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1章 奋力招人
包分配时代大学生基本没有选择权, 但有时院系老师也会征求学生的意见,虽然很多时候学生的意见也没啥用。
只是再没用,高主任也想争取争取。即使暂时争取不过来, 也能探探这些学生的底嘛,要是有好苗子, 往后还能挖墙脚不是?
闻嘉嘉坐在桌上,等吃过饭后,她就开始聊了。
她问:“像你们化院的学生, 毕业后一般会被分到哪儿去呢?”
“工业局和研究院吧, 成绩不错的大概就这两地方。去年我们院有位学姐从进校开始成绩就是系里前三,分配时去的就是研究院。”
“哎, 这可不一定。这两年去研究院的有四位,也就是这位学姐成绩让人心服口服,反正其他的……哼。”
话音未落, 这位男学生旁边的人就用手肘点了点他那嘴快的同学。
这种时候, 嘴快是嫌日子过得太好了。
说话被打断, 那位同学有些许不甘,但还是闭嘴服软了。
闻嘉嘉只当做没听到, 脸上笑容依旧温婉和煦,“你们每年能有多少同学去市工业局和研究院啊?”
“呃,加起来不到五人吧。”
“对, 得看两个单位要多少人。”
闻嘉嘉惊讶:“才五人!那剩下的人都是被分配到各个厂里去的?”
“也不一定。”瞧着比较稳重的学生说, “还有好多会被分配到政府部门去,比如说基层的公社, 还有地质总局。”
有位女学生补充:“去年还有去煤矿单位的呢。”说着一副心有戚戚的模样。煤矿单位其实不算差单位, 但它远啊,通多是在北方, 谁又愿意离家这么远呢。
闻嘉嘉立马就接话道:“考虑考虑我们医玻厂,我们医玻厂就在临和市,你们有家在临和的吗?或者说临和市附近的。”
还真有!
有位脸特别嫩的女学生就道:“我家在璠越县,虽然是临和隔壁市的县,但是离临和还算近,坐火车去的话两个多小时就能到,这还是包括堵车的时间。”
闻嘉嘉:“那你完全可以考虑我们医玻嘛。我们医玻虽然是刚建立的新厂,但是背靠临和市工业局,扩张得很快,你们如果进去的话,算是初批建厂大学生了。”
这话说得有人心头一动。
诚然,不少人都想去工业局这种“高大上”又前途明亮的部门。在要不然就去研究所,能最大程度让自己学以致用的部门。
可还有一部分人能认清自己的能力,又怀有赤子之心。
自己的能力或许没那么足,去了研究所大概率也是得先坐几年的冷板凳打打下手。
再说了,这时候的研究所其实是有点危险的,好些大项目都没人敢牵头,到里面后无论做什么都得小心翼翼,到那时闭口禅是必须得修炼的一项技能,而且还管得严,有时想想,好像也不是那么想去的。
那么就只有厂里能提供平台让他们学以致用了。他们既然选择了这个专业,毕业后自然想选择对口的工作。
再说,谁又没个为祖国奋斗的理想呢,他们也想做颗螺丝钉啊。
新建立的厂子如同一片未被种植庄稼的肥沃田野,他们能够在上面尽情挥洒自己的热情和汗水,种出来的食物会格外让人有成就感。
可理想理想,现实是现实啊。
有学生苦笑道:“归根到底,还得看学校的安排。”
“有时学校安排的还不作数,得看政府。”
是的,严格来说,这时候即使是学校也没有分配权。
可学校有建议权,很多时候学校的建议政府是会采纳的。
追踪溯源,这项权力在政府的哪个部门手里?在国家教委手中。
国家教委主导,同其他部门相联合,根据政府机关,事业单位和国有企业的用人需求制订大学生分配计划,然后把分配计划分发到大学手中,让大学来分配。在这一步骤上,大学掌握到了推荐权。
大学分配好后把表格上交,一般来说,很多时候教委都会通过审核。没通过的情况寥寥无几。所以高主任才要带着两位下属千里迢迢地坐火车赶到大学来,又是厚着脸皮拉关系,又是低声下气的请吃饭,还不就是看中学校手里的推荐权吗!
闻嘉嘉笑了笑,没继续提这事儿,而是再说回她们的医玻厂。
“如果来到我们医玻厂,像你们这种大学生的话进去就拿14级工资。哦14级工资就是大学生的实习工资,有48块五,这些嘛,大多的厂里都是一样。但……”
闻嘉嘉声音低了些:“在票证上我们厂给的量是能和机械厂药厂化工厂这种千人大厂一较高下的。而不是我乱说,我从前就是我们那儿药厂的人,临和药厂你们都晓得吧,哎,咱们这边的医院里肯定有临和药厂生产的药。”
几人点点头,临和药厂在东部几个城市中还是很有名的。
“哦,还有食堂补贴,跟药厂几个厂一样,大学生有食堂补贴,平均情况下一周三天的肉菜是能保证的。”
“那住宿呢?”有人问。
闻嘉嘉:“有住宿的地方,不过楼房暂时还在盖,大概要明年才能落成。”
这真不是她骗人,她也是昨天才知道城外有片空地是属于医玻的,就在文化宫旁边,而且面积颇大,据说至少能盖六栋楼,只要医玻厂员工人数没破千都能住得下。
就是……明年大概只落成两栋。
不过两栋也够了,最主要是周边不太热闹啊,文化宫怎么的也得后年才能建好,而且医院离的不算近。
这话她不能说。
哎!良心隐隐发疼呢。
有住的地方就好,宿舍也好。
学生嘛,刚毕业还没到拖家带口的时候,宿舍也是能住的。
之后又了解了些工作内容,工厂环境,还有政策方面,几人一直聊到快七点。
总的来说,还是聊的很愉快的。
闻嘉嘉对几人的印象不错,几位学生对闻嘉嘉的印象也觉得好。
天色漆黑如墨,校园里只有孤零零的几盏路灯提供亮光,让人不至于行走到路边的草丛中。
几位学生心事重重,往宿舍方向走去。
“听闻同志说完,感觉临和医玻也挺不错的。”有人忽然开口,“我家离临和也不远,家里一直都挺怕我会被分配到北方。”
“是吧,新厂子一切都是崭新的,才起步阶段,哈哈要是咱们去,保不齐十几年二十几年后是元老级了呢!”
这话说的,大家都笑出声。
可确实是这样,最吸引他们的就是这是个新厂子,由着他们发挥,能给他们平台施展自己抱负,自己所学知识的新厂子。
再就是医玻离海市近,而且临和算是大城市了,物资丰富,条件也好,夏天热的时间不算特别长,冬天冷的时间也挺短暂,跟海市差不多,所以不会有水土不服的情况出现。
就连食物口味,都和海市差不多。
“可说来说去,咱们做不了主啊。”
“明儿去问问老师如何?医玻的人都找咱们交流了,肯定也会去找系里的老师交流。”
“我反正挺想去的,咱们学材料,医玻已经是特别对口的厂子了。我先是还想着如果能分配到本地的大厂就好,可现在我更想去医玻。”
“唉!明天去问吧,咱们一起去。”
他们在说着话,闻嘉嘉和梁牧也在聊今天的事儿。
梁牧对闻嘉嘉大加赞赏:“闻同志你可真会说话。”
“……”虽然这个夸赞听得怪怪的,但闻嘉嘉还是点点头表示接受了,还教他,“咱们又不比这些学生大几岁,同龄人嘛,还是很好聊天的,你就把他们当同学聊就行。”
“我同学可没有一个上大学的。”
闻嘉嘉惊讶:“真的吗,不能吧,我就有一个同学上了大学,我还是在县城读的书。”按理来说,城里学校的机会不应该更多吗?
“反正我们那届没有。本来是有两个的,但快要交名单时被人举报了,后来又推荐一个,结果那人的叔叔……嗯,下台了就再没后续,最后那个名额被隔壁学校拿走。”
好吧,机会多,竞争也激烈。
瞧瞧,一波三折呢。
两人到国营饭店时高主任一行人还没吃完饭——高主任来时说过,说今天会请院系的老师吃顿饭,地点就在学校附近的国营饭店中,所以闻嘉嘉和梁牧就在门口等待。
外面蚊子多,服务员喊两人进门来。
“处对象呢?”服务员问。
闻嘉嘉:“不是,同事。”
服务员:“我就说,看着也不像啊。”
闻嘉嘉笑笑:“我们等人,在里面吃饭的人。”她指了指玻璃窗里面。
这个国营饭店很大,用门隔成了两个区域,透过门上的玻璃能看到里面的高主任。
“哈哈,那你们有得等了,才来吃呢!”服务员笑道,“你们吃饭没,要不要点份饭菜?”
闻嘉嘉:“谢谢啊,我们已经吃完了。”这里的服务员还挺热情的。
其实吧,这是闻嘉嘉的刻板印象在作祟,她总觉得这时候像供销社百货商店和国营饭店这种地方的人都比较的高高在上。
可有一说一,她就没在几个地方碰到眼高于顶的人。
“不准殴打顾客”这句标语,其实是出现在80年代。
开玩笑,这时候搞运动呢,大家都说话甚至或许谨慎,怎么可能会殴打顾客。但凡表达出看不起顾客的态度,就等着被人举报吧。
不过像这位服务员这么健谈的也挺少见,闻嘉嘉刚刚说话说多了,现在还在“充电期”,所以不算热情。
这一等,两人就等了将近一个半小时。难怪高主任说今晚得熬夜,现在马上要九点了,等会到招待所时妥妥得十点啊。
这顿饭的结果如何?看高主任的表情结果还不错,她脸上笑容很灿烂。
不但如此,嘴里还说着明日见。
“走吧。”送走一行人后高主任搓搓僵硬的脸皮道,“幸好还有车啊,这点比咱们临市要好不少。”
闻嘉嘉也颇感惊奇,这么晚了还有公交车在运营呢。
“大概是夜班的人多吧。”闻嘉嘉想了想后说。
公交车车次不多,三人等了好一会儿才等到一辆。等分招待所时已经十一点半了,招待所的前台也已经睡着了。
三人放轻脚步上楼。
回到房间后,闻嘉嘉强忍着困意洗了个澡才躺床上睡觉。
而隔壁两人困得连澡都来不及洗,趴在床上没半分钟就睡过去。
因为太困了,也没有认不认床这回事儿了。
清晨。
海市的清晨格外热闹,喧闹声甚至从街上传到招待所的三楼。
闻嘉嘉是被附近国营饭店工作的声音吵醒的,桌椅挪动声,碗筷碰撞声,店里工作人员的吆喝声……
她刚想骂一句“魏岱别吵”,却瞬间清醒,想起自己正在出差。
窗帘厚重,窗外的光被窗帘过滤后并不会刺眼。她揉揉眼睛,总觉得还没睡够觉。
“几点了……”闻嘉嘉嘟囔着,看眼手表,竟然才六点出头。
于是闻嘉嘉又翻个身闷头睡过去,昨儿高主任说了,他们八点起就行。
屋内重新恢复寂静,而闻嘉嘉的呼吸也很快平稳。
生物钟就是闻嘉嘉的隐形闹钟,七点五十几分的时候她再次醒来。
睡了回笼觉,闻嘉嘉感觉脑袋舒服多了,睡眠不足带来的疼痛感消失得一干二净。
洗漱换衣服,八点出头,去敲隔壁高主任的房间门。
闻嘉嘉敲好一会儿,里面才有动静。
“主任,已经八点五分了。”闻嘉嘉说道,“你昨天说如果我早起就喊你。”
高主任拍拍脑袋:“谢谢了啊,你去把梁牧也喊起来吧,然后去楼下吃饭。”
“好嘞!”闻嘉嘉饿得烧心啊,昨晚吃完饭后的运动量太大,回来的时候就饿了好吗。
敲梁牧房门她就用力多了,很明显,梁牧也没醒。
“来了来了!”里面人喊道。
“快点。”她也喊。
敢情就她最早醒!闻嘉嘉突然觉得自己还挺靠谱的。
“主任,我先去饭店瞧瞧,如果需要排队的话也好提前排队。”她又跑到高主任的房间门口说。
“你去吧……不过现在都八点多了,应该不会出现排队的。”
闻嘉嘉表示只听到前面三个字,颠颠地下楼去。
果然,国营饭店里并没有出现排队的情况,甚至还颇为冷清。
不过也对,这会儿大多厂都到上班的时间点了嘛!就算没有,这时候也到厂里了。
不过里面还是有人的,毕竟是火车站旁边的饭店。
而且正是因为饭店位于火车站旁边,里面的早餐品种格外多,闻嘉嘉想吃的煎包也有。
特别让闻嘉嘉高兴的是这还是发面煎包,跟大壶春的煎包有些像。
哎,就是不知道这会儿大壶春还有没有在开。
不过现在的煎包味道都不差,面粉和肉的品质都好,做煎包的师傅也是老师傅,闻着这味儿甚至要比几十年后她吃的煎包更诱人呢。
闻嘉嘉在门口等了会儿,高主任和梁牧终于来了。
“点好了吗?”高主任问。
闻嘉嘉:“不晓得主任你吃啥,所以我等您来了再点。”
高主任摆摆手:“我不忌口。”
然后看着墙上的菜单说:“一份馄饨,一份鲜肉煎包。”
巧了!闻嘉嘉想吃的也是这两样。于是她也很服务员这么说。
梁牧呢?领导和同事都这么迟了,他心想自己也不能不合群把,于是说了声:“我也一样。”
“……”怎么说呢,闻嘉嘉就忽然幻视张飞的“俺也一样”。
憋着笑,憋到早餐上桌。
早餐的份量大,一碗里有16个馄饨,个头还不算小。
被煮得近乎透明的馄饨皮包裹着粉嫩色的肉团,浮在略微浓白的骨汤上,汤上还飘着点点绿色葱沫。
看着挺清淡,可骨汤的香味儿可是一个劲儿地往她鼻子里窜。
再瞧瞧煎包。
煎包有她大半个拳头大,是发面皮,自然会大些。
煎包包得特别规整,褶皱过分漂亮,包底微焦,咬一口能听到酥脆的声音。
真香啊。
鲜肉馅儿汁水充盈肉香四溢,配着骨汤馄饨令人从嘴巴到胃都熨帖极了。
三人吃得格外满足,高主任吃完甚至摸摸肚子感慨:“毕业后就没吃过这一顿了。”
闻嘉嘉好奇:“主任您是在这里读的大学?”
高主任点点头:“岳老师他妻子,是我大学时的老师。”
闻嘉嘉心道,难怪昨天拽着人家喊师公呢。
吃完饭,一行人又去东大。
这回还是去要人的,不过要的不是学生,而是老师。
高主任没跟他俩细说,甚至有时还把他俩给支开。
梁牧不解:“这是做啥呢?”
闻嘉嘉能猜到点内情,高主任大概是把目前情况比较危险的教授要到工厂去。目前看来比起学生,这些教授起到的作用会大好多。
不过学生才是根本,他们年轻,能给厂里奋斗几十年,高主任最看重的还是能拉多少学生去。
这一谈就到了中午12点,闻嘉嘉敲敲门,询问高主任:“主任,要不要去订饭?”
高主任点头:“去吧……去西门那边的饭店订。”
闻嘉嘉懂了,昨天去的是北门旁边的饭店,今天得改成西门。
她飞快把屋里的人数一遍,6人呢,那就按照8到10人来订。
西门那边的国营饭店要更小些,但菜色瞅着要更精致。
这时候菜的份量都很足,所以闻嘉嘉思考过后点了六道菜。
浓油赤酱的本帮红烧肉是必点的,闻嘉嘉昨儿就馋得不行了,趁此机会怎么也得吃到。
然后是酱鸭和响油鳝丝,这两道菜也是当地特色菜。
最后点两盘青菜,酒香草头和炒青菜,以及一份鱼头汤。
闻嘉嘉其实还想点毛蟹炒年糕的,正值蟹季,肉多黄多,但想想吃起来不太雅观,便放弃了,这种菜还是适合私底下在家里吃。
她时间控制得很准,让厨师一点上菜。果然,一点出头时高主任一行人就到了。
该吃吃该喝喝,闻嘉嘉和梁牧终于也能够上桌。
她点的菜,都是自己爱吃的菜。
高主任还得同学校的人说说笑笑聊家常,但闻嘉嘉和梁牧作为小喽啰只需要埋头苦吃就好了。
偶尔盯着谁的碗里没了饭,闻嘉嘉再负责一回盛饭小妹,其余时间都在吃。
红烧肉是不加香料不加水焖出来的,只有酱油和酒还有糖。
肥而不腻,酥而不烂,关键肉质还好,甜的同时还能明显品尝到肉本身的香。
还有酱鸭。酱鸭微甜,有嚼劲肉却不柴,皮是它的灵魂,薄薄一层,肥油几乎没有,只有焦糖色的皮层。蘸蘸汤汁,再放在米饭上蹭蹭,闻嘉嘉使劲儿控制才把自己吃饭的速度降下来。
啊,闻嘉嘉简直要爱死了。
此刻心想,高考恢复了,她一定要考到海市来。
不为什么,就是为了一口吃的。
吃完饭,一行人又回学校,稍微交谈了会儿后在学校门口分开。
下午,高主任马不停蹄地带着两人去另外一所学校。
这么大个城市,不可能只有一所大学的嘛,为了保险起见,当然是要全部学校走一遍。
难怪高主任要安排三五天的行程呢。
之后的几所学校都不比东大,为了赶时间闻嘉嘉甚至都扛起重担,被高主任安排到一所专科院校去和学校领导交流。
早出晚归,赶来赶去,有时连饭都来不及吃,有天甚至忙到十点半,差点没赶上最后一班的夜班车。
几天下来蓦然回首才发现,竟然只有刚来时的那两天过得是最舒服的。
周六这天,三人终于把该拜访的学校都拜访完了。
夜晚,星空明亮。
抬头望,这时候的魔都还能看到璀璨的繁星,以及偶尔划过的流星。
高主任累得精气神都被吸干了似的,回招待所后对两人说:“明天下午两点的车,上午咱们自由活动。”
闻嘉嘉眼睛都亮了,立马中气十足地回答道:“好的高主任!”
自由活动代表着能去shopping,她还以为没机会了呢。
高主任感慨:“到底还是年轻啊。”不像她,她现在完全没有去逛百货商店的欲望。
闻嘉嘉跟只欢快的鸟儿似的回屋去,把衣服一脱,将衣服内侧兜里的钱票掏出来数了又数,连洗澡都暂时顾不上。
紧接着掏出已经快被用完的笔记本。
难以想象,出差前她特意带了本没用过的笔记本来,结果现在被她用的已经只剩最后两页了,连笔她都又买了两回!
可见这几天下来,不但腿快跑断,连手也差点写断。
不过没关系,购物能治愈一切,闻嘉嘉兴奋地拿起笔开始做明天的购物计划。
第072章 大肆购买
翌日, 闻嘉嘉六点钟起床,匆匆吃过早饭后直奔新世界百货商场。
这时候看,新世界相当气派。
从外面看新世界有四层楼高, 进门后能被琳琅满目的商品惊呆眼。
闻嘉嘉此刻站在卖日用品的柜台前,柜台上摆放着的是暖水瓶。
啥样的暖水瓶, 外表是粉色蓝色塑料壳的暖水瓶!和几十年后市面上的相差无几,闻嘉嘉嘴巴都惊讶得微张了。
而后面的柜子上呢?放置的是红色铁皮外壳的暖水瓶,闻嘉嘉经常在电视里见到。还有印着熊猫玩耍的暖水瓶, 国画风甚是精致。旁边则是印着红花绿叶的搪瓷盆和痰盂, 摆放得整整齐齐的,少说也有百来出头个。
“同志你好, 请问一下暖水瓶多少钱?”闻嘉嘉来到柜台前问。
售货员还没回答她,旁边的人就说了:“铁皮的六块五毛加两张工业票,塑料的七块五加两张工业票。”
敢情塑料的还更贵!
想想也正常, 这时候塑料很缺, 连塑料袋子都少见。
旁边人还热情道:“姑娘是头回来我们这里吧, 我教你,你看商品下边儿, 商品下边儿有价格标的。”
闻嘉嘉笑笑道:“还真是,谢谢大姐了。”
“哎呀没事!互帮互助。”
说着,还让出一个身位来好让闻嘉嘉近距离打量塑料暖水瓶。甚至还教闻嘉嘉怎么样才能选到个好的暖水瓶。
“姑娘像这样, 瓶口塞子打开, 把瓶口对准耳朵,再弹弹瓶身。好的暖水瓶, 弹出来的声音是闷闷的, 厚厚的。”
闻嘉嘉惊奇:“还有这种说法呢?”
“可不,你们小年轻得学着点儿, 这样才不会买到坏货。”
售货员不高兴了,说道:“大姐,坏货我们才不会摆出来呢。”坏货都在仓库里,他们内部人员都抢着要呢,怎么可能舍得摆出来卖。
大姐哈哈两声,一笑而过。
闻嘉嘉看了看,最终放弃购买。
其实挺想要的,这玩意儿放上十年都坏不了。但路途遥远,怕在火车上给挤坏了。
闻嘉嘉退出来,紧接着看到碗。
一摞摞的碗叠着,满满当当的。完了,她瞧着又走不动到了。
同这年头乡下土碗不同,这里的碗与几十年后的市面上卖的碗在精致度上相差无几。
碗内是白釉,没有一点其他色彩。
可碗壁却有姹紫嫣红的花,勾勒得特别仔细,闻嘉嘉用她贫瘠的绘画知识判断,这位画图人手上绝对有几层功力。
就连旁边稍微次一等的碗,图案上都有些许风骨在。
闻嘉嘉看了又看……哎,还是不好携带,否则怎么的也要给家里准备两套。
她就爱收集好看的碗,去景德镇玩儿一趟都得带六套碗回家。
闻嘉嘉忍着心痛,再次离开。心里想:下回,下回一定把你们带回家。
她要在这里买房,一套房里放十套的碗!
紧接着来到衣服鞋子柜台前。
衣服是成衣,闻嘉嘉知道,到她出手的时候到了。
闻嘉嘉从兜里掏出昨晚写的购买计划来,对着衣服区的售货员道:“同志,麻烦把那件灰白色的外套取下来给我瞧瞧,还有那件军绿色的衣服……对就是小件的,拿两件。”
闻春和闻萱两孩子死活要穿军装,在部队里天天看人穿军装眼馋了,闻嘉嘉得买两件回去糊弄糊弄两人。
“……那件粉红碎花底的衣服,蓝色碎花底的衣服也各给我一件,还有黑色的中山装,哦还有那件黄色外套……”
闻嘉嘉都跟买大白菜似的,一口气报出好几件的衣服。
但旁边人都不觉得奇怪,因为她一看就是外地人,外地人这样买可太常见了!
