,明明是摔到膝盖了,我都瞧见了,他膝盖都出血了,后来还是飞飞姐回家拿药给他涂的。”
闻嘉嘉:“菲菲又成姐啦?”
闻萱奇怪地看着闻嘉嘉:“小姨笨,是飞飞姐不是菲菲啦。飞飞姐就是…就是你朋友的女儿啦。”
闻嘉嘉听懂了,两孩子说的是高飞,虹姐的女儿。
这就奇怪了,那怎么就吐了呢。
她说:“你们要是想吐,或者哪里不舒服,得喊小姨知道不?”
“知道知道!”
两孩子沉浸在西游记的故事中。
第054章 因药生事
午后。
闻嘉嘉犯困, 躺床上睡午觉。
魏岱又在折腾他那婴儿床了,正在进行收尾工作,也就是涂抹上一层桐油。
桐油有气味, 早涂早散味儿。
他媳妇还说这玩意儿有人会过敏,最好用木蜡油。魏岱虽然不理解怎么会有人对桐油过敏, 但也把她的话听进去了,于是就去找了木蜡油。谁知许多木匠见都没见过木蜡油,只能放弃, 准备再做一个婴儿床备着用。
涂完桐油, 再把闻嘉嘉带回来的果木炭放到杂物房去。
他媳妇也不晓得从哪里带回来的,带回家后就往客厅角落一扔, 昨儿一个不察还让闻萱踩碎一块炭。
炭倒是好炭,他扔几块到炉子里,点燃后竟然没多少的烟。
炉火烧旺了, 烧得火红火红的。
魏岱把砂锅放上去, 倒入化开的红糖水, 再将红枣放入其中焖煮。他去问过,多喝喝红糖红枣汤补气血。
闻嘉嘉没睡多久便起来了, 开门时浓重的红糖红枣味儿扑面而来。
“好端端的怎么炖起甜汤来了?”她揉揉眼睛,脑袋还懵懵的,被那从门缝里灌进来的冷风一吹, 整个人才精神起来。
闻嘉嘉拢了拢衣领, 把门关紧。
“炖给你喝的。”魏岱说,又把门打开, “留条缝通气, 在烧炭呢。”
闻嘉嘉来到厨房里,手上垫着抹布, 打开砂锅盖,里面的红糖水正在翻滚,香甜的滋味在冬日中特别诱人。
她嘿嘿笑:“再磕个鸡蛋?”
魏岱无奈:“你晚上不吃饭了?”
闻嘉嘉把盖子盖上,摸摸肚子:“我还真没啥胃口吃晚饭。”
中午吃完没运动,光躺床上睡午觉了,午饭还在肚子里积攒着呢。
她坐到沙发上,撑着头看魏岱锯木头,这是准备再做一个婴儿床啊。
闻嘉嘉说:“还不如打个柜子呢,家里的柜子不太够用了。”
比如房间里的衣柜,现在恰恰好能够装下她和魏岱的衣服。往后再多做几件衣服就得挂不下。
魏岱聚精会神地量长度,说:“做,都做。等衣柜做好,我再做个婴儿车。”
“……”
“行吧,你开心就好。”闻嘉嘉彻底没话说了,还有上赶着给自己找活做的。
魏岱笑了笑:“你睡前外头谁找你呢,听着像陈达他老娘。”
闻嘉嘉竖起大拇指说:“你牛,这都能听出来。不过我不晓得是谁的老娘,倒是晓得是谁的奶奶,就那小胖子的。”
“耳朵奇大的那个?”魏岱低着头,量好尺寸后用笔在木头上一划,拿起锯子。
闻嘉嘉回忆一番,点点头:“好像是,叫祖德。八月份那会儿跑深河段那里抓鱼,后勤的人抓到后被后勤罚站的那个。”
她记得老紧了,因为那天是建军节。
当时魏岱天天早出晚归的,忙得不行。其他人也是,隔壁沈老师还说整整三天没见到谢阳了。谢阳也不是没回来,而是回来时深夜,离开时又凌晨。一间屋子里住着,却能三天不见面,可见忙到什么地步。
偏偏那几天又热得慌,闻春和闻萱都禁不住热了,每天吃完晚饭都得跑到浅河区里去玩一玩。
两姐妹有分寸,闻嘉嘉也就不阻止。
可那天她听人喊说有小孩儿翻越栏杆游到深河段去了,吓得她丢下手里的衣服急急忙忙跑到河边去。
那孩子就是小胖,闻嘉嘉眼瞅着这位略胖的小孩儿被后勤的人揪住衣领拖了下来,到岸上后还被顺手打了两掌屁股,最终被罚站,站半小时后满腿都是蚊子叮咬的包,瞧着都跟玉米似的。
腿被蚊子叮了包,耳朵也被蚊子叮了包,使得两个耳朵像极了几十年后动画片里大耳朵图图的耳朵的模样,闻嘉嘉对此印象深刻。
魏岱:“那就是了。这老太太其实还算讲理,就是脾气有点冲,在家属区人缘不太好。”
闻嘉嘉也这般觉得,两夫妻正说着人家老太太的小话呢,门口就又有人敲门。
来的是包姐。
“你们夫妻俩这小日子过的可真好,屋里都是暖和的,还煮着红糖水呢。”包姐是吃着花生进来的,还从兜里抓了把给她:“昨儿刚炒的,试试香不香。”
“咔嚓”一声,闻嘉嘉把花生壳捏开,把两粒花生扔嘴巴里,确实又脆又香。
她夸赞道:“姐你家花生炒得好,我每回炒总是会过火了。”
这话说完,魏岱就瞧她一眼。
心说:炒个鬼,你只做过水煮花生。
家里的花生从来都是晒干后水煮的,压根就没有炒过。
包姐就笑:“没事儿,哪天你要做的时候喊我,我来教你。”
不等闻嘉嘉说谢谢,她就又道:“刚刚陈达他娘来找你?”
闻嘉嘉点点头:“小胖吐了,来问呢。”
包姐撇嘴:“这人怪不讲理的,自家孩子吐了和一起玩儿的小孩能有啥关系。”
“不过……”她又说,“我瞧了眼,小胖吐的可怪厉害的,都被送到医务室去了。”
部队有医院也有医务室,平常一些小病小痛的去的都是医务室,毕竟医院资源紧张,除非大晚上的医务室里没人。
闻嘉嘉惊讶:“有说为啥吗?我问了闻春和闻萱,并不是吃出芽土豆吃的。”
“谁晓得呢。这孩子今天也是多灾多病的,又摔又吐,说是还头疼。”
闻嘉嘉忽然有个猜测冒了出来:“他是不是涂红药水了?”
“这谁晓得呢。”包姐没在意。
闻嘉嘉肯定道:“保准涂了。”
闻春那会儿还说,高飞回家给他拿药。摔伤嘛,涂的肯定红药水,就是不晓得和红药水有没有关系。
毕竟汞中毒是极小的概率事件。
不过闻嘉嘉也没赶着去和人家说,她能想到红药水上,那些医生怎么会想不到呢。
果然,医务室里的医生在到小胖膝盖处的伤口后,得出了怀疑汞中毒的结论,至于到底是不是,还得进一步查验。
医务室的医生道:“去医院吧,医院检查一下就能确定了。”
陈大娘脸都白了:“咋咋咋咋会中毒呢,好端端的怎么就中毒了呢,你说清楚啊。什么汞不汞的,这是啥玩意儿。”
医生耐着性子解释:“就是红药水,红药水中有汞,很少有人用了会中毒的。但陈祖德小同志大约是运气不好,用了后中毒了。不过我已经帮他把伤口清洗一下了,为了安全,你们还是尽快去医院一趟。”
“对了,不许把人抱着走背着走,要用担架抬走,抬稳当点儿啊。”医生又补充了一句。
这话一说,陈大娘更是吓傻了。在她看来需要上担架,那就是不好了。
她抓些孙子的手连忙点头,眼泪一个劲儿地流:“好好好,我这就去。”
医生叹声气,干脆在看热闹的人群中找将个虎膀腰圆的女同志,请她们帮着抬。
很快,小胖被转移到医院。
而他汞中毒的事儿也随着看热闹的人的散开而流传开来。
家属们万万没想到,这玩意儿还能中毒,于是虹姐家第一个遭殃。
“虹姐,你也没跟我们说过这玩意儿会中毒啊,会导致中毒的东西我们敢用吗?”有人拿着从虹姐那里买的红药水上门,站在虹姐门口大声嚷嚷。
“是啊,小胖那孩子都吐成啥样了,医生亲口说是什么汞中毒。伤口还发肿,现在被抬到医院去,还不晓得能不能救回来呢。”
这话说的就有些缺德了,旁边的人不禁翻个白眼。
对的不是虹姐,而是说这话的人,没得这么诅咒人家小孩的。
其实医务室的医生情绪还算稳定,没有陪着去医院,也没让人去喊孩子爹妈,就说明问题不大。陈大娘关心则乱就算了,但围观的人中稍微有点儿脑子的都能想得到这一层上,结果还真有一个傻成这样的。
虹姐都听傻了,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直到有人解释后才晓得今天发生了什么事儿。
但她也不是软柿子,立马怼回去:“这跟我有啥关系?你去医院看看,医院里难道就没有红药水吗!眉毛下面的两个洞是让你们喷粪的吗,你们没从我这里拿红药水前难不成就没用过红药水?”
这话说的也是,医院里给用的也是红药水啊。
只是还有一些人心存疑虑,想着:虹姐莫不是拿次品红药水卖给她们吧。
否则怎么以前用医院红药水时没有出过这种事,偏偏用她的红药水,小胖就中毒了。
有人就把这种猜测说出来。
虹姐啐她一口:“那也是人的问题,你们难不成也用的跟小胖一样中毒了?”
她敢说,这整个市的红药水都是来自本市的药厂。都是一个车间出来的,怎么还分有毒没毒三六九等了呢。
虹姐实在有理,绝大多数人都知道了,这事儿和人家真没多大的关系。
但也有那晓得法律的,明白如果真要追究的话,虹姐百分之百要负责任。
毕竟平常若是没事儿,私底下卖点儿药也就算了。但一旦出事,这就成了非法售药啊,罚款都是轻的了。
有那聪明的人,在人群散了后就留下来给虹姐提了一嘴。
“你自己注意点儿,咱们家属院里私下换卖事虽不大,但你这算药品,只要一出事,那一定就是大事。现在就得看陈家追不追究了,如果人家不追究那这事就过去,如果人家铁了心抓住不放,那这事儿怕是得闹到领导那里去。”
说完,那人便离开,留虹姐一人怔怔坐在原地。
高飞听完全过程,动动不敢动。小小的人儿就躲在门后,眼中惊恐,眼泪止不住的流,却又咬紧嘴巴不出声。
她好像害了妈妈。
但虹姐没怪她,她把闺女拉到身前,摸了摸她的头:“好好在家里待着,看好妹妹,妈妈出去一趟。”
高飞眼睛发红,急忙点头。
虹姐离开家,朝着北山方向走去。
闻嘉嘉此刻正在磕鸡蛋,她把鸡蛋磕到红糖水中,也没搅散,瞧着鸡蛋慢慢凝固,心中估算时间……她想吃稍稍嫩点的,带着点儿溏心的鸡蛋。
外面的雪又开始下了,只是比昨儿要小许多,落到掌心中直接化开。
“你用的是我的果木炭?”
鸡蛋煮好,把砂锅端起来后闻嘉嘉才发现炭火的不对,这炭忒齐整了吧,不像家里的炭呢。
家里平常用的炭,都是柴火烧完后留下的木炭。
有大有小,而且容易碎,还容易烧,蒸饭也就算了,一旦要煲汤,半途是要添木炭的,甚至添两回三回的木炭。
魏岱终于收工了,将锯好的所有零件都收起来,用绳条牢牢绑着放到杂物房去,又到厨房里洗洗手,便听到闻嘉嘉这番话,就道:“是啊,总得试试你这新炭好不好用。”
闻嘉嘉:“这是我买来烧烤和煮火锅用的,你往后可别用了。”
“煮火锅?”
“对啊,我还想着买个铜锅回来。我上回跟你说我有个同事的爸爸在大饭店工作你还记得吧,她爸爸就有渠道买铜锅。哦,就是首都涮羊肉用的那种铜锅,还可以打鸳鸯式的呢。”
她其实是有试过合成的,但铁易得,铜却难搞。
闻嘉嘉试过几个铜币,但合成也是讲究点基本法的,三瓜两枣还指望人家系统给你个大铜锅吗?
所以合不出来,想了想,还是干脆买吧,反正有得买。
魏岱道:“其实就是打边炉。”
这种叫法也有,闻嘉嘉疑惑问他:“你难道没吃过?”
吃肯定是吃过的,但绝对不是随吃随烫,而是一锅煮,煮完直接到锅里舀着吃。
闻嘉嘉撇嘴:“那哪里算火锅呢。”明明是乱炖。
她拍拍他肩膀:“没事儿,等哪天材料买齐全了我给你做回正宗的吃。”
魏岱心说,还惦记着吃呢。
……又说漏嘴了。
火锅这玩意儿,难不成你从前吃过?
闻嘉嘉丝毫没意识到,此刻还琢磨着要不要买些芝麻酱。她在百货商店里见过芝麻酱,只是有些贵。
雪渐大,风也渐大。
客厅门被一阵猛风吹开,夹杂着雪花的冷空气灌入客厅中,吹得人一激灵。
魏岱连忙过去将门关上,同样留下一条小缝,但因风大,他又用酒坛顶着。
炉子里的炭火还未灭,暂且有用。等会儿得把猪蹄放在上面烤一烤,剔了毛后明儿放在砂锅中炖。
今天是吃不着了,因为太迟,此刻炖了最早也得七点多才能吃。
闻嘉嘉坐在椅子上,一口一口地吃着红糖红枣汤。
“你也来吃些。”闻嘉嘉喊魏岱。
魏岱:“甜滋滋的东西……”
“甜滋滋的东西在冬天吃才好呢,你嫌腻歪啊。”平常甜口的食物也会吃啊,甜汤怎么就不吃了呢。
闻嘉嘉皱眉:“你快来吧,我磕四个蛋的,等会儿给闻春和闻萱留两碗就行。”
魏岱:“行。等我烤完猪蹄。”
只是猪蹄还没烤完,门外就又传来敲门声。
闻嘉嘉真的疑惑了:“奇了怪了,今天咱家竟然有这么多人上门?”
魏岱从窗户上看了眼,说:“是包姐。”
院门没关,包姐敲两下便进院了。
客厅门是虚掩着的,在她又要敲门前,闻嘉嘉便其实把门给打开。
“包姐你咋来啦,快进来烤火吧。”闻嘉嘉牵着包姐的手,转头对魏岱道:“把炉子搬出来。”
包姐连忙道:“哎不用,你这屋里就怪暖和的,还要烤啥火啊。”
闻嘉嘉又拿块碗来:“那你喝些甜汤,刚煮好的,喝了暖身子。”
包姐摆摆手:“也不用。我就是有事儿、有事儿想问问你。”
闻嘉嘉见包姐是真的没心情烤手也没心情喝甜汤,便只拉着她坐下,问:“啥事儿啊,包姐你尽管问。”
包姐便把刚刚发生的事儿说了。
她当然不是来找闻嘉嘉讨主意的,而是想知道这件事若是闹大了,会不会影响到她的侄女儿。
“我倒不怕,就怕思华的工作出问题。她这份工作来的不容易……当年我生高飞的时候她才是十五六岁的姑娘,就从我们老家千里迢迢赶来照顾我。你不晓得,从我们老家坐火车到这儿得转三趟火车,坐上五六天才能到呢。她那么小小个人儿都敢独自坐车来……”
她婆婆总说她有好事儿都顾着娘家人,但她永远记得初次坐月子时只有侄女来帮她。
“后来照顾我两年,也在咱们家属院住了两年。是她自己到药厂里替工,最后转正的,这么多年来实在是费心费力,我就怕她的工作被我带累。”
闻嘉嘉受到震撼,还真被她猜对了。
她想了想,忽然问:“这红药水,不是飞飞见小胖受伤给他用的吗?”
“是……是啊。”虹姐话音一顿,若有所思。
对啊,她又没卖红药水给小胖家。
这红药水是她自己家用的,邻居家的小孩摔伤了,她家高飞心眼好,给人家送药用,这能有多大的问题。
闻嘉嘉心道,按理来说,其实还是有问题的,虹姐家必然有责任。只是从一开始的卖,变成了好心给而已。
但也无法改变她卖药的事实,只是把这两件事给分开了。
闻嘉嘉也不太了解这时候的律法,但若是几十年后,罚款都是轻的。
思华呢,也得被辞退。
闻嘉嘉说道:“厂里对像红药水这样的成品药看管不严。”因为不是管制药品。
又说:“但如果有人因为这事儿去厂里,厂里肯定也会给出态度。”
“什么态度?”
“大约是降级,还有扣工资,再就是背个处分。至于辞退……应该是不会的。”因为有旧例可循。
包姐叹气,就是扣工资她也很心疼啊。侄女孤身一人,去年才转正,每月还得寄钱回老家,手上能有多少的钱呢。
包姐匆匆来,又匆匆走了。
魏岱见她离开,便对闻嘉嘉道:“咱家不缺钱,往后要是有人喊你带药你千万别带。”
这事儿风险太大了。
闻嘉嘉乜他:“你当我傻呢。药这东西,是能胡乱带的吗。没有产生副作用也就罢,一旦产生倾家荡产都不够赔的。”
即使是最简单的红药水她也不敢。
魏岱叹道:“这事儿有的折腾了。”
闻嘉嘉点点头,想想说道:“咱们是不是得买些什么给小胖?”
在村里待久了,她发现谁家生了大病,村里人都会拿几个鸡蛋,几块红糖,甚至几根的骨头去看望。
其实几十年后也是如此。
她还记得老家谁谁谁断腿了,或者是生病做手术了,已经离家许多年的爸爸依旧会拜托村中的叔伯帮忙送份礼。
就连她自己——她同学意外出车祸,同学群里也相约着带些礼品去看望。
魏岱点点头:“这是应该的。”
闻嘉嘉想着闻春闻萱和小胖玩得好,便打算送半斤的肉去。
翌日。
小胖据说还在医院,闻春和闻萱从谢易那里知道小胖在住院后,心中便有些担忧。
闻春皱着眉问小姨:“小胖是生了很大的病吗?我吐的时候,吃两天药就好了呀。”
闻嘉嘉:“吐有好多种,你是发烧吐,人家小胖是中毒吐,这哪里能一样。”
“哎!我担心小胖,我们还和他约好,等去学校后一同打球玩呢。”闻春眉头拧得更紧了,叉着腰跟大人似的。
她虽然年纪小小,但早已经知道“中毒”有多么严重。
村里人都说,爹妈他们是中毒死的。
“小姨,我想去看小胖。”她沉默了会儿又道,“我怕他死了我就再也看不到他了。”
“……”
闻嘉嘉嘴角轻扯,无语凝噎。
“倒也没到那个份上。”她敲敲饭碗说,“你先吃饭吧,吃完饭再说。”
今天早晨吃的是皮蛋瘦肉粥,酱油煎荷包蛋,还有两根魏岱从食堂里带回来的油条。
挺丰富的,但两孩子吃得食不知味。
吃完,两孩子跑到房间里,闻嘉嘉听到了翻箱倒柜的声音,也不晓得在捣鼓什么。
紧接着又跑去隔壁,和谢易躲在门口,好像又在计划着什么。
魏岱没在家,闻嘉嘉只能自己扫雪。
雪化成水,浸湿泥土。
泥土又将洁白的雪染上颜色,使得铲到门口的积雪脏兮兮的。
闻嘉嘉铲半小时,铲出一身汗。
闻春和闻萱大约是商量完了,找闻嘉嘉要了个小篮子,把她们的玩具装在篮子中。
“小姨,我们打算去看望小胖。”闻春认真说,“去医院的路我们都知道。”
“就这么着急?”她笑笑问。
闻春重重点头:“嗯!很急。”
闻嘉嘉揉揉她脑袋,从橱柜中拿出魏岱今晨买的半斤肉,用油纸包着,一同放到她的小篮子中说:“去吧,小姨陪你们一起去。”
第055章 遇强则强
只是闻春和闻萱依然没去成, 因为人家医院不许这么多小孩进去。
“同志过分了吧,带一个两个的也就算了,怎么还带上六七个孩子呢, 万一进去后横冲直撞撞到人咋办。”医院门口的保卫人员尽职尽责地把闻嘉嘉一行人给拦下。
里头多是病人,撞出事医院要负责任。要是小孩也出事, 医院就要负两份责任。
顿时,他看闻嘉嘉的眼神里都带着警惕,他觉着这位同志挺不靠谱, 如果可以, 大人他也不想放进去。
闻嘉嘉:“……”
说实在话,她也不想。
这些孩子不是她带来的, 是路上跟来的。他们听说要去看小胖就嚷嚷着也要来,闻嘉嘉赶都赶不走。
顿时,六七个小孩站成一排, 眼巴巴地看着闻嘉嘉。
闻嘉嘉也怕出事, 便将闻春手里的篮子夺过来, 对他们说:“你们谁也别进去,都在外面站着, 等我瞧完了再来给你们说小胖的情况怎么样。”
闻萱撅嘴:“小姨,可是我们想亲自看看小胖。”
闻春直点头,她怕小胖死了, 再也看不到了。
闻嘉嘉绷着脸:“还听不听话了, 不听话你们的玩具我都不帮你们带了。”
闻春和闻萱沮丧非常,皱着脸站在边上, 仿佛受到重大打击。
谢易从兜里掏出两块五彩斑斓的石头, 递给闻嘉嘉:“小姨,帮我把这个带给小胖。”
其他人, 也纷纷拿出自己的礼物。
有石头也就算了,竟然还有泥巴,更有一根棍子,一支不知是鸡还是鸟儿的羽毛,闻嘉嘉看得也是醉醉的。
小孩的友谊她是真不懂。
闻嘉嘉带着一大堆的东西进医院,只问了路过的护士一嘴,护士就给她指了路。
“红药水中毒送进来的小胖子是吧,他在二楼206,楼梯在前面,直走就行。”
闻嘉嘉道声谢,然后前行。
上楼,找到206,推开门里边人挺多还挺热闹的。
“嘉嘉啊,快坐快坐。”小胖妈忙拉着她坐下,闻嘉嘉认真观察了她两眼,神色还行,看来小胖情况也还行。
闻嘉嘉笑笑:“我来看看小胖,楼下门口还有一伙小孩被拦在外头呢,我这一堆杂七杂八的东西都是他们托我带进来的。”
说着,把猪肉塞给她:“我去你家时你家没人,就带到医院来了,你让食堂煮给小胖吃。”
医院里提供帮忙做饭服务,闻嘉嘉曾经送两孩子来医院时就曾让医院食堂帮忙蒸过鸡蛋羹,还给放了一点点儿的猪油,味儿可香了。
小胖妈妈按照惯例推拒两下,让后接过。也没啥不客气的,往后总会还回去。
“小胖呢?”闻嘉嘉问。
“在做检查呢,医生说今天明天都要是还没啥大问题就能回家了。医院床位紧张……哎嘉嘉你不晓得,昨儿市里还送过来几个人呢,听说是市里没法救的。闹了半宿,直到今天早晨六点钟才安静下来。”小胖妈说道。
旁边闻嘉嘉瞧着脸熟,但是又叫不出名儿来的一个婶子道:“我刚刚来的时候听说了,说是有个工厂的锅炉发生爆炸,炸伤好几个。咱们军区医院治烫伤治得好嘛,可不就是送到咱们这里。你说这好端端的咋会出这儿倒霉的事儿,眼瞅着都要过年了,该平平安安团团圆圆的才行。”
闻嘉嘉惊讶:“哪儿个厂呢?”
“谁晓得呢,那些家属都哭晕在手术室门口了,我就没敢多问。”
“好像是化工厂。”又一婶子说,“我听护士说了,说还好不是车间爆炸,否则多数都得当场死亡,哪里还有送来抢救的机会。”
闻嘉嘉怔住,然后叹气:“那确实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她统共也没去过几个厂,除药厂外就对化工厂最熟了,曾经还去过呢,竟然是化工厂发生的爆炸。
看来过阵子市区每个厂都有得忙了,或许排查生产隐患得排查到年底。
小胖很快回来,这孩子是走回来的,脚步还挺有力的,就是蔫了吧唧的不是很精神。
一回来,就问:“妈妈,我啥时候能回家呀,我惦记着打雪仗呢。等雪都化完了咋办,到时候就……只有我没打。”
正说着,眼睛看到了闻嘉嘉带来的一篮子东西。
他话顿了顿,然后眼睛都亮了。
“春儿小姨,这好像是春儿的玩具,还有小易的石头!”小胖惊喜得都要跳起来。
闻嘉嘉就说:“他们都在门口呢,进不来,托我把东西带给你。”
闻春和闻萱,给的都是魏岱给她们做的木头枪。
小胖欣喜不已,若非他妈拦着,他都要跑出去找朋友玩儿了。
闻嘉嘉和小胖妈妈不算熟,就也没多待,临走前摸摸小胖子那圆滚滚的脑袋:“好好养身体啊,等你恢复健康,和春儿萱萱一起去打篮球。”
“好,我一起会的!”小胖坐在床上,喜滋滋地摆弄各种各样的玩具。
他心里顿时冒出生病好啊,生病好幸福的想法。
这么想,也就这么说了。
毫无意外,被老娘捏了脸,闻嘉嘉走出门三四步都听到了小胖的喊疼声。
离开医院前,她特意绕到另外一栋楼,果真瞧见好多化工厂的人。
其中有一位是领导,她陪薛主任去化工厂时见过这位领导。
但这位领导此刻正被一群人围着,急得脑袋都要冒烟了,闻嘉嘉便也没凑过去,到药房开两瓶的消食片后才离开。
小孩们还在等着,闻嘉嘉说:“都回家去吧,小胖好着呢,明天就能出院和你们一起玩儿。”
“真的?”有小孩问。
闻嘉嘉:“真的,我还能骗你们吗。”
只见那孩子耷拉着脑袋,嘀咕说:“早晓得他明天就能出来,我那野鸡尾巴毛就不给小胖了,我可喜欢了,小胖肯定不会再还给我了。”
“……”
小孩的友谊她更不懂了。
闻嘉嘉带着一群小孩回家属区,路上碰见她的人都笑称她是孩子王。
她觉着这称号有些丢人,匆匆回家。
闻春和闻萱可不想回去,地上还有积雪,她们几个孩子商量着要玩过家家。
一伙儿的小孩利用积雪砌锅砌灶的,又去捡树叶当菜。
而闻嘉嘉回到家后开始工作。
她把饭蒸下去后就到房间里,将笔记本拿出来准备写报告。
她也是渴望升职的,虽说最后的归宿都是停薪留职,但升职后工资高啊。
所以就得主动工作,在领导还没有布置任务时先一步猜到任务,然后再完成任务。
好在闻嘉嘉对车间情况,至少是第六车间的情况了如指掌,所以稿子写的很顺畅。
这时候,她经常代替薛主任去检查车间机器的优势就显露出来了。
这事活琐碎麻烦,办公室里原先是李海军做的,薛主任嫌李海军做的不够好就交给了她做。李海军也不太看得上这活儿,得知移交给闻嘉嘉后也不管。谁曾想,这活能给她带来篇稿子呢。
加之闻嘉嘉和车间工人关系好,很多只有一线工人才晓得的事儿她都晓得。
一小时的时间她就写完了两千多的字,对她而言效率实在算高。
中午,魏岱没回来吃饭,闻嘉嘉只能恋恋不舍地放下笔起身去做饭。
她瞧了一眼厨房角落的芋头,便炒了盘酸辣芋头丝。
冬天就喜欢吃点重口味的东西,单单就着这道菜闻嘉嘉就能吃下两碗饭。
接着蒸碗蛋羹,午饭就算做好了。
闻嘉嘉也不去管两个孩子,是孩子又不是傻子,反正她们玩饿了会回来吃饭。
吃完饭,将菜端到锅里温着后,闻嘉嘉回到房间里继续工作。
一篇好稿子不是一两个小时,甚至两三个小时就能写出来的。
闻嘉嘉这只算粗略写了个详细大纲,之后还需要删减和填充。
不但如此,写完后还得校对,校对完送上去后如果薛主任不满意又得继续修改。
闻嘉嘉写的稿子还好,基本上没有修改超过三回的情况。
沙月就不行了,沙月的稿子能改六七回。据她所说,她刚来时甚至改过十几回,把薛主任给搞烦了,让她往后一个月交两篇最基本的稿子就行。一篇工作报告,一篇思想报告,回回都得拖到下个月的月初交。
今夜无雪,但温度创下新低。
屋外是呼啸寒风,将谁家未关紧的门吹得哐哐作响。
闻嘉嘉朝着窗外探探,冷风刮得她头发散乱,魏岱还没回来。
两个孩子已经睡着了,今日两人实在累,吃完后便早早睡觉。
闻嘉嘉过去,摸了摸她们被窝,然后把被窝接暖手袋拿走。
暖手袋换袋热水,塞到被窝里,闻嘉嘉将院门用石头抵着,把客厅门的钥匙插在门口,然后回屋睡觉。
半夜,闻嘉嘉只觉得一阵冷气灌入被窝,她下意识往旁边挪了挪。
可旁边也冷啊,就又只能躲回去,迷迷糊糊问:“回来了?”
魏岱将她搂在怀里:“嗯。”
他觉得搂着个热炉,闻嘉嘉只觉得躺在冰窖中。
渐渐的,两人身体都暖和了,陷入梦乡。
第二天,又是痛苦的工作日。
闻嘉嘉是在冷风中清醒的,掐着点到达药厂,连早饭都没来得及买。
既然没买,那就去食堂吃了。
食堂也是有早饭吃的,毕竟药厂中住着许多工人,那些住宿舍的工人们总不能在宿舍中开火吧。
闻嘉嘉来到食堂时已经八点半,窗口处只留下凉了的粥。
“同志,今天有包子呢?”
闻嘉嘉见到窗口里有蒸笼,蒸笼上面还有蒸包子用的帕子。
“有呢!还是大肉包,你来晚啦,这时候来锅气都闻不上的。”里头的大娘笑说。
闻嘉嘉“唉”了声:“没办法嘛,我又没住在厂里。”
说着,她让大娘给她舀份热粥。
“行嘞!你等着。”大娘把桶里冰凉了的粥舀到她饭盒去,又带到后厨,大概四五分钟后又端出来。
饭盒热得很,闻嘉嘉特意找大娘借了抹布端到桌上。
接着又去端小菜。
吃粥的话,是有送一碟小菜的,腌菜心和腌豇豆。
闻嘉嘉又从兜里掏出一个油纸袋,小心翼翼地倒些到粥里。
这是啥?是肉松。
从郝青颖那儿买的,只买了一小包,闻嘉嘉就干脆放在厂里吃了。
她说她把这段时间会做,闻嘉嘉打算多买点带回家吃。
肉松拌粥,闻嘉嘉吃得无比满足。
食堂中已经没啥人了,几位后勤的员工正在整理桌子,说着最近热点新闻——化工厂锅炉爆炸。
“嚯!我前天晚上就听到砰的一声,吓得我从床上蹦起来,还以为那里塌了呢。我家孩子都吓哭吓尿了,一晚上没敢合眼。”
“你家那么远都能吓着?我外甥女就是化工厂的,她住化工厂宿舍,还正正好靠着锅炉房那边,耳朵差点儿被炸聋!那真是,连夜跑到我家嘞,吓得直哭。”
“哎,到底是怎么炸的?”
“好像说是哪里堵塞了,那天晚上又加班,谁晓得正巧碰上这事儿呢。医院走廊都住满了人,连咱们厂的医务室都被安排去给人包扎伤口。当场炸死的倒是没有,不过重伤的有好几个,就是不晓得能不能救回来。”
“难怪昨儿一大早,厂里领导就到各个车间里去检查了。”
“检查一天可不够,说是这三天都是安排检查。”
“要我说,月月都得检查才成。总是出事儿了才想起来检查的事儿。反正咱们后厨不担心这些,咱们后厨连个煤气都没有,就靠着柴禾和煤炭。”
这话说的还有点儿忿忿不平,毕竟大冷天的还要去砍柴呢。
闻嘉嘉听了一耳朵的新鲜消息,把饭盒洗洗回到办公室。
沙月见她回来,赶紧把报纸给她,指着上面的一篇文章道:“看看,咱们市化工厂的稿子也上工人日报了。”
闻嘉嘉接过来看,写挺好的,就是运气不太行,偏偏遇上这种大事儿。
沙月摸摸肚子说:“我也是今天早晨来了才晓得的,我有个同学脸被炸伤了,去的就是你们那儿的医院,不晓得怎么样了。你们军区医院,让不让人去看望病人的?”
闻嘉嘉就说她:“你歇歇吧,你肚子里还揣着孩子呢。”大雪天的也不怕路滑。
“而且,”她又说,“看望家属可以,看望同学不行。我们倒是能随意进去,但也得登记。”
沙月叹气,重新坐回座位。
闻嘉嘉拿着本子去隔壁车间,她得继续了解一下车间的情况。
整个第六车间,满打满算也就7台机器,其中两台已经到报废边缘了。
“其实早就该淘汰了,63年那会儿有俩外国人来维修过,说咱们这是古董,放在他们那里都能拉到废品站去的。结果就这么一废品,咱们花大心思修好,缝缝补补的,又了用10年。”魏组长叹道。他手放在机器上摩挲,心里感慨非常。
“至于其他五台,有一个算一个,也超过了使用期。最怕它们哪里的零件坏了,这些都是进口的,零件只有那么些个,用完就没啊,所以咱们车间才要年年都争取新机器。就算没有新机器,新零件也是行的。”
闻嘉嘉心想,难怪车间的人都把几台机器当成亲生孩子,天天都得擦。
她忽然心中一动,试着把手放到机器上。
几秒后,又若无其事地放在另一台。最后往旁边走两步,又搭在角落的机器上。
光屏出现了,闻嘉嘉呼吸都凝滞了片刻。
合成出啥?