售货员同样见怪不怪,把这些衣服一件件取下来,甚至还帮着她挑尺码。
闻嘉嘉不会挑尺码,只把穿衣服的人的身高体型大致说说,人家售货员就能挑出合适的尺码来。
反正……不对的话还可以改嘛,时候谁还不会改衣服啊,就连魏岱改衣服都比她厉害。
挑完,闻嘉嘉又细细检查了一遍针脚,人家成衣虽然贵,但布料是真的好,针脚也是真的密实。
闻嘉嘉:“同志都帮我包起来吧。”
“都要?”
闻嘉嘉“嗯嗯”点头,“我先付钱,然后放你这行吗?我还得继续逛呢。”
“行,你离开时来拿就成。”
闻嘉嘉艰难地掏出钱票,然后又花三分钟才把钱票给付清。
她真是闲的慌,在家时用棉花合成棉布换成棉票,现在又用棉票买成衣,千里迢迢的带回家……
总觉得有点毛病。
下一站是旁边的鞋柜。
鞋子就有得买了,一水的回力运动鞋,款式在现在看来相当新颖,有几款放在几十年后都不算太过时。
闻嘉嘉给自己买了两双,魏岱买了两双,他俩都挺能穿鞋子的,特别是魏岱,几乎每年要穿废一双鞋子。
好在部队有发鞋,否则家里单是他鞋子的支出都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两姐妹一人一双。
而后就是给兰兰她们买了,兰兰特意交代要白色红勾的运动鞋。
闻嘉嘉想了想,临时决定给老家的魏小妹以及魏文珠也给买一双。
小妹前阵子寄了个包裹来,里面是今年的新米,还有一些山间干货。比如木耳干竹荪干这些,以及腌的稻花鱼和酒糟。
家里也不知回什么礼过去,买双鞋子,再看看能不能买瓶百雀羚,好像也不错。
可给小妹和文珠买,那大嫂呢……算了闻嘉嘉又拿了一双鞋子。
年初那段时间听说魏岱母亲生了病,她和魏岱也没回家,是大嫂忙前忙后照顾的,就因着这个也得买双鞋子谢谢人家。
这人买买,那人买买,完了,鞋子又是好几双的量。闻嘉嘉攒下的找人换的工业票被花得所剩无几。
闻嘉嘉不敢再呆,赶紧离开。
手上还有布料,闻嘉嘉到布料柜台上去买布。
没买棉布,买的是涤纶布。
在国外叫decron,国内喊它的确良。
的确良现在实在受欢迎,轻薄凉爽很适合拿来做衬衫。在老家县城里,谁有一件的确良穿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儿,走在路上都能吸引人回头看。
而且的确良颜色多而鲜艳,在现在一水的黑蓝绿中着实显眼。
风一吹,的确良做的衬衫就迎风飘,姑娘们穿着实在美。
就连闻嘉嘉,在穿了半年粗布,一年多的棉布后,面对的确良也没有多少抵抗之力。
所以她买了能做出七八件的确良衣服的布料,不过自己只留两件份量,其余的都是给别人买的。
最后买的就是食物了。
这里最多的糖是大白兔奶糖,闻嘉嘉一口气称了三斤,另外还称了两斤巧克力口味儿的奶糖。
再就是蝴蝶酥绿豆糕以及其他糕点,除此之外还买了两瓶酒两条的香烟。
最后再买香皂百雀羚牙膏牙刷毛巾头绳头花儿等等零零碎碎的东西。
她出门时,是背着东西出门的。
衣服鞋子布料在她背上,就跟上山打完猪草回家时似的。
闻嘉嘉犹觉不够,还在旁边路口的国营饭店里买了一斤多的熏鱼,还有一份酱鸭。
等下午要走了,她得再去招待所旁边的饭店里买两份煎包。
艰难回到招待所,时间已经中午。
梁牧也出去买了趟东西,闻嘉嘉问他:“高主任呢?”
“去她老师家吃饭了。”梁牧说,“高主任让我们吃完饭就在招待所等着。”
闻嘉嘉点点头,今天周日,老师也休息。
又问他:“你吃完饭了?”
梁牧点头,砸砸嘴巴,像是在回忆,又像是在享受,说:“吃了碗蟹黄面。闻同志你真该去吃吃,跟咱们那儿的味道又有些不同。”
感觉面要更劲道些,而且也没那么甜。
闻嘉嘉道:“那我去试试!”
她还想吃鳝丝面开着,鳝丝面她曾经吃过一回,不晓得现在再吃味道会不会和上辈子吃的有所相同。
来到附近面馆,闻嘉嘉先去隔壁供销社买个饭盒,然后点碗鳝丝面,再点份蟹黄面。
面是现场扯的,份量很大,现熬的蟹黄浇头和鳝丝浇头往面上一盖,原本干巴巴的面瞧着立刻就色香味俱全了。
服务员还帮忙拌开,拌得每一根面条都均匀地挂上汤汁。
先吃蟹黄面,蟹黄面微甜,更多的是鲜,蟹肉蟹黄的鲜香格外浓厚,而且丝丝蟹肉和点点蟹黄还挂在汤汁上,咬到蟹黄蟹肉时,河鲜独有的鲜香就在嘴里爆开。
闻嘉嘉不禁点点头,确实和临和那边的蟹黄面不一样,临和的蟹黄面起码要更甜两分。
吃几口原味后,闻嘉嘉往里面加醋,醋很好的缓解了蟹黄面吃多后的腻。
内分量足,她吃就停下了,转而把筷子伸向鳝丝面。
她选的是拌面,其实还有汤的。
鳝鱼脱骨切成丝,然后用猪油炒。闻嘉嘉确定师傅用的是猪油,只有猪油才能炒出这股香味儿。
接着放了蒜末去煸炒,闻嘉嘉明显能吃到一股蒜香,和鳝鱼相得益彰。
最后下调料,焖完勾芡当成浇头盖在煮好的面上,再撒把葱花当点缀,浓油赤酱,令人十分有胃口。
闻嘉嘉捧着碗大口吃,吃得只剩小半碗,肚子实在撑不下了才作罢。
比起蟹黄面,她更喜欢鳝丝面,味道比她上辈子吃的要好得多!
食材真是灵魂啊,即使放了多多的酱油和糖,甚至放了胡椒粉,她依旧吃得出来鳝丝本味有多么的鲜美。
吃完,剩下的打包带走。
哦,不忘打包煎包。本来想打包两份的,结果一看店里剩三份,闻嘉嘉干脆都给包圆了。
到时候家里留两份,剩下一份分给沈老师和包姐。
闻嘉嘉又去买了双筷子,今天晚上的晚餐大概是要在火车上度过的,剩下的面就当作晚餐吧。
下午一点半,午睡十几分钟的闻嘉嘉神清气爽地起床,带着早就准备好的行李去往火车站。
幸好是提早20多分钟到,这个火车站进站可没临和那么方便,还得慢慢排队。
好在酒能带上车,否则闻嘉嘉的两瓶酒可就白买了。
千辛万苦挤上车,闻嘉嘉悲催地发现行李太多没地方放,最后还是梁牧帮她抱着。
“带吃的了吧?”高主任问,“咱们怕是得七八点才能到临和。”
闻嘉嘉很想说:您别“怕是”了。
她总觉得高主任是有点乌鸦嘴的体质在身上的。
来时也是,她说可能要碰到过路车了,没过多久火车就暂停让路。
每天晚上,高主任说哪哪班车过了,人家就真的过了。
前天风大,路过一棵大树,高主任忽然说那棵大树怕是要倒,半分钟后它就真的倒。
闻嘉嘉心有戚戚,把大腿上的包裹又抱得紧了些,做好七八点到的准备。
窗外阳光炽热,好在她们坐在阳光晒不到的这边。
渐渐的,太阳落山,天空呈现出青紫色,鸟儿成群结队的在夕阳下飞翔。随着夜晚的临近,火车行驶入省内,闻嘉嘉瞧着窗外的青山竟然觉着有些亲切。
六点了,火车中电灯亮起。
闻嘉嘉让梁牧把包裹叠在她身上:“你先吃饭,吃完我再吃。”
梁牧却道:“我回家吃。”
他可是打包了一份红烧肉的,怎么舍得在车上就给吃了。
“行吧,那你帮我拿一会儿。”
梁牧点头:“你放上来。”
闻嘉嘉把包裹放在他身上,然后用力地从地上包里掏出饭盒,再拿出筷子吃起面来。
面坨得不行,可在车上吃啥会不好吃啊?吃馒头都吃得喷香。
闻嘉嘉的面算是大杀器了,这还是冷了的情况下,反正闻嘉嘉就听到自己附近好几个人在咽口水,高主任都忍不住把饭盒拿出来,吃着自己的饺子。
终于——火车在八点10分时进入临和市,15分时停靠车站。
闻嘉嘉背着一座小山来到站台,跟随人流出站。
高主任问她:“你怎么回家啊?要不要在厂宿舍里住一晚?”
闻嘉嘉:“不用,我爱人会来接我。”
今天吃完午饭后在招待所里打了个电话给后勤,说了自己今天会回去,托后勤帮忙把消息转交给魏岱。
没多久魏岱又打电话来,说会来接她。闻嘉嘉挺好奇的,大晚上的怎么接她?
出站后她就懂了,只见魏岱老神在在地坐在大卡车上,见到她的那瞬间神情都愕然一瞬,显然是对她此刻的外形很是惊讶。
魏岱从车斗上跳下来,惊呆了:“你你你你怎么买这么多东西?”
是去海市进货的吧。
闻嘉嘉:“……还不来帮忙!”
魏岱跑了过来,连忙把将她压成驼背的几个包裹拿到地上。
瞧着挺大,但一点都不重,难怪他媳妇能背得动。
高主任和梁牧走了过来,高主任好奇地打量魏岱两眼:“这是你爱人?”
闻嘉嘉点点头,不等她介绍,魏岱就主动自我介绍,然后同两人握手,还交谈了那么一两句。
闻嘉嘉腿疼得要死,很想让魏岱别说了快点离开,好在高主任同样累得跟狗一样,说完两句话就走了。
魏岱前后三趟才把所有东西搬上车,然后带着闻嘉嘉坐到前面去。
副驾驶位置大,足够坐下两人。
开车的是部队中的人,闻嘉嘉问:“今天是又有东西要运?”
那人哈哈笑:“可不吗,运煤炭,运了十多车呢,我被魏岱拦了下来,说晚点再回去。”
“嚯!今年的煤炭都来了。”
“今年附近村子不让砍柴啦,要砍的话得去高家村砍,还得给村部钱,高家村离咱们这里十多公里呢,就砍一柴火谁去啊,所以年底还要再运一回……”
这事新鲜呐,她不知道。
闻嘉嘉转头问魏岱:“真的?”
魏岱点头:“你走的第二天村里就说了,说是农林部交代的,得防水固土,不能再继续让我们砍,怕砍得太过会有泥石流。”
这对闻嘉嘉来说算是“恶耗”了。
天呐,她冬天最喜欢捣鼓吃的,炖骨头汤炖鸡鸭汤炖肥肠炖一切难炖需要用好多木头慢慢炖的菜……
而且她还天天洗澡,用柴火的量是其他人家的两倍!真要换成煤炭,灶台还能不能用不说,单是煤炭开支每月就是一大笔啊。
魏岱叹气:“也没办法。”
说来他运气是真好,闻嘉嘉离开的那天他闲着没事儿干,干坐在家里又怪想媳妇的,便带上砍柴刀去砍柴。
一天下来,前后挑了五回柴火回家,甚至还用独轮车运了三趟,起码有一千斤。
加上家里的柴火,两千斤是有的,今年反正是够用了,明年的事儿明年再说吧。
车子摇摇晃晃到部队,离开几天,在闻嘉嘉看来部队里是一点变化都没有。
回家前,闻嘉嘉给司机一份的生煎,他岁数小脸皮薄,推辞不过后接走了,还现场吃了一个,自夸好吃。
闻嘉嘉就道:“热热会更好吃!”
人家却说:“可不敢热,味道一出来,得被那帮饭桶吃光!”说着又赶忙吃了一个,生怕回宿舍后会被抢光。
他们这些住宿舍的可不比住家属院的,有东西几乎都是全宿舍一起吃。
到家时已经九点了,闻春和闻萱竟然还没睡,两姑娘正彼此安慰陪伴着。
闻春拍拍妹妹喊着:“不怕不怕。”
闻萱搂着姐姐说着:“没鬼没鬼。”
听到门口有动静,先是缩到被子里,等听小姨的声音时,被子一掀,两人都跳下床来。
“小姨!”
“小姨!”
“啊啊啊啊——”两姑娘都尖叫了,“砰”一声开门,围着闻嘉嘉上蹿下跳的。
嘴里的“小姨”就跟紧箍咒似的,把闻嘉嘉喊的都头疼了。
“哎哎哎!”她比出暂停的手势,“夜晚的时候不要大喊大叫,邻居们已经睡觉了,要做个有公德心的孩子。”
闻春和闻萱笑嘻嘻的,终于不再喊,反而抱着闻嘉嘉的大腿,一人抱一边,怎么说都不准松开。
直到魏岱说:“不来看看你们的头花儿?”
两姐妹这下子可算是放开闻嘉嘉的腿了,赶着去看花。
闻嘉嘉给她们买的是红色的头花,一模一样没得争没得抢,两人都很满意。
“要是马上天亮就好了,天亮后我就能带着花儿出去给菲菲她们看!”闻萱捧着两个头花陶醉道。
闻嘉嘉失笑:“回屋睡觉去吧,眼睛一闭一睁,天就亮了。”
等到小姨回来,两姐妹还是很听话的,都带着自己的头花回屋睡觉去,完全忘了吃的。
闻嘉嘉问魏岱:“没吃晚饭吧?”
“没吃。”
“我就知道!”肯定是等她等好久了的,闻嘉嘉留一份的生煎给他,“你自己拿到锅里热热吃……直接吃也行,但我强烈推荐你热一热再吃。”
剩下一份,出门给沈老师和包姐。
才九点出头,电虽然断了,但沈老师肯定还没睡。闻嘉嘉刚刚看到她房间有灯亮着。
果然,敲门没一会儿沈老师就出来了,“嘉嘉,我就知道是你回来。”
闻嘉嘉哈哈两声:“听到闻春和闻萱叫了是不是?”
“可不吗?小易都听到了,还爬起来想到你这边玩儿,被我又拍回去。”
闻嘉嘉把生煎给她,“明天来我家拿衣服,装衣服的包裹我还没整。”
“行!这就是生煎啊,我大学时有个同学就经常叨叨生煎,我可要试一试。”
闻嘉嘉立刻推荐:“特别好吃,热了更好吃。最好是今天吃完,不晓得放到明天会不会坏。”
“好,谢阳他在家呢。”
闻嘉嘉:“那姐你进去吧,另外半份我给包姐。”
说着,就往包姐家走去。
包姐也没睡,她要赶工做网扣花,闻嘉嘉知道她一般要10点才睡。
“嘉嘉!你回来啦。”包姐忙拉她进来,“刚到的吧。”
“给你当夜宵。”闻嘉嘉把生煎递给她,“对,刚到的家。”
包姐现在忙事业,很少再出门了。以前是百事通的,现在晓得的八卦消息还没她多呢。
闻嘉嘉进屋,主要是想看看网扣花。
“好漂亮!”闻嘉嘉惊叹,是真漂亮,特别是在煤油灯下。
是她冒昧了,竟然拿十字绣和它对比,这玩意儿明显要比古板的十字绣好看许多。
“是吧!等我有空了做一张送给你!”
“真的?”
“骗你是狗。”
包姐说着塞个生煎到嘴巴里,“晚饭是四点多吃的,闻到味儿我就饿了。”
嚼两下,眼睛一亮:“确实好吃,难怪你坐火车都要带回家。”
“是吧!”安利的东西被人喜欢,闻嘉嘉心里很高兴,“中午做的了,放明天可能会坏。”
包姐一听,“哎呦,那我可得他们几个喊起来。”
当父母的就是这样,好吃的得留给孩子。包姐就算觉得再好吃,也只吃半个。
第073章 回到家中
回家时, 魏岱已经把生煎热完了,还问闻嘉嘉吃不吃。
闻嘉嘉用手指量量自己的手腕,摇摇头:“不吃。”过十点吃东西太容易胖了。
魏岱也知道她这个习惯, 便没再劝,三两下的把生煎给吃完。
至于包裹里的酱鸭熏鱼, 闻嘉嘉拿出来放到房间里。
她买的时候问过饭店的服务员,服务员说是放到明天不成问题。
至于其他的东西,闻嘉嘉实在没心思再整理, 拎着木桶去厨房装水, 匆匆洗完澡赶紧到床上躺着去。
魏岱吃完后也洗了个澡,带着一身的水汽进屋来。
黑暗中, 两人相依偎着。
魏岱见闻嘉嘉睁着大眼睛,似乎毫无睡意的模样便问:“想啥呢?”
闻嘉嘉忽然“嘿嘿”笑出声:“没啥,就是想以后的事儿。”
“以后的啥事儿?”
“以后……哎魏岱, 如果有机会的话, 你愿意去海市生活吗?”闻嘉嘉转身朝向他问。
魏岱轻轻弹她脑门:“这不是糊涂话吗, 谁会不想去大城市生活。”
闻嘉嘉捂着脑袋,嘀咕说:“我还以为你会住不惯城市, 惦记着回老家过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田园生活呢。”
魏岱都笑了:“你当我是爹呢,他这人不惯城里是真的。但我都离开家这么久了,哪里还会住不惯。”
“再说,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听着好, 可咱们都是从农村出来的,这真的好吗?”
好个鬼。
闻嘉嘉在浮阳那会儿, 经常在凌晨四五点钟听到门口有脚步声。
谁的?村里人的。
干啥?上山去砍柴挖笋, 或者是去收拾经济林,再就是去地里除草等等。
有的山想去得花一两个小时的时间, 真要等到“日出”后再出门,那么干不了多久太阳就下山得回家了。
所以日出而作,指的是太阳出来后,你已经在地里,准备开始干活的意思,而非你等到太阳出现才出门。
日落而息呢?这倒是有点真。
农村嘛,娱乐活动实在少,大约四五点吃晚饭,吃完收拾一下差不多就能歇息,最普遍的娱乐活动大概就是造子了。
有些村子还会摆牌桌,但浮阳大队长管得严,平常时候是不让村里人打牌的,赌博更是严令禁止。
但有时也息不了,种庄稼总有这样那样的事儿。
河流里的水被人趁着夜色截断了,一场大风大雨使得庄稼倒伏了,亦或者是快熟的玉米红薯被人偷了……反正一年到头的安生时间是没多少。
闻嘉嘉说:“我是俗人,我就喜欢大都市!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生活,想想就行,自己过的话还是算了吧。”
除非几十年后的新农村。
别说,有些地方的新农村就是好。她大学舍友家就是农村的,本以为是常规意义上的农村,谁晓得人家村里通地铁,快递次日达,路是宽敞的路,房是带前后院的别墅房。依山傍水,还半小时就能到城市广场看电影逛街购物吃东西。
这种农村,谁住谁知道。
知道有多舒服!
魏岱搂着她,窗外吹来的风带着冷意,闻嘉嘉并没有推开他。
他说:“从前还会想着退伍后回老家去。现在是一点儿都不想了,得长长久久待在城市才行,城市越大越繁华越好。”
“要是可以,让大哥也出来。大哥那腿……在农村里若没有爹妈帮衬可很难把日子过好。”
他大哥也不单是腿有问题,身子其实也比一般人虚弱许多。
能拎起的重物,甚至比不上他媳妇。
因着身体不好,这么多年只有个儿子。之后不是没怀过,可怀三回三回都流产。前天家里来信说是大嫂又怀上了,胎像比前几胎好。找公社里的赤脚大夫问过,说是这胎不出意外能保住。后来又问了进步公社的方大夫,他说多补补应该能坚持到足月。
若这胎能平安生下,大哥身上的负担肯定又要重几层。
闻嘉嘉一听忽然笑了,趴在魏岱耳边说:“我也能带人入厂了。”说着,就把前些时候高主任说的话说给魏岱听。
然后一脸得意:“想不到吧,去年还为着工作的事儿找人帮忙,今年我大小也算个领导。”
魏岱捏捏她脸颊:“厉害!”
“是吧。看高主任的意思这不算啥大事,新厂才立内部人员推荐好像很多厂都会这样。”闻嘉嘉皱皱眉,“但大哥这种走路不顺畅的大概是进不来的。”
如果笔上能力好,破例也未尝不可。但魏大哥学历也才到初小,只会认些常用字,除此之外啥也不会。
魏岱摇摇头:“这种时候大哥是不会来的。”
“咋说?”
“大嫂怀孕了呢。”
“怀……什么?怀孕!”闻嘉嘉肩膀都差点支起来了,“不是说老流产吗?”
魏岱:“这次说是能保住,多给营养不要下地做体力活,八个月总是可以的。”
闻嘉嘉眉头再次微皱。
怎么说呢,现在是计划生育的初期,优生优育还没有贯彻人心,魏大哥这种,咳咳种子质量吧,她觉着能生一个已经很好了。后面流产三回,不说百分百,百分之七八十都是因为精子的原因。
但生孩子这种大事儿,她也说不上啥,更不能说啥。没看她旁边这位,其实还挺为他大哥高兴的。
闻嘉嘉叹气:“其实我是想喊大嫂来,大嫂体力好干活比我强得多。她烧菜也烧的好吃,别的不说,到后勤食堂当个帮厨是可以的。”
后勤里的王师傅手艺很好,还是何师傅他师兄,也不必拜师,魏大嫂跟着人家学两手,往后就算辞职,开个小饭店也绰绰有余啊。
魏岱:“等大嫂生完孩子,还得养小的。最起码得养一年两年,到时候你们厂可就没那么容易送人进去了,还是推别人吧。”
这话也对。
不过,闻嘉嘉心想,到时候马上要高考了吧,也不晓得她这工作能不能给别人。
大概是停薪留职,给不了别人。
“那给谁呢?”闻嘉嘉问魏岱。
魏岱摇头:“我不知道。”
闻嘉嘉:“我也不晓得,我家里没个亲戚。你家里的亲戚我不熟。”
“我妈那边没啥人了,我爸那边也没有很亲的叔伯兄弟。给一家,另外几家要闹的,干脆都不给。”
闻嘉嘉本来就没想给魏家亲戚,她不熟。真要说起来,甚至连魏大哥魏大嫂都不算熟。
只是在魏岱没把她接去部队的那几个月,魏大哥魏大嫂帮助过她几回。
后来又帮忙照顾老人,时常寄东西来,这才处出些情分来而已。
哎!没想到有一天能为这事儿苦恼呢,这想必就是甜蜜的烦恼了吧。
闻嘉嘉又想到大嫂怀孕的事儿,她掰着手指算算,感觉自己明年也差不多可以备孕了。
明年75年,76年生,77年高考,时间掐得刚刚好。
——
翌日。
闻春和闻萱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到隔壁房间里来看小姨,她们担心昨晚的事只是自己的一场梦。
闻嘉嘉刚巧起身,坐在床上呆愣愣的,思维还没有恢复。
她打个哈欠,问两人:“干啥?”