闻嘉嘉只被其中一个选项吸引——压片机。
还是ZP-21W型压片机。
她上辈子没从事相关行业,自然不晓得ZP-21W型压片机这个产品怎么样。
但系统还算只能,它在ZP-21W型压片机后面打了个括号,里面标了“1980国产”。
也就是说,这台机器肯定比现在车间的这些机器先进。
她呼吸又转而变得急促,平平无奇的金手指突然给你放个大招,欣喜的同时竟然有些惶恐。
可还没惶恐几秒呢,就又静下来了。
惶恐没用啊,她又没法悄无声息地把这些旧机器给合成走,也没办法把新机器拿出来。
所以闻嘉嘉的情绪很快平稳下来,至少面上是这样,只有旁边的小莱发现她的异样。
小莱疑惑:“嘉嘉你没事儿吧?我怎么看你像喘不过气一样。”
闻嘉嘉摇摇头:“没事儿……就是想起家里门窗没关。”
小莱:“这有啥,你不是住城外的部队家属区里吗,没小偷上你们那儿去。”
不过这理由也说的过去,天气这么冷,谁晓得还会不会下雪,门没关也就算了,窗户还没关确实让人担心。
闻嘉嘉带着本子又回到办公室,心脏砰砰跳,连稿子都不太想写了。
她现在有点儿好奇,厂里那些淘汰的机器都在哪里。
“在哪里?不晓得啊,淘汰就被拉走了,应该在废品收购站吧。”面对闻嘉嘉的询问,沙月想了想后说道。
“不过,你问这么干啥?”沙月又问。
闻嘉嘉:“最近在写篇文章,所以想看看报废的机器坏成了啥样。”
话音刚落,李海军就转过头来。
“是薛主任喊写的吗?”他问。
闻嘉嘉无语了,幽幽说:“不是,是我自己乐意写。”
李海军这才放心。他说道:“淘汰的旧机器一部分在仓库,一部分已经被拉去重新熔了炼其他东西了。放在仓库里的那些其实不算完全没用,往后哪个车间的机器零件坏了,还能去那些淘汰的机器上找找有没有零件代替。”
闻嘉嘉又问:“那什么时候才会将淘汰的机器拉走呢?”
“怎么的也得等上两三年吧,反正上回来拉机器已经是两年前的事儿了。而且如果有人来修……还能修好的话,大概会卖给下面的一些小厂。”
闻嘉嘉心道,这可真是新十年,旧十年,缝缝补补又十年啊,跟穿衣服一样,补丁打打留给小的穿。
她想着,得想法子进去瞧瞧才行。
一时之间闻嘉嘉捏着笔沉入思绪中,呆呆地看着窗外。
下午,第六车间迎来领导的检查。
闻嘉嘉还瞧见了魏岱的朋友宋家成宋主任,他也在领导堆里。
检查时,车间停工,车间工人都站在门口的空地上。
等检查完了,领导还得讲话。
这次的讲话没废话,句句都有关安全,大家伙倒也听得进去。
大概半小时后,一行人才离开。
闻嘉嘉又有了新思路,飞快回办公室继续写。
这个稿子花了她三天的时间,但她没有上交,而是借着写稿的借口,申请去趟仓库。
仓库是重地,跟后厨一样,不许人随便进入的。
药厂有六个仓库,其中四个在使用,两个比较小的只放些桌椅板凳之类的杂物,平常有人会去那里歇息。夏天时,两个仓库很凉快,适合睡觉。
放机器的仓库面积最大,看管的也很严。
闻嘉嘉拿着薛主任签字的申请单来到第一仓库,将单子给了看门的同志。
“写啥文章还需要看旧机器啊。”看门的同志不解问,但她还是低头记录了闻嘉嘉的来访记录,然后拿钥匙打开门,嘱咐道:“不许乱碰,也不许把里面的任何东西带出来,一颗螺丝钉也不行。”
“好。”
闻嘉嘉点点头,进入其中。
里面……怎么说呢,出乎她的想象。
里面空荡荡,500来平的房间,都没放满四分之一。
她终于明白了薛主任哪个眼神,薛主任明显是想说她这一趟肯定是要做无用功。
“无用功就无用功吧!”闻嘉嘉低声嘀咕,反正她主要目的也不是写稿。
她走近,挨个看过去。
有淘汰的压片机,还有蒸馏水机,糖衣机等等。
闻嘉嘉又试着合成,这次没有选择压片机了,于是三个选项里也没有压片机,倒是有喷雾干燥塔。
这也是好东西啊,药厂里紧缺着呢。
遇强则强的金手指终于让闻嘉嘉满意了,她觉得自己往后靠卖生产线都能赚一大笔钱。
最后,闻嘉嘉把全部的机器打乱组合都试了一回,带着满意离开。
看门同志还怪不解的,心想是看出啥了啊这么高兴。
第二天,闻嘉嘉把稿子给薛主任过目。
这时候关于化工厂爆炸一事还没结束,闻嘉嘉这篇文章质量上佳,明显是正切热点。
薛主任看后点点头:“没啥可该的了。我这里帮你寄还是你自己寄?”
闻嘉嘉连忙说,“我自己寄。”她可不愿意信件在收发室那里过一手。于是傍晚回家时顺路去邮局里把信寄走。
回到家,魏岱已经把饭做好了。
沙发旁边放些个大包裹,闻嘉嘉好奇,凑上前看:“是老家寄来的?”
魏岱:“是大姐寄来的,她希望我能把文珠送进文工团。”
“……啊?”
魏岱:“别理她,她想一出是一出。小姑娘读着书呢,进啥文工团。”
第056章 杏仁羊奶
现在文工团绝对是个热门职业。
当然, 几十年后也是。
但是吧,如果闻嘉嘉没记错的话,年龄线在16岁不是吗?
魏岱点点头, 将饭盛好说道:“她想着改年龄,说是有同事的女儿就改年龄进了文工团。还说往后会缩紧名额, 所以争取在14岁时把文珠送进去。”
闻嘉嘉洗洗手,坐上桌问他:“那你准备和大姐怎么说,怎么回信?”
魏岱:“怎么回信?不搭理她就是最好的回信了。”
好吧, 人家亲姐弟之间的事儿她还是别参与了。
只是……闻嘉嘉下巴扬扬, 示意他瞧瞧大姐寄来的那一大堆东西。
魏岱夹块豆腐给她:“没事儿收着吧,等天气晴了咱们也买些东西寄给她。”
闻嘉嘉应好, 咬一口豆腐问:“这是哪儿买的豆腐,怪嫩。咱们家得磨豆腐了吧,家属院里有石磨吗?这到年底, 不但得磨豆腐, 还得磨米浆做粿和炸油饼呢。这里没油饼卖, 我还挺想吃的。”
魏岱趁着自己还没开始吃,就又给闻春和闻萱夹豆腐, 豆腐太嫩,姐妹俩容易夹碎。
夹完自己终于开始吃了,说:“托人在旁边村子买的, 橱柜里还有六块, 我已经撒盐了,等明儿还能再吃一顿。”
闻嘉嘉目光炯炯:“那村里肯定有豆腐坊吧, 咱们试着托村里的豆腐坊做?给一毛两毛的也是可以的。”
魏岱:“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这豆腐大概是村里人自家做的,据我所知是没有豆腐坊。”
闻嘉嘉确实失望, 她又夹两块豆腐放到饭里拌拌,说“市里的豆腐也不好买,就算有豆制品票也不一定能买的到。”
这年头票证多种多样,能买到豆腐的票除了副食品票外就是豆制品票了,除此之外,若是想买香干,还有专门的香干票。
魏岱煎的豆腐是越来越好吃了,他掌握的火候好,用油时也不抠搜。于是煎出来的豆腐外边金黄,内里却还软嫩。
关键是酱汁调的好,咸鲜中带点儿辣,起锅前更是勾了芡,酱汁便又变得浓稠,裹在了金黄的豆腐上,拿来拌饭特别香。
于是闻嘉嘉提前预订做法,嚼吧嚼吧把嘴里的饭吞下去后说:“豆腐明天还这样做。”
魏岱哪能不应:“既然喜欢吃,那我就多买多做。”
总归不是肉,得让媳妇吃过瘾才是。
吃完饭,闻嘉嘉开始拆包裹。她拆前掂量掂量:“还挺沉的。”
又把绳子解开,露出里面的东西。
先拿出来的是红糖。
老家是甘蔗种植区,于是红糖要比这里更好买,也更便宜。当然,指的是私底下买更便宜。
闻嘉嘉去杂物房拿称,用称称量后道:“红糖足足有六斤半,咱家明年都不需要再买红糖了。”
魏岱接过她手里的红糖,用油纸再包一层说:“隔三差五给你炖甜汤的话还是不够的。”
闻嘉嘉白他一眼,哼道:“可别,我可不想长胖。”
他说的隔三差五指的就是一周至少三四顿的甜汤。就算不怕胖,闻嘉嘉还怕得糖尿病。
魏岱把红糖放到橱柜中层的抽屉中,说:“医生都说让你多喝,胖就胖,胖些才好看。”
闻嘉嘉心道,瘦的时候都是这么说的,真正胖起来还是会发现瘦时才好看。
接着拿出第二个东西,是两块熏肉。闻嘉嘉认真瞧瞧,辨认不出这是什么动物的肉。
“你瞧瞧。”她又递给魏岱。
魏岱接过闻了闻,又在灯下仔细观察,半分钟后才得出答案:“是鹿肉。”
闻嘉嘉眉毛一扬:“居然是鹿肉!”
她真挺少吃鹿肉的,上辈子在餐馆里吃过几回,感觉味道还不错。
魏岱说道:“这大概是大姐自己熏的,妈总说她又懒又馋,但是在吃上很有灵性,做这些熏的腊的食物做的很好。”
闻嘉嘉干笑两声:“人嘛,有一技之长就可以。”
之后就是五斤的小米,闻嘉嘉曾经提过喜欢吃小米粥,看来是被大姐记下了。
最后是两罐的雪花膏,显而易见也是给闻嘉嘉的。
她没想到,大姐对她竟然还挺好。
别瞧闻嘉嘉不怎么喜欢雪花膏,但雪花膏在这年头算是奢侈品,价格算是昂贵了。
闻嘉嘉拿着有点儿烫手,毕竟除去魏家的关系,她本身和魏大姐并没有多少交情。
魏岱就说:“大姐时傻时机灵,她办事儿从来是看心情的,你不是想做唇膏吗,到时候给她送两罐回去就行。”
闻嘉嘉马尾辫一甩:“哼,你还说唇膏呢,没有蜂蜡怎么做唇膏。”
说着,手里捧着两瓶雪花膏去房间。
魏岱就冲着她的背影说:“一周,一周的时间我肯定给你找到蜂蜡。”
一周后。
就在闻嘉嘉以为魏岱要失信时,魏岱掐着第七天夜晚的点把蜂蜡给了她。
不但有蜂蜡,还有将近五斤的蜂蜜。蜂蜜用罐子装着,已经冻着了,想吃就得用勺子筷子挖着吃。
而蜂蜡,瞧着也被煮过过滤过,是能直接用的程度。
魏岱得意:“我说能搞到就能搞到。”
闻嘉嘉站在床上,一把抱着他,手臂交叉着放在他的后颈上,凑上去么么亲两口:“可真是太感谢你了!”
魏岱搂紧她,眼神一刻不离她脸:“怎么感谢?”
闻嘉嘉就又亲两下:“这样。”
“只这样?”
“嗯呐!”
魏岱嘴角的笑都凝固了,给她一个爆栗,又强按着她的腰不让她离开:“我不满意。”
闻嘉嘉被他的气息搞得脖子痒痒的,连忙躲开:“管你满不满意,反正货也到了。”
魏岱朝她一扑说:“既然如此,那我就强要账。”
“无耻!”
“学你的。”
夫妻俩在床上打了一场仗,最终闻嘉嘉毫不意外的落败了,只能无力地躺着,哼哧哼哧大喘气。
魏岱满脸餍足,抱着她给她揉腰:“咱们这交易做的好,往后可以多来几回。”
闻嘉嘉手上连捏他的劲儿都没有,只能用眼神进行控诉。
这男人,这回有点太狠了,闻嘉嘉也不甘示弱,于是两人闹到半夜。但是那种滋味……不得不说,夫妻俩都很喜欢。
转眼,进入腊月。
温度显然又低了不少,屋外的菜地中的菜甚至结了冰,好在闻嘉嘉提前把长好了的大白菜摘下来放到了屋里。
水龙头中的水也已冻住,每日清晨起来,都得用热水浇灌融化才行。
住在家属楼中的人就没有这种烦恼。
他们不需要每天烫水龙头,也不需要顶着寒风去倒马桶,更不需要在雪天时爬到屋顶上去扫雪。
闻嘉嘉不得不感慨,冬天的时候确实是住在家属楼里比较幸福。
“我早就说了,你非不信。”魏岱作为楼房控,对于闻嘉嘉的感慨挺气不忿儿的。若非媳妇坚持要平房,他肯定是要选楼房。
闻嘉嘉缩在厚棉衣里,眼前的炉子正在咕噜咕噜煮着羊奶,煮好后的羊奶倒出来,小心翼翼喝一口,香醇的牛奶顺着食道流入胃里,把全身的寒气都给驱散了。
“我就是随口一说,你要是让我现在再选,我还是选咱们现在住的平房。”闻嘉嘉舔舔舌头,把杯子放下。
再冷,一年中也就冷一个多月的时间。但是其他时候平房都是舒服的,怎么能因小失大呢。
“哎不说这个了,选都选了,住这么久还纠结这个干啥。尝尝羊奶,我放了杏仁去煮,果然没有膻味了。”闻嘉嘉又倒了些羊奶出来,递给魏岱喝。
魏岱接过,喝一口点点头,“确实没有膻味儿,喝着要比奶糖泡出来的牛奶要更好喝。”
闻嘉嘉欣喜:“是吧!我就说杏仁有用,包姐还不信。”
魏岱:“包姐肯定不是不信,而是不舍得用杏仁煮羊奶。”
杏仁虽说没有多贵,但也比较难找。好不容易攒一袋杏仁,还计划着留在过年时当年货呢,怎么舍得拿去煮羊奶啊。
也就他媳妇手笔这么大了。
闻嘉嘉便道:“其实用花也行,最好是茉莉花。”茉莉花茶自有股香味儿,和羊奶结合后的味道她比较喜欢。
“不过咱们这里不怎么种茉莉,我来这里这么久了就没见过茉莉树。实在没办法就放生姜蜂蜜甚至红糖,这都可以。”她又喝口羊奶说,眉毛轻皱,似乎醋也行,但醋她可没试过,要不要试试呢……算了吧,家里只有陈醋没有白醋,而且羊奶每天也不多呢。
如今养殖场已经开起来了,牛还没生崽子自然没牛奶。
但羊生了啊,羊奶很多人喝不惯,闻嘉嘉便趁着这个机会先订一段时间的羊奶,等有牛奶后再订牛奶。
本来以为闻春和闻萱两姑娘应当是吃不惯羊奶味儿的,谁晓得两人还挺爱吃。
倒是闻嘉嘉,有些接受无能,必须要把羊奶用杏仁去除膻味儿后才能入口。
——
年底,得准备年货。
闻嘉嘉开始攒肉票,上个月的肉票她一个没动,全都攒着准备这个月用。
不但如此,她还找人淘换了几张。
但闻嘉嘉依然觉得不算多,只有区区五斤怎么能算多呢。
腊肉得做,腊肠也得做。
可过年时,不能只吃腊肉腊肠吧,新鲜的肉也得买。除此之外,鸡鸭鱼肉就不要了吗?
受上辈子影响,闻嘉嘉觉着年夜饭必须得丰盛。猪肉得要,鸡鸭鱼羊也得要。
如果不是牛肉难买,牛肉更得要。她上辈子每年年夜饭都有一道焖牛排的,味道可不错了。
去年时是没条件,今年她可是工作了,菜市场中更是琳琅满目,当然要想办法办一桌丰盛的年夜饭了。
就在闻嘉嘉想着还能找谁换几张肉票时,她上个月寄出去的稿子刊登了,依然是《工人日报》。
整个药厂,唯有闻嘉嘉在《工人日报》上二度开花,使得这回大家的反应尤甚上回。
毕竟第一次登时还能说是意外,说是运气好。可这都第二回登了,没有实力能登第二回吗?
这可不是市报!