闻春笑嘻嘻地趴在她床上:“没有做梦,小姨真的回来了。”
闻嘉嘉两只手分别捏着她的脸颊:“傻瓜,我行李还在客厅里放着呢。”
闻春眼睛一亮:“小姨,你有没有带漂亮衣服回来,就是我想要的掐腰衣服。”
闻嘉嘉:“……不惦记着好吃的,光惦记着衣服呢。看来还是衣服比吃的重要。”
闻萱连忙说:“我惦记吃的。”
她举着高高的手:“我刚刚都闻到味儿了,橱柜里有肉味儿。”
“你真是狗鼻子嘿!不对,狗的鼻子都没有你的灵。”
闻嘉嘉掀开被子起身,来到客厅,慢慢地拆起包裹来。昨儿在火车上时高主任说了,今天可以九点钟去上班。
她先将给隔壁谢家和包姐家以及许家带的衣服布料拿出来,准备等会儿给人家送过去。
再将替兰兰沙月董琪几人买的衣服布料放一边,用布包装好等上班时带走。
最后剩下的,才是自己家的。
其中,有两套需要寄回家。
在老家,成家后每隔两年都得送套衣服给老人。当然,公社里的绝大部分人会用鞋子或者贴身衣物代替,有那实在困难的,做双袜子甚至不给也没啥。
但他们家是得给的,拿着工资不孝敬老人会被村里戳脊梁骨,自己的良心也过不去。
再给家里几尺的的确良布料,闻嘉嘉把这些放到房间去,等下回寄东西回家时一起寄。
鞋子同样如此,一大袋的鞋子摆着,都跟摆鞋摊似的。
闻春和闻萱看着都齐刷刷地“哇”了声,等见到两双明显小许多的鞋子时,急忙弯腰拿起来,围着闻嘉嘉哈哈哈的跳个不停。
两小孩精着呢,晓得两双鞋子是买给她们穿的。
这不,马上试起来了。
“小姨,鞋子太大了。”闻春说,坐在沙发上踢踢脚,“感觉脚丫子空荡荡的。”
闻萱:“我的也是,走路的时候鞋子还会掉呢。”说着走几步路演示给闻嘉嘉看。
“大才对。”闻嘉嘉说,“这是给你们明年后年时穿的。”
闻春和闻萱不可置信地“啊”了一声,两人都纳闷极了,为什么要明年才能穿。
闻嘉嘉都不稀得说她们,“你们去房间鞋柜上看看,你们到底有多少双鞋子。”
运动鞋不是没有,还有两双呢,一双勉强能穿,一双稍稍偏大。
再加上布鞋,棉鞋,凉鞋啥的,完全足够穿到明年了。
两姑娘蔫了吧唧地抱着鞋子回屋了,决定把鞋子好好放着,再用花包熏熏,熏到明年就有一双崭新还带着香气的鞋子穿。
闻嘉嘉一双双码数辨认过去,都整理好后就抱着隔壁几家的东西挨个给人家。
沈老师摸着鞋子露出笑来:“我总做不来布鞋棉鞋,做出来的鞋子都滑人得紧,这下总算不怕滑了。”
包姐则是对成衣更感兴趣。
成衣贵,她难得买一件成衣,还是因为要去纺织厂给人授课。
是的,闻嘉嘉此时才得知这件事。
包姐美滋滋道:“不是我先前不跟你说,实在是没确定。纺织厂说我网扣花做的好,是所有人中做的嘴快最好的那个,所以让我当几天的老师去教人。”
说完,还捂着嘴咯咯笑起来。她没想到自己还有这一天呢。
一想到有人喊她“包老师”,她就止不住地笑。为了这事儿,她甚至咬牙提前找闻嘉嘉帮忙带件成衣来。
不得不说,人家的成衣就是好看,款式比她们自己做的新颖,穿上也好似更板正,也更精神些。
闻嘉嘉连声道:“恭喜恭喜啊,包姐你这是事业开始起飞啦。”
“哎呦喂,借你吉言。”
说完,闻嘉嘉把最后的东西送给许家。
许家托她买的是的确良布料,许家的小姑娘要嫁人了,还特意要她买红色的。
送完,魏岱已经买饭回来。
今早吃的是馒头,不过是红糖馒头,配着牛奶也挺好的。
闻嘉嘉嚼嚼把嘴里的馒头吞下去,又喝口牛奶说道:“咱家还有几张奶粉票,都寄去给大哥大嫂吧。”
“不留着?”
“留着干啥,咱们每天喝的牛奶又不需要牛奶票。”
闻嘉嘉说完眉头微皱:“算了,还是咱们这里买完给他寄回去吧。这票要是放在县城买,就只能买几包麦乳精,想在县城买奶粉可不好买。”
吃完饭,闻嘉嘉带着东西出门。
自行车后座上垒得高高,用了好几根绳子才绑稳。
临走前还交代魏岱:“记得把酱鸭和熏鱼热一热,我怕会坏。”
“好。”
八点半,到了市区。
把兰兰要的百雀羚和衣服鞋子给她,兰兰直接在国营饭店里欣喜得跳起来。
接下来再去药厂,把沙月和郝青颖的东西给她们。
这还是她从药厂离开后第一回来药厂,门口的大爷和早晨例常巡逻的保卫队都还记得她。
“闻嘉嘉,好几天没见到你了,你在隔壁医玻了吧,来干啥呢?”
闻嘉嘉笑眯眯:“找沙月和青颖。”
紧接着,又有人喊她,闻嘉嘉只好停下继续回答。
一路上嘴巴都快回干了,头回发现自己人缘还挺好的,既然有这么多人认识她。
她熟门熟路来到第六车间,一时之间都跟回娘家似的,受到热情招待。
“嘉嘉你去海市怎么没跟我说!”有人就后悔了,“早知道我也喊你帮忙带东西了。”
闻嘉嘉只好安慰她:“下回,下回一定。”
“真的?可千万一定。”
“真的!”她是肯定会再去海市的。
沙月和郝青颖早就拿着闻嘉嘉给她们带的东西不放了,多退少补,闻嘉嘉把剩下的钱给她们。这次去海市,把兜里钱票几乎花了个精光。
“真好看,海市的东西就是好看。”
“瞧瞧这百雀羚,乖乖,怎么这么香,闻着就觉得比雪花膏好。”
两人接连说。
闻嘉嘉:“我得先去上班了,哎,昨天晚上睡得可晚了,困得我现在头都沉沉的。”
“去吧!今天中午去我家吃饭,我爸休息,让他给咱们几个做一顿。”郝青颖说。
坑爹啊坑爹,你爹好不容易休息一天,你就净给人家找事儿。但享受的是自己,闻嘉嘉当然欣然同意啦。
毕竟郝师傅的手艺,在她这里是头一档的!
闻嘉嘉回到厂中,先把董琪的东西给她,再去找高主任打个报告表示自己已经来了,最后开始处理这几天积攒下来的工作。
经过几天的磨合,办公室的四人熟了,闻嘉嘉反而还有点陌生,有的人的名字她都搞混了只能重新记过。
一直忙到十一点半,她在起身转转脖子,给自己倒杯水。
能去吃午饭了,闻嘉嘉掐着点出门。
她一走,办公室的其他人才敢离开。
有人嘴里还嘟囔:“组长还挺好的,准时准点的走。”
拖班比拖课还要讨厌。
闻嘉嘉直奔药厂门口,此时郝青颖和沙月已经在药厂门口等着了,这俩也是踩点选手。
上班踩点,吃饭踩点,下班也踩点。
郝家不远,也就隔壁街,骑着自行车五六分钟就到了。
但上门做客不能空手去啊,路过百货商店的时候闻嘉嘉去买了奶糖,沙月买了饼干,这才上门的。
郝师傅已经把饭菜做得差不多了,闻嘉嘉奇怪问:“青颖,你莫不是上班时还跑回家一趟喊你爸做饭了吧。”
郝青颖嗔道:“瞎说,我昨天就说了,要不然菜也不好买啊。昨天碰到你家魏岱,问他时他说你晚上会回来。”
沙月好奇极了,拉着闻嘉嘉问:“快说说海市到底咋样,是不是到处都是高楼大厦。”
这话一问,正在厨房里忙活最后两道菜的郝师傅都竖起了耳朵,郝青颖母亲也靠在门边听。
闻嘉嘉拉张板凳坐下,“海市呢,确实要比咱们这里繁华好多。好多街街边的楼都是三四层高的,公交车也很多,自行车更是乌泱泱,还有外白渡桥很漂亮,跨着江面,听说那都是快70年前的桥,全钢的呢……”
“还有外滩,最漂亮的房子在外滩,都是非常高的洋房,一条街都是,一边是房子一边是黄浦江。黄浦江对面,也就是浦东,倒没有什么高楼大厦,和咱们这里差不多啦,浦西的人都喊他们是乡下人。”
说真的,闻嘉嘉出差那几天真的很想到浦东买两间房子囤着。这时候浦东的房价简直就是白菜价,家里的积蓄别说买两间了,买三间都是可以的,还是带院子的那种房子。
可惜一没时间,二没有带足钱,只能等以后有机会了再买。
闻嘉嘉又说了一些海市的商场和饭店,重点谈了一下她这几天吃到的菜。
郝师傅听得很认真,感慨道:“要是有机会我也得多出去走走,我60年那会儿是去过海市的,当时全国各地都闹饥荒,海市也没粮啊,去了三天一顿饭都没吃,啃的都是从家里带的菜团子。不过你说的本帮菜……我们大饭店倒是有一个精做本帮菜的大厨,哪天你来了,我请他做道红烧肉。”
闻嘉嘉惊喜:“那可太好了!我回来后就馋着这一口呢。”
“嗐,你自己在家就能做。这个菜不需要用到很多香料。”
“我有想过,但没有正宗的绍兴花雕酒啊。”
“我晓得谁有,改天帮你买一坛。”
闻嘉嘉立刻点头,这时候的酒肯定都是好酒。
菜已经好了,几人上桌。
五菜一汤,瞧着格外丰盛。
郝师傅虽然精于淮扬菜,但是在大饭店待久了,总学到点别人的手艺。
而且做菜这玩意儿,是互通的。
像他这种级别的厨师,基本一尝,就能把一道菜复刻个五六分来。
对于普通人来说这五六分也足够好吃了,就如同此刻的辣椒炒肉,闻嘉嘉吃着就觉得很有湘菜大师炒的感觉。
青辣椒炒软却不烂,肉片火候也刚刚好,不柴不难嚼。肉带着辣椒的辛辣,辣椒带着肉的肉香,夹两筷子在饭里拌一拌实在下饭。
还有红烧狮子头。
天呐,这可是今天桌上的重头菜,绝对主角的那种,连清炖元鱼都没法抢风头。
狮子头颜色为酱红色,下面垫着碧绿的青菜,还有些同为酱红色的汤。
闻嘉嘉一咬一嚼,吃到肉的同时还吃到了脆脆的荸荠。
肉呢?用的是猪腿肉,七分瘦三分肥,肉剁得不算烂,所以间隙中充盈着汁水,吃着软烂的同时又有嚼劲。
郝青颖还好,吃惯了自家老爹做的菜,有点抵抗力。闻嘉嘉也还行,最近天天都有在吃肉。
沙月就不行了,即使她很努力的在控制自己吃饭的速度,也无法避免的要比别人快些。
她差点泪流满面:“青颖,原来你每天吃得这么好啊。”
她也想有个厨子爸爸!
午后。
闻嘉嘉眯了一会儿养足精神,然后同高主任一起去开会。
因为会速记,即使换个厂子,她闻嘉嘉依然是开会时领导的首选跟班小妹!
梁牧就不行了。
因为他速记的速度没有她快,刚刚高主任让他们比了一番,梁牧直接被她秒成渣渣。
闻嘉嘉心里得意极了,开玩笑,她这速度是被薛主任在一次次周会中虐出来的好吗。
“这次是每周的例会,每个人要在会上报告……我早上叫你整理的资料整理完了吗?”
闻嘉嘉:“整完了,我抱着呢。”
“行,你等会儿看着记吧,挑重点。”
闻嘉嘉心里又暗暗发苦了,怎么换个新厂子依然逃脱不了周会。
但好在闻嘉嘉能凭借周会了解厂里各个部门的情况,更能提前知道厂高层们的动作,所以每次的周会,她都痛并快乐着。
第074章 闻嘉接人
周会有用的信息有, 没用的信息也很多,这就是发挥主观能动性的时候了。
闻嘉嘉还以为医玻的周会会在大会议室举办,就跟药厂那般。
谁晓得只是在一间小会议室就办了, 甚至没有学校教室来的大。
这是怎么回事?搞得闻嘉嘉进去后总觉得有些尴尬,还如坐针毡。
这种比较私密的周会, 也能带“助手”进来替自己做记录的吗?
还真能,人家厂长就带了秘书,几个部门的主任带的是助手。
这要是换成梁牧来, 他肯定得跟闻嘉嘉嘀咕一句:厂子小小, 派头足足。
很快,人来齐了, 会议桌坐满人。
闻嘉嘉用余光挨个扫过去,之前在大会议室中遥遥看过这些领导的模样,奈何离得太远看的并不清晰。再加上离开几天, 已经忘了不少人的模样。
她眼神没敢太放肆, 毕竟现在好多领导都是军队出来的, 虽然退伍,却还敏锐着呢。
先发话的是厂长。
这位厂长闻嘉嘉有印象, 叫沈康,讲话没有一般领导那么长。也不晓得等厂子当久了,会不会也开始讲一堆的废话。
沈厂长讲的是市里对他们厂的期望, 以及会有什么帮助。
“……今年内, 咱们医玻的员工人数必须突破300人。但宁缺毋滥,人事部门的把好关, 不管是外招还是内推, 不允许把不三不四的人招进来带坏医玻风气。特别是内推,有些事儿我没必要说得这么清楚吧?胃口别太大, 当心撑死。”
“再就是生产,市里要求咱们医玻年底的产量必须满足临和市几家医院的需求,而且必须是稳定满足。明年内辐射整个省,预计全省至少七成的医院都将使用我们医玻的产品。”
闻嘉嘉记住几个关键词,手上忙,心里还不忘暗暗吐槽:难怪要招人,这么大的量,让厂里一百来号人干到死也干不过来。
说到产量,高主任怕是要被点了。
果然,沈厂长话锋一转盯着高主任道:“生产是重中之重,其中研发办公室的组建就是关键,高主任,这次出差的收获如何?”
这是要高主任汇报工作的意思。
闻嘉嘉已经把这次出差的结果汇总好了,高主任翻开后直接说:“本次出差,总共要到16位学生,其中东大6人,海大2人……以及四位教授。有两位曾经在海市化工厂工作,另外两位,严教授还曾在东北的化工厂工作九年,冯教授在橡胶机械厂工作八年。”
闻嘉嘉心里默默补充,这四位里有两位可是材料研究领域的大佬。
严教授这种级别的,来了后大概就是直接当总工了。
其实还有两位的,只是这两位有点特殊,闻嘉嘉也不晓得高主任说不说。
高主任还是很头铁的,又道:“还有两位是否会来暂时不确定,等散会后我确认一下,再跟您打报告。”
沈康眉头微皱,点了点头。
高主任这part算是过去了,沈厂长再把目光放向采购部门。采购部门需得保证有原料足够让生产部门生产。
闻嘉嘉看见旁边采购部长的助理悄悄打了个哈欠,正愣神呢,就点到他部门了,于是赶紧拿起笔记录。
“……渠道谈好几条,其中玻璃瓶的主要原料来自东省,目前仓库里的量,能够保证今年厂里安瓿瓶的生产需求。”
沈厂长敲敲桌子:“模制抗生素瓶呢?”
“这……暂时还在谈。”
“加紧,我半个月后要看到效果。市里勒紧裤腰带批给咱们的生产线,不是让咱们放在车间里吃灰的。”
“好的。”
之后又把目光移向后勤,别以为后勤就是做做饭扫扫地啥的,人家好多东西要干呢。
比如说建房子,你招那么多的工人,总得给人家一个能遮风挡雨的住所,就算暂时是棚户房也行啊。
所以其实现在工厂里最忙的是后勤,忙得脚不沾地,后勤主任几天下来人都瘦一圈了。
转一圈,最后厂长再发话。
说啥?说市里将会给一笔资金让他们建楼房,还说将会替他们谈车队,往后运输会容易些,再就是生产线和一些机械设备。
一场周会下来,花费了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
散会后,闻嘉嘉跟着高主任走出会议室,又来到厂长办公室。
高主任:“你就……算了你先回去吧,把会议内容整理一下,下班前交给我。”
闻嘉嘉笑笑:“好的。”
心里却腹诽:早说我刚刚出会议室就直接回去了,还平白多爬两层楼梯。
高主任要说啥她很清楚,说的就是那两个“不确定”的研究人员。
办公室内。
高主任对沈厂长道:“这两人是严老和院长介绍的,说目前在黑省农场中改造。”
沈厂长正要端起水杯,闻言手一顿:“难怪你在会上没说出来。”
“这事儿也只能私下说了。”高主任叹气,“严老说两人从前说他的同事,不管是……还是能力他都能做保。”
“那他俩是怎么下放的?”
“苏联人来援助那段时间,他们两个被选中当副手。”
这么一说,沈厂长就懂了。
这真不算什么大事儿,50年代那会儿大把的厂子都经历过被援助的事儿。厂子越大,援助的资源就越多。
如果和苏联人接触过就要被下放,全国各地厂子里的人得空一半。
像这两人,大概是时运不济,被当成出头鸟,亦或者是犯小人了。既然人家能开口,就说明两人的情况也没那么糟糕。运作运作,很有可能能够被接回来。
沈厂长思考片刻,也没贸然同意,只说:“我会去查查,查完再说吧。”
另一边,闻嘉嘉回到办公室,开始整理今天的会议内容。
瞧着自己杂乱无章的桌面,叹声气,还是先整理吧。
也不知道办公室啥时候能修好——是的,她才晓得她是有间独立办公室的,就在走廊的中间段位置,也就是在高主任办公室的隔壁。
一间屋子,隔成两半。
每间能有10多平方,因为要做隔断的关系所以她和梁牧就没能住进去。
和组员们在一间办公室其实挺不方便的,很多重要资料她都不敢放在办公室中。
再就是她在,其他人也不适应,安静得都跟在课堂上似的。
闻嘉嘉叹声气,整理完桌面,重新坐下,继续整理会议内容。
这种任务她熟得不能再熟,所以很快就整理好了,比较重要的内容她还会用笔给重点标记出来,特别是厂长说的话。
花半小时写完,见周主任回来了,就起身去她办公室交给她。
周主任道:“周三早上你去车站接人,先把人带到清水巷去,然后来报道。”
闻嘉嘉:“是严老师他们?”
“对!周三就会来,几位教授和学生都会到。看看家属有没有跟来,没有的话就问问需不需要帮忙买火车票,需不需要帮忙运家当行李。”
闻嘉嘉点点头:“好的。”
说完就出门,顺道看看她的办公室。
办公室的隔断已经做得差不多了,此刻正在抹石灰粉,进入收尾阶段。
两间格局一样,视野也差不多,所以要哪一间都行。
闻嘉嘉倒是想给办公室加张柜子,这样资料就不至于放不下了。
她在药厂工作一年多感触最深的就是资料特别多,各种各样的文件都得留存。
办公桌在一日日中被塞满,甚至桌上都摆了半桌。等要找某一份文件时,得先费大劲儿把桌柜里的文件搬出来,实在麻烦呢。
但现在仓库里还有完好的柜子吗?
“或许可以找胖姐问问。”闻嘉嘉心道。
傍晚。
回家后饭已经熟了,酱鸭的香味儿闻嘉嘉在门口就能闻到。
两姑娘各拿着一块鸭肉坐在门框上啃,见闻嘉嘉回来,急忙说酱鸭多么多么好吃,熏鱼多么多么香。
闻嘉嘉把车停好,洗洗手:“好吃就多吃,咱们今天要吃完。”放明天就真不新鲜了。
魏岱从厨房里端着菜走出来笑道:“还没多吃呢,从放学回来就一直吃到现在,鱼都每人啃了三块。”
桌上一道酱鸭,一道熏鱼,还有一盘清炒地瓜叶。
魏岱又端了四碗饭出来,闻嘉嘉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拿起筷子问:“你吃了吗?”
“没呢,等你回来吃。”
闻嘉嘉就转头看两姑娘,哼哼说:“你们都不等小姨回来就开始吃啦?”
闻萱嘿嘿笑:“我们把鸭腿和鸭翅都留给小姨了。”
闻嘉嘉白眼一翻:“吃的嘴巴旁边都是,别光吃菜了,快来吃饭吧。”
酱鸭蒸过后更入味,微甜咸香实在下饭,闻嘉嘉没心情挑刺,就可着酱鸭吃。
魏岱倒更喜欢吃鱼,一盘的熏鱼几乎都是他吃完的。
吃完晚饭洗完碗,闻嘉嘉支使两姑娘洗澡去,她则是躺在院子里的竹摇椅上休息。
魏岱忙前忙后的,洗完碗后去去锄地,有些菜得开始种了。
天空由深蓝转变为黑,月光逐渐明亮,星星也一颗颗的出现。
晚风里带着桂花的香气,闻嘉嘉深深嗅了一口,又缓缓吐出来,只觉得体内都沾染了一丝桂花的香味。
这时候,家里在双抢吧。
闻嘉嘉说道,“年前方红军会回老家,咱们今年年货早点做,请红军帮忙带回去,省得去邮局寄。”
而且邮局有些东西还寄不了呢,比如说酒啊油啊啥的。而一些东西能寄,却也会因为耽搁太久变质。
魏岱惊讶:“他不是才进厂?”