药厂财力雄厚,在奖励上也不抠搜。据说那些研究员们的补贴就颇高,每研发出一种新药都能得到笔奖励。
所以闻嘉嘉这个月领工资时明显发现递过来的钱票厚实许多。
果不其然,不等她反应过来,财务的人就说道:“嘉嘉你这里多添了几张票,是上面拨给你的。”
闻嘉嘉一喜,差点就要问了,可想到后面还有人在排队便压着心中的喜悦快步回到办公室。
办公室中没人,沙月他们都在排队。
这三人不乐意早早出去吹冷风,又没有像闻嘉嘉那样帽子围巾棉大衣全副武装的穿着,所以一直等到车间的人都领得差不多了才出门排队。
趁此机会,闻嘉嘉把兜里的钱票拿出来。
钱还是那些钱。
闻嘉嘉并不意外,因为钱是固定死的,每个月按照级别发放。就算是给研究员发放奖励也只会从票上入手,亦或者发些物资。
再说,这年头票证比钱难得。
对于许多工人来说,钱是不缺的,票倒是一等一的紧缺。
闻嘉嘉一张一张算过去,她眼眸都亮了。
工业票多出两张,闻嘉嘉一直惦记着买缝纫机,这两张工业票一来,她就能买了。
不过也不着急,反正最近没啥衣服需要做的。闻春和闻萱的棉袄还能穿,闻嘉嘉不准备给她们做新衣服。
再就是肉票,同样有两张,一张两斤,这就是四斤了,加上这个月的本就要发的肉票,共有四斤半。
而她手上还有五斤,魏岱这个月大约能有两斤肉票……加起来就是十一斤多。
不仅如此,年底还有年节福利的。只是不晓得会不会发肉,听闻去年发的就是罐头等东西,并没有肉。倒是前年,有发过半斤的肉。
闻嘉嘉又翻了翻,还看到两张的家具票。
家具票没啥用,魏岱木工挺好,不过可以和别人换。
毕竟城里人想买家具就必须要用家具票,就算你会做木工,你也没树可砍,村里人可轻易不会让村外人去砍树。
财务并没有把多给闻嘉嘉几张票的事儿嚷嚷得众人皆知,可见人家还是挺有职业操守。
于是闻嘉嘉第二天早早的就来城里了,做啥呢?买肉。
闻嘉嘉不但自己跑到菜市场中买,还把票给魏岱,让魏岱有空时去找他的那位肉联厂朋友买,她甚至还托国营饭店大师傅帮忙买。
人家师傅自有渠道,闻嘉嘉不但给票,连钱也多给一层,他也就没拒绝。
闻嘉嘉很怀疑,这位师傅私底下的渠道大约就是传说中的黑市了。
说真的,这个黑市穿越一年多了还没有踏足过呢。从前在老家时没有,来到这里依然没有。
闻嘉嘉胆小,加上黑市隔三差五就得被清察,跑的不快的人都被关好几次,再没胆子去黑市了。而闻嘉嘉不但跑不快,心理素质还不行,就算有熟人带她去她也是不去的。
这日她买完肉后又去饭店找大师傅拿肉,她买的是排骨和五花肉,而大师傅帮她买的是上佳的腿肉。
瞧着那厚厚的肥肉,闻嘉嘉不禁点点头,心里很是满意,她的钱花的值。
买完肉后去郝家,闻嘉嘉昨儿已经和郝青颖约好了,今天就会把肉交给她,郝家也是这阵子做腊肉。
郝青颖才吃完饭,还没准备出门呢,惊讶道:“今天这么早?我还以为你会中午去买。”
闻嘉嘉拍拍被风吹得发疼的脑袋:“算了,中午吃完饭困意一来我就不想出门了。”
郝青颖赶紧接过她手里的肉:“好吧,那你先进来,我爸正好在调香料。”
郝家比较富裕,在房子紧张的市里,独享一座院子。
院子是三合院,正门进来,正对着正屋,屋子两边是左右厢房。
“呦,是闻同志!”郝卫东笑道,看着她篮子里满满登登的肉惊讶道,“你原先说最少有六斤肉我还不信呢,真是大手笔啊。”
闻嘉嘉只笑笑道:“攒了几个月的肉票,全花在这里了。”
郝卫东心说,有肉票也得能买到肉才行。随着年节的到来,肉是越来越难买了。
他当着闻嘉嘉的面称了称肉,说:“一半辣一半不辣是吧,你放心吧,等做好了我会让青颖和你说,你来拿就行。”
闻嘉嘉掏出钱塞给他,郝卫东却拒绝了:“你是我家青颖的朋友,我不收。”
他觉得闻嘉嘉这是在臊他。
闻嘉嘉却觉着这时候物资紧张,那些香料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拿到的。
她只买了盐糖之类的调料,其余的都是郝卫东帮忙出的。
再说,人工比调料费更昂贵。
但她能看出来郝卫东是真的不想要,便没从他这边入手。
等东西放下,和郝青颖一同离开后,闻嘉嘉拿出两张家具票给郝青颖,在郝青颖拒绝前便说:“别不要,你知道的,家具票对我来说没什么用,放些也是过期,还不如你拿去用。”
郝青颖无语:“怎么可能有票会过期,快过期了还能跟别人换嘛。”
闻嘉嘉就说:“你收着吧,要不然我心里总惦记着……就那一袋子的辣椒粉,还有香料粉肯定都不是几毛钱能搞到的。”
马路上,郝青颖也不想推来推去的,就收起来了:“别说,我家最近还打算买个衣柜呢,因为票不够,我妈还想着买个竹子做的,你这两张票来的很是时候。”
又笑笑:“你不是说想买石磨吗,我回去问问我爸哪里有的买,他肯定会知道。”
闻嘉嘉也不客气:“那敢情好,只要能磨豆浆就行,不需要太大。”
“行嘞!”
到达车间,两人分开。
沙月肚子越来越大了,闻嘉嘉瞧着都觉得心惊肉跳。
“你肚子是不是有点儿太大了?”她忍不住上手摸摸问,“难道是双胞胎?我跟你说,双胞胎对母体可不太好啊,百货商店二楼的老于你还记得吧,他媳妇生了两回的双胞胎,现在都还在吃药调理身体呢。”
医生还是她推荐的,是位中医。这时候的中医处境不太好,幸而这位老中医的孙子在部队,所以并没有受到多大的殃及。
魏岱杭这位老中医的孙子是好朋友,闻嘉嘉来到这里后身体就是她帮忙调养的。
作为病人,她明显能感觉到这位老中医的医术比老家方大夫的医术要高许多。原主身体的亏损在她开的一碗碗的中药中补全了。
“当然不是!”沙月摇摇头,道:“我上月初时就去检查过,说只有一个。医生说……说是吃的,还让我少吃。我忍不住啊,白天晚上都饿得慌,超过三小时不吃东西就开始饿了,半夜都经常被饿醒。”
她又向来不会亏嘴,现在又自己当家做主了,吃着吃着,肚子自然就膨胀起来。
闻嘉嘉皱眉:“你该少吃多餐,孩子太大可不好生。”
沙月就笑:“可以刨腹产。”
闻嘉嘉白眼一翻:“傻不傻,要是刨腹产就没事,医生怎么会让你少吃。孩子太大不但对母体的负担大,而且孩子也不好。”
“这怎么说?多吃多补些营养还不好吗?”沙月惊了。
闻嘉嘉摇头:“补太过会成了超重儿,你去问问医生就晓得。”
沙月真的去问了。
吃过午饭后,她特意绕到厂里的医务室中问。
这是常识,就算是牙科医生都晓得,厂里的医生自然也知道。
沙月得到答案后更害怕了,于是又央求闻嘉嘉一起陪她去医院。
这时候没有产检这回事儿,一个多月过去了,那位让她少吃的医生也不晓得沙月肚子会大这么多。
医生用软尺量了量,托托眼镜说道:“控制饮食吧,说真的,你还是我经手第一个需要控制饮食的。好在现在还没到后期,等孕后期你还这么吃婴儿肯定是要超重的。”
闻嘉嘉:“……”
这话怎么奇奇怪怪的。
沙月松口气,就像一根绷紧的绳子突然松了般,急忙说:“放心,我以后不会再吃那么多了。”
医生笑道:“我放心啥,你的孩子,你得让你自己放心才对。”
她又看着闻嘉嘉,“这位同志也需要看病吗?”
闻嘉嘉嘴角抽抽:“不用。呃……等等。”
她忽然又转回身,扭捏片刻,瞧着门还没打开,说道:“咱们医院能免费领避孕套吗?”
医生刚喝进嘴里的水差点没喷出来:“什么?”
闻嘉嘉面无表情:“……没事。”她今天看市报,报纸上说不管什么户口,反正适龄妇女都能在医院领避孕套。
大冷天的被拉来一趟,不领白不领。
医生从抽屉里掏出一盒给她,又把表格和笔推过去:“先登记,登记完才能领,一个月就一盒。”
竟然真的有!闻嘉嘉赶紧登记了,登记完把它揣兜里,喜滋滋地离开。
第057章 年底日常
闻嘉嘉啥事儿没有, 但旁边的沙月羞红了脸。
“咦!你怎么去问这个。”她声如蚊呐,双掌捂着脸颊,从耳朵到脖子处都是红的。
“哎别不好意思, 人之大欲嘛,反正来都来了总得带点什么走。”闻嘉嘉看的很开, 她是头回来,不像部队医院,去好几回后医生都开始调侃人了, 这里的医生暂且就还不会。
沙月万万没想到闻嘉嘉会这么“狂放”, 在这个谈性色变的年代,她不太适应这种把有关“性”的东西摆在台面上的行为, 即便她常常和闻嘉嘉说一些荤话。
但这种尴尬情绪没在心里存留太久,就被对肚子的担忧所替代。
“我得把我妈接去家里了。”她说,“看来家里还是得有个能帮衬的老人。”
闻嘉嘉点点头, 这话没错。
这时候没保姆更没月嫂, 双职工家庭生孩子还真得靠家人帮忙。
闻嘉嘉掰手指算, 羡慕道:“咱们是二八那天放假的吧,你只要再坚持半个多月就能休息好几个月了, 代班的人找好了吗?”
沙月从兜里掏出随身带的糖,才撕开糖纸准备吃,就想到医生说的话, 便又放回口袋:“找好啦, 冯钰同事的闺女儿。”
闻嘉嘉有点惊讶,沙月好像还有嫂嫂是没有工作的吧。
大概是她的表情太过明显, 沙月便瞧出来了, 忍不住笑笑:“哈哈,咱们办公室的工作, 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找人来代的,至少也得初中毕业吧,晓得资料该如何整理。”
闻嘉嘉脑袋一拍:“我给忘了。”
说着,两人到达药厂。
路过大宣传栏,最显眼的就是刊登了闻嘉嘉文章的报纸。
沙月与有荣焉,停下脚步,拉着她在宣传栏下瞧许久对她说:“可惜你没有住城里。你信不信,你只要申请,不出两年厂里肯定要给你分房子的。”看在两篇报道上也得分。
全国药厂何其多,她们药厂能在市里省里排得上号,但是很难和东北西南那边的大厂相提并论。特别是东北,整整四家药厂,不管是面积还是职工数量,甚至是本身的硬实力都不晓得甩他们药厂几条街。
但人家也没有员工能一年两登报纸的,反正药厂算是大大出风头了。
别说,闻嘉嘉真觉得有点儿遗憾呢。
这时候的房子分了,几十年后必定是会遇上拆迁的,保不齐能赶上天价拆迁费的时机,怎么说也能赚两套房来。
反倒是部队,部队的房子即使分了也还是部队的,就算会拆也和家属没半毛钱关系。
不过遗憾一瞬也就过去了,真让闻嘉嘉住厂里闻嘉嘉还不乐意呢。
傍晚,回家前闻嘉嘉到国营饭店,又托大师傅帮忙买只鸡。
自家鸡舍不得杀,才刚开始下蛋,哪里就舍得做这种杀鸡取卵的事儿呢。
因己及人,她晓得再到村里去买鸡肯定是不好买的。
前两天一问,果然没猜错。
魏岱说道:“问了五户,没一户舍得卖。就算是已经不怎么下蛋的老母鸡也得留着自家过年时当道主菜吃。”
鸡都这样,更别说鸭了。
但鸭子魏岱说能试着抓抓野鸭,如果抓不到就再买,所以闻嘉嘉不急。
大师傅姓何,觉着闻嘉嘉给钱给的利索,便点头应下。还劝道:“鸡是买着过年吃的吧,这时候买可得养一阵,要废不少菜叶粮食。”
闻嘉嘉重重叹声气:“没办法呀何师傅,年底买就难买了。到时候价格还高,高出来的价说不准还超出这段时间喂的菜和粮呢。”
何师傅笑笑:“也对。”
闻嘉嘉给完钱就想走,冬天天色暗的快,得快些出城才能赶得上每天的出城潮。
“哎!等等,要是有鹅的话你买不买。”何师傅又问。
闻嘉嘉摆摆手:“不买不买,鸡还能养,鹅我是真养不起。”
不是说粮食供不起,而是它叫起来,怕是家属楼那边都能听得到声音。
“行吧。”何师傅挥挥手。
闻嘉嘉蹬着车骑出风的速度,暮色四合,天即将暗下了,这使得她有些心焦。
才出城时,路上行人稀少。
闻嘉嘉没做停留,愣是忍着屁股疼蹬得飞快,等路程即将过半时,路上同行的人才渐渐增多。
“嘉嘉,今天比我慢啊。”说话的是部队里的一位大姐,她在纺织厂工作。
闻嘉嘉笑笑:“下班时耽搁了会儿。”
这位大姐眼睛瞧瞧她自行车的前篮,又看看自行车的后座。
闻嘉嘉自然晓得她在看些什么,这是在看看有没有买菜。
不知什么时候,闻嘉嘉手缝大的名声穿得满家属院都是。
有说她每周都要吃肉的,有说她隔三差五就去饭店打包大菜回家打牙祭的。还有说她衣服有好几件鞋子有好几双,每天换着穿的,更有说她常常去百货商店买东西,糖果饼干可劲儿买了吃的……
反正就不像是个拥有勤俭节约这种美好品德的人!
人家说的是多数是事实,闻嘉嘉没法喊冤枉。
但是是哪个龟儿子知晓得这般清楚,还把这些事儿抖搂出去的?
稍微一想,就知道是同行的人。只有日日同行的人,才晓得她买了什么。
不过也是奇怪了。她不说每回把,反正十回中有五六回都是把东西放到袋子里,那些人是怎么猜出来她买啥的,闻嘉嘉想破脑袋都想不通。
这次,她啥也没买,所以昂着脑袋随便她们怎么看,大大方方的给她们看。
闻嘉嘉骑在前头,后面几人跟随。
等到部队门口时,她才转头,脸上带着笑戏谑道:“我今天啥也没买吧?肉啊,饼干啊,通通都没买吧。”
“……”
后面几人有面色如常的,有不可置信的,还有讪讪一笑,反问她为啥忽然说这话的。
闻嘉嘉视力很好,借着刚明亮的月亮,把几人神色都收之眼中。
心里过一遍,又坦然自若道:“哎呀,就是跟各位同志开个小玩笑,不介意吧?”
她不尴尬,主打的就是一个快言快语、开口见心,但对面几人挺尴尬的。
“不介意,这有啥好介意的。”说这话的人有些心虚。
闻嘉嘉点点头,笑微微地离开。
究竟是谁当的长舌头她大概晓得了,往后得和她们离远些。
回到家,瞧着黑黑的,就晓得魏岱还没回来。
他总是闲一阵忙一阵,闻嘉嘉早习惯了,把背包扔沙发上后就开始做饭。
两孩子听到动静,从房间里出来。
门一打开,收音机的声音便传到闻嘉嘉耳中,“又听呢,听多久了?”
“小姨。”两孩子喊人,然后跑到厨房来,闻春回答说,“刚刚才听的。”
闻嘉嘉也信,毕竟她们常听的故事频道得六点钟才会开始讲故事。
闻萱仰着头眼含期待:“小姨,今天晚上咱们吃啥?”
吃啥?反正没有肉菜。
闻嘉嘉将饭沥好后捞到桶中蒸,切些南瓜清炒,今年种的南瓜可甜可糯,比几十年后的什么贝贝南瓜还好吃。
再炒一盘的醋溜白菜,至于汤就不煮了,这阵子冬瓜汤腻得不能再腻。
但出来冬瓜汤,香菇汤,再没别的汤,别说两孩子,闻嘉嘉和魏岱也不乐意吃。
醋溜白菜放了辣椒一同去炒,炒出来酸中带辣,菜梗清脆菜叶挂汁儿,吃到嘴里酸辣袭来,等那股刺激劲儿过去后就能吃到白菜本身的清甜。
下饭,太下饭。
闻嘉嘉吃完一碗还想吃第二碗,奈何已经有七分饱了,便放下筷子不再多吃。
两孩子也是,闻嘉嘉控制她们的食量,吃饱可以,但是吃撑不行。
这俩丫头,竟然因为喜欢吃消食片,所以故意多吃饭,用吃撑了的借口找闻嘉嘉拿消食片吃。
真是让人又气又笑,恨不得脱裤子用竹片打几下长长教训。
吃完饭,不等闻嘉嘉收拾碗筷,魏岱带着微湿的头发回来了。
闻嘉嘉连忙拿干毛巾给他擦擦,然后又急着去煮姜汤。
“你今天泡水啦?怎么头发和衣服摸着都湿湿的。”闻嘉嘉皱着眉,“大冬天的怎么能让泡水呢,你先把衣服换了,暖水瓶里是我刚刚烧好的热水,你两瓶都倒去洗……”
还没说完,魏岱就凑到她身后来了。
头放在她耳侧,湿热的气息一个劲儿地往她脸颊上扑。
闻嘉嘉受不了,推开他:“哎呀快去快去,可别感冒了。”
魏岱:“你不要我陪你洗了?”
闻嘉嘉转过身踢他小腿:“我什么时候要你陪着洗过!”
不过是前段时间在洗澡间里发现一只比两手巴掌还大,自带花纹大眼的蛾子,这才吓得她不敢一个人洗澡罢了。
那天真是吓得闻嘉嘉尖叫一声,声音尖得把北山一排人家全给惊动,还以为出事儿了,结果就是看到蛾子。
于是闻嘉嘉又贡献了几天的北山饭后热点新闻,怕蛾子这三字怕是牢牢和她绑定在一起了。
魏岱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她得她脸热,气急败坏地把他推出厨房。
“快去!显着你了,再哔哔赖赖的别想我给你煮姜汤。”闻嘉嘉眉毛一扬,本来还打算给他加红糖的,现在也不加了。
但魏岱拎着两个暖水瓶去洗澡间时,她到底还是把红糖加到锅中。
只是把姜放得多多的,汤煮得浓浓的,煮到她闻着都觉呛人才满意。
然而,洗完澡的魏岱面不改色地喝了这碗浓姜汤,闻嘉嘉在他脸上观察好久都没有瞧出被辣到的表情。
她气馁,行吧,这人脸皮厚的已经没有微表情了。
两瓶热水被魏岱用光,闻嘉嘉只能再去烧半锅的水。
好在灶炉炭火未灭,用柴火再炭火堆里倒腾两下,再把灶门一关,只听到“轰”地一声,柴火燃烧起来了。
火旺,水很容易烧开。
闻嘉嘉将两个暖水瓶灌满,又把暖手袋拿出来也给灌满塞到被窝中去。
问魏岱:“你还要用热水吗?”
魏岱说:“托谢阳带了半袋子的冬笋回来,等吃完饭后我剥了煮吧。”
闻嘉嘉惊讶:“这里天这么冷,雪这么大,也有冬笋呢?”
魏岱笑她傻:“怎么会没有,就是不如咱们老家多。”
老家大年时……讲的是笋季大年,冬笋满山都是,有时候一个上午都能挖两三袋。
而这里,从早上找到晚上,能有大半袋就很不错了,比老家笋季小年还不如多矣。
闻嘉嘉就道,“那我去找谢阳拿吧。”她不乐意洗碗。
魏岱也没在意,吃完饭顺手把几块碗洗干净,再帮着她把锅里的水都舀到浴桶中,拎进洗澡间,最后再加根柴火,锅中添水继续烧。
等他把这些事都做完了,闻嘉嘉才拎着半袋子的冬笋姗姗来迟。
他阴阳怪气:“我还以为你要等浴桶里的水冷了才回来呢。”
闻嘉嘉笑嘻嘻:“聊了会儿,和沈老师聊了会儿。”
然后跑到卧室里拿衣服,出来时身上又只剩薄薄的秋衣了,把魏岱气得够呛。
冬笋香甜,一晚上家里的那股冬笋味儿后牢牢萦绕着,许久未散。
光阴如电,瞬息千里。
不知不觉中,院里的两棵树上一片树叶也没了,只剩光秃秃的枝条。
菜地里唯有盖了稻草的蒜苗韭菜还长得郁郁葱葱,再没看到其他菜的影子。
家属楼后山的菜地,更是全部荒废,只等来年开春重新翻土播种。
这日,闻嘉嘉把托郝青颖爸爸买的石磨带回来了,思来想去,她将石磨放在厨房旁门的门边。
她把魏岱早打好的木架搬到门边,对屋外帮忙搬运的同志道:“放这儿吧。”
石磨太重,当然不是她运回来的,而是跟随后勤的车一起回来的。
小王同志人好,还带着自己的战友一同帮她搬到家里。
两人送佛送到西,干脆把石磨安好。
闻嘉嘉则连忙去房间柜子里拿苹果,等他们安完后一人两个塞到他们手里。
“哎哎哎,嫂子你做甚呢!”小王忙推拒,“留着给春儿萱萱吃吧。”
闻嘉嘉不听:“家里还有,真的!你们收着吧,要不然我往后又怎么好意思请你们帮忙。”
她硬塞,两人也就收着了。冬天缺蔬菜也缺水果,苹果也不多见。
两人走了,闻嘉嘉才松口气。
闻嘉嘉是真没骗他们,家里苹果挺多的,前天买了足足一箱。
不得不再次感叹,药厂是真的有钱。
苹果,自然是药厂采购的。厂里特意找运输队去河省运,据说运回来十多车的苹果。
于是大家就都晓得了,今年的年节福利是苹果。
不过闻嘉嘉家里的这一箱是她买的。她和财务熟了,晓得厂里买苹果买多了的事儿,便托着财务帮她买一箱,也好给厂里减减负担。
财务听到她这话都笑出来。
这里的“买多”,其实是心照不宣的灰色潜规则,多的那份自然是分给一些领导的。
但也不缺一箱,所以买就买吧。经过财务牵桥搭线后,闻嘉嘉掏钱,采购部的人给货,交易偷偷摸摸的进行了,家里的年货总算搞定一样。
现在石磨也到了位,闻嘉嘉便把黄豆给泡下去。明天后天是休息日,刚好可以做豆腐。
翌日。
豆腐泡水后膨胀,黄色似乎都变淡了些。瞧这样子是能磨了,魏岱难得在家,这种力气活自然需要他来干。
魏岱是凌晨两点才回来的,一觉睡到十点半才起来。
饭才吃完,就被闻嘉嘉拉来磨豆腐。
“打算今天做?”魏岱瞧了眼挂在墙上的日历,今天才二十四。
闻嘉嘉:“我后天大后天还得上班,今天不做就只能明天做,明天我还的去趟市里呢。”
“去做啥?”魏岱把浸润着黄豆的盆搬到石磨旁边的桌子上,又去拿大木勺放在盆里舀黄豆。
“拿腊肉嘛!前段时间托人腊的肉不得拿回来。”闻嘉嘉说着明显馋了,说,“我隔三差五有去郝家看过,人家专业厨师腊的肉就是不一样,闻着可香,就借那味儿我都能下两碗饭。”
“真能这么香?”
闻嘉嘉眼里都放光:“那当然!等我拿回来你就晓得了。到时候咱们留下些寄去老家,再寄些给大姐。”
天天吃着大姐寄来的红糖,闻嘉嘉怪不好意思的。
魏岱笑笑,手里把着磨把转圈。
新石磨没有老石磨好用,磨的时候总感觉涩涩的。
磨越涩,磨的力气就得越大。
也就是魏岱在磨,换成闻嘉嘉,磨三分钟得歇五分钟。
可绕是魏岱,也废了将近一个钟头的时间才把这些豆子给磨完。
闻嘉嘉过去给他捏捏手臂,又削个苹果塞给他吃:“好了接下来不用你了,歇息去吧。”
“……真的?”
“真的!”
魏岱心里发麻,突然这么殷勤体贴,他只觉得怪怪的。
闻嘉嘉真没啥坏心思,纯粹是觉着魏岱这段时间肯定累了,这才让他歇着。
咳咳,平常只要有在家睡觉,一周肯定是要跟她闹两三晚。但最近沾床就睡,明显就是体力不济啊。
磨完的粗豆浆还得进行泡浆。
什么是泡浆?便是把滚烫的开水倒入磨好的豆浆中,用勺子搅拌。
等打出沫后把沫撇了,再在锅上架蒸架与竹筛,纱布铺在竹筛上,最后一勺一勺地把豆浆舀到竹筛中。
此刻,真正的豆浆顺着纱布中的细腻小孔流入锅里,豆渣则过滤到纱布中。
不一会儿,锅中滚滚,豆味浓郁。
闻嘉嘉:“豆浆能喝了,我给你舀一碗,你要甜的还是咸的?”
魏岱把手里的报纸放下,起身拿碗:“甜的吧。对了,两孩子呢。”
不应该啊,豆浆味都这么浓了。
闻嘉嘉没好气道:“在外面野呢。”
育红班又停课了,因为人家老师也得做年货啊。
于是两孩子吃过早饭后就跑出门玩,玩到现在连回家喝口水都没有。
魏岱就说:“我去喊她们。”
闻嘉嘉挥挥手,让他去。
屋外阳光正盛,冬日的太阳是白色的,若非阳光落在身上暖洋洋,还以为天上挂着个圆圆的冰球呢。
地上已经没雪了,土地却还湿润。
有那倔强的小草抽出米粒点儿大的芽,只是等寒潮再度来临时,绿芽又得凋落。
落了开,开了落。直到春天来时它们才能歇口气。
魏岱找人很在行,很快就找到在家属楼空地上玩儿跳绳的姐妹俩。
“回家了。”他一手拎一个。
闻春一惊,转头见是小姨夫,便喜笑颜开拉着小姨夫的手说:“小姨夫,你能不能来给我们当木桩。”
魏岱逗她:“行啊,只要你们不喝豆浆。”
闻萱眼珠子骨碌碌地转:“豆浆?”
闻春惊喜:“小姨磨豆腐了是不是?”
魏岱:“是,所以你们是在这里跳绳还是回家喝豆浆?”
当然是回去啦!小姨夫真傻,跳绳啥时候都能跳,豆浆却是不经常喝。
两孩子都没等魏岱,一前一后往家里跑。
闻嘉嘉听到声音,就把豆浆给舀好。
舀了四海碗的豆浆,皆放白糖。
豆浆香醇,和几十年后包子店卖的粉冲豆浆完全是两种味儿。
“小姨——”
两孩子喊得腻歪,闻嘉嘉正眼都不带瞧,只哼声说:“还晓得回来呢。”
她俩理亏,只嘿嘿笑。
魏岱慢两人一步,对闻嘉嘉说:“她俩肯定又一身汗,得好好收拾收拾才行。”
于是闻嘉嘉朝着两人投来死亡目光,唬得两孩子蹑手蹑脚的,但也不忘捧着碗喝豆浆。
“你俩最好是没把秋衣弄湿!昨天才换的衣服,洗的秋衣还没干呢。”说着,往火盆加炭,从灶炉里抽出根正燃烧的柴火放到火盆中。
等火盆烧旺了,再将烘笼盖在上面,把昨儿洗的秋衣放上面烘。
“赶紧喝,喝完自己去烘。”闻嘉嘉说。
俩小孩又笑了,能喝豆浆就好。
夫妻俩喝完,一个去点卤,另一个去洗豆腐模具。
模具也是魏岱前段时间新打的,打了四桌的模具,能做100块豆腐。
太阳往西移,时间来到下午。
“好了没?”
厨房里点完卤,豆腐已经结成嫩块了的闻嘉嘉探出头问。
魏岱摸摸半干的模具,把模具搬到厨房:“好了!”
闻嘉嘉把豆花舀到模具中,想了想又问魏岱:“吃不吃豆花?咱们等会儿打个蘸水蘸豆花吃。”
刚好家里昨天炸了辣椒油,往豆花上一浇,再切些碎萝卜和葱花,味道肯定好。
难得这么有兴致搞吃的,魏岱自然随她,还提建议:“放些碎花生应该也不错。”
“对!”闻嘉嘉越想越馋了,手下动作不禁加快,等四桌的豆腐都用石头压好后,就开始捣花生。不快不行,家里做的豆花可容易变硬的。
辣油浇在白嫩的豆花上,再放酸萝卜,香花生,绿葱沫……吸溜一声,夫妻俩坐在门边吃得喷香。
第058章 艰难选择
闻嘉嘉不喜欢吃老豆腐, 所以压到晚上时就把石头给搬开了。
豆腐洁白如雪,小心翼翼地用小刀切成25小块。每块豆腐足有巴掌大,煎两块就能当一盘子的菜。
翌日, 闻嘉嘉再将豆腐放油锅中炸,炸些大的再炸些小的。
大的做豆腐酿, 小的可以炒着吃。
炸完豆腐,闻嘉嘉没急着炒馅儿。她让闻春和闻萱乖乖待在家里,自己则自行车往市区去。
郝家已经把肉给她备好, 用绳子绑着, 直接就能提走。
闻嘉嘉先是去菜市场一趟,才到的郝家。
郝青颖说:“就知道你今天要来, 喏,都在这里。你有没带袋子?没袋子装着的话怕是会太过惹人注目。”
闻嘉嘉拍拍后座,“带了!”
袋子叠好藏在后座上, 要用时能解下用, 用不到时还能当坐垫。
郝青颖帮着把腊肉腊肠装到袋子里, 又见她前篮还有一篮子的肉和菜,就问:“要不要一起放进去, 我家有油纸。”
闻嘉嘉摆摆手:“不用。”
她从篮子里拿出个带盖子的碗来,把碗递给郝青颖:“我家昨天刚做的豆腐,你拿去吃。哦还有豆泡, 刚刚炸出来的, 塞些肉馅儿去煮味道特好。”
说着,又从篮子里拿出个油纸袋。油纸袋烫人着呢, 一打开一股油炸的香味儿便止不住地溢出来。
郝青颖深吸一口气, 接过后直接拿一个豆泡塞嘴里,含糊道:“那我就不客气啦, 等明儿我再送你个好东西!”
她急忙捧着碗到厨房去,将里面的豆腐小心拿出来,再把碗洗干净还给闻嘉嘉。
闻嘉嘉没多待,又说两句话后就离开了。
这回她也算满载而归,好在年底嘛,大家都在想法子买东西,并没有人对此说三道四。
回到家,将腊肉腊肠和腊排骨挂在厨房的梁上,冬天没老鼠,可以放心挂着。
再把今天刚买的新鲜肉割成三份,一份放在橱柜中,另外两份放到屋外的水缸中。
闻嘉嘉用水缸自制了个“冰箱”,因为天气足够冷,水缸中的冰块坚固非常,按理来说,只要冰不化肉就能一直保存着。
新鲜的肉煮透切碎后同冬笋一起炒馅儿,炒好加入蒜末,然后再在大豆腐泡上戳个洞,将馅儿塞到豆腐泡中。
闻嘉嘉总共炸了60个大豆泡,馅料竟然把握得刚刚好,塞完这六十个就见底了,闻嘉嘉还指望着能留下些馅料煎饼来着,既然没剩就算了吧。
做完豆腐酿又开始做麻花。
麻花简单,最要紧的就是面团。
闻嘉嘉上辈子经常做,做完后还会寄给粉丝,所以此时也算得心应手。
面粉最好选中筋面粉,磕几个鸡蛋,加白糖和食盐,再将化了酵母的水倒入面粉中,揉成团后放到锅里醒发半小时。
等面团醒好了,搓长条切成小段儿,而后拧成麻花状入锅炸。
油炸碳水的香味儿都跟核弹似的,在隔壁打篮球的闻春和闻萱不一会儿便跑了回来,趴在灶台上鼻子使劲嗅。
“离这么近不怕被油溅吗?”闻嘉嘉吓唬她们。
闻萱很聪明,抬着下巴说:“才不怕,只要油锅里没水油就不会溅起来。水到油锅后是会沉到油底的,还会把油抬起来……油就会往锅外溅。”
“呦!你还晓得这个呢?谁教你的。”闻嘉嘉惊了,这是常识大家都知道,几十年后三四岁的孩子也知道。
但现在,还未经历信息大爆炸,闻萱能知道就已经足够让人惊奇的了。
闻萱眉飞色舞,得意道:“收音机里说的呀,小姨你得多听,收音机里的爷爷都说多听科学小知识才不会在厨房里受伤呢。”
闻嘉嘉懂了,因为带着“厨房”两字,所以她记得格外的牢。
麻花炸完是金黄色的,格外酥脆,一口下去香甜味儿在嘴里绽放,要不是容易上火,闻嘉嘉一口气能吃十多个。
“来,一人一个。”闻嘉嘉两手分别捏个麻花,闻春和闻萱立即伸手拿。
闻嘉嘉又用油纸袋装了些,让两孩子送给隔壁的谢易兄弟两吃。
至于包姐家,她自己去送。
包姐家瞧着要比她家要小些,其实面积是一样的,只是包姐家在院子的左右两侧都搭建了棚子,渐渐的棚子又变成木头房子。
后勤说是不允许加盖,但盖都盖好了,还能让拆了不成。
于是包姐家就成了三合院了,当然,暂时只能算雏形版。
北山这些平房人家都觉得还不错,便学着加盖,如今他们这一排的人家,唯有闻嘉嘉和谢家还维持着院子本来的格局模样。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家里人不算多。若跟包姐家似的五六七八人,她不想加盖也得加盖。
“包姐!”闻嘉嘉敲敲门,站在门外喊,直到屋里的包姐应声后才往院里走去。
包姐挺有生活情调的,特意铺设一条石子路直通几个屋的门口,其余地方种满了韭菜葱这种常用到的菜。
“嘿!你咋来了,我早闻到了你家那边飘来的味道,以为你在做东西吃呢。”包姐拍拍手上的面粉笑着说道,她此刻也在揉面。
闻嘉嘉把油纸袋放桌上,“炸了些麻花,给你家孩子吃。”
“都那么大了,哪里……”
闻嘉嘉“哎”了声截断她的话:“再大也喜欢吃麻花嘛,就是刚炸出来还烫人得很,也比较上火,一次别吃太多。”
“得嘞!”包姐爽朗不扭捏,“我这会儿在准备做蒸饺,等做完也给你尝尝。哎可惜了,咱们这里没有海肠,我老家吃饺子多吃海肠馅儿的,嘉嘉你是没吃过,那味儿比肉鲜!”
闻嘉嘉隐晦地咽了咽口水,她心说她吃过的,上辈子去东北那边旅游的时候就吃过人家的海肠水饺,猛地一吃确实比肉好吃。
“按理说,咱们这边儿也靠海的。”闻嘉嘉说道,“但就是没见海肠。”
“是啊,还是因为海离得远吧,坐车去海边都得四五个小时。哎呦我去看我闺女儿的时候去过一回,真真是快把心肝脾肺肾给颠出来。差点没死在车上……结果下了车后还得坐船,坐一个多小时的船才到海岛,啧啧,难怪我闺女让我别去。”
闻嘉嘉哈哈笑:“那岛上的海鲜是能可劲儿吃的吗?”