“对,但他说他不回去,他妈就得千里迢迢杀来了。”闻嘉嘉说着哈哈笑,“说不准红棉姐也会杀来。”
魏岱:“那就提早做年货吧,这样咱们从这个月起又改攒肉票了。”
这是个悲伤的话题,肉票肉票,永远都不够用。
什么时候才能吃肉自由啊!
周三这天,闻嘉嘉把背包放到办公室后就骑着自行车去接人了。
严教授几人9点会到,当然,这只是没有误点的情况下。
但这时候的火车嘛,误点才是常态,闻嘉嘉估计怎么的也得九点半十点才能到。
闻嘉嘉买根油条,再买个馒头守在火车站门口吃起来。
今天起晚了,她连早饭都没吃呢,
把馒头掰两半,将油条夹于其中。其实要夹油饼的,但这里没得卖啊,只能夹油饼了,勉强也行吧。
吃着馒头夹油条,感受着太阳逐渐变盛,阳光炽热,闻嘉嘉挪动脚步躲到火车站建筑的阴影中去。
九点十分了,还没见到人。
闻嘉嘉把最后一口的馒头油条塞嘴里,慢慢嚼动咽下去,感受着肚里传来的饱腹感,觉得在上班时间躲在外面吃着饭还挺爽的。
就是有点无聊。
闻嘉嘉同旁边的工作人员聊起天来,得知闻嘉嘉是医玻厂的,来这里接人的后,这位工作人员还特意搬了一把凳子请她坐。
工作人员姓陆,是位年逾四十的大姐,脸上笑纹深,很是热情肠。
陆大姐还给她端了杯水来:“刚才吃馒头吃噎着了吧,喝口水顺顺。”
“……”闻嘉嘉尴尬笑笑,“不喝了陆大姐,我怕要去上厕所。”
“哎,我们火车站又不是没有厕所。”
闻嘉嘉依旧委婉拒绝:“但我得等人,我怕上厕所的时候人来了咋办,我等的那趟车说是九点就会到。”
在外面,怎么敢轻易喝陌生人的水啊,虽然闻嘉嘉知道陆大姐大概没恶意。
陆大姐一听,把水杯放旁边:“对哦,现在要九点半了。”
片刻后又问:“你们医玻厂是等谁呢?”
这没啥好不能说的,闻嘉嘉便道:“等一些老师学生。”
陆大姐感慨:“啧啧,都是文化人,厂子就需要人家文化人才能办起来呢。我姑娘就是被耽搁了,要不然依她那聪明劲儿也能读大学。”
“呸!老陆你说大话不脸红……”不远处的值班人员嘲笑道。
陆大姐却道:“我姑娘自小在农村长大,书都是在公社读的,就这还读到高中,回回都是年级第一名,怎么就说大话了。”
又板着脸说:“我闺女进街道办工作,我当然不脸红。不像你儿子,来咱们火车站扫厕所火车站都不收。”
“你放屁!”那人显然知道闺女是陆大姐的逆鳞,不再继续用这个撩拨,而咬牙切齿地哼了声,“我儿子自有他的去处,他叔老爷在铁路信号厂工作,不像你侄女,你就是跪在信号厂门口求,你侄女也是进不去的,还在乖乖在家里窝着等嫁人吧……哎,都说侄女肖姑,有啥姑姑就有啥侄女,你们陆家真是一脉相承,靠着嫁人找工作,几代人就这命了。”
说完就离开,惹得陆大姐气得胸口直起伏,闻嘉嘉都怕她一口气没喘上来晕倒过去。
“陆、陆大姐您没事儿吧?”闻嘉嘉赶紧把她给自己倒的水放到她的手边,“您快喝吧。”
气大伤身呐,那人说话也是够戳人心窝子的,闻嘉嘉都觉得缺德得紧。
但她就一过路人,可一点儿都不想掺和在其中,否则得引火烧身的。
陆大姐强行露出抹硬笑:“让你看笑话了。”
闻嘉嘉嘴角扯扯,不知说啥为好。
陆大姐喝口水,缓了半分钟才把胸口的那股气给吐出来,说:“我是郊外乡下的,我们乡下人想在城里找个工作可不容易,就算是临时工也难得很。就像你那个医玻厂,我侄女晓得你们厂要招人的时候高兴得半夜都笑出声来,结果因为户口的问题没能被选上,她哭得嗓子都哑了三天。”
闻嘉嘉蹙眉,厂里有限制户口吗?
还真有!最先招的那批有,她差点忘了,部队并非是农业户口,所以部队里的那些孩子们只要考上就能顺顺利利进去。
只是农村户口的,连考都没法考。
但后来那批却没有,后来的那批招的多是临时工,而且招的人数还不算少。
闻嘉嘉这么想,也就这么说了。
陆大姐苦笑道:“晓得这事儿的时候都没再招人了,也是我侄女时运不济,那几天正好回了乡下,我婆母又生病,所以我也没帮她注意这件事。”
闻嘉嘉只能安慰道:“放心吧,之后还会招人的。”
陆大姐摇摇头:“我哥嫂是个目光短浅的,乡里有人出高价彩礼,就等着送我侄女出嫁。”
就算她帮忙拖又能拖几天呢,谁晓得医玻厂啥时候会再招人。
听说现在招人不算严,她街道上有人就走门路进去了。可是她家中又非她当家做主,就算有那门路,她丈夫也不会用在她侄女身上。
闻嘉嘉语塞,不知该说什么是好。
沉默片刻,看看站外刺眼的阳光,又瞧瞧手上的手表。
当分钟指向“7”时忽然问道:“要是工作要用钱买的话你侄女会买吗?”
“这话说的,当然买!这时候想要工作,除了考不就得买了吗。不需要考也不需要买的,都是好命人。”陆大姐说道。
她抿抿嘴,看眼周围低声说:“我也不瞒你,要是你名额,我能、我能出400。”
400元她家还是能拿出来的,大不了到时候让侄女还450,家里的丈夫和公婆应当会同意。
闻嘉嘉:“……”
四百呢,这可真不少了。
只是她不了解陆大姐她侄女,与陆大姐也只是萍水相逢,并不敢轻易答应,怎么的也得再了解了解才行。
陆大姐也没敢催,只当闻嘉嘉还要去了解一下市场。只道:“要是有得卖,来这里找我就行。”
闻嘉嘉点点头。
严教授一行人10点出头时终于到了,皆大包小包的,好在公交车就在门口。
“严老师,冯老师!”闻嘉嘉满脸带笑的过去打招呼,又挨个喊人。
“小闻同志。”
闻嘉嘉:“是我呢,我带你们先去家里放行李如何。”
“好好好!可得好好歇歇腿。”
一行人上公交车,又带着许多行李,公交车几乎被添满半车。
闻嘉嘉笑笑对一行人道:“咱们去清水巷,清水巷离医玻厂就几分钟的路程,有那嗓门大的在医玻厂后门吼一声,清水巷都能听到。”
有学生兴奋:“这么近?那早晨就不需要坐公交车去上班了。”
“是呢!连自行车都不用。”
十几位学生叽叽喳喳的谈论起来,激动的看着窗外,偶尔发出感叹声。
自然不是感叹临和市的高楼大厦,临和市的楼没法和海市的比。
但临和市真不算差的了,街道宽阔,路上人也多,进入主城区后虽说都是低矮的房屋,但却能看出住房规划不算差。
而且偶尔还能看到几座园林,白墙黛瓦的甚是美丽。
一种同海市完全不同的婉约之美。
穿过主城区,来到医玻厂药厂等各种厂子所在的区域。
这里就更贴近海市了,高楼随处可见,每路过一个厂闻嘉嘉都会介绍,直到到达医玻。
医玻那座大洋楼在翻新过后实在惹人眼,她都听到有学生发出“哇”的声音了。
医玻大门也建得无比大气,特意建得和大洋楼相配,单单从门口看还是很能唬人的。
紧接着路过学校,这座学校是工厂小学,附近工人的孩子都在这座学校中上学。旁边还有一群中学,就隔一条街,格外近。
他们在这站下车,下车后沿着路往前走,过个路口再拐个弯,穿过两个巷口就到了分配给医玻厂的清水巷。
清水巷巷口有棵银杏树,树龄据说几百米了,当初大炼钢铁的时候都没有把它砍了。
树冠特别大,几乎能遮盖整个巷口,此时正是叶子开始变黄之时,闻嘉嘉指着树说:“等秋天到了,这棵树会非常漂亮。”
冯老师抬头看看,非常期待:“到时候我寻些落叶做书签。”
清水巷的房子都是带院子的,青砖黛瓦,巷子尽头有条清澈的河流,所以取名清水巷。
闻嘉嘉指着尽头的跨河桥道:“桥对面多是住着药厂的人,还有座小园林呢,那座园林是没有上锁的,傍晚好多人会去那里走走。”
她心中叹息,可惜她没去过。
严老师感慨:“真好啊,我觉得住在这里比住楼房好。”
闻嘉嘉笑眯眯:“是吧!严老师你家七口人,可是分到了一整座的小院呢。”自己关上门过日子要多舒服有多舒服。
在她们还在海市没回临和之时,高主任就给厂里打电话让人赶紧准备住所了。
这条清水巷原本可是化工厂的地盘,听说是沈厂长跑到市工业局,又跑到房管所,最后和化工厂厂长打了一架,才把清水巷要到手。
不仅如此,还特意去药厂借维修工,把房子修整了个遍。
闻嘉嘉昨天下班前来看了几眼,当即心比柠檬还酸。心里暗想,有机会她也要搞套这种房子来住住。
第075章 天降馅饼
清水巷左右都有房屋, 加起来一共18座院子。
其中大小皆不相同,据说是从前一位三品大院族人居住的地方,那位三品大员的房子太过显眼以至于消失在战火纷飞的年代中, 而这些族人的房子却保存下来。
时过境迁,有些人家背井离乡再未出现, 有些人家人口凋零家中再无一人。
这些无主的房子被房管局接手,再分配给街道和各个工厂。
闻嘉嘉此刻抬眼,只见眼前这扇门的门边墙上钉着写有“8号”的铁皮, 便对严老师道:“严老师, 这就是分配给您的房子。”
说着掏出钥匙开门,门锁“咔哒”一声被打开, 又将门推开,方方正正的院子就出现在严教授眼前。
他推推眼睛,大步走进去。
“正屋是双层楼, 一楼有两间房间, 一大一小, 二楼有三间房间,一大两小。”
严教授眼睛都亮了, 打开一楼的大房间打量半分钟,不断点头:“好啊,屋子光线好, 窗户就开在院子这边, 推开窗就能看到玉兰花。等等,院子里这棵是玉兰树吧?”
“呃, 抱歉严老师我不太清楚。”最近不是玉兰花的花期, 闻嘉嘉还真认不出来。
严教授认真瞧瞧,肯定道:“是玉兰树, 我母亲最喜欢玉兰。”
他心下决定,这间房间留给父母住。
他为何会选择来这儿,其实也有老父老母年岁渐长的原因。
学校只给他分配了一间80多平的房子,于其他人而言80平很大,但是他父母从前住在农村,对他们而言实在憋闷。
偏偏家里还有闹腾的孩子,父母亲都已经70岁出头了,却愈来愈想回农村。
回啥啊,严教授是独子,离开老家几十年哪里还放心父母回去呢。
可偏偏80平的房子已经是学校家属院中最大的房子了,严教授都想着要不要去租房了,便遇上医玻招人这事儿。
他知道自己是来扛大梁的后便满口答应,毕竟扛大梁嘛,肯定是有好房子给他的,谁曾想这么的好。
闻嘉嘉笑了笑:“那正好,老人家住一楼就不用爬楼梯了。而且卫生间就在房间的旁边。哦,二楼也有卫生间呢。”
严教授立马上去看了一圈,二楼不但有卫生间,还有带玻璃门的大阳台。
阳台开阔,站在上面朝下看,是种着玉兰树和月季的院子。放眼望去,却又能看到规整排列的青堂瓦舍,看到远处的河流,看到河流中的摇橹船,甚至看到远处巍峨青山。
严教授长舒一口气,心潮澎湃,只觉得自己不给医玻厂做出点成绩来,都对不起人家分给自己的房子了!
厨房也在一楼,院里甚至还有一块没有用青石板压着的泥土地。
闻嘉嘉昨儿特意让人来搬走的,这么好的院子不留一块地来种菜真是可惜了。
果然,严教授相当喜欢,说:“这下我爹妈不会想着回农村了。”
闻嘉嘉把钥匙交给严教授,又带着正在到处看的冯教授去隔壁家,冯教授家就在严教授隔壁的九号院。
“我家有双层楼么?”冯教授问。
闻嘉嘉笑道:“有的,咱们清水巷目前就两座双层楼小院,想着您和严教授家里人多,便分给了你们。”
就是格局略有着不同,房屋变成了L形,也就是说出了正屋还多出间厢房来,而厨房和餐厅就在厢房中,房屋面积稍微更大,可日常生活中又没有隔壁严家来的方便,所以倒说不出谁家更好了。
闻嘉嘉又去给另外两位教授开门,她原本想把钥匙都给他们,让他们自己去开的,谁知他们都想见见其他人的家。
之后的院子就有些普通了,但每座都院墙高高,还有卫生间,也足以让人满足。
几位学生是混居,四人一座院子,大家心里还是很开心的。
等他们安顿好后,闻嘉嘉带着几人去厂里报道。
高主任已经在小红楼的大门口等着了,见到他们后急忙上前打招呼,紧接着沈厂长也来了,言笑晏晏,脸上笑容要多灿烂有多灿烂,闻嘉嘉都没见过这样的沈厂长。
一旁的闻嘉嘉松口气,这一天天的,可算是完成任务了。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两个月过去。
有严教授几人的加入,生产部门就像是被安了发条似的,进展速度飞快。
闻嘉嘉的办公室也有事情干了,再不是帮忙整理资料了。
她早已在半月前搬到自己的办公室去,如今一人独享十几平方的房间,实在舒坦!
闻嘉嘉还特意在办公室里放了个炉子,这样一来冬天时喝热水便不必去一楼水房接。
而且还合成个水壶出来,平常煮煮茶甚至热热包子馒头啥的都很不错。
高主任看了都点头觉得好,就是临走前交代她:“有这东西在,往后冬天里可不能死死关着门窗。”
她从前说做安全工作的,现在依然保留着劝导别人注意安全的习惯。
闻嘉嘉当然应好,眼看着74年快结束,75要到了,社会即将起飞,她还想好好享受呢。
最近忙得天昏地暗,因为要完成市工业局给定的目标的关系,厂里一切资源紧着生产部门来。
就连闻嘉嘉有时都被安排去车间值班——车间里正在三班倒的生产玻璃瓶。
早中晚班,一班8小时。
闻嘉嘉有时候值中班,有时候值晚班。值晚班的时候可得在厂里过夜,闻嘉嘉熬不住,特意让魏岱帮她买了个行军床来,那几天晚上都是靠行军床恢复精神。
偏偏天气越来越冷,行军床睡的时候后背会漏风,闻嘉嘉有两天休息时都是被冻醒的。
为此还感冒了,流了两天的鼻涕,还是到药厂里看医生才给治好。
现在医玻是真缺人呀,厂医也没有。但说实话,这么点儿人的厂子也用不到厂医。
两个月的忙碌下来,工厂也迎来收获。总算是把货给赶出来了,闻嘉嘉和梁牧两个小组的人还肩负着质检的工作,所以他们依然不得闲。
闻嘉嘉总算晓得了自己这么办公室怎么会这么多人,一开始只以为是整理整理资料的,或者是对接的,谁晓得工作是真多啊,连质检都是她们的活儿。
能彻底闲下来时,已经是立冬。
立冬,万物凋零。
因为西风南支,他们这片地方在最近迎来了阴雨连绵的天气。天一冷,雨一下,那滋味真的不好受,风里都是带刀子的。
闻嘉嘉最近在准备年货,今年因为方红军会回老家的关系,所以得提前准备。
她靠着偷偷卖一些暖手袋,随身水壶啥的很是赚到一笔钱票。但多是工业票,肉票粮票寥寥无几,买三斤肉都够呛的。别说年货了,甚至都不够她家过年时吃的。
好在魏岱不晓得从哪里搞来了好几张,甚至搞到半扇猪肉,闻嘉嘉前天夜晚见他扛着半扇猪肉进门,差点被吓得尖叫出声。
这可是半扇猪肉,少说百来斤的那种。如同穷人乍富,闻嘉嘉首先是不知所措,而后才兴奋非常。
可惜兴奋过后,才晓得猪肉不是他们一家的,而是四家的。
行吧,闻嘉嘉的兴奋就一下打了四分之一的折扣。不过还好家里留下两根肋排,一条猪腿和四斤猪板油。
猪板油自然熬成猪油,熬了一罐,省着点能用到明年三月。
肋排被她拿来红烧了,新鲜猪肉嘛,总不能都拿去腌。
而猪腿呢,当然是做成腌猪腿啦。
其实就是简易版本的腌火腿。猪腿用花椒和盐腌制几日,再放到白酒里滚一圈,最后风干十几天,风干完就能吃了,砍成小块做腌笃鲜便十分不错。
至于吃剩的,也能继续挂着,想吃时砍一些下来就成。只不过得在天热之前吃完,闻嘉嘉现在只祈祷立冬过后气温别升,否则猪腿容易变质,她还想着砍两斤猪腿给老家人当年货呢。
除了各种肉,闻嘉嘉今年还特意买了些糯米,准备做些米粿和年糕当年货。
没办法,当地人不怎么吃米粿,闻嘉嘉就是想买也找不到地方买。
至于年糕,贵得要命,闻嘉嘉算了一下价格后还是决定自己做。
闲着没事儿干的她拿出张纸来规划年货,当写完“红糖年糕”几个字时,有人敲响她办公室门,说门口有人找。
“说是姓陆。”敲门的人是董琪。
董琪最近转正了,因为她熬将近半个月早班,半个月晚班的关系,闻嘉嘉替打打申请,请高主任帮她转正。
厂里正缺人嘛,这种能熬又能干的人,高主任顺手帮个忙也没啥。
董琪为此乐了快一周,据说家里人带她去国营饭店搓了一顿,兰兰还说董琪吃着吃着哭出声来,可见这个正式工对她来说意义有多大了。
闻嘉嘉:“姓陆?哦我知道了。”
肯定是陆大姐。
闻嘉嘉塞个苹果给董琪:“这苹果你拿去吃吧。”
董琪笑嘻嘻:“这咋好意思呢。”
说着飞快揣兜里,然后回办公室。
“……”
闻嘉嘉颇是无语,关上门下楼到厂子门口去,门口站着和看门大爷说话的人果然是陆大姐。
“陆大姐。”闻嘉嘉过去喊人。
最近两个月来闻嘉嘉同这位陆大姐来往颇多,渐渐的也就相熟了。
陆大姐是临和附近公社的人,十多年前同城里的工人结婚,直到70年那会儿才得到个火车站临时工的工作。
据她所说,她家里老父老母尚在,哥哥姐姐妹妹的有六人,其中只有一个大哥,大哥结婚后生了四个孩子,三个都是姑娘。
大姑娘就是那位经常来她家的侄女,倒也不是来她家里享福的,她还没当家做主呢,根本没能力让侄女享福。
而且来她家帮忙看孩子,照顾老人。
她孩子三个,十岁四岁两岁,除了十岁那个,其余两个孩子没人带是真不行。
她婆婆病弱,别说照顾孩子了,别让四岁的孙女照顾她都算好的了。
公公和丈夫都还上着班,无奈之下只能找侄女帮忙。
一方面是确实需要人帮,一方面也是可怜这个侄女,她觉得自己和侄女有些相像,同不被父母喜爱,同需要自己挣出条生路。
自从得知闻嘉嘉可以弄到名额后,她便对此上了心。
也不管面子不面子的,主动来找闻嘉嘉,也幸好人家没有不理她。
几次交往下来,她了解了闻嘉嘉,而闻嘉嘉也了解了她。
陆大姐这人风评不错,不管是在街坊邻居那里还是在同事那里,都有美名。
有说她勤奋的,有说她上进的,有说她从不嘴别人的,有说她心地善良的……即便是那回跟她对骂的人,也无法具体说出她哪里不好来,只会翻来覆去说她是农村人,靠着结婚才成了城里人。
但这有什么问题吗?这是错误吗?显然不是。
闻嘉嘉又去打听了她的侄女,她侄女陆小倩是名高中生,准确说只读完高一。
就这,还是陆大姐供的。她本来连学都没得上,听陆大姐说,是因为那年村里来了位妇女主任,愣拉着陆小倩去上了学,等陆小倩小学毕业后妇女主任也高升离开了,陆小倩又得面临上学难题了。
这时陆大姐出现,愿意出钱给她上学,陆家父母还想让妹妹往后多提拔提拔自己的儿子呢,权衡之下便同意了。陆小倩这才一直读到高中,高一读完的那年也成年了,在乡下该嫁人了,父母又重提休学之事。这时连陆大姐都无法阻止他们,因为有人愿意出一百块的彩礼钱和一台缝纫机,眼前的利益显然比几年后的利益更让他们心动。
这姑娘也挺聪明的,自己找草药到市里收购站卖攒下一笔钱,若非顾及着家里的两个妹妹,她怕是都能不管不顾把事儿闹大上学去。
思考一段时间后,闻嘉嘉决定把名额卖给她。
约好了这周周末见面,也不晓得陆大姐怎么今天就来了。
见到闻嘉嘉,陆大姐面上露出些许急色,拉着她到旁边问到:“那啥,嘉嘉我今儿是想来问问那名额能不能尽早办?”
“是发生啥事儿了吗?”闻嘉嘉问。
陆大姐苦笑:“都说家丑不可外扬,但……我哥嫂贪婪无能,那人彩礼增到120,他们更动心了,我本来还能拖拖的,现在一提这事儿他们就让我掏出这120一台缝纫机,否则就把小倩嫁出去。”
“小倩,小倩昨天晚上要跑的,结果跑出不久就被村里人发现了,被她爹妈打了一顿,现在还被关着,今天早上她小姐妹着急来报信,我才晓得的这事儿。”
闻嘉嘉难以置信:“还打人,还限制人身自由!”
她想说,没人报警的吗?