“别的不晓得,蛤蜊反正是经常能捡到,牡蛎也有,有的时候还能捡着蛏子。不过像大螃蟹大龙虾啥的是没得捡的,去了半个来月愣是没看到一只比我手掌还大的螃蟹。”包姐颇有些嫌弃,她老家就不会这样,能捡到的东西可多了,经常还能捡到鱼呢。
包姐边说边揉面团,她揉面的技术显然要比闻嘉嘉好上不少。
闻嘉嘉这次来还有另外个事儿的,她对包姐道:“姐你上回让我帮你注意工作的事儿……药厂没准备招工,至于代工的活也没有。倒是化工厂说是有招人,我去问了,明年开春就会开招。”
化工厂啊……
上回化工厂发生爆炸,包姐听到这名字都有点儿心肝颤颤。
“化工厂招的人多吗?”包姐又问。她觉得不能错过这次机会,爆炸的是锅炉房,而且这回的爆炸应该能让化工厂醒醒神,想必是不会再出这种事儿了。
毕竟领导们就算不为职工考虑,也得为自己的仕途而考虑。
闻嘉嘉想了想,摇摇头:“这我不晓得,招多少人没到最后一刻哪里会知道。姐你先让佳明准备好,平常多看看书,去化工厂也不一定会分到车间,还可能去后勤去广播站啥的。”
包姐叹气:“要是能听进去话就好了。”
闻嘉嘉有心想说什么,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她前天从薛主任那里得知了一个消息,药厂大概是要和化工厂合作,新开个厂了。
但这消息不保真,她也是瞥见了薛主任桌上的文件才晓得这事儿,文件上还只是说“规划办厂”呢,谁晓得啥时候能办好。
这种不确定的事儿闻嘉嘉不能说。
一是因为她不是从正规渠道知道的,二是这饼太大了,万一包姐透露出去,怕是整个家属院没工作的人都得来找她。
那可是一家新厂啊,从零开始,需要至少几百位员工的新厂!
闻嘉嘉又说了会儿话后便离开。
回到家,魏岱竟然回来了,正捏着根麻花吃。
“今天怎么这么早?”闻嘉嘉唇角上扬,脚下速度都加快些。
“事前几日忙完了,我今天也没出任务,你不是想吃山药吗,只是我山药没找到多少……”魏岱说着顿了顿,拉着她进厨房:“但我带回来了半边羊,你想想该咋吃。”
闻嘉嘉嘴巴微张,不可置信道:“等等,你哪里搞来的这么多羊肉?”
买的吗?
不对啊,肉票都在她手上。只单单用钱是很难买到半只羊肉的。
所以只能是猎来的,在山里猎来的。闻嘉嘉稍微想想,就想到了这个可能。
魏岱笑笑:“你猜的没错,是猎的。两小时前才到手的,直接在山上杀了,你摸摸,是不是还挺热乎。至于剩下半边,已经分出去了,就当年底的年礼。反正这羊大,半只就有14斤,也够咱们吃的了。”
闻嘉嘉后怕连连,一掌拍在他胸口上:“你胆子可真大,敢在山里杀,也不怕有其他动物闻着味儿来!”
“这有啥,我不怕野物,倒是怕人。”魏岱其实此刻想想也觉得自己太冒险了,但忽然有只羊蹿出来,还傻傻的撞到树上,被坑拌倒。
这也就算了,关键是他身上还带有绳子和砍刀,这能忍吗?
要是不猎了它,岂不是让老天爷白给这回机会?
就是羊被他杀得有点粗糙,羊头还在,羊毛也没褪,羊血流满盆底,甚至连一些内脏还挂在腹腔中没取下来,血糊糊的,瞧着很是惊悚。
闻嘉嘉看完第一眼不敢看第二眼,反正要多吓人有多吓人。
“咦,你赶紧整理一下吧,别让人家顺着血腥味来到咱们家。”闻嘉嘉推推魏岱。在部队住久了,她晓得有些人鼻子是很灵的。
魏岱心想,寒风刮得猛烈,就算闻得到血腥味也辨不出是从哪里传来的。
不过这样放着也不是一回事儿,魏岱把外套脱了,撸起袖子问闻嘉嘉:“羊血要不要?”
闻嘉嘉本想说留着烧豆腐的,但实在埋汰得紧,就一阵摇头:“不要,羊毛和羊血粘一块儿都不晓得有多脏呢。再说了,也没有多少。”
多数的血已经浸润到了山里的土地中,只等来年成为植物生长的养料。
“怪可惜的,早知道得带个盆去装羊血。”魏岱把半边羊搬到厨房外说道,“对了,咱家的剔骨刀在哪儿?”
闻嘉嘉到杂物房去拿:“被我拿去割菜了。”
推开杂物房,里面已经大变样。
除了一排的药柜干货柜,就是摆满半间房的木箱。
木箱里面装有泥土,而泥土上种着菜。
多是绿叶菜,但因为气温低,绿叶菜长得一般,除生菜菠菜外,别的菜长势极其缓慢。
闻嘉嘉找到放在木箱边的剔骨刀,关上门隔绝冷气,把到递给魏岱:“平常割菜的菜刀钝得不行,你有空的时候磨一磨。”
魏岱点点头:“把羊肉搞好后就磨。”
他处理羊肉,闻嘉嘉无事可干,干脆将外头晾着的衣服拿进来烘一烘。
不多时,羊肉褪毛去骨,砍成小块,内脏也被洗得一干二净。
闻嘉嘉喊魏岱来暖暖手,她接过羊肉,同样把羊肉分成几份,放到橱柜和水缸中。
“今天晚上就吃……羊杂汤吧!”闻嘉嘉舔舔嘴唇。
寒风呼啸,一碗热乎乎的羊杂汤能让人的身体由里到外暖和起来。
越靠近除夕,感觉时间过得越慢。
药厂职工多无心生产,皆心心念念惦记着年节福利。
就连在魏组长高压管理下的六车间也爆发出一股浮躁之风,闻嘉嘉觉着有点像她上学时放假前夕的班级。
就好似人还在班级里坐着,但是心已经飞出校门外了。
闻嘉嘉同样如此。
办公室四人最近过得很清闲,手上都没什么工作。
李海军为了主任这么职位努力过一阵,那阵子可谓是上蹿下跳的。后来大概是看破了,亦或者是被他亲戚点明了没机会后就又恢复了原来的模样。
但这几天……似乎又兴奋起来,总是往化工厂跑,连手头的工作都顾不上。
闻嘉嘉猜测,大概是因为建新厂的事儿。
虽是新厂,但总不能全部招新人吧。所以药厂和化工厂必定会派一部分人到新厂中,这是难得的机遇。
闻嘉嘉瞧了瞧乔贺,他这段时间和往常无二样,想来是还不知道这件事的。
又瞅瞅撑着脑袋打瞌睡的沙月,沙月身子越来越重,除去自己手里的工作外再不关心其他事儿,想来也是不知道的。
趁着沙月又要去厕所的功夫,她跟了出去。
“咋啦?”沙月撑着腰打哈欠问,“你不是不愿意去上厕所的?”
说来闻嘉嘉也是奇怪,她能一天只上一回厕所,还专门掐着厕所清理工打扫完后上,沙月对此深感佩服。
闻嘉嘉:“你先去上,上完我同你说话。”
“有事儿?”
“嗯嗯!”闻嘉嘉点头。
沙月脚步都快上些,几分钟后她从厕所出来,同闻嘉嘉一起躲到楼道拐角处,眼里闪烁着八卦的光芒,凑近问:“啥事啊?”
“哎!你不要露出这种表情,不是啥好玩的事儿。”闻嘉嘉用手指抵住要靠近的额头,“我听人……听人说咱们药厂要和化工厂合作开新厂,这事儿你知道吗?”
沙月一愣:“不晓得。等等,这事是真的吗?真有新厂?”
闻嘉嘉:“我不确定,但规划肯定是有的。还有,从李海军这段时间的表现来看,他或许也知道。”
也就是李海军表现得太明显了,闻嘉嘉才敢对沙月说。
毕竟李海军都知道了,那么药厂有关系有渠道的人大概都知道。
沙月拍拍胸口,喃喃道:“老天爷,那得空出多少岗位啊,这就是一块大肥肉。”
她又转头问闻嘉嘉:“嘉嘉,你知道要开什么厂吗?”
闻嘉嘉叹道:“不晓得,左右不能是药厂了吧。不过我猜,大概是同药相关的,否则这种事儿也不能带咱们药厂玩儿。”
或许是药玻?亦或是化机?
她也就是在薛主任那里“惊鸿一瞥”,暂且猜不出来。
沙月挽着她的手说:“我晓得了,这事儿我不会说出去的。”
闻嘉嘉笑笑:“就是让你有个准备,新厂大概还是得招考,早准备优势大。”谁家还没个待业的亲戚呢。
说完话,两人回到办公室。
不一会儿,闻嘉嘉被薛主任喊走。
薛主任的办公室要冷许多,都跟个冰窟似的。
闻嘉嘉同薛主任也熟了,讲话自然大胆,“主任你咋不把窗户关上,前两天还听见你咳嗽呢。”
说着,帮忙关窗。
薛主任:“哎,窗户打开人也清醒些。否则容易心生懒惰啊。”
哪里就有这种说法了?
“自古就有,头悬梁锥刺股,这么好的例子流传千古你都不知道?”薛主任喝口水说。
闻嘉嘉又把门也给关上:“您说什么就是什么吧,但我冷,我得关。”
薛主任虚点前方:“你坐。”
闻嘉嘉坐下。
薛主任:“咱们厂里最近要办一件大事,晓得是啥吗?”
闻嘉嘉面露疑惑:“不晓得。”
薛主任哼笑:“李海军整天进进出出的,你就没猜到什么?”
闻嘉嘉:“……”
“……嗯,是办新厂?”
薛主任忽然一笑,轻轻地把水杯放下,“我就知道你知道。”
这话有点绕,但闻嘉嘉听懂了。
或许那个文件是薛主任故意给她看到的,否则严谨的薛主任怎么可能犯这种错误。
她心中一惊,可瞥见薛主任嘴边的一抹笑后又心思一定:薛主任并没有问责的意思。
薛主任道:“不过你知道是什么厂了吗?”
闻嘉嘉脑袋快速转动:“和化工厂合作……咱们厂里听说很缺医药玻璃,从前都同其他省的厂子买。上回开会时厂长提过这个问题,说是因为玻璃的受限我们产量明明有办法提升的,却一直搞不上去。而且研制的几款新药,都需要用到药用玻管……大概率是医玻吧。”
薛主任手里的笔头点点桌子,赞许道:“你很聪明。”
闻嘉嘉:“真是医玻?”
薛主任:“对。厂址就定在凤留街,离咱们这里不算远。”
闻嘉嘉心道,岂止是不算远,走路十多分钟就能到达,可以说是近得不能再近了。
“那规模呢?”她又问。
“暂定300人,咱们两个厂加起来得拨过去100人。”
闻嘉嘉若有所思:“其实也不算大。”
“这只是刚建立,等往后发展起来了,人自然会越来越多。”
也对。
不过,这事儿找她做啥呢?
薛主任就问:“你愿不愿意去?”
闻嘉嘉怔了片刻:“我去?”
“对。你笔头工作好,我要是推荐你,厂里肯定舍不得放你离开,厂里还准备让你多写两篇稿子给厂子刷刷名声呢。”薛主任说着,往椅背一靠,“但……我也晓得你的能力,你是个能干实事,务实强于务虚的人。你知道的,这是崭新的厂子,从无到有的建立会有多少事等着人去干。”
想要攒功劳,新厂可比药厂容易。
不得不说,闻嘉嘉心动了。
不是因为想攒功劳,或者说,目的不是基于攒功劳。
说出来似乎显得有点儿蠢,但闻嘉嘉确实想要得到成就感,获得别人的尊重认可,追求精神上的满足和愉悦。
很正常不是吗?她上辈子愿意活跃在网上就是因为喜爱赞美,喜爱别人对她的喜爱。
从某种意义上说,她是有些虚荣的。
所以她的这些需要,只有社会能给她,只有工作才能让她实现自我价值。
这可是新厂子……
“我没法直接派你去,你回去好好考虑一下吧。这种机会难得,如果不打算去,那我就另推一人。如果你想去,就把申请报告打上,我会帮你走动的。”薛主任最后如此说道。
说完,就让闻嘉嘉离开了。
她回去后怔怔地坐在自己的办公位上,薛主任的话一遍又一遍地在她脑海中循环播放。
是选择安稳,还是进取呢?
在药厂,她大概接下来的几年都是待在办公室里了。
办公室并没有多大的上升空间,从李海军频繁走动就能看出来,除非跳到车间去,同魏组长一般。
而去新厂肯定会很忙,且代表着重新开始,闻嘉嘉从工作想到家庭,想得脑壳直发疼。
第059章 1974年
假期要到了, 闻嘉嘉收拾东西,带着郝青颖给的一袋冻梨,还有厂里发的年货回家。
药厂年货多, 加上她自己又买了好些的食材年货,所以闻嘉嘉无疑是下班途中最显眼的那个人。
这时候的自行车是真扛造啊, 闻嘉嘉觉着她这自行车都堪比小三轮了。
前篮上放着个大竹筐,后座上又绑着个大包裹。她还背着个鼓囊囊的背包,惹得同行人不由得直猜她到底运些什么回家。
好在夜幕降临视线昏暗, 窥视的人无法看清有些啥。
有心想问, 但闻嘉嘉脾气不好。
虽说家属院里多数人都讲她平常总是笑眯眯跟个小孩儿似的,但自上回被闻嘉嘉在部队门口阴阳怪气一顿后她们这些结伴通勤的人都一致认为闻嘉嘉平常好脾气都是装的。
这人, 可能装了!
那眼睛朝着你看时,感觉怪瘆人的。于是一时之间谁也不敢当出头鸟,直到闻嘉嘉超过她们先行一步时才露出懊恼的神色来。
闻嘉嘉到家, 累出满身汗。
自行车运载能力强是强, 但对她的消耗也同样强。
闻嘉嘉此刻腿都哆嗦了, 软得跟两根面条似的,坐在沙发上直喘气, 猛喝口热水才缓过来。
魏岱听到动静从房间里出来,闻嘉嘉就指着院子里的车:“你来搬吧。”
“哪搞来的这么多东西。”魏岱瞧着惊讶,围绕自行车转两圈, 觉着媳妇搞物资的能力比他强多了。
闻嘉嘉跟条缺水的鱼似的, 摆摆手没心思说话,你搬的时候自然会知道, 问我干啥呀。
魏岱开始卸车, 先搬下来的是大竹筐。
他把竹筐搬到门口,借着屋里的灯光低头一看, 嚯!里面东西多得让人眼花缭乱。
魏岱实在震惊:“难怪累得够呛,你还买了三条的活鱼啊。”
鱼用个小桶装着,还附带着水,难为她一路运回来没翻车。
魏岱见鱼还算精神,便把这三条鱼转移到洗衣池旁边的水缸里。
竹筐里除鱼外还有一只杀好的鸭,甚至已经把毛给褪了,魏岱就拎着鸭头问:“毛呢?”
闻嘉嘉掏掏掏,从兜里掏出几块糖来:“换糖了。”
说着,把糖往魏岱方向一扔,魏岱接住,顺手把糖塞嘴里,还是叮叮糖。
叮叮糖其实就是麦芽糖,老家和这里都是一种叫法。不过她上辈子在景区玩儿时它还叫白粘糖,可见这种糖的叫法也挺多种的。
几十年后,叮叮糖少见了,或许只有在过年时小县城的某个巷角,在热闹的古镇景区中能见到它。
但这时候,随便哪个街道都有,鸡毛鸭毛鹅毛也都能拿去换糖。
甚至旧衣服也行。
不过现如今,谁家愿意拿旧衣服去换糖啊,谁家的旧衣不是穿到补得不能再补啊。
糖在嘴里粘牙得很,魏岱吃得龇牙咧嘴的,把闻嘉嘉逗到发笑。
她半躺在沙发上咯咯笑,精神恢复些了,于是一会儿指挥魏岱把鸭子放到“冰箱”去,一会儿又交待魏岱赶紧把竹筐里的八宝饭拿出来。
“我饭盒有没被压到?哎,这饭盒跟着我也是受罪了,半年的时间就跟人家用五年的饭盒一样……”
磕磕碰碰,这里凹了那里瘪了的。
魏岱拿起沉甸甸的饭盒,在手上掂量掂量,起码有三斤重。
他打开盖子,凑近闻,香甜的饭味幽幽传来,还能看到红枣莲子和桂圆等等食材。
“你哪儿搞来的八宝饭?”这玩意儿做倒是容易,但凑齐食材不算简单。
“药厂门口国营饭店的何师傅做的嘛,他店里最近有卖,我就预定了一份。喏,一份这么多呢,要不是限购我非得买两份放着慢慢吃。”
反正这种天气又不会坏。
魏岱把八宝饭放到橱柜里,准备除夕夜那天吃。
竹筐里这就没东西了,他开始拆包裹。
包裹被一根根绳子缠绕,闻嘉嘉又不许他用剪刀,说是这绳子往后还有用途,他只能皱着眉解开。
魏岱蹲地上半分钟,终于找到绳结了,连续解开三个绳结他才能把包裹搬到客厅里。
“里面有啥?”他问。
闻嘉嘉坐起身,把小毯子往身上一盖:“厂里给的福利呗。哦,你手里的冻梨不是,冻梨是青颖给我的,也不晓得她哪里搞到的冻梨。其实昨儿就给我了,结果放在柜子里回来的时候忘带了。还好天气冷呢,否则这冻梨得坏。”
说起来这辈子苹果经常吃,梨倒是少见,就是百货商店里都没看到过梨。
魏岱想了想,就也把冻梨放到“冰箱”中。
包裹里剩下的东西就都是药厂年货了,有四个女人拳头大小的苹果,放到房间中。
有两罐黄桃罐头,吃完后玻璃罐还能拿来装食盐装白糖。
还有两双手套,两条毛巾,两双袜子。手套来的很及时,家里的手套刚好破了。
再就是茶叶二两,豆油二两。茶闻着还是今年的茶,但味儿肯定没有老家的茶好。至于豆油,金黄金黄的,这么大个厂每人能发二两的豆油可以说是很不错了。
最后,魏岱还从里边儿拿出一套崭新的工服,和两卷卫生纸,两条卫生带。
“还不错吧。”闻嘉嘉踢开鞋子,得意地把脚放到沙发上,抱膝说,“厂里还挺有人文关怀的,我们女同志还比男同志多个卫生带。”
魏岱没敢把卫生带和袜子衣服这些东西直接放卧室衣柜中,而是放一旁等着洗:“这些东西都不知道过几手,洗过才能用。”
最后就是背包了,背包被闻嘉嘉放在沙发上,魏岱没去动,等她自己拆。
闻嘉嘉有气无力地把背包拎过来,打开后里头有蝴蝶酥,有炒花生炒瓜子,有老字号店铺的糕点,还有一袋的绿豆饼,一袋玉兰饼,摸着竟然还是热乎的。
才拿出来,就听到门外传来动静,闻嘉嘉忙说:“赶紧放起来,放到橱柜最上面一层,两个贪吃鬼回来了。”
要是被她们晓得家里有这么多吃的,非得天天想方设法地从她手里要东西吃。
魏岱倒是眼疾手快,把这些吃得通通塞到客厅橱柜的最上层,两孩子踮起脚也够不着的这层。
但两位大人显然忘了,小孩的鼻子能有多灵……
只见闻春左边嗅嗅,闻萱右边嗅嗅,然后异口同声:“有吃的!”
夫妻俩:“……”
真是够够的了,那风哗哗吹,这也能闻得到吗?
闻嘉嘉不肯承认:“才没有!”
闻萱坚定道:“不对,肯定有!”
魏岱却把两孩子推到厨房去:“洗洗手准备吃饭,有肯定有啊,饭菜味这么浓,但凡有鼻子都能闻出来。”
今天吃的是炖羊肉,羊肉加萝卜放在砂锅中焖煮,滋味自然不必多说。
大冬天的,就喜欢吃这种热乎汤。
夜晚。
两孩子被喊到房间里睡觉时,还三步一回头慢慢走,显然还是觉着有零食入驻橱柜。
“去去去!”闻嘉嘉赶人,“我也要关灯回屋睡觉去了,你们还要磨蹭吗?”
两姑娘撅着嘴巴回屋。
房屋的灯光有些暗,闻嘉嘉躺在床上仰视时才忽然察觉。
魏岱掀开被子躺进来:“这很正常,灯嘛,用久了都会这样。等再暗些咱们换个灯泡就行了。”
这时的灯是白炽灯,名字带白,但照射出来的光却是暖黄色的。
使用越久,就越偏黄,渐渐的,就成暗黄色了。
在这种灯光下待久了很容易多愁善感,闻嘉嘉总觉得心情闷闷的,情绪也脆弱许多。
“明天就换灯吧。”她说,“要过年了,总得换盏亮灯。”
魏岱都无所谓,反正家里有好几个的备用灯泡。
“你这两天怎么了,我觉着你心中好像藏着事儿。”魏岱将灯关了,再把媳妇一搂,黑暗中两人相互依偎。
“啊?你看出来啦。”
“对啊半三不四的。时不时发个呆,洗澡的时候心不在焉,连吃着饭都能愣神儿,这哪里能看不出来,太明显了。”魏岱揉揉她脑袋,又开始替她通头发了。
想放松心情,最好的办法就是放空身心静静躺着让人帮忙通头发。
闻嘉嘉长长叹声气,把新厂的事儿说了,也把薛主任同她的谈话说了。
魏岱失笑:“这是好事儿啊,你在顾虑什么,家里吗?家里不用你担心,我比你忙,春儿和萱萱又有育红班上,你做你自己的事儿就行。”
闻嘉嘉捏捏他脸:“倒也不全是因为家里。还……我还挺怕的。”
怎么说呢?国企嘛,还是医药类企业,薛主任说她去了少说能放个组长主任的,也就是说大小算个官了,统领十几人的那种,闻嘉嘉怕自己能力不足德不配位。
魏岱摸摸她脑袋,疑惑:“不应该啊。”他媳妇平日里自信心满得都要溢出来了,这时候怎么就胆怯了。
闻嘉嘉老实巴巴:“我没深入了解过这个行业嘛!这是关乎人命的,我怎么能大意呢。”
她上辈子是网红,还是生活类手工类的那种网红。
这个懂点儿那个也懂点儿,但唯独医药医玻她根本没接触过,让她当个被别人指派着干活的小员工是可以的。
但当个指派别人干活的小领导,她怕自己“必有殃灾”。
“那你想去吗?”魏岱又问。
闻嘉嘉诚恳地点点头:“想去。”
她在和薛主任聊时,身体里的血液都沸腾了,野心蓬勃,幻想自己大展身手,带着新厂做大做强。
然而等冷风一刮,热血冷却后那股后怕就来了,想法是有,但能力暂且无啊。
魏岱说:“你别这么看轻自己,薛主任既然想让你去,就是觉得你能胜任这个职位。在我看来,薛主任应当是个做事很认真严谨的人,你没法胜任的话她是不会推荐你的。”
“……”闻嘉嘉欲言又止。
薛主任之所以满意她,是因为她平常乖巧听话,让干啥就干。也是因为她会写文章,但写文章和上一线做领导又是两回事儿。
还因为她能当牛马,即使她上辈子没有当过员工,但熬夜剪视频,利用一切空闲时间剪视频的事儿是常干的。
总的来说,她身上拥有社畜的“美好”品质,薛主任作为上司哪里会不喜欢。
魏岱:“怎么,还有难言之隐?”
闻嘉嘉表情复杂:“没了……或许我真该去试试。大不了,大不了辞职嘛。”
魏岱赞道:“这就对了,不管怎么样,先把机会拿到手再说。”
——
除夕。
大清早的,外面“砰”了一声。
闻嘉嘉还以为是鞭炮,魏岱却说:“是在烧竹子。咱们这里不能放鞭炮,所以在除夕早晨就会准备一根竹子燃烧。”
这可是真真的“爆竹声中一岁除”了。
除夕是不得闲的,就连小孩都得被拉来一起干活。
“春儿别听了,去找包伯母,让她茄子给咱家两个,得是紫茄子啊……”
她要做茄盒,可家里没有紫茄子,但包姐家有,包姐说了可以去她家拿。
在屋里种菜的可不止她一家,她家也只是种几箱绿叶菜而已,包姐家竟然连茄子黄瓜都能种成功,闻嘉嘉相当佩服。
这就是最原始了大棚菜了吧。
闻春恋恋不舍地离开沙发,嘱咐萱萱认真听,等她回来后给她讲后续。
收音机又开始讲新故事了,闻嘉嘉听了一耳朵,这回讲的是东北那边捕鱼的故事。
有点儿像纯听版的舌尖上的中国。
闻春很快带着两根茄子回来,不一会儿,闻嘉嘉又支使闻萱去沈老师那里借梅子醋。
夏初是梅子成熟的季节,闻嘉嘉家做了杨梅酒,隔壁谢家则是酿了梅子醋。
杨梅酒中的杨梅需要去旁边村里采,但梅子却在北山周边就能得到。
梅子酸,再嘴馋的小孩都不会去吃。
但梅子能做成蜜饯,酿酒酿醋啊。于是不怕麻烦不怕浪费糖的谢家就包圆了附近的几棵梅子树,一半做蜜饯,一半酿醋。
真别说,七八月份时闻嘉嘉喝过一杯的梅子醋,醋入喉肠,炎炎夏日所带来的闷热直接被醋给冲散了,而且还解腻开胃。
萱萱借来大半碗的梅子醋,闻嘉嘉拿三分之一去调蘸料。
蘸啥呢?蘸烤肉。
羊排、梅花肉,五花肉放在平底锅煎,煎得焦香酥脆后蘸梅子醋调制的蘸料,味道肯定一绝。
闻嘉嘉尤嫌不够,还把猪皮放到炭火上炙烤。
这可是土猪的猪皮,炙烤后蘸着酸辣咸甜的蘸水,完全能够想象有多香。
烤肉拼盘,这就算一道菜了。
烤完就是炸,炸茄盒,炸酥肉,炸南瓜,炸素菜丸子……
两姐妹被香迷糊了,隔三差五跑到厨房里说要给闻嘉嘉试菜。
“我试试味儿,才晓得咸了还是淡了。”闻萱是这么说的。
她的舌头就是最准确的量尺!
闻嘉嘉忙得没心思跟她们掰扯,所以没炸出一样就给她们一个,吃得两小孩哐哐喝水。
炸完炸货,又做酱大骨。
昨儿买的新鲜筒骨切成段,焯过水后放在锅里用黄豆酱炖,炖得肉都酥了,香味儿飘老远后才算完。
紧接着就是清蒸鱼,重口味的菜有点多,得做道清淡些的菜。
做完鱼,开始炒小炒肉。
天渐渐黑了,这一整天都在忙活,灶炉里的火就没停过。
午饭呢?没吃。反正锅铲在自己手里,这个尝两口,那个尝两口,直到现在还不算太饿呢。
两小孩也是,但她们吃得是零食。
除夕嘛,大过年的,闻嘉嘉把零食摆出来随便让她们怎么吃。
各种吃的摆满茶几,收音机则放在茶几正中间,被零食围绕,而她们就穿着厚厚的棉衣窝在垫了稻草所以变得柔软无比的沙发上,手边还摆着热乎乎的羊奶,吃渴了就喝一口……
这种滋味,两孩子一辈子都忘不了。
魏岱回来了,几个砂锅也炖得差不多了。
为了年夜饭,前段时间魏岱还特意多烧了几个小陶炉,闻嘉嘉也去多买了几个砂锅。
现在家里有两个大铁炉,三个小陶炉。
一个铁炉蒸米饭,一个铁炉蒸各种蒸菜,另外三个陶炉呢?一个上面放着鸡汤,一个放着羊肉汤,还有一个放着甜糖。
一排的炉子放在客厅门口屋檐下,咕噜咕噜的齐冒白雾,猛地一看竟然有点壮观。
“回来啦!看见大领导没?”闻嘉嘉忙问,眼里闪烁着好奇的光芒。
今天有领导来部队慰问,据说还是他们战区的最大领导。
魏岱:“看到了,他还拍我肩膀了,你要不要也来拍拍。”
闻嘉嘉跃跃欲试,犹豫片刻后还真伸出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
魏岱:“……”
他笑出声:“应该带你去的。”
闻嘉嘉扬眉:“家属还能去?”
“有好几个家属确实在场。”
闻嘉嘉扼腕叹息,深感遗憾。
“哎,你这话让我三天睡不着好觉……别说了,把炉子上的菜都端到桌上来吧。”闻嘉嘉挥挥手,然后继续炒菜。
再炒盘翠绿翠绿的菠菜,炒盘嫩黄嫩黄的白菜,年夜饭就齐活儿了!
桌子很大,但摆满了菜。
最中间的是两个砂锅,里面是鸡汤和羊肉汤。
围绕着两个汤的是各种菜,除了闻嘉嘉在锅里炒的外,还有蒸锅中蒸的。
有腊味拼盘,有八宝饭,还有蒸豆腐酿蒸梅菜扣肉和粉蒸肉。
闻春和闻萱明显被这阵仗惊得呆滞住,可怜的孩子,从就没见过桌上有这么多的菜。
“只有我们吃吗小姨?”闻春声音轻飘飘,满是不可置信。
闻嘉嘉:“对呀,年夜饭呢,大家都是在自己家里吃。”
闻春咬着筷子:“得吃几天才能吃完呀!”
闻嘉嘉笑了:“怕是得吃到正月十五。”
她还真没骗人,桌子上的还只是一部分的菜呢,家里橱柜中,水缸里都还有食材没做。
“吃吧吃吧,今天想吃啥吃啥,想吃多少吃多少!”
屋外静悄悄,星空广袤无垠,亘古不变。1973年就此离开,1974年悄然而至。
大年初一。
今天的太阳很给面儿,毫不吝啬地将阳光洒在这片土地上。
闻嘉嘉是被孩童的吵闹声吵醒的,前段时间忙得天昏地暗的,今天难得能赖床。
魏岱已经不见了,起床后桌上是全素的菜。
老家习俗,年初一早晨要吃素。
昨儿油水太足,所以这顿素宴吃得反而很舒服,特别是冬苋菜煮了汤后拿来拌饭,绿油油的,滑溜溜的,饭入口后好似都不需要嚼就能滑到胃里。
吃完,抓两把瓜子儿就出门逛去了。
先去沈老师家,闻嘉嘉平时里时不时还会过去找她学习,沈老师看她的眼神也越来越无奈。
作为这个年代的大学生,沈老师无疑是个高智商的人。
她不能理解,为什么有人一道简简单单的高三化学题死活解不出来。明明同类型是做过的,但换个方式又不会了。
这让她很苦恼,但沈老师不觉得是自己这个老师不会教,而是闻嘉嘉学的不认真。
明明刚开始的时候学得挺快的,说明人不笨,后面越来越慢,除了不认真外没有别的原因。
闻嘉嘉听了直喊冤,她个文科生,化学当然是学过的,粗浅的化学知识对于她这个参加过会考并且拿了A的人来说当然没问题。
但再深入些,让她做那种满题都是数字和字母的题目,她根本就无从下手啊。
她要是理科强,她也不能读文啊。再回忆回忆原主上学时,似乎也是文科类课程学的更轻松。
所以沈老师教的痛苦,闻嘉嘉学的也同样痛苦。
两人十分默契地把这事儿揭过,觉着当个好朋友偶尔说说话就行了,不要破坏两人直接的友谊。
闻嘉嘉看得开,也没有一定要学,反正当时是以为自己能去药厂一线,妄图合成药呢,现在她找到个新目标,更能赚钱的新目标。
沈老师家过年时也挺多东西吃的,闻嘉嘉在她家里吃到个蛋糕,虽说是无奶油的,但也勾起她想吃奶油蛋糕的心。
也不晓得自己啥时候才能再吃到各式各样的蛋糕。
出了沈老师家,再去包姐家。
新厂的事儿基本是确定了,闻嘉嘉几乎肯定过完年,估计满厂子的人都晓得了这事儿。
这么大个事儿,一旦药厂传开,那么就瞒不住了,家属院也不是与世隔绝的,每天都有人前往市区,不出两三天也得知道。
于是闻嘉嘉便把这事儿用“听人说”的借口告诉了包姐,包姐果然被惊住,激动得呼吸都更加急促。
“这这这,这是大好的事儿啊!”包姐抓住闻嘉嘉的手,“嘉嘉,你说这新厂是你们药厂开的?”
闻嘉嘉纠正:“是药厂和化工厂合作开的,两家共有。”
包姐大腿一拍:“哎呦,我就说我怎么一大早听到院里的喜鹊喳喳叫,新的一年果然是吉祥如意啊,这才第一天就给我送来个好消息。”
“……”
虽说阳光正盛,但也不耽搁寒风凛冽,闻嘉嘉往屋外瞧了瞧,哪里就有喜鹊了?
第060章 合成精油
从包姐家出来闻嘉嘉就没继续逛了, 沿着小路来到北山半坡处,竟然还能看见几片嫩绿的荠菜苗儿。
荠菜藏在腐败的枯树叶下,非掀开树叶, 才能见到这抹嫩绿。
可见天气正在渐渐转暖,人体暂且感知不到, 但脆弱的,碧绿的新生命却能捕捉到春季已经降临的气息。
闻嘉嘉瞧着欣喜,但苗儿还嫩呢, 只有小拇指高, 得再让人家长长才能吃。
再往上爬,爬到从来没踏足过的区域, 她看到两棵槐树。
这是刺槐,就是开的花儿能吃的槐树。每到春末夏初时它就冒花了,花儿是白色的, 花序下垂, 花瓣如同白蝴蝶, 远远瞧着,跟白色的风铃一样。
闻嘉嘉上辈子很喜欢买它煎蛋吃, 奈何超市买的槐花味儿不好,她想吃时只能早早起来去菜市场买。
再往前,看到冒头的春笋, 才只冒个小尖尖。
这一片是小竹林, 经过一整个秋冬的洗礼竹子依旧翠绿。竹林多是苦竹,闻嘉嘉记下位置, 决定再过一两个月就来掰苦竹笋。
苦竹笋虽然带着苦味儿, 但焯过水,用酒糟和地瓜粉炒得黏糊糊后味道也很好。
继续往上, 就要到顶了。
闻嘉嘉没再继续爬,沿着东边走,计划走到她家后山的位置再下山。
走一半,遇到山壁,山壁上还渗些水呢,跟老家菜园里的山壁一模一样。
水汇聚成一条细长的小水流,流到山脚的沟渠中,再顺着沟渠进入湖里。
要是魏岱在这里,指定得凑上去双手合成碗状接水喝。但闻嘉嘉可不敢,水肯定是好喝的,但肉眼无法看见的微生物也是有的。
不过这水倒是能用来泡茶,茶嘛,就得用经过层层砂石过滤过的山泉水泡是最好的,而且自带微量元素,味道甘甜,泡出来的茶会比普通水泡出的要香不少。
闻嘉嘉再次记住位置,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附近还有两棵野生茶树的,去年曾经采过。
半个上午的时间消磨在这里了,到家时已快中午。
魏岱正在热饭,见闻嘉嘉回来就问:“你去后山了?”