可下一秒就想起来了,这时候父母打子女在很多人看来是天经地义呢,即便是猪狗不如的父母也有打骂子女的“权力”。
即使打得再狠,也鲜少有人会觉得不对,特别是农村这种地方。
陆大姐叹气:“这是经常的事儿,只不过这回打得更狠些。”
闻嘉嘉忙道:“那你赶紧带她来吧,我今天就帮她办理入职手续。”
陆大姐惊道:“真的么!我钱……”
“不是说好了吗?不要钱。”
闻嘉嘉没要钱,但她也非冤大头。
要啥?一座已经塌了大半边的小院。
小院不大,面积才120多平方,是陆大姐丈夫他叔公的屋子。他叔公无儿无女,院子后来留给他。
据陆大姐所说,她丈夫最近在升职关键期,家里其实已经有一套厂里分配的房子了,而且面积颇大。
可这其实并不符合政策,因为他有房,还是单职工,能分到房子靠的是当年跟对领导。
但领导调职了啊,靠山没了的他只能低调起来。再说,这座小院鲜少有人晓得是他的。而且因为倒塌了,修缮都要花个大几百元,街道和房管局的人也都没管。
这也就算了,关键是他祖上也有房,现在那房子还被他舅舅一家住着呢。
不晓得为啥,这事儿被人扒出来了,传得满厂都是。虽然还没扒到小院那里,却也足够使得陆大姐丈夫害怕的了。
一家两套房还能勉强说得过去,反正他爹跟他不是同家厂子,大不了让他爹妈回那套房子里住着就行。
可还有一套房……陆大姐丈夫不敢想象要是被发现他会有多惨。
这种时候,他恨不得房子不是他的,只想要尽快出手!就算免费甚至倒贴都行。
奈何这事儿根本没法对人说,特别是朋友同事这种,要是被人抓住把柄他可就惨了。直到他从陆大姐这里得知了闻嘉嘉。
他晓得闻嘉嘉在厂里并没有房,抱着“背水一战”的决心,把事儿告诉了闻嘉嘉,想多花点钱把院子过给她。
闻嘉嘉:……
天上掉馅饼也不是这种掉法。
闻嘉嘉怀着小心谨慎的态度去小院那里看了看,住人是没法住人了,但位置却不错。
在内城区的园林旁边,属于保护区,往后九成九不会拆迁。
但她就喜欢这种,拆迁的房子哪里不能买啊,这种拆不了的她才稀罕呢。
这座院子足够她把名额给陆小倩了,但为了这姑娘的以后考虑,闻嘉嘉只让陆大姐别把自己没收她名额钱的事儿跟丈夫说。毕竟时移事迁,往后陆大姐丈夫后悔了,也没法把事儿怪到陆小倩身上。
陆大姐虽不解,却也听从了闻嘉嘉的话。她此刻问:“那咱们下午去过手续?”
“行啊!我都可以。只是,你们怎么说服你哥嫂呢?”闻嘉嘉又问,“这需要介绍信的。”
陆大姐说:“这事儿简单,每月给他们一笔钱。”
闻嘉嘉觉得有点憋屈:“他们要的不少吧,小倩上回说每月要给你一笔钱,现在还要给家里,这样她忙一个月她自己都剩不下多少。”
想也知道,她的父母没抽走一半都算良心发现的了。
陆大姐道:“没办法,工作先拿到手再说,过一关看一关,往后就算不给还能逼她给不成?就算签协议,也有空子钻。再说,我不要小倩的钱。”
“姐你还是要吧,我说真心的。”闻嘉嘉叹气,虽不知道有什么空子钻,但人家自然有人家的办法。
陆大姐没多待,很快就离开了。
等她走后,闻嘉嘉没回办公室,而是去了人事那边。
林云霏见到她有点惊讶:“难得啊,这时候你不该窝在办公室里喝茶。”
“这话怎么说?”闻嘉嘉老神在在的坐下,顺手把她桌边的小饼干拿起来吃。
“哎,我就剩一片了!”
闻嘉嘉心想,不是一片我还不吃了呢。只剩一片,还被我看着,合该被她吃。
她吃完拍拍手上的饼干屑说道:“那啥,我想内推个人。”
林云霏一愣,随即说:“谁啊?”
“一个姑娘,读完高一。”
“行啊。”林云霏很爽快。
闻嘉嘉想了想又问:“最近要招人吗?如果要一周内要招人,她其实能再等等。”
到时候小倩靠着自己进来,这样的话院子过给自己就和这姑娘彻底没关系了。
“招人是年后的事儿了,现在还招是想累死我啊,我前段时间一整个月没有休息,都在培训培训培训!”林云霏怨气满满,简直要冲天,闻嘉嘉非常能理解,她熬夜值夜班那段时间也是这么想的。
闻嘉嘉顺势就跟她吐槽起来,什么“工作至上”在两人这里是不存在的。
闻嘉嘉是因为压根就没有这种想法,就算没当过社畜,但也是了解过996福报的人,怎么可能会有这种反人类的想法。
林云霏呢,天生的。
前段时间因为加班的事儿还怒怼过上司,直言不讳说要是有上司那工资,她也可以很勤奋可以把工作放首位,气得她上司差点撅过去。
这事儿还被工会注意到了,这时候的工会是真有点权力在的。她上司当即就被工会给批评了一顿,虽然之后依旧加了一周的班。
嗯,可见工会就算有权力,但也在慢慢缩紧。
吐槽得口干舌燥,一顿发泄后两人都舒服了,闻嘉嘉这才离开。
陆大姐下午时带着陆小倩来到厂门口,却不想同行的竟然还有她爹妈。
见陆大姐背着小倩爹妈疯狂朝她眨眼睛,闻嘉嘉立刻明白了,摆出一副生人莫近的模样道:“谁是陆小倩?”
陆大姐把陆小倩往前一推:“她是。”
陆父陆母站在厂门口前手足无措,见到闻嘉嘉露出些许谄媚,陆父问:“同志您好,这个代工就不能、不能……我力气大,我能干更多的活儿!”
闻嘉嘉心里惊了一瞬,而后才明白,原来他们只以为是代工。
这样挺好的,反正代工代着代着,也有可能进入工厂的嘛,可见陆大姐姑侄俩挺讲究。
闻嘉嘉板着脸:“你是高中生吗?”
“啊这……”
闻嘉嘉:“别耽搁我时间,能代就代,代不了趁早说我去找别人。”
“能能能!”
当爹的不敢再说话了,只一个劲儿地用眼神示意陆小倩,闻嘉嘉装作没看见的模样,把陆小倩一拉,拉到厂里。
进厂后陆小倩才松口气,不好意思道:“他们非要跟来,我没把买工作的事儿跟他们说。”
闻嘉嘉:“聪明!就是不能说。不过不是买的,这院子的事儿有点复杂,准确来说是我和你姑丈的交易,你心里负担别太大。对了,介绍信你是怎么开的?”
“我们村大队长是我伯伯,他晓得我爹妈是什么样的人,介绍信和户口都是他帮忙开的。”
“那你说代几个月的工?”
“六个月。”
闻嘉嘉道:“等六个月过后,你就说又有人找你代工。再代完,你就能成临时工了。把工资说低点,自己手上多留点钱。”
陆小倩笑笑:“我知道。”
她是一分都不想给家里,都想好了,以后就给妹妹付学费,剩下的全还给姑姑。
虽然闻嘉嘉总说院子跟她无关,但她没办法不把这院子放心里。两人一路上聊了好些话儿,路过一处闻嘉嘉就给她介绍一处,随后来到人事这里,闻嘉嘉帮她入职。
去啥地方?去档案室,这可是个清闲又体面的好地方。
闻嘉嘉说:“你不是还想着读书吗,档案室旁边就是阅读室,最多的就是书了,平常很闲的。有空可以去参加药厂的夜校,咱们厂的人目前可以去药厂参加夜校,现在夜校里有教各种手艺活,你需要的话我顺道帮你申请一下。还有宿舍,我也帮你申请了。”
陆小倩没想到还能去档案室,她以为自己要进车间呢!连忙点头:“好!谢谢!”
闻嘉嘉跑一下午帮她把事儿办完。
这段时间全厂都忙,连档案室也不例外。所以看到新人来,也没空问东问西的了,几位姐姐笑得无比灿烂,连忙让人跟着一起干活。
刚说完档案室清闲的闻嘉嘉就觉得脸疼疼的,但没关系,熬过这段时间一切就都好了。
三四点时,还带陆小倩去宿舍,去食堂,等她安顿好了闻嘉嘉才放心。
本来是要去办过房手续的,奈何闻嘉嘉的证件没带。
为此,陆大姐丈夫还有点懊恼,千叮咛万嘱咐她明天一定要带来。这房子在他手里真跟个烫手山芋一样了。
闻嘉嘉忍不住问了句:“往后房子若是值钱了咋办。”
陆大姐丈夫苦笑:“值钱就值钱呗,闻同志你放心,这房子我是不会找你要回来的,没有过给你,我也会过给其他人。”
比如说他舅舅一家。只是他舅舅一家太贪了,他不敢赌他舅舅一家会不会把这事儿当把柄。
或许还会捐赠,可一捐赠,他从前有三套房的事儿也得暴露,降职是肯定的。
闻嘉嘉:“好吧,我明天一定带。但我明天还会给你钱的,用七折的市价买怎么样?别说你不要,你不要的话,说实话我也不太敢接。哦,还得写张协议和说明。”反正倒塌的房子相对来说是真不贵,住又不能住的,价格比平常院子低许多。
再说,她是和陆大姐熟,又不是和陆大姐丈夫熟,他说不会要回来就不会要吗?
到时候那里的院子没千万都拿不下来,要是发生什么争端她冤不冤啊。
陆大姐丈夫连连点头。
闻嘉嘉回家后就把这事儿跟魏岱说了,魏岱是万万没想到她竟然搞了套房子回来。
“哪儿呢?”魏岱问。
“善园那边的。”
闻嘉嘉笑嘻嘻道:“我看上严老师和冯老师家的院子很久了,就喜欢那种院门一关自成世界的感觉,到时候咱们也修个那样式的!”
第076章 获得院子
翌日。
闻嘉嘉带着钱去上班, 吃过午饭后陆大姐丈夫便来找她了,两人去房管局过户房子,瞧着手头这张房地契, 她甚是欢喜。
哎哎,总共128平呢。她原先还以为只有108, 都计划好了,盖个88平的房间,还能剩20平当院子。
谁想到房子后面一溜也是他家的, 陆大姐丈夫也是此时才想起来这事儿。
闻嘉嘉找个偏僻的地方, 把钱掏出来递给他,“您数数。我打听过这种没法住的房子市价差不多是800, 您昨儿说的按照600来算,那么再打七折就是420。因为你那里面还有些许砖头和木梁,但也被扒得差不多了, 而且还没啥用, 清理也是个费钱费事的活儿, 所以我凑个整给您400如何?”
800只是市价,但是那处的房子真正要买800是很难买到的。因为多是几家人混居, 得和好几家人协调,麻烦得很。
再说,突然多出来20平, 足够让闻嘉嘉欣喜不已。
陆大姐他丈夫此刻简直要感天动地了, 他是抱着房子白给的心态脱手的,没想到还能收获400元钱呢。
对他来说, 400元也算是一笔巨款。
哦不, 准确来说对谁都是一笔巨款。
“好好好!”他点头,清点一遍后掏出早就写好的合同, 先把价格写上去,而后两人再分别签字。
合同一式两份,两人各一份,到时候就算出现争端闻嘉嘉也能拿出合同来。
临走前闻嘉嘉问:“我听陆大姐说您还有一处这种院子?”
“对!我同我叔公家的差不多,面积还要更大些。”也是在弄堂里,他不喜欢住,便借给舅舅一家住。
闻嘉嘉真诚建议道:“我觉得吧,您那套房子就别卖了。”
他哈哈笑,把钱小心翼翼地放到衣服内侧的袋子里,说道:“不卖!肯定不卖。那是我这一房的祖宅,我要是卖了我爹得揍我。”
揍个鬼呢!他爹恨不得住没有积水没有泥土,干净明亮的楼房,否则也不能同意把房子借给舅舅一家住。
这回听他说平房有人接手,恨不得让闻嘉嘉也把另外一座院子给买了。
他只是觉得要给自己备条退路,往后儿子长成娶媳妇了,他要是和儿子一家处不来就住到院子里去。
闻嘉嘉:“那挺好的。”以后只会更好。
这一天闻嘉嘉都有点亢奋,兜里揣着一座院子,使得她总是时不时把地契拿出来翻来覆去的查看。
多么美妙啊。
傍晚。
回到家后魏岱还没回来,闻嘉嘉略有些失望,她想快快把地契给他看看。
两孩子也没在客厅,听到房间有动静,闻嘉嘉才晓得一个在做作业,一个在听收音机。
经过闻嘉嘉一段时间的鞭策,闻春开始养成每天回来看书写字的习惯了。
如今百以内的数字会写,百以内的加减法算数也会算,连一些常用字都晓得怎么读。
嗯,写暂且还不怎么会,只会“一二三”和自己名字等等简单和重要的字。
这也就导致她对有字小人书起了浓厚的兴趣,从前只看图画,很多时候根本看不懂。现在能简单读懂故事,有时还会说给闻萱听。
家里小人书又被她从箱子里翻出来,从新到旧翻了个遍。
“你在做什么?”闻嘉嘉问闻春。
闻春摇头晃脑:“我在写故事。”
“……嚯,写故事?写什么故事。”闻嘉嘉忍不住笑出声。
闻春转头看她,认真道:“小姨你别笑,我写的是谢叔叔的故事!他好像小兵张嘎呢,张嘎有人写,他没有,我得帮他写。”
闻嘉嘉明白了,谢阳又来糊弄小孩了。他的人生故事基本都得保密,哪里能跟闻春这种小屁孩儿说。
“行,那你好好写,写完小姨也得好好拜读一番你的大作。”说完,闻嘉嘉做饭去。
闻春半点不觉得小姨是在调侃她,她只连声应下,决定要部队里所有的人都拜读她的大作!
家里面粉没了,便捷的面饼做不成,闻嘉嘉只能蒸饭吃。
前些日子种在院子里的小白菜正是能吃的时候,小白菜长得嫩而密,随便拔点就能炒出一盘水嫩嫩的白菜。
紧接着用猪油渣去炖豆腐。
豆腐昨儿傍晚磨的,做了两桌出来,今天早晨分出去一桌,家里还剩不少。
自家做出来的豆腐豆味就是浓,而且软硬得宜,炖好后豆腐上还出现大大小小的小孔,小孔里吸满汤汁,实在入味。
最后又蒸碗蛋羹,蛋羹放在饭桶里同米饭一起蒸,米饭能吃时蛋羹也能吃。
将蛋羹端出来,打开油罐盖,用筷子挑一点前两日熬的洁白猪油在蛋羹中化开。再倒半勺的酱油,使得嫩黄的蛋羹被酱油色给浸染,上面还洒着点点油光,瞧着便使人食欲大动。
魏岱回来得巧,闻嘉嘉才把饭菜端上桌,碗筷摆好他便到家了。
见媳妇儿哼着不成曲的小调儿,嘴角弧度明显上扬几分,他便晓得了,这是有喜事啊。
魏岱把外套一脱,挂在衣架上:“房子过户好了?”
闻嘉嘉双手叉腰:“可不嘛。”
魏岱笑笑:“就这么高兴,平房不是吗?”
闻嘉嘉白眼一翻:“你个不识货的,平房才好呢,我现在不和你争,往后你就知道啦。”
魏岱:“像咱们这种后靠山前有水的平房是好,但那种在弄堂里的平房可一般,你要做好心理准备。而且弄堂里的平房可不像清水巷那边一般,多数是混居,而且只有公共厕所。”
闻嘉嘉:“放心吧,我没打算现在住。”她就是买个地段罢了,现在谁乐意住那儿啊。
“哎呀别说了,洗洗手吃饭吧!”闻嘉嘉催促道,推他去厨房洗手。
前阵子魏岱又出任务了,整个人变得又黑又瘦,闻嘉嘉现在每天都得盯着他吃饭。
猪油渣炖豆腐香飘满屋,炖了一大碗,被一家四口分食个干净。
吃完饭闻嘉嘉开始琢磨着她的小院,她现在的亢奋还没过,即使知道最近几年都住不了却还是想规划小院。
涂涂画画,又是池子又是假山,最终画得太杂想要的太多128平根本塞不下。
魏岱拿起图纸瞧好几眼:“按这样子修,落脚的地方都没了吧。”
闻嘉嘉叹气:“要是能有228,哦不,328就好了,到时候我画的这些肯定能都装下。”
魏岱:“有了328,就会想着528,到时候还不如买园林。”
别说,闻嘉嘉真有想过。
但那些有名有姓的园林是不必想了,或许买块合适的地来建座园林更靠谱。
作为一名穿越者,有买四合院的梦想是肯定的。但在这里生活久后她还是喜欢柔情似水的江南,贵得要死的四合院暂且还是算了吧。
夜晚。
今儿阳光好,出门前闻嘉嘉把厚被子搬到院里去晒,还拜托包姐傍晚前收到屋里来。
暴晒一天的被子软活无比,闻嘉嘉在床上滚了好几圈才歇下来。
闻嘉嘉忽然说道:“我周末打算去沙月家里玩儿,她家小孩儿也好几个月大了,听说很可爱,我得去看看。”
魏岱:“得五个月左右了吧。”
闻嘉嘉感慨:“对呢!哎现在就是好啊,单位里都有托儿所。过了五个月后的孩子能放托儿所,沙月这阵子都轻松了许多。”
就是当妈后时常挂念着,每回跟她一起吃午饭,她都想着儿子吃没吃拉没拉。
魏岱上床,将她开始冰的脚放自己腹部替她暖着,笑问:“要不要带礼物去?”
“当然要。我准备了个奶瓶。”闻嘉嘉说,“其实我准备了两个,到时候寄一个回家吧。”
月初时和魏小妹通信,小妹说大嫂的情况不是很好,有时都得靠着扎针才能保胎。
“大哥大嫂就非要肚里的孩子。”闻嘉嘉忍了半晌还是没忍住小声问出来,“要是我怀孕的时候也这样,你可别坚持着要。”
顿了顿又说:“就算我坚持,你也别坚持,还得多劝劝我。”
她没怀过孕当过妈,理解不了这种心情,或许怀孕时天然会保护肚里的孩子,但现在的闻嘉嘉一切只以自己为先。
魏岱捂着她嘴巴:“胡说,咱们身体都这么好,孩子怎么可能会不好。”
“我说万一……”
“才没有万一。要是真这样,咱就不生了,咱们都有春儿和萱萱了。”魏岱抱紧她。
闻嘉嘉哈哈笑,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咱们明年就生了试试看好不好?”
魏岱纳闷了:“这还能试试的?”难道不行还退回去吗。
随即反应过来,难以置信问:“明年?”
闻嘉嘉轻拍他:“明年怎么了,年份不好吗?”
魏岱解释:“不是,我还以为你得再过几年才有这计划。”
闻嘉嘉:“没啊。所以你从明年开春开始最好就给我保养身体,出啥事儿你负全责。”
“行!啥都行。”
魏岱不禁开始琢磨他同闻嘉嘉的孩子会是个什么模样。
一时之间担心孩子长得丑,虽说他同媳妇长的都不算丑,但遗传这玩意儿不讲道理,万一遗传到他爹身上……那就挺让人伤心的了。
他爹遗传的是他太爷爷,鼻子大眼睛小,魏岱觉得他妈真是给他家做大贡献了,单单样貌改善这方面就出了大力。没他妈,他家得一家子的大鼻子小眼睛。
还担心孩子会不聪明,他小时候在读书上就没多少灵性,魏岱没忍住在心里暗暗祈祷这方面得学孩子妈。
可想来想去,想到最后幽幽叹声气。算了算了,只希望孩子健健康康的就好,其他的事都是小事!
闻嘉嘉正眯着马上要睡着了呢,突然被他的一声叹息给吵醒。
“你干啥呢!”闻嘉嘉翻个身闷声道,“快睡吧明天还要上班。”
魏岱强压心中的兴奋,问闻嘉嘉:“那句诗怎么读的来着?惟愿我儿啥来着,然后无灾无难发大财。”
“……”
闻嘉嘉深呼吸,“闭嘴,睡觉!”
说着被子一拉,闷头睡过去。
她觉得自己今晚要做噩梦了,能到她和魏岱的孩子在读书上随了魏岱。
“哎你得跟我说我才能睡着……算了,我明儿自己去查。”
说着也翻身,两人背对背。
结果中间撑起的被子总是灌风,搞得背部嗖嗖发冷,两人就有面对面躺好进入梦乡。
第二天闻嘉嘉早把这事儿给忘了,因为起迟了连早饭都没来得及吃,匆匆洗漱完就骑车上班去,连头发都是随手扎的。
路过饭店遇到兰兰,她正站在蒸笼边卖馒头,抬手一看才七点四十五呢,不急不急,停下吃顿饭吧。
“嘉嘉,今天又没吃早饭呢。”兰兰问,说话间包了两个馒头给顾客。
她很讲究,这种时候会带口罩,还会在馒头上盖上干净的白帕子防路上灰尘,所以附近即使有两家国营饭店,但这家国营饭店的客人总是最多,都七点四十多分钟了,还是有许多人来买馒头吃。
“兰兰早上好,今天有啥吃的?”闻嘉嘉停车进入饭店。
扫眼一看,嚯,冯教授夫妻俩也在呢,桌上摆着一盘的小包子吃得正香。
何师傅探出头来问她:“今天有小笼包,你要不要,快没啦。”
闻嘉嘉忙回答:“要要要,何师傅你赶紧给我一份,有粥吗?粥再给我一碗。”
说完,冯教授听到她的声音转过头来:“是小闻同志呢。”
闻嘉嘉笑眯眯打招呼,“冯老师,这家的小笼包味道不错吧。我当时说我们这里的东西好吃可没有骗您。”
“嘿!你就是个滑头,当时说得天花乱坠,也就只有吃住两样没有说谎。”像设备什么的,通通都得打上七八折的折扣!
“我就是个小兵嘛,这事儿您得找高主任,她是扛大梁的。”闻嘉嘉笑着坐到她对面,也只有他们夫妻的桌子有空位了。
冯老师没听闻嘉嘉瞎扯,把小碟推到她面前说:“你帮我打份泡萝卜,你骗我的事儿就一笔勾销。”
这么简单的吗,闻嘉嘉立马去打了。
打完顺道把自己的小笼包也带回来,再去端小米粥。小笼包一屉10个,小米粥浓得能插筷子而不倒。
“何师傅做的泡菜好吃吧,泡萝卜尤为好吃,然后是腌青瓜腌芋艿。”闻嘉嘉说,然后又起身去给自己打了碟泡菜,她差点都忘了。
冯老师没说话,说话的是她丈夫,“酸甜辣都有,很适合咱们这一带人的口味。不过我昨儿吃到的腌白菜,倒是川省口味的,我更爱那个。”
闻嘉嘉惊讶:“您是川省那边的人吗?何师傅年轻时去那边学习过一阵子,会做些川省泡菜,只有周四才能吃到。”
冯老师:“他是!离家三十来年了,口味还没变过来。”
闻嘉嘉:“口味和口音是年轻时就定下的,哪里会轻易变呢,否则也不会有乡音无改鬓毛衰了。”
冯老师笑笑:“也不一定,我是北方人,现在不也习惯了此处的口味吗?”
闻嘉嘉言辞凿凿道:“冯老师您祖上肯定是这附近的……嗯,附近我指的是长三角。”
冯老师惊讶:“这倒是!我父母亲的老家就是这里,可见口味除后天外也有遗传。”
他们夫妻吃得差不多了,闻嘉嘉却才开始吃。
小笼□□薄止水多,放在醋碟里沾沾,汤汁中的鲜甜被舌头灵敏的捕捉到,经过醋的放大,美得让人舌头都恨不得吞入腹中。
一碗粥一屉小笼包,吃完后闻嘉嘉熨帖无比。
最近的工厂进入到一个稳定期,在所有人都鼓足劲儿忙碌两个月后,总得停下歇息个一周两周的。
闻嘉嘉现在每天的工作基本能保证在下午三点前做完,三点后是自由时间,有时会去水房那里顺点煤渣——冬天到了,水房总是一天到晚不间断的在烧水嘛,煤炭就是必须品了。
煤渣能干嘛?煤渣竟然能合成出水泥,闻嘉嘉真是惊得不行。
水泥,这可是水泥!
现在没有水泥条都买不着水泥,而且有条子一袋也得好几块呢。
就是合成出来的量不太大,每次只给她两斤三斤的,跟挤牙膏似的,这让闻嘉嘉有些气馁。
好在煤渣是废品,几乎每个工厂都有,积少成多她也能攒到不少。
除此之外就是厂里到处逛,高主任见她喜欢在外走,就也总把送文件的任务交给她。
挨个部门走过去,再加上每周的周会,闻嘉嘉对这个新生厂起码了解了七成。
她觉得自己有信心开家小厂子了,等读完大学后或许能够开家制衣厂试试。
嗯,像这种医玻厂,她暂且还没这能力,估计十年内都没有。
忙忙闲闲,转眼来到年底。
又是一年年底。
屋外寒风凛冽,吹得院门吱呀作响。
“萱萱,你去把门给抵上,是你最后进院的,门没关好。”闻嘉嘉朝着屋里喊。两孩子是会享受的,这种天气躲在暖和的床上听收音机呢。
“小姨我冷!”萱萱摆明了不乐意起来,正耍赖着,魏岱回来了,顺道把门关了。
闻嘉嘉再没空理她,问魏岱,“东西都给方红军了?”
魏岱点点头:“给了。他今天下午两点票,大概明天晚上能到咱老家。”
闻嘉嘉:“这样也好,我还担心路程久了烤鸭会坏。”
最近郝家安了一个炉子,郝青颖她爸热衷于做烤鸭。闻嘉嘉找他烤了两只,一只昨天就吃完了,一家四口吃个干干净净,现在喉咙还有点发紧。另一只放在行李中,请方红军带回去给家里人吃,闻嘉嘉记得魏岱母亲似乎格外爱吃鸭子。
魏岱:“不会,天气冷着呢。”
说着搓了搓手,把炉子上温着的奶茶倒些来喝。喝两口清清喉咙,还是自觉的去泡金银花茶了。
果然,上火这玩意儿谁也逃不过。
年匆匆的来。
闻嘉嘉搞到一卷红纸,剪了窗纸贴在房间中。
外面不好贴,卧室里是能贴的,贴上去后瞧着就让人觉得喜庆许多。
连魏岱都喊叹:“家里还是得有点红色。”
是吧,她也觉得!
于是她准备在百货商店里买了红色布料,做两件红色的衣服给两姑娘穿。
小姑娘家家的,就得穿鲜艳些。
谁晓得最近街上氛围有点不对,本来已经快要消失的红袖章又出现了,搞得闻嘉嘉连骑车都不敢再骑快了。
而何师傅私底下的买卖也悄悄停下,县城中人人风声鹤唳,即便是他这种老手也不敢顶风作案。
“鸡没法给你买了,这些牛肉你都拿走吧,还有鸭子,两只你要不要?”
何师傅本来还想买给其他老顾客一些的,现如今只希望一口气卖出去。
闻嘉嘉点头:“要啊,怎么不要。”
何师傅松口气,低声说:“你家过年还怪讲究的,鸡鸭鱼肉都得齐全。”
“您家不是啊?”
“我家真不是!”
别看他手上过的物资多,平常生活过的是真没闻嘉嘉好。
毕竟吃盘小炒肉都得被邻居盯着,但凡哪段时间多吃了两顿肉,人家就得把你举报了。
就算他是厨师,吃肉的频率也得控制着,所以家里的肉多是用来做饺子,饺子一包,肉被锁在里头,气味也会小些。
闻嘉嘉心满意足地带着牛肉和鸭肉离开,路过粮店时还买了几斤的面粉。
明天放假,今天粮店中大排长龙。
闻嘉嘉足足排了大半个小时的队才到粮店里面,也不只买几斤了,一口气买十斤面粉,足够吃到三月后了。
买完回家,家里厨房被各种物资摆得差点落不下脚。
有啥?
梁上挂着的是请郝青颖父亲做的腊肉腊肠腊排骨,灶台上从左到右放着的是冯老师送给她的高桥松饼,严老师母亲做的东北酸菜,沙月给的五香豆,兰兰家做的宽粉条……
闻嘉嘉是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很是不明白今年怎么突然刮起送年货之风。本以为是自己人缘好呢,发现大家都有,搞得她也连忙准备一批东西送出去。
魏岱就说她:“你还天天看报纸呢,前几日报纸上面写了篇关于送年货的文章,送年货之风不就盛行了吗。”
闻嘉嘉恍然:“我说呢!这样还真不错诶,咱们家好多东西都不必排队去买了。”
而且五湖四海的年货都能吃到,比如说那酸得呛人的酸菜,连包姐都说相当够味儿,是老东北人才能发酵出来的,若非只有一坛,她都要找闻嘉嘉要些了。
闻嘉嘉咽了咽口水,瞧着魏岱今天早上买回来的筒骨道:“咱们今天吃酸菜炖骨头吧。”
这么好的酸菜不拿来炖骨头真是可惜了。也不等魏岱回答,闻嘉嘉立刻把骨头扔到锅里焯水。
焯完水开始炖煮,酸菜的滋味慢慢飘到厨房外。
“嘉嘉,你家炖酸菜骨头呢!”离家多年的游子,隔着两座院子都能闻到家乡食物特有的味道。
闻嘉嘉:“对!等会儿请你吃。”
“好嘞!”包姐回的很快。
热热闹闹的年就又开始了。
第077章 1975年
今年的冬天是没雪的。
准确来说是临和市没有, 在周边地势较高的地方却能看到皑皑白雪。
落在地上,树叶上,巨石上, 薄薄一层,不到半天的时间化得差不多。
虽没雪, 可闻嘉嘉并没有觉得今年的天气比往年暖和多少,风依旧是凛冽刺骨的,霜冻也有去年那般厚。
闻嘉嘉家里的火炉日日都在烧, 壶中水咕噜咕噜响不停, 烧了停,停了烧, 不是拿来喝的——哦不,壶中的水不都是拿来喝的,千滚水有危害, 更多的是用于暖手。
经过闻嘉嘉“孜孜不倦”的合成, 家里如今拥有6个暖手袋。这还是她极力控制后才有的6个!
闻嘉嘉觉得少, 魏岱却觉着多得要命,他实在想不通家里怎么会有这么多暖手袋。
“嗯……咱家暖手袋是残次品吗?”魏岱有天这么问。
看着茶几上摆成一排, 等着闻嘉嘉挨个灌开水的暖手袋,魏岱觉得只有这种解释了。
咦!这是她未曾想过的解释。
闻嘉嘉愣了半秒,然后迅速认领了, 摆出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对啊, 我找老于买的残次品嘛,你没看这花纹, 是不是有点儿断, 还有着活塞,总觉得有条缝呢。不是残次品, 我也不能买这么多。”
魏岱实在没看出来花纹哪里断了,活塞哪里裂了。这六个暖手袋,明明都好好的。
带着怀疑的目光把闻嘉嘉打量了一遍,勉强相信了妻子的这一番鬼话。
倒也没怀疑什么,就是怀疑他媳妇儿私底下偷偷倒买倒卖了,跟百货商店那俩朋友合作做些脑袋别在腰上的事儿!
魏岱便说了:“最近风声有点紧,有些事儿还是停手别干的好。”
家里其实也不缺钱。
“去!”闻嘉嘉踢了他一脚,胡言乱语,但还真被他猜中几分。
她当然没和百货商店的人合作,这要是让人发现得出大问题的。
特别是这种风声鹤唳人人自危的时候,老于他们被抓到,轻则调离岗位损失工作,重则被关到牢里去,就是他们敢干,闻嘉嘉也不敢陪他们干呐。
但自己合成几个暖手袋出来,用“帮别人购买”做借口还是可以的。
这事儿就算被发现也说不出半点不是来,真要论起来,请邻居帮忙打壶酱油难道都有错吗?
而且闻嘉嘉只做熟人生意,暖手袋多是卖给熟人,不管是价格还是样式都和供销社以及百货商店卖的一模一样,所以即便是熟人,也不会觉得她是在倒买倒卖。
毕竟一分价钱没提,赚个鬼啊。
于是一个冬天下来,闻嘉嘉靠着暖手袋就又赚了一笔小钱。
前两天上班时偷偷数过,得有88块钱,还有10张工业票。
啧啧,这时候只要和工业沾点边儿的就好赚钱呐,都快赶得上她两个月工资了。
这也是闻嘉嘉人脉广,卖了药厂卖医玻,还卖给化工厂几个,最大的购买人群其实来自于部队。有二分之一的暖手袋都是卖给部队,部队的各位家属们还以为供销社的货全部被她扫光了呢。
除暖手袋外,闻嘉嘉其余的合成机会都用于合成水泥。
截止到目前,她共合成水泥663斤,全部储存在系统中。
系统11月初那会儿更新出个新功能,就是选择是否储存。
乍一听像有了“储存空间”,其实不算,因为只有系统合成出来的商品才能够储存。但她只要取出来,就不能再放回去了。
这功能说有用吧,似乎挺没用的。
可要说没有,这种时候又挺有用。
闻嘉嘉决定这两年合成多多的水泥,反正建啥都需要水泥,而在90年代前,水泥都一直挺缺的。
说回暖手袋,此刻闻春和闻萱一人抱着一个暖手袋,脚上还共用一个暖手袋,正窝在沙发上等着炉子里的鸡汤炖好。
年前没买到鸡也没关系,大不了杀鸡嘛,家里还有两只鸡呢。
魏岱今天早晨起来杀了一只,偷偷在桌上摆了一桌子鸡鸭鱼肉水果等东西祭过祖后,闻嘉嘉就把鸡放到炉子里小火慢炖着了。
家里好久没喝鸡汤了,那浓香味儿把躲在屋里的两姐妹都给诱惑出来。
当然,闻嘉嘉有理由怀疑她们是来吃年货的,现在不就半躺在沙发上,一口五香豆,一口蝴蝶酥吃着呢吗。
实在难理解,怎么会这么喜欢蝴蝶酥,几乎天天吃,吃一两年了还不腻的。
“少吃些,晚上还有大餐呢!”闻嘉嘉把一簸箕热乎乎的包子搬到桌上来,“别积食了,今天吃零食吃积食就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才不会积食呢,我是饕餮肚子。”闻萱手里抓着虾片摇头晃脑说道,“嗷呜一口,能吃下一桌子的食物。”
闻嘉嘉就说她:“你听故事听疯魔了。”
最近闻春不晓得从哪里搞到个写灵异志怪的小人书,虽旧得要死,她却看得滋滋有味。
遇到看不懂的字还会问人,结果单是“饕餮”两字就把她们小姨夫给难倒了。
魏岱尴尬至极,奈何闻嘉嘉当时没在家,解救不了他。
他便很缺德的祸水东引,让闻春去问隔壁的谢阳,还说人家谢叔叔是读过初中的肯定会晓得。
不出他所料,谢阳同样被问倒。
最终还是沈老师解救了两人,却也使得两人更加的颜面扫地了。
年三十,非要这么吃的话闻嘉嘉也不管了,反正到吃饭的时候有两人受的了。
锅里这会儿在蒸包子,一种酸菜肉包,另一种笋丁肉包。
已经蒸好一锅了,闻嘉嘉忍着烫手,各拿起一种口味的包子掰开尝尝。
“唔——好吃!”
酸菜包子油滋滋的,却不油腻,因为酸菜的酸能中和掉这股油腻,油还能给酸菜增香。
笋丁包呢,是家里的常驻嘉宾了,每次包包子时都得有笋。
冬天嘛,用的自然是山上到处都有的新鲜冬笋。
冬笋鲜美,切成丁同肉、葱还有香菇干一起做馅料,四种食物的味道相融合在一起,味道比酸菜肉包要更加鲜美。
两个包子吃入腹中,因为劳作而升起的饥饿感终于缓解几分。
她今天早晨七点半起来的,起床后就没停下休息过!
吃完早饭和面,和完面炒馅,期间又得熬鸡汤熬腌笃鲜,还得把鸭子给剁了,鹌鹑蛋给剥了……总之手都干得起了皱。
闻嘉嘉自从自己当家后是彻底明白了她爹妈为啥不爱过年,因为一过年就得忙前忙后准备一大桌的菜。
家务活的苦,谁干谁知道。
“春儿,帮我去杂物房里拿两把的竹荪干出来,两把知道多少吧?不知道的话数15根出来就行。”
“萱萱去隔壁沈老师家拿平底锅,咱们家的平底锅被沈老师借去用,我这会儿要用……”
闻嘉嘉看不惯两孩子这么舒坦,每人分派一个活。
两孩子用毛毯把自己的腿盖着,就跟盖了床被子似的,暖和极了,哪里舍得起来。
但闻嘉嘉的话里没有商量的意思,她们再是不舍,都不情不愿地起来了。
认字的闻春去杂物房中,站在柜子前,打开贴着“竹荪干”三字的抽屉,从里头数15根的竹荪出来。
“小姨,竹荪网那里好容易碎。”她朝着屋外喊。
“没关系,碎的也拿出来。”
竹荪菌裙菌托是两种口感,闻嘉嘉魏岱爱吃脆脆还吸汁的菌托,闻春和闻萱却爱吃跟网一样的菌裙。
干竹荪用温水泡泡,然后放到已经炖了一个多小时的鸡汤中。
放完,闻萱也回来了。
“拿个平底锅怎么要拿这么久。”闻嘉嘉捏捏闻萱那鼓鼓囊囊的脸颊,“说吧,又在沈老师那里吃啥好吃的了。”
闻萱笑嘻嘻:“吃驴打滚呢,小姨你知道驴打滚是啥么?你肯定不知道,我提示你一下,和驴肉一点关系都没有。”
“我哪里就不知道了,豆面糕呗。”
闻嘉嘉白眼一翻,还瞧不起人了怎么的,上辈子她也是复刻过这道老首都小吃的。
就是觉得味道一般,不合口味,大概是她做的过甜了,她不喜欢糯叽叽甜蜜蜜的食物。
闻萱露出惊奇的表情:“小姨你难道去过首都吗?”
“非得去过首都才晓得驴打滚是啥?你个傻丫头,要就跟你说过了,多读书多看报,少吃零食多睡觉。”闻嘉嘉眉毛一扬,教育起她。
这对闻萱而言,简直就是完全贴合她的真理啊。
这姑娘一贪嘴二闹腾,比起闻春来,不喜欢看书就罢了,每天睡的时间还更短,偏偏人家就是有那精力上蹿下跳的。
魏岱正巧回来,听到这话笑得不行,“萱萱你小姨这回说的是正经话,你得听。”
闻嘉嘉哼了声,头微抬:“我啥时候说的不是正经话啦,我这人从来就都挺正经的。”
魏岱失笑:“行吧!”
说着,把手里的东西放在灶台上。
“啥呀?”闻嘉嘉凑过头看。
魏岱:“年货。”
“嚯哟!你们今年还有年货呢,都是啥玩意儿我瞧瞧。”闻嘉嘉连忙将他挤开,把两个袋子解开。
啥?一个袋子里装着四分之一的板鸭,还有一个袋子里装着两个苹果。
魏岱指了指屋外:“还有一根甘蔗呢,不算少了。”
是不算少,到底是肉和水果嘛,往年都还没有呢。
闻嘉嘉把板鸭拿出来闻闻,咸香咸香的,便说道:“瞧着应该能放一周,挂在梁上,等一周后再吃。”
家里现在吃的太多了,不差板鸭。
魏岱点点头,撸起袖子跟她一起包包子。两人合力效率直接大于二了,不一会儿便把所有的面剂子都给包成白白胖胖的包子了。边包边蒸,如今只剩最后两屉没有蒸完。
半小时后,厨房中白雾弥漫,包子的香味儿传得老远。
包姐不愧是忠实的东北酸菜信徒,隔着十几米的距离和包子皮,都能闻到包子里的那股酸菜味儿。
于是带着尴尬笑容,扭扭捏捏的,端着盘子韭菜盒子来了,换走她家的六个酸菜包子。
行吧,比起酸菜包子,她更爱韭菜盒子。
于是今天中午,家里有两种口味的包子,有韭菜盒子,还有已经炖好的腌笃鲜。
配着鲜亮味美的腌笃鲜汤,吃完年三十的午餐。
啊,吃着饭呢,屋外飘起小雪花。
小得不行,甚至还没落地就化了,□□的也就□□半分钟,半分钟后便变成一点水渍。
闻春先是惊喜,而后又有些失望:“我还想着堆雪人呢。”
闻嘉嘉:“等明年吧,今天大概是没雪了,有雪也没大雪。”
到了晚上,桌子上摆满菜。
随着时间的流逝,闻春几乎要把爹妈在时的事儿给忘了。
十多年后回想起来,她只记得自己每年的年夜饭都是丰盛的。
“来,干杯吧!”
闻嘉嘉买到了八瓶的汽水,买回家后就放在屋外冰着,此刻才打开。
玻璃瓶相撞的声音清脆响亮,四人同时道:“新年快乐——”
隔壁柿子树树梢处最后一个红柿子也被鸟儿给啄落了,旧去新来,新的一年来临。
——
“也不晓得老三两口子咋样了,啥时候能回来。”
河沟乡,魏家人聚在一起烤火时蔡如芸忽然说道。
年三十临和没下雪,老家倒是难得的大雪纷飞,放眼望处白茫茫一片,是近十年来从没有过的景色,惹得村里有些年轻人担忧明年的天气会有异常,老人们倒是还稳得住。
“娘你别担心,肯定过得好,瞧瞧二嫂寄回来的东西就知道。”
魏馨现在特别喜欢她这位二嫂,毕竟目前为止也只有她二嫂能让她穿上海市来的鞋子,抹上海市来的百雀羚。
如今鞋子日日在穿,百雀羚也日日在抹,出行时都小心翼翼的,穿十天后鞋子面儿上甚至一点泥土都还没沾。
魏成才就挺看不惯的,敲敲烟杆说:“别整天穿着你那白鞋子出来晃悠,哪天被人踩一脚咋办?”他得心疼死。
哎呀妈呀,那么白的鞋,比白米饭还白,有那心黑的可看不惯了,早就想踩了。
魏馨不乐意:“鞋子就是拿来穿的,要不然就买亏了。他们看不惯我,我偏要在他们面前多晃几回。至于谁敢踩,我就喊谁赔钱。”
魏成才无话可说,只闷声吸口烟:“歪理,你说的都是歪理。”
倒是魏大嫂很认同她的话,笑笑说:“要不是我脚肿得厉害,我也穿。”
她此刻靠在椅子上,肚子已然鼓起。因为这几个月都在进补的关系,整个人比往常富态好多,连双下巴都隐隐出来了。
只是富态归富态,这胎怀的实在艰难。一般人都是五六月,甚至进入七个月后才水肿,而她现在都有点儿水肿了。
魏馨担忧问:“大嫂,昨天大夫怎么说?”
“哎,说是维持着这样就好了。弟妹寄回来的奶粉我喝了,觉得喝了后还挺好的。”魏大嫂高兴说道,她是真觉得不错,现在都不怎么抽筋了。
魏馨就说:“你奶粉还剩多少?喝完后我看看能不能牵头产乳的羊来。”
魏大嫂笑笑:“还有两袋,大姐上回寄信来说是也会给我寄两袋来,喝到七月份应该够。”
“那行!我后面两三个月慢慢寻摸。”怀崽的母羊并不是那么好找的,更何况他们这里不怎么养羊。不过魏馨给自己儿子找过羊奶,倒不至于抓瞎。
聊着,话题又转到闻嘉嘉和魏岱那儿。
蔡如芸道:“红军那天来说,嘉嘉还是个领导呢,两夫妻都吃公家饭,往后都不必愁了。”
当父母的就希望孩子有份稳定工作,至于钱多钱少都无所谓。这时候除了军人就是工人最光荣,夫妻俩都给占了,于是他们魏家突然间就成了十里八村的“大户人家”。
魏馨边吃烤红薯边笑:“大嫂你还记得二嫂家闻萱的爹是哪个吗?”
“哪能不知道,浮阳的知青,当年回城回的可是轰轰烈烈的,不知道多少知青羡慕他。”
说着,把目光看向魏馨旁边的男人。
魏馨丈夫正剥板栗给儿子啃呢,连忙道:“别看我,我可没羡慕过。”
“没人说你。”魏馨啧了声。
她可不傻,晓得能和什么知青谈对象,什么知青谈不成。像她丈夫这种家里兄弟姐妹六七个,而自己处于中间爹不疼娘不爱的,就是想回去也没地方让他落脚。
当然,性格才是重点。
像她二嫂那前二姐夫,她曾经见过一回,瞧着就不像个安分人。
魏大嫂这段时间忙着养胎呢,村里的八卦都没怎么参与,此刻一听便晓得其中有事儿,忙问:“那位知青有消息了?”
“可不吗。也是巧了,咱们公社秋收后分来的那两知青中就有一个认识他,说是同个学校的呢。”
魏大嫂一听,抱着肚子就坐起身,眼睛都亮了:“那确实巧!该让那知青把闻嘉嘉她前二姐夫的地址说出来,也好问问抚养费该咋算。”
魏馨丈夫就道:“其实地址容易找,县城知青办里都有记录。”
魏大嫂:“那当年闻家为啥不去找?”