“你咋晓得!”闻嘉嘉坐在门边的椅子上,把鞋子脱了,让魏岱帮她把房间里的拖鞋拿出来。
拖鞋是毛线勾的拖鞋,当然,只是鞋面和内胆用毛线勾,鞋底用的还是她从百货商店里买回来的橡胶鞋底。
冬天在家时她都是穿的这鞋子,不比几十年后的毛绒拖鞋来的差。
魏岱指指院子青石板上留下的脚印:“除了山上哪里来的这么多泥和草啊。”
闻嘉嘉笑眯眯:“真别说,我这回去山上发现不少好东西呢,我算准了时间,等半个月后能去摘荠菜,一个月后能去挖春笋,两个月后掰苦笋,三个月后采槐花……哦,还看见枸杞芽,但不多,也就两三顿的份量。”
魏岱把拖鞋放到她脚边:“你可得抓紧机会,山里有啥东西住好几年的家属都摸得透透的了。”
也对!她会去漫山遍野的逛,会去记野菜的坐标,别人也会啊。
闻嘉嘉就肃着一张脸,拿出笔来,在日历上做记录。
魏岱失笑:“家里的菜还不够你的吗?野菜还能有水嫩嫩的小白菜好吃?”
那可不!你个不识货的,几十年后野菜卖好几十块钱一斤你晓得吗?
再说野菜的滋味和家里种的是真不一样,好像要更有自然气息些。
魏岱便道:“那是因为你油放的多,又用腊肉用鸡蛋作配,当然好吃了。”
看到院边墙角冒出来的野葱,想吃了得用鸡蛋一起煎。看到山里的藠头,又想吃了,就得用腊肉一同炒。
要是家里没腊肉,还得去买五花肉。就这儿还觉得五花肉不够味儿,浪费了她特意摘的藠头呢。
闻嘉嘉无话可说,不跟他争了,男人就是啰嗦。
她趿拉着拖鞋,到厨房里看。
锅里有半条的鱼,半碗的梅菜扣肉,以及早晨吃剩的冬苋菜汤。砧板上是菠菜,菠菜已经洗好了,就等着锅中的剩菜蒸好后下锅炒。
“两姐妹呢?”闻嘉嘉准备去喊人吃饭。
魏岱:“在家属楼那边打篮球呢,你也别去喊,到点了自然会回来吃饭。”
都要十一点半了,等其他孩子都被喊回家吃饭后她们自然会回来。
饭端上桌,闻嘉嘉瞧着热乎冒着气儿的半条鱼有点可惜:“鱼不应该热的,这种天气吃鱼冻最好吃了。”
就跟大冬天里守着火炉吃冰淇淋一样,味道先不说,爽是真的爽。
魏岱:“你喜欢?那水缸里的两条鱼都拿来煮鱼汤,这样鱼冻才多呢。”生活在江河边的魏岱也喜欢吃鱼冻。
闻嘉嘉咽咽口水:“一个原味,一个酸辣!还都放豆腐。”
“行。”他笑出声,闻嘉嘉是真的很爱把豆腐放到鱼汤里煮。
两人吃得差不多时,闻春和闻萱气喘吁吁地回来了。
“洗洗手吃饭。”闻嘉嘉又问两人,“和谁打球啊?”
闻春把篮球放在客厅角落的架子上,边往厨房跑边说:“和小胖他们呀,小胖终于能出来和我们玩儿了,所以我们才玩久了些。”
闻嘉嘉惊讶,“那挺好的,说明身体完全好了。”
其实早都好了,但小胖奶奶心有余悸,愣是把小胖拘在家里。前阵子许多孩子又发烧咳嗽的,更不敢放小胖出来了。
不过今天是大年初一,崭新的一年,再拘着也不太合适。
魏岱给两孩子盛饭,盛完回来问她:“他家和虹姐家的事儿后来是怎么解决的?”
咋解决的?还能咋解决,不了了之呗。虹姐没卖红药水给小胖家,小胖爹妈还是很讲理的,医生说没事儿后就也没再追着不放。
但虹姐的生意算是黄了,听说被后勤找上门严令往后不许再带这些东西回来同家属院的其他人做交换。
不过虹姐是位不屈不挠的坚强女性……嗯包姐说她是贼心不死。
虹姐最近又种菇了,前几日还来问闻嘉嘉她房子后的后山有没有椴树,椴树容易生香菇生木耳啊。
养出来的香菇木耳她也不准备卖钱,这样太傻了,容易被人抓到小辫子。而是拿去换鸡蛋等东西,以物换物谁也说不出什么。
只是闻嘉嘉很疑惑,她是怎么保证能养出香菇木耳来的,又是怎么保证养出来的香菇木耳不会被人采走的。
魏岱夹一块鱼腹的肉放在闻嘉嘉碗中,“谁晓得呢,你把这块鱼给吃了。你这人真是的,有鱼吃还怕挑刺。”
怕有刺干脆不吃,这种德行放在十几年前能被饿死。
他记得缺粮少食的那三年,基本上就是靠江里的鱼撑下来的。一开始还好,到最后都快把鱼吃绝种了,养五六年才养过来。
闻嘉嘉将大刺挑了,配着鱼肉吃完碗里的最后一点饭。
——
春节假期有几日?3日。
除夕,大年初一,大年初二。
至于28号和29那是周末。今年刚巧碰上周末,这样才能有五天的假期。
所以在年还过得有滋有味时,假期戛然而止,她又得去上班了。
闻嘉嘉时常在躺平和进取之间徘徊不定,就是因为这该死的上班制度——这年头是真没假期啊!
再次上班时,她明显感觉到厂里的氛围不一样了,好似走到哪儿,哪儿都在讨论着新厂的事儿。
“真是玻璃厂?哎咱们市不是有一个玻璃厂了吗,为啥不让他们来做。”
“你傻呀。咱们用的都是啥玻璃?是药用玻璃,他们能做罐头玻璃,能做窗户玻璃,但是能做安瓶吗,能做各种型号的安瓶吗?”
“……那人家可以多添一条生产线,反正都是玻璃,上手的速度肯定比咱们快。”
“那谁晓得,指不定搞不到生产线,或者说咱们厂捷足先登了。哎,也不晓得新厂子能招几人,我儿子还在家里待着呢,天天就糊些纸盒。要是再没找到工作,就要被强制下乡了。”
“不过,这新厂说是咱们和化工厂一起的,但我听说上属单位是市工业局啊。”
“那可不。本来是要给省里的燃料化学工业局的,后来不知怎么的,又给了市工业局。人家化工厂的老领导了……这样一来,其实人家才是一家子的亲骨肉,咱们药厂像是后妈。”
“哈哈对嘞!市工业局,化工厂,药玻厂,那就是祖孙三代,我就觉得咱们药厂迟早要被踢出局。”
“嗐。你都能想到的问题厂领导能想不到吗,人家肯定有后招啊。”
“那让你去,你去不去?”
“我不去!我在厂里干得好好的呢,去了又不给我涨工资我去做甚!”
闻嘉嘉正巧在写宣传板,都快写完了还听到这么一番话,她愣是等人家说完,才从凳子上下来回办公室。
“这个工作简单,每天就把一些同医药有关的内容摘抄到宣传板上就行。”闻嘉嘉拍拍手上的灰,对新来的人说。
代替沙月的是位去年刚高中毕业的姑娘,叫董琪,绑着两股垂到锁骨处的辫子,辫子上还用嫩黄色的发带扎了两个蝴蝶结,瞧着很是青春靓丽。
董琪笑着点头:“好的闻姐!”
“你还是叫我嘉嘉吧。”
“那嘉嘉姐?”
闻嘉嘉:“……也行。”反正听着比“闻姐”要年轻。
沙月的私人物件已经被清空了,不方便带走的都放到了闻嘉嘉这里。
董琪爹妈是冯钰工作的那个研究所的老员工了,前头有个姐姐身体不好没下乡,她本来是要去的,一直拖到现在,就在要被上门找的时候这份代工工作跟救命稻草似的,被她紧紧抓到。
所以这姑娘来这里的主要目的就是瞧瞧有没有工作机会,即使是到食堂工作也没问题。
闻嘉嘉晓得沙月两口子和人家爹妈关系不错,于是中午吃饭时就带着她一起去了,路上好奇问她:“你爸妈没法在研究所里给你找个工作吗?”
董琪半点不带掩饰的,手一摊:“我爸妈不太方便,因为容易被人举报。”
闻嘉嘉秒懂。知识分子嘛,还是高级知识分子,这时候确实有点危险。
所以这姑娘只能靠自己了,能找到工作就找,找不到了就得下乡。
在农村干过几个月农活的闻嘉嘉心想,若是自己穿到这些城市小年轻身上,大概率也是死活要留在城里,即使是去扫厕所也不下乡。
农活,真不是那么好干的。
带了这姑娘一天,第二日,她明显就上手了,能自主写宣传栏的内容了。
第三天,开始帮忙整理一些数据。
第四天,跟着闻嘉嘉去车间,同车间的工人交流得火热。
闻嘉嘉觉得这姑娘真是个人才呐,干上半个月,保不齐会比沙月还能干。
就连薛主任也注意到她,从此以后看李海军就更不顺眼了。
连人家代工的姑娘,都比他厉害。
只是铁饭碗为啥叫铁饭碗呢?那是因为无论无能到什么地步,厂里都没法辞退你。
最多把你调职,比如从车间调到后勤。
车间的工作不会做也就算了,难不成后勤的工作还不会做吗。
因此,这年头的工作太稳定了,工作也太难找了。
得知凤留街道的厂子开建后,闻嘉嘉就让董琪平时注意打探新厂的消息。
“想在药厂工作比较难,按照以往的惯例,最早也要等到五月中旬才会开始招人。”闻嘉嘉说,“还不如把眼光放在新厂那里。”
“新厂啥时候才能建起来呢?”董琪问。
闻嘉嘉思考片刻道:“我得去看过才知道。”
她也挺好奇的。
大概不久就能建起来了,因为新厂并非从零开始,而是医院旧址改建而来的,也就是说整修后就能用了。
于是第二天中午,吃过午饭后闻嘉嘉就骑着车去了凤留街。
这条街要比药厂所在的那条街清冷许多,毕竟药厂嘛,千人大厂人来人往的自然热闹。
新厂里面已经有人了,进进出出的,还时不时有运着一大堆东西的货车进去,再从后门出厂。
闻嘉嘉来到门卫处,问看门的人:“大爷,我是隔壁药厂的,咱们新厂大概啥时候能建好您知道吗?”
“这哪里晓得,怎么着也得年中后吧。”老大爷说道。
“要这么久?”
“那可不!原先是医院嘛,房间不算大,你是不是得把一些墙给打通?再有就是机器,一部分到了一部分没到,好些机器还得请人来帮忙安装,五个月的时间总是要的吧。”老大爷是这么说的。
闻嘉嘉:“这样啊。那招人呢?”
大爷笑出声:“你这姑娘怪搞笑的,我是门卫又不是厂长,问我这个我就更不晓得了。”
“……”
好吧,是她冒昧了。
闻嘉嘉回到药厂,把这事儿和董琪一说,董琪就松口气。
她笑笑道:“沙月嫂嫂说她怎么着也得七八月份才能回来工作呢。”
“要这么久?”
“对!得等孩子大些。”
闻嘉嘉掰手算算,确实啊,再怎样,总得在孩子三四个月后才放心出门吧。
大约是有这么一件大事儿吊着,厂里的工作氛围持续向好。
药厂中心有个大时钟,时针日复一日地转动,转眼便是春暖花开的时候。
银杏树抽出嫩芽,远远望去一片嫩绿。路旁的草坪变绿还不算,更是冒出野花。孱弱的身子随风摇曳,时时刻刻在彰显着它们生命力有多么旺盛。
城里如此,城外更是了。
闻嘉嘉感觉最深,每日上下班,总能发现新生命在路边诞生。
比如桃花,老家正月初十左右就会盛开的桃花这里直到春分这天才会开放。
山腰上粉的白的,又是桃花又是杏花煞是好看。
闻嘉嘉又记住了位置,决定等桃树结果,果子成熟后来瞧瞧能不能吃。
怪想吃桃子的。
还有各种野菜。
经过春雨浇灌,野菜争先恐后地冒出土壤舒展叶子。
这对很多人来说是个诱惑,特别是她们这些日日上班的人。
每天都能看到山坡上的野菜往外冒,你要是不摘,它就得慢慢变老了。
毕竟这里离村子远,人家村民摘野菜也是在自家村子周边摘。
在闻嘉嘉看来这是极大的浪费,于是便到厂里一通宣传。没过多久,厂里人都晓得了郊外有片坡实在多野菜摘!
别觉得城里人看不上山间野菜,城里的青菜也是要钱的,如果可以,她们恨不得天天有野菜摘。
然后闻嘉嘉就发现了,每天中午吃过午饭后总有工人骑着自行车成群结伴地出门。
去哪儿?去城郊。
等到快要上班时,又三三两两的回来,自行车的前篮上满是嫩绿的野菜。
荠菜蒲公英马□□,薄荷野葱头菊花脑……
闻嘉嘉大开眼界!她对野菜的认知其实很匮乏的,除了荠菜野葱蕨菜那些常吃的野菜,其他的都不认识,更不晓得能怎么吃。
“还能咋吃?过水焯后凉拌呗!”车间同事是这么说的,“你要是煮汤也行,只要味道别太大就都能煮汤。”
说着,就给她举了几个例子,闻嘉嘉连忙拿笔牢牢记下。
野菜季持续的时间很长,闻嘉嘉这几个月的休息日都花在了找野菜上了。
为啥呢?她发现野菜的妙用。
不是指晒干后野菜过季时吃,而是她发现这玩意儿竟然也能合成。
这事儿说起来还有点意外,她前段时间到后山去采荠菜,心血来潮试着合成,本来觉得大概率会失败没当回事儿的,结果出现了“谷甾醇”这个选项。
闻嘉嘉好歹也是在药厂待过的人,就算坐办公室,在耳濡目染之下自然晓得甾体化合物是啥呀。
再加上她老爹患有胆固醇,就更晓得谷甾醇有啥用处了。
不但能降血清胆固醇,还能预防动脉粥样硬化。
闻嘉嘉试着点击合成,三秒后手上出现黄棕色的粉末。
不多,也就一把。
但这足够让她兴奋的了,到底是什么契机使得金手指发生质的改变呢。
她观察许久才发现,光屏底部竟然是有个进度条的。进度条现在基本处于原点位置,想来是前一阶段已经完成,正式进入第二阶段。
或许是因为这个原因,她才能合成植物。
闻嘉嘉欣喜非常,按耐激动的心,愣是等到下回再能合成时试了试其他植物。把后山植物都试得差不多时,都过去两个月了。
她的心情早已平复,在她看来还是合成机器更实用些,因为植物合成总能合成出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不但有药还有毒,更有好些自己看不懂的化学物品,所以再好奇也不敢合成出来,生怕被抓到牢里,或者把自己毒死。
更怕不小心被风一阵吹,把别人毒死。
但合成精油是没问题的。
春夏是花季,后山的月季开了,闻嘉嘉两个月的时间合成出两瓶的月季精油。
月季精油的气味和玫瑰花很相似,只逊色一筹。
但这也足够了。闻嘉嘉把月季精油涂在身上,果然引得两姑娘围在她身边嗅了嗅,连连说“好香”。
能不香吗!两棵月季树的花,只合成出大概100毫升的精油呢。
这可是纯纯的月季精油,放在几十年后,少说也得卖个一千多吧。
等她再搞点薰衣草,玫瑰花这种热门精油选手来,卖三四千不成问题!
闻嘉嘉呼吸都急促了,很好,赚钱的路又多一条。
时间正式进入五月份,魏岱已经离开家里整整两个月。
他是三月初走的,说是做任务。
啥任务他没说闻嘉嘉没问,魏岱只说任务时间会长些。不但他离开了,隔壁的谢阳也见不着人影了。
闻嘉嘉以为的“长”指的是一个月,谁晓得是两个月。
而且啥消息都没有,惹得闻嘉嘉隔三差五去后勤那里问。
生怕魏岱是受伤了,还是怎么的,部队不敢跟她说。
后勤是给不出答案的,闻嘉嘉只能在家里唉声叹气,连合成精油的兴趣都没了。
等天气渐渐转热时,她才从这种情绪中挣脱出来。
没办法,家里的厚被子得晒了放起来啊。还有草席,草席该洗的洗该刷的刷,就连稻草床垫都得搬出来暴晒几日。
可喜可贺的是闻春闻萱这半年来没尿床,闻嘉嘉不需要给她们编过新的稻草垫,更不需要把棉花拆了重新弹,这省了她很大的功夫。
忙碌中,天气是越来越热了,她觉得比去年还要热。
桃子也在这段时间成熟,可惜桃子还没有她半个拳头大,酸涩涩的根本没法吃。
这也正常,要是能吃,早被附近的村民移植到自己村范围去了,哪里还能留到现在呢。
闻嘉嘉想了又想,没想出什么好办法来处理这些涩桃子,于是遗憾放弃,转而去摘旁边的杏子。
杏子虽然也涩,但腌一腌还是能吃的。还有杨梅,闻嘉嘉这日就带着一篮子的杨梅去看望沙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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