“不晓得。”
魏馨却道:“你当闻家人没去知青办问呐,他档案直接被调走了,只晓得他家在哪个市里,具体啥街道就不晓得了。”
她丈夫摇头:“知青办肯定唬人了。”
魏大嫂:“现在说这些有啥用,那就是个祸害,竟然也成了工人,该早早从他手里拿钱来才是正经事儿。”
在一旁听了好长时间的魏成才气道:“拿个鬼的钱,就不能要他的钱,人家小姨又不是不能养。”
魏馨笑说:“现在就是问也没钱了,说是工作丢了……真是奇怪,工作不该是铁饭碗吗,竟然还能丢。”
魏大嫂大感遗憾:“没工作啊,没工作的人手里可拿不出几块钱来。”
蔡如芸感慨:“所以说人就不能干亏心事!这事儿得写信上告诉嘉嘉才行,也能让她高兴高兴。”
年十五都过了,闻嘉嘉才收到信。
但她也没啥高兴的情绪,这人自己都快忘了。于是收到信后也抛在脑后没当回事儿,谁能晓得好多年后还能引出事儿来。
元宵一过,厂里又忙了。
闻嘉嘉最近在对接新机器,据说是海市新搞出来的东西,让他们医玻先试试。
其实厂里是不太想要的,毕竟厂里看上人家国外货,但因为钱还没拨来就一直没买成。
可严老师一行人都坚持说要,还说只有自己有才是真的有。
不管好不好,得放在一线车间里试试,这样优缺点咱们自己都能知道。
闻嘉嘉觉得还挺有道理的,毕竟狗不嫌家贫儿不嫌母丑嘛,自家的东西再不好,那也是自家的。
于是她就悲催了,作为对接人员,在厂里来回跑还不算,还得去海市一趟。
哦,听高主任的意思,暂且只有一趟,不排除还有两趟三趟。
高主任也怪不好意思的:“厂里的事儿多我走不开,等你忙完这件事儿我就给你放个假怎么样。”
闻嘉嘉惊讶:“真的吗?”
要晓得,这时候可没有年假这种事。车间里还好说,偶尔家里来客人,孩子出事儿了等等,请个假轻轻松松。
像她们办公室就不行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工作,别人很难代替。
比如说这份资料一直是你在整理,进程也是你在跟。你突然请假,工作就得积攒着,很多时候同事想帮都没法帮。
“我还能骗你不成,把你累坏了我往后找谁帮忙做事儿去。”
部门里的得力干将就那么两三个,闻嘉嘉是里头的佼佼者,安排下去的事儿基本没有她完不成的,高主任是真怕她撂挑子不干。
闻嘉嘉立马道:“去,我去!等忙完这阵您起码得给我放三天假!”
“一天不行?”
“不行,得三天。”到时候连着周日一起,直接休四天才爽呢。
哎,她太惨了。
连假期都只敢说三天。
高主任点头同意,闻嘉嘉这才恢复精气神重新投入工作。
先整理资料,看不懂的词汇需要找严老师他们了解清楚。
等第二天,闻嘉嘉带着董琪出发去海市,直奔机械厂去接收玻璃成型模具和切割机。
零件一个个比对过去,忙到半夜。
第二天运到火车站装车,期间闻嘉嘉心都是悬着的,生怕那里磕了碰了。
随后还得接收一批原料,这批原料比较重要,需要闻嘉嘉挨包清点一遍。
连轴转忙到傍晚,火车终于开动了,闻嘉嘉即便困得要死还得睁眼盯着这批货。
等路程快过半后才把已经睡得正香的董琪喊起来继续盯,她则用衣服包着脑袋,头一歪立刻睡死过去。
第078章 魏岱读书
这种日子一直持续到三月底。
三月, 春回大地,一茬茬的野菜往外冒。药厂那些人们早就等着了,在头茬嫩菜刚冒出土没多久时就被他们摘下。连带着旁边几个厂的人们也去摘, 一时之间都跟举行了摘野菜的比赛似的,仿若蝗虫过境, 郊外山坡再不复以往的宁静。
但野菜就那么些,因为怕摘了这茬没第二茬,他们颇有点临泽而渔的意思。
附近村里人看的都眼疼, 摘野菜, 就没有这种摘法。长得还没拇指高的就不能摘,得等那菜再长长才行。
果然, 那片地不久后就没多少野菜了,而此时村里地中的野菜还郁郁葱葱。
闻嘉嘉最近终于得闲,找高主任兑换假期准备开启她的小长假。
“刚好是野菜季, 明儿摘野菜去么?”包姐这天晚上来她家里, 想托她明儿帮忙带斤白砂糖回来的, 闻嘉嘉便说自己明天没有上班。
闻嘉嘉摇摇头,“不去。”这段时间累得要死, 她得好好歇两天才能缓过来。
“后天或者大后天吧,明天好像也有雨。”闻嘉嘉又说道。
包姐“呦”了声:“休息几天?”
闻嘉嘉想起来就笑:“四天。”
“娘嘞四天呢,比过年休的还长。”包姐啧啧称奇, “要说当工人也挺辛苦的, 纺织厂的机器那是从早响到晚,旁边的人也站一整天。”
闻嘉嘉点头, 纺织厂确实辛苦。
包姐走后没多久魏岱拎着一包骨头回来, 一看是用干荷叶包的,闻嘉嘉就晓得这又是他找他那肉联厂的朋友买的了。
“好端端的买骨头做什么。”闻嘉嘉打开一看还是排骨和脊骨, “想吃糖醋排骨了?”
魏岱捏捏她脸颊,又用手圈圈她手臂:“你起码瘦了有10斤,趁着休息好好补补。”
闻嘉嘉自己圈手腕试试,余出的手指确实变多了,惊奇道:“还真是!”
“别高兴啊,本来就不胖,这会儿瘦的都跟骷髅一样。”魏岱嘴上丝毫不留情,将骨头放在厨房的橱柜里说,“明儿炖去吃,别放其他东西一起,把汤炖的浓浓的,这样才补。”
闻嘉嘉反驳他:“其实补的是肉,不是汤更不是骨头。”
“瞎说,我出任务回来你不也一个劲儿的给我炖汤,炖各种汤。”
“……”
这倒是没法反驳。
行吧,这时候的猪肉挺香的,都是吃粮食吃草长大的黑猪。真不夸张,只放盐和黄酒一同炖,炖出来的猪肉半点猪臊味儿都没有。
夜晚。
魏岱洗衣服后进屋,闻嘉嘉已经早早在床上眯着了。
没入夏,晚上都还是冷的,特别是北山这边还是风口,窗户没关的时候风就往房间里猛刮,跟11月那会儿没啥区别。
见闻嘉嘉缩在被子里,连脚都不露,魏岱便去把窗户关上:“去年这时候你都嚷嚷着要换薄被子了。”
冷风没了,闻嘉嘉把被子掀开点,探出头来说:“对啊。到底是今年天气不正常还是去年天气不正常,我前两日下班时听村里人说,说村里今年的油菜籽收成可能要降了。”
哎!农民看天吃饭。
忙得再尽心,只要老天不赏脸那么一切就都白搭。
魏岱掏出她床底书匣子中的书,掀开被子躺床上翻到折起来的地方继续看:“才开花就看出油菜籽收成降了?”
“老农民都有这本事。我们村的老支书,他就总能提前看出庄稼的收成。”闻嘉嘉凑过去,见他看的是这本书,哼笑一声,“你不是还说这是毒草吗。”
魏岱挠挠脸,眼睛就没移开过书面:“我得看看毒草长啥样,要不然怎么能劝你别看。”
闻嘉嘉:“你嘴巴可真够硬的。”
他看啥?《基督山恩仇记》,其实就是广为人知的复仇爽文《基督山伯爵》。
几十年后在龙傲天的爽文里也能看到其中的套路,主角被陷害,遇到贵人,打脸仇人,之后得到宝藏成功复仇,登上人生巅峰还潇洒走天涯。
没有一个人能拒绝这种套路的小说,就连魏岱这种口口声声除了马恩列斯外的外国小说都是毒草的人,都没法拒绝。
九点一到,电断灯暗。
魏岱无声叹息,颇为遗憾,还差几页没有看完呢。他忍不住了,问闻嘉嘉:“你这书都是哪儿买的,这人还有没写别的书。”
闻嘉嘉声音里藏着困意:“买?这时候没地方买,废品收购站能找到几本小人书或者水浒三国红楼之类的书都算好的了。”
从前还偶尔能找到一两本损坏并不算太严重的外国书,经过去年年底那一遭,废品收购站从上自下自查一遍,但凡主角是外国人的书都得被烧毁。
去年年底发生个事儿,有人举报废品收购站的工作人员偷藏东西。
这位工作人员有点后台,并非是走街串巷收废品的人,更不是总待在脏兮兮的废品收购站中的人,而是位小领导。
所以这事儿刚开始时被压下去了,因为举报者成分不好,连压下去的借口都不需要怎么找。
谁也没把这事儿当回事儿,可腊月二十那天那位领导的妻子忽然站出来再次举报,说他家里不但藏着收缴来的古董金条,还藏着许多本英文书。甚至外头还养女人,女人那里更放着许多珠宝首饰,连金子打的戒指手镯耳环就能放满一个匣子,更别提翡翠宝石什么的了。
这下可捅大娄子了。
英文书普通老百姓并不稀罕,可古董金条珠宝个个都能让人红了眼。
于是废品收购站的单位不得不给出个解释来,带着人去抄家,果然抄出一大堆东西。
那位领导即便再嘴硬,在面对这些东西时也难以狡辩。
大概是破罐子破摔,由他开始,拔萝卜带泥的牵扯出一大堆的人来。
从芝麻大点儿的领导,再到某委会里的二把手,有一个算一个都被扯出来。
从他们那里抄出来的东西不计其数,其中至少有四分之一都是从废品收购站得到的。于是废品收购站理所当然便被盯上,别说是英文书籍了,就算哪本书上写个英文单词,都得被摧毁。
怪道去年年底那阵气氛有点不对,原来是上层人打架,倒是搞得下面的人人心惶惶。
话说回来,这书哪儿来的?
冯老师那里借来的。
同冯老师相熟后,闻嘉嘉也去过冯老师的家几回。渐渐的,她也更深入的了解冯老师。
冯老师叫冯明鹤,年少时是上过私塾读过中学大学的,可见家里条件还算不错。
按理说,她这种家庭背景在这种时候应当会很不好过。但她叔叔和父亲都是烈士,母亲也曾当过军医上过战场,得亲人庇护,即便在这个年代她也能活得很舒坦。
没经过事儿,有时就有点天真了。
因为读过书,她家里有不少国外小说,闻嘉嘉有回跟她聊天时聊得太起劲儿聊到了米切尔,就都晓得了对方是同道中人。
于是冯老师便给她看了家里私藏的小说,甚至还愿意把原版的《飘》借给她。
奈何闻嘉嘉太过废柴,原版是读不懂了,找她借了翻版。
这时候众所周知的海市译文版还没出来,但冯老师家里却珍藏有傅大家翻译的版本。闻嘉嘉没看过这个版本,初读还挺新鲜的。冯老师不让她带回家,闻嘉嘉还特意用手表作为抵押,愣是磨得冯老师松口让她带回家。
借了还,还了借的,两人关系越来越好。
也就是遇到闻嘉嘉,真要换个人,冯老师这种敞开书架随便借的行为指不定就要给自己带来什么灾祸。
闻嘉嘉为了冯老师着想,还“过河拆桥”,把这事儿同冯老师丈夫说了,为此冯老师之后一周都没再借新书给她。
截止到现在,闻嘉嘉起码从冯老师那里借了10本的书,她看完魏岱看。
魏岱不看便罢,一看就不得了,都跟火点稻草堆似的,猛地窜起火焰根本没法灭。偏偏嘴硬得很,不肯承认自己是被“毒草”吸引了。
魏岱叹声气,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很想知道结局的内容。
心里痒啊,抓心挠肝的痒。
“啪——”
闻嘉嘉一掌拍到他背上:“睡不睡啊,不睡自己去外面院子里待着。”
“别气,睡睡睡!”魏岱这才抱着她强制自己闭上眼睛。
他毫不怀疑妻子他再动会把他赶出房门。
翌日。
魏岱是什么时候起来的闻嘉嘉不知道,反正她醒来后魏岱就不见了,那本书也被放到了床底的匣子中。
匣子还是魏岱特意打的,借来的书,总不能跟自己的书一样卷起来吧。
出房门时太阳已经覆盖了半个院子,回房间拿起床头柜上的手表一看,嚯!都快要十点了呢,近半年来就没起得这么晚过。
闻嘉嘉站在门口伸个懒腰,长长吐出口气来:“舒坦啊~”
春回大地鸟语花香,放眼望去一派生机盎然的模样,连风中都带着草木清香,又睡到自然醒,那里会不舒坦呢。
洗漱完吃饭。
早饭是馒头和咸菜,魏岱还拌了一盘的松花蛋。
厨房有肉味儿飘出来,还能听到“咕噜咕噜”的响声。闻嘉嘉走进去瞧,是砂锅在炖猪骨头汤呢。
骨头汤正是出味儿的时候,肉的味道实在馋人,就着这肉味儿,闻嘉嘉啃下了个馒头。
快到中午时砂锅里的骨头汤才炖好,闻嘉嘉没做饭,两碗骨头汤下肚肚子就填饱了。
阳光和煦,照得人身上暖洋洋。
闻嘉嘉在院里躺了会儿,风一阵一阵来,觉得太冷就又躺到沙发中。
思绪放空,享受难得的宁静时光。
然后一不小心又睡过去。好在身上穿着厚衣服,又盖有毛毯,魏岱还把他的棉大衣放在沙发上,一盖一垫的,倒也没有着凉。
醒后,闻嘉嘉又盛了碗骨头汤喝。
屋外阳光正盛,闻嘉嘉出门去找人,她得问问像闻春这么大的孩子能不能送学校去。
首先找后勤,老王正尽职尽责的检查着河边的护栏。
春天一过,夏天就到。
汛期时候河水能到腰,大人还好,小孩子要是不小心掉下去那可就糟糕了。
闻嘉嘉跑到后勤办公室去找,没找着人,听人说老王在检查护栏,就又沿着河边找。
谁晓得快找一圈了,最终在离自家没多远的河边找到老王几人。
“王叔您在这儿呢!”闻嘉嘉看着不远处的家,都要被自己气笑了。
敢情她从反方向的河道开始找的人。
老王用力摇动旁边的护栏,觉得不太稳,拍拍护栏让旁边的小王记下,等明儿统一进行加固。
他闻声转头:“小闻呐,好久没见着你了,今儿不是才周三吗,你们厂不需要上班啦?”
闻嘉嘉:“请假休息几天,前段时候忙太狠了。”
“也是,从初三后我就没见过你人!”老王心里数数,得一个多月了吧,那医玻厂简直是把人当驴使啊。
小王补充道:“元宵那天有文工团来咱们部队演出,我都没看到嫂子你,你可是错过大戏了,那天有位歌唱的很好听的姑娘看上咱们部队的一位战士,一周后两方家长见过面后就直接领了证儿呢!”
闻嘉嘉惊得嘴巴微张。
好吧,无论多少回,她还是被这时候的结婚速度给惊讶到。
什么是闪婚,这才是闪婚。
“可惜了!下回再有这种热闹小王你可得喊我。”她扼腕道。
小王哈哈笑:“不能啊,这么热闹的事儿魏岱没跟嫂子你说吗?”
“没呢!”
她那段时间忙得回家吃个饭就得睡,连话都不想多说。
“对了,”闻嘉嘉想起正事儿,“老王,咱们部队小学要几岁才能进去,我家闻春能去么,她都六岁了,读一年级的话没问题吧。”
老王震惊:“你咋想的,才六岁就送去上学也不怕坐不住。”
“怎么会呢,别的孩子我不晓得,但我家闻春是肯定能坐得住的。”
闻嘉嘉针对这个问题训练过,一开始是让她乖乖坐10分钟,后来20分,慢慢进阶到40分钟,也就是一节课的时间,闻春能坐得住。
“那也学不进去吧!”
“学得进去。”闻嘉嘉得意道,“春儿百以内的加减法都会了。哎您就说吧,六岁能不能读小学。”
“就没有过六岁去读的……”
“凡事儿都有首例,有一才有二,这说明随着物质条件的增长这时候的小孩儿营养充足越来越健康了,头脑也发育得更快了,自然就聪明了。”
“……”
胡言乱语。
老王被她这番瞎话说得都无话可说了,随即挥挥手无语道,“你去找郭同志吧,她愿意收春儿你就送春儿去,我这里都行。”
然后又嘀咕:“真是的,你家两孩子不是都一个岁数吗,只差几个月为啥不一起送。”
闻嘉嘉心说,她也想啊,但闻萱明显比闻春要坐不住得多。
其实去年年尾时她就安排闻萱也来跟着闻春一起学习了,只是这孩子学三分钟就得走神一分钟,要不然就掰掰橡皮擦,用笔在纸上涂涂画画,总之就是不干正经事。
闻嘉嘉觉得她的性子得再磨磨才行,如果能在九月前有她姐姐一半的样儿,闻嘉嘉也能愿意同时送两孩子去上学,毕竟这会给自己以后大大省事儿的。
回到家,闻嘉嘉替闻春缝书包。
书包的布是专门买的厚布,倒也没有几十年后的书包布那么厚和结实。
想了想,还是封挎包吧。
闻嘉嘉把缝纫机上遮盖灰尘的稻草盖拿开,穿线,把布塞到针下,转动旁边的铁轮,踩动下面的踏板,同时一只手推一只手拉,布就在缝纫机的“哐哐”声中快速缝好。
书包缝得不算大,毕竟小学课本也不大。总共缝了两层,最大的那层还缝了个内兜,安上拉链,能够用来装橡皮擦这种又小又容易掉的东西。
缝完了,闻嘉嘉又开始绣花。
她的绣技实在一般,只能缝比较童趣的大花朵,而且还缝得有点歪歪扭扭。
好在就是要这股童趣,绣在包上,所以瞧着反倒比精美的刺绣要和谐许多。
能力所限,闻嘉嘉只做了一个。
傍晚,晚霞瑰丽,倒映在湖面上,一阵风吹来湖面上的晚霞就泛起涟漪。
太阳下山,温度下降,闻嘉嘉把外套穿上开始做饭。
炉子重新烧起来,砂锅里的鸡汤随着炭火越来越旺也开始再次翻滚。
闻嘉嘉把灶炉的火点燃,将半下午泡的米倒入锅中煮,煮得绽开花儿煮出米汤后才能捞出倒入饭桶中,饭桶重新放到锅里蒸。
捞过的米饭容易熟,没过多久,饭也蒸好了,抬起来放一边开始炒菜。
春天嘛,吃得最多的自然是野菜。
野葱随处可见,闻嘉嘉光在自家院子边上就能摘一盆。
今天也就炒个鸡蛋,不需要一盆,随手扯两把就够了。
野葱味道是真的香,怎么说呢,就是有葱味儿,几十年后比平常葱贵一倍的红头葱也没有这个味儿。
切成小段,同煎得澄黄澄黄的鸡蛋一起炒,倒入酱油和黄酒,焖片刻,使得酱油香和酒香充分被鸡蛋吸收后再盛出。
魏岱大概是会回来吃饭的,两道菜不够,闻嘉嘉又炒了盘鲜嫩的春笋。
这时候的春笋最好吃了,焯过水后涩味还不重,再切几片腊肉作配,几根蒜苗做点缀,春笋便变更更加诱人。
做完两道菜,还把锅给涮了后,闻春和闻萱才蔫了吧唧的回家来。
“咋了你们,怎么一副没精神的模样。”闻嘉嘉见到两姐妹回来了,就把一直放在锅里温着的春笋腊肉和野葱鸡蛋给端到桌上。
天气冷,在外面多放会儿就得冰了。
闻春撅着嘴巴道:“育红班新来了个人,他说我们没有爸爸妈妈,我和萱萱就跟他打了一架,结果打输了。”
闻嘉嘉:……
所以是因为他说你们没有爸爸妈妈而不精神,还是因为打架打输了不精神?
“谁啊,哪个小孩这么缺德!”闻嘉嘉扬起眉毛怒问,“新来的?你们班有新来的吗,打架打输了有没有告诉老师。还有,他几岁呢,你们两个人打一个人怎么还打输了呢。”
闻萱把包一扔,气鼓鼓道:“我们一开始没输,是他吐口水,还张嘴巴要咬人后才输的。”
懂了,嫌恶心。
“叫啥名字,明天我去找他爸妈。”
闻春立刻道:“叫李安宝,小姨你还是别去找他了,我和谢易还有小胖都约好了,等明儿放学后揍他一顿。放心吧,我们到时候会先把他嘴巴用树叶塞上,然后再打他。”
闻嘉嘉都听呆了:“谁想的这法子。”
闻春昂首挺胸:“我们一起想的,还准备了绳子呢。”
“你们这是聚众斗殴啊。”闻嘉嘉拍拍她脑袋道,“可不许这样,虽然我也很想打他,但暴力没法解决问题,你们四个打他一个,万一要是把他打出事儿来咋办。”
闻萱小小声说:“我们还准备了麻袋,把他头套上就看不出来是谁打的了。小姨,他真的好讨厌,还扯姐姐的头发,掀菲菲的衣服,说小胖是野猪呢。”
闻嘉嘉:“明天我去找他家长,你们就别去上学了。”
小孩子不懂得分寸,可别打出事儿来,到时候有理也变没理。
“都约好了……”
“约好什么呀就约好,吃饭吃饭!”闻嘉嘉推两孩子出门洗手,“今天有骨头汤,还有腊肉呢,你们吃不吃。”
一说肉,打人的事儿立刻被抛在脑后。家里都好一段时间没吃肉了呢。
正吃着饭,魏岱回来了。
闻嘉嘉便把这事儿跟他说,“那孩子姓李,是新来的家属吗?那楼不是还没建好吗,怎么又有人来了。”家属院早已满额,就没有一间屋子是空着的。
魏岱想了想:“这事儿我不晓得,得去问问。”
扒两口饭又皱眉:“好像还真有,我记起来了,李方说过他妻儿下个月得来,难不成提前了。”
闻嘉嘉:“来了住哪儿?”
魏岱:“有人调走了。调走好几个,所以这两个月大概陆陆续续还会来人。”
闻嘉嘉拍桌子说道:“明天我就去李方家。”
任何一个熊孩子的产生爹妈都负有重大责任,自己的孩子还得自己教才行。
“哦对了,他家没有老太太老太爷啥的吧,我可是怕惨了那些随时倒的老人了,胡搅蛮缠起来十个我也不是他们的对手。”
“……没,他说他妻儿来,没说老父亲老母亲也来。”魏岱无奈道:“你别冲动,明天我陪你去。”
“瞧你说的,我像是冲动的人吗。”
然而他们都没去成,因为熊孩子威力巨大,在他们去之前家属楼那边就闹起来了。
第079章 疑似亲戚
第二天依然是睡到自然醒, 闻嘉嘉简直要爱死休假的日子了。
魏岱又不晓得从哪里搞到两条鱼和半篓河虾,就放在院里的水池边,闻嘉嘉看得眼睛都发疼。
有密集恐惧症的人看不得河虾。
鱼不大, 魏岱已经杀完,杀得稀巴烂, 鱼鳃鱼泡还有鱼卵都没整理,鱼肚上的鱼鳞也没刮干净,可见他杀鱼的时候被人喊走了, 直到现在都没回来。
闻嘉嘉暂且没去理, 先洗漱,洗漱完吃早饭, 快到九点了,早饭还是得放在九点前吃对身体才好。
上辈子年纪轻轻就胃疼,纯粹是自己饮食不规律生冷不忌口作出来的。这辈子有时胃依然会隐隐发疼, 但没上辈子严重, 闻嘉嘉得好好保养着才行。
吃过早饭, 闻嘉嘉开始处理鱼。
两条鱼都是一斤出头,闻嘉嘉最不喜欢这种鲫鱼了, 肉虽嫩,但小得要命刺还多。
但没办法,这时候有得吃就不错, 哪里还能挑呢。
杀完的鲫鱼连带着鱼卵鱼泡放在盘子里, 准备中午时煮汤吃。
接着处理河虾。
当地人惯爱吃河虾,高蛋白低脂肪最适合在天气变暖的开春时节吃, 还把河虾称为“春季第一鲜”。
这时候河里的河虾是真的多, 就是部队的这条河里都能见到不少。有时靠在护栏边低头往河面瞧,能见到仿若透明的虾群从身边游荡而过。
往后就不成了。水质被污染后野生河虾变成了稀缺货, 多数时候是买不到,就算遇到也得好几十块钱才能买一斤。
闻嘉嘉没敢把河虾倒出来,因为它们都还是活的。只要一倒盆里就得四处蹦哒,到时候跟天女散花似的,找都找不回来,只能便宜家里的鸡。
把鱼篓里的河虾用水猛冲三四遍,冲完后沥干净水分同样放到厨房里。
这些做完,就该去做正事了。
但事儿就是那么巧,闻嘉嘉才准备动身,小胖妈妈来了,进门的第一件事就是问:“嘉嘉,你家闻春和闻萱是不是也被那瘪犊子欺负啦。”
闻嘉嘉:“金姐!你这是哪里生的这么大的火儿啊。”
然后又点点头:“你说的是是昨儿育红班新来那个孩子?我家两孩子回来说那孩子可熊可熊了,说话也不中听,我刚处理完河虾,准备去找他爹妈呢。”
小胖妈妈,也就是金姐气道:“就是那瘪犊子家气的。哎呦你可别去了,那孩子坏得没边了,他妈都管不住他。我今天上门去找他,他妈晓得他干的事儿后就说了他两句,接着这孩子就一头往他妈肚子上冲,冲得可猛了,丝毫不留情的那种。吓得我赶紧往门口跑,他妈也是躲得快,又生怕他撞到墙上,就只能死死抱住他。嘉嘉……”
金姐忽然小声,看看门外,见没人脸上才带着嫌弃道:“那小孩肯定是有病。我这不是骂他,就是跟4院那里的人一样……有病。你晓得我是啥意思吧,就是身体有问题的神经病。”
闻嘉嘉惊讶:“真的?”
她懂金姐说的意思,就是这孩子不是正常人,跟精神病院的人有点像。
“骗你做甚。他妈瞧着倒像是个讲道理的,就是制不住他。”金姐撇撇嘴,“要不然我带你去瞧瞧,你瞧完就晓得。哎,这种孩子真要是伤了咱们的孩子,咱都没处说理去。所以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找郭校长,让郭校长把那孩子给退回家,跟他待一起太危险了。”
闻嘉嘉擦擦手上水:“我先去看看吧。”至于找郭校长,完全不需要,因为郭校长肯定不会把那孩子退回去的,除非人家家长愿意。
郭校长不单是部队小学的校长,还管着育红班,平常就住在学校中。
她这人很正派,而且有点固执,劝退学生这种与她观念相反的事儿她不会做的。而且即便是部队也不会支持这种做法。
闻嘉嘉想着,那孩子要是真有病,大不了她就提前把闻春和闻萱送到小学去。
部队小学要是不收,就看看城里的小学收不收。城里这么多学校,总不可能一家都不收吧,反正她每天也得去上班。
李家在家属院二号楼的二楼,闻嘉嘉大老远的就听到吵闹声。
金姐就道:“听吧,又吵起来了。那孩子也是蛮厉害的,刚来没两天,把一层楼的人家都得罪个干干净净。”
说完就拉着闻嘉嘉去楼上,“走,咱们看热闹去。”
二楼楼梯口往左的第三户就是李家,此刻李家门口围满了人。
有看热闹的,也有找上门的。
“你家孩子咋回事儿啊,我洗得好好的衣服被他扯到地上,差点就被扯坏了好吗。这也就是咱们部队,要是在外头你们家得赔钱的晓不晓得。”有婶子叉着腰愤怒道。
门边的女人止不住的点头,腰微弯,脸上满是羞愧:“晓得晓得,婶子不好意思,我等会儿帮你洗成不成?”
“……哪里还要得着你,你家小孩被我揍了一屁股,我顺手把衣服洗完了。我就是想来跟你说说,你家这孩子得认真教育,否则我们多少人的衣服都要遭殃。”
见孩子他妈态度如此诚恳,瞧着是能讲道理的,于是这位婶子身上的那股气势也弱下去几分,说话的声音都小了。
她声音一小,旁边就又有人接话:“还有吐口水的问题。咋能这样呢,随便对人吐口水多恶心多不卫生。哦,还有打人,小孩子家家打架的是很正常,但没有一个跟你家孩子似的,还没说两句话就打人,一个不乐意就打人,我家孩子吃自家糖,他抢不成还用指甲抓我孩子的眼睛,幸好是指甲不长,否则我家孩子的眼睛都要被他抓破了!”
“大姐不好意思,孩子我会好好教育的,等我教育好了,带他上门给你道歉!”
那孩子的妈羞得脸都红了,一边道歉一边还得死死拉着门,因为她孩子在门里边对着门一顿猛拍。
此刻她家窗户正好没关,透过窗户,闻嘉嘉能看见里头的熊孩子。
瞧着竟然比春儿还要小些,就四五岁的模样,身体倒是跟她想象的一样,一样壮实,跟小胖是一个体格的,可见平常养得很好。
难怪两姐妹想打人家,还要做周全的群殴计划。没点力气,是真没办法制服这个孩子。
“我说吧,那孩子就是有病。”
忽然,人群中有人这么说。随即一阵嗡嗡声,大家都讨论起来。
那孩子的妈妈忙道:“没病,他就是被家里老人养坏了不听话!”
“没病能骂人打人朝人吐口水呢。”
“就是就是。听说还掀江家闺女的衣服,菲菲她爸昨儿就找上门来了。”
“我、我最近不会让他出门……”孩子妈妈说道。
金姐悄悄对闻嘉嘉道:“咋样,我说得没错吧,这孩子有问题。”
闻嘉嘉点头又摇头:“有问题确实是有问题,但估计没病。”现在人们以为的精神病多是后天刺激的,被称为“神经病”,真是神经病不可能是这种表现。其实精神病有好多种,先天的根本不是这种模样。
她透过窗户观察了好一阵那孩子,歪头低声说:“其实就是坏,欠揍的那种。”
一边拍门,还一边注意屋外动静呢,人家说他有病,他还露出气愤的表情,嘴里叨叨着不晓得在说啥。
聚集的人越来越多了,后来是管着这栋楼的婶子现身,把人群给驱散的。
“做啥呢。有事儿好好说,一个一个说,没事儿的人聚着干啥,搞得跟打仗一样。”那婶子训两句,没遭受过熊孩子祸害的人便走开了。
“嘉嘉你还要去说吗?”金姐问。
闻嘉嘉也没啥可说的了,熊孩子最近都被严加看管不让出门了,她也不用担心闻春和闻萱跟他打起来。
可她总觉得怪怪的。
瞧着那位妈妈的样貌怪怪的。
忽然,闻嘉嘉一个激灵,“哎呀妈呀金姐,你觉得我跟她像不像。”
金姐一愣:“你们又不是亲戚,哪里能像啊。要说像,都是一个鼻子两个眼睛……等等你别说,侧脸看着是有点像,但又没那么像。”
一般的人,其实是很难看出来自己跟别人像不像的。除非两人一同站在镜子前,或者处于同一张相片中。
但闻嘉嘉不是一般人,准确来说,她就不是本来的闻嘉嘉,自然对“闻嘉嘉”的相貌格外熟悉。
可以说哪哪儿都熟,甫一看到这位,闻嘉嘉就觉得她和原主其实是有点像的。
准确来说,她似乎跟原主的母亲更像。闻嘉嘉记忆中有原主母亲年轻时的模样,所以此刻很轻易的就察觉出来了。
足足有五六分相似呢,原主和原主的两个姐姐都没这么像的。特别是那眼睛,跟原主母亲的眼睛一样一样的,如同照着模子复印出来的一样。
不能吧,不能的,闻嘉嘉心里突突的,这世上的事儿总不能这么巧。
闻嘉嘉想离开,但好奇心却驱使着她往李家走去。
那孩子的妈妈看着好似很疲惫了,见到闻嘉嘉来却反射性的端起一抹讨好的笑来:“您进去坐着吧……咱们进屋去说成不成?”
都不需要问,她就晓得这人是来找她家讨说法的。
闻嘉嘉点点头,只见那妈妈把熊孩子锁房间里去了,闻嘉嘉没听到哐哐的扔东西声,就晓得这孩子连暴躁症大概都没有。
由陈雪兰牵头,几人在屋里坐着。
陈雪兰就是这栋楼的管事,她说:“人家是新来的,围在人家门前像什么话,不晓得的人还以为你们聚众欺负人家呢。”
被喊进来的人不乐意了,立刻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起来,登时房里热闹得不行。
金姐小声说:“其实有好些人都眼红李家的房子哩,你瞧瞧她家的房子,足足60平,一家三口住,这得多舒坦呐。当时这房子腾出来时就有人看上了,还想腾换呢,谁晓得还没来得及说,房子就被申请走了。刚刚屋外起哄的那几个,就是想换房的人。”
闻嘉嘉刚想说什么,陈雪兰就又说话了,她便闭嘴不开口。
“吵啥呐,我又没说你们欺负人,我是说不知道的人会觉得你们在欺负人,破坏咱们二栋的形象!”她眉头皱起来,“好了,有啥事儿一个一个的说吧。”
“……其实我们刚刚都说得差不多了,就是她家孩子太皮,我们来喊她多管教管教。”
“我会管,真的会,他真不是有病,就是被惯坏了。”
“也没一定说他有病……那啥,其实我们没啥事儿,我们要不还是走吧。”
“是嘞,其实都解决得差不多了,陈大姐你一来就又闹起来的。我们都吵十多分钟了,难不成你这回又是在拉屎,所以来迟了?”
陈雪兰气得胸口憋闷,敢情还是她多事儿啦?
“那你们自己说,我走了行吧!”说完,她气冲冲的就又离开了。
跟风一样,匆匆来匆匆走。
闻嘉嘉眼睛都瞪大了,这就离开了吗?
金姐就笑:“你是没住在家属楼这边所以不晓得,陈大主任这人可最有官样了。凡事儿她总是要等人吵到最热闹的时候再来,来了又得跟审犯人一样把你省一遍,要离开了,还得重提一遍楼规,说一些场面话。你要是戳破她,她面子挂不住又得跑。楼里的人都晓得她这德行,一天天的,没事儿干是有的人还故意吵,就计划着逗她呢。”
闻嘉嘉:“……”
真精彩,楼里的生活真精彩。她每天早出晚归的,到底错过多少精彩的事儿。
随着陈雪兰的离开,很多人就也都离开了,金姐看完热闹,想拉着闻嘉嘉走,闻嘉嘉却忽然开口问:“同志,你是哪里人呢,姓啥,我听你口音怪耳熟的。”
对面的人微怔,而后道:“我是河省的,姓吕,你喊我吕一元就行!”
“一元?你这名字怪古怪。”金姐说。
吕一元尴尬:“我家兄弟姐妹四个,农村人家取不到啥好名儿,一厘一分一角一元,就这样往下叫了。”
“那么吕同志你是家里最大的了?”
“最小的。”
“那岂不是反过来了?”金姐觉得她家取名的方式还怪有趣。
闻嘉嘉在记忆中挖掘了会儿,确定了,确定原主母亲姓吕。
原主离家的时候还小,村里人都喊原主母亲“闻家的”或者“闻婶子”,几乎就没人提过原主母亲的姓氏。
闻嘉嘉也是在记忆中找了好久,才从原主五岁时的记忆里找出来。
她顿时就有点沉默了。
“吕同志,我刚刚听说你家孩子是家里老人看着的,是孩子外祖还是爷奶啊?”
“是孩子爷奶,我这两年一直在跟工程队挖路挖水库,孩子就跟着他们爷奶生活,也是我没上心孩子教育的事儿才把他教成这样……”
正说着呢,房间里的拍门声又响了,熊孩子大吵大闹:“我爷奶是好人,你是坏人。快让我爷奶来,你又不是我妈,你都不要我了,我也不要你。我要爷爷奶奶,我要大爹大妈!”
吕一元眼睛都红了,愣是把眼泪挤了回去苦笑道:“他爷爷奶奶大伯大伯娘对他好。”
闻嘉嘉心里却摇头,真要对孩子好,怎么会不教着孩子亲爹妈。
“你不是我妈,我妈是大妈,你快点把我爷爷奶奶接来,把大爹大娘接来,我不要你!”
金姐都听不下去了,拉着闻嘉嘉就想走,她身为一个母亲,不敢想象自己的孩子对她说出这种话她的心得疼成啥样。
吕一元捂着胸口都要喘不过气来了,气得把门一开,将他拎着:“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儿!你妹妹跟你同天生的,怎么人家就能那么懂事儿。你说得对,我就不是你娘,你大娘才是你娘!”
“本来就是,大娘比疼小丫更疼我,小丫都还是她生的呢,你都没她疼我,还天天打我骂我。”
闻嘉嘉被金姐拉走了,走的时候还伸长了脖子和耳朵,一副八卦没听够的模样,甚至还盯着那小孩看。
金姐脸上害臊,等离李家远了后不解道:“你做甚呢!”
“我就是觉得怪不对劲的……”闻嘉嘉咬了咬嘴唇。
“你还觉得跟人家长得像啊。哎呀,天下长得像的人多了去了,我就觉得我跟医院里有个小护士长得挺像的。”
闻嘉嘉想说,就不是因为长得像的事儿!
“走吧走吧!”金姐拉她下楼。
闻嘉嘉彻底没话说了,把这种怪异的感觉压在心里。
离开李家,闻嘉嘉心中沉甸甸。
本来还想去找郭校长的,现在也没心思去找了。
她坐在门口的竹椅上好一会儿,撑着脑袋在把原主六岁前的记忆翻了一遍又一遍。
“哎——”
闻嘉嘉长长叹了声气。
——
魏岱是晚上回来的,那时候都吃完饭了,闻嘉嘉正在洗澡呢就听见院子门响的声音。
“魏岱?”
“是我。”
闻嘉嘉松口气,说道:“你吃没吃饭,饭在锅里温着。”
“好,没吃呢。”家里有热腾腾的饭菜,他才不乐意到食堂里去吃。
闻嘉嘉加快洗澡的速度,主要是手电筒有点暗了,像是要没电的样子,浴室里头乌漆麻黑的,她不敢再磨蹭。
因为上午时心里藏着事儿,闻嘉嘉中午没心思吃饭,只随便煮了碗酸辣粉吃。
粉还是元宵节那段时间找何师傅买的红薯粉,当地红薯粉做的也不错,很适合用来做酸辣粉吃。
两条鱼则是留在晚上煮,煮得奶白奶白,就是刺太多吃着实在麻烦,到现在两条鱼都还剩一条半。
河虾也炒了,同韭菜一起炒,炒完连着壳一起吃香得不行。
出来时魏岱正吃着饭,闻嘉嘉就问他:“早晨临时有事儿?”
魏岱点点头,又道:“我明天得出门一趟,这回不需要多长时间。”
闻嘉嘉心就悬起来了:“大概多久?”
“顺利的话,一周左右吧。”
闻嘉嘉半晌才道:“那你小心些。”
魏岱笑笑:“放心,这次任务不重,是去参加大比。”
闻嘉嘉信了,悬着的心又落回原处,皱着眉拍他一掌:“干嘛不早说,害我白担心。”
早说她就不怕了。
魏岱躲开:“哎哎哎,我吃鱼呢。”
夜晚。
两人结束了一番睡前运动,互相依偎着说话。
75年了,备孕的事儿提上行程。
闻嘉嘉掰起手指头算:“要是这回有怀上,那么孩子就得在12月底时生,或者明年一月份,刚好碰上过年。”
魏岱后悔:“其实还早两个月的,那时候坐月子不冷不热。”
闻嘉嘉哈哈笑:“我冬天不想去上班,卡的就是年底。”
到时候零下几度屋外飘雪,她能够舒舒服服躺在家里,她都得笑醒。
而且冬天魏岱大概率能待在家里,要是换成十月十一月,他很有可能去出任务。
魏岱用手指慢慢给她通头发:“到时候怕是要请妈来。”
“再看吧,如果你正巧在家就不需要。”闻嘉嘉想了想,还是不习惯同老人一起生活,又问道,“最近家里来信了吗,大嫂怎么样了,现在得六个月了吧。”
“对,上回信里说一切都好。”
闻嘉嘉叹气:“下回写信,得让大嫂快生时早早去医院。还好咱们这里有医院,就是冬天生都不怕。”
说完这事儿,闻嘉嘉又把李家的事儿跟魏岱说了:“你要是有机会,帮我打听打听,看看她家到底是个啥情况。”
魏岱都惊得坐起来了:“不能吧,这世界上哪有这么巧的事儿?”
“激动什么,冷风灌得我一激灵。”她衣服可还没穿呢。
魏岱又躺好:“你确定岳母姓吕?”
闻嘉嘉点点头:“我……记得,有年家里拜祖宗的时候妈和爸吵起来,妈说‘你闻家的祖宗有人拜,我吕家的祖宗还不晓得有没人拜呢’!我记得紧紧的,肯定是姓吕。”
魏岱:“可世界上多的是人姓吕。”
“还跟我妈长得像。”
“也有可能是巧合。”
“所以才让你帮我旁敲侧击打听打听,我本来想直接问的,但我又想着妈都没了,家里也就只剩我和闻春闻萱了,认亲这种事没多大必要。就是想晓得到底是不是,如果是的话,吕家那边还有多少人呢,总得搞清楚,哪年清明烧纸也好跟妈说说。”闻嘉嘉说。
魏岱懂了媳妇的意思,“行,问,肯定帮你问!不出意外的话,这回李孙明也会一起去。”
闻嘉嘉拍拍他肩膀,鼓励道:“重担交给你了。”
魏岱:“你该怎么感谢我?”
“明天早起给你做早饭?”
“那还是算了吧。”肯定是煮锅粥糊弄人的,最多也就煮菜粥了,还不如去吃食堂呢。
魏岱把被子一拉,附身而上,火热的呼吸拍打在她脸上:“我觉得只一回太不保险了,咱们再来一回。”
第080章 狗血猜想
休息的时间很快过, 闻嘉嘉又到了快要上班的时候。
在去上班的前一天,闻嘉嘉还是去找郭校长说了想让闻春提早上小学的事儿。很意外,郭校长竟然很轻易的就同意了。
郭校长住在学校, 同教室比邻而居。
屋子跟教室差不多大,用木板隔成两半, 小的那半只能放下张床和书桌衣柜,大的那半则是客厅和厨房。
闻嘉嘉上门时郭校长正在吃饭,赶上人家饭点了, 闻嘉嘉怪不好意思的。
郭校长笑笑:“是我吃饭吃得晚, 我惯来都是这个点吃。”
闻嘉嘉一看手表,马上要三点了呢, 她便问:“您一天只吃两顿饭?”
郭校长点点头:“对,习惯后吃两顿饭胃里才舒坦。要是晚上实在饿,也会吃两口二合面馒头垫垫肚子。反正学校里也有食堂嘛, 不怕饿着自己。”
也是。闻嘉嘉从闻春和闻萱口中晓得学校食堂的饭菜还不错, 说人家的二合面馒头都比她做的红糖馒头还要好吃, 蒸得很香,更不喇嗓子。
郭校长忽然问:“闻同志你是因为李家孩子的事儿来的吗?”
“那倒不是。”闻嘉嘉连忙道, 人家爹妈近在眼前怎么可能会绕过爹妈找上学校,“我是想来问个事儿。”
说着,就把想让闻春提早上小学的事儿给说了。还说如果可以, 也想让闻萱一起上。
闻嘉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她们两姐妹在家里也有学了一些小学知识。而且两人总在一处待着, 岁数也就只差几个月,要是行的话, 我想让闻萱和她姐姐一起上小学。”
郭校长把碗放一边:“就这事儿啊, 行啊,闻春和闻萱九月份时来报道就行。”
闻嘉嘉听得一愣, 还有些没反应过来:“我还以为岁数太小不能上小学。”
“哎!那是因为岁数太小坐不住,上了也是白上,还平白给老师同学添乱。但闻春和闻萱姐妹俩的专注力明显不错,在育红班里也很听老师的话,她俩上小学还是可以的。”郭校长说道。
闻嘉嘉顿时松口气,神色立刻就轻松好多,“那就好,往后还要麻烦郭校长您了。”
“甭客气,职责所在。”
闻嘉嘉没有多打扰,人家饭只吃一半半,得尽快让人家吃完才行。
翌日,闻嘉嘉去上班。
魏岱出任务去了,两姐妹的早饭就落在她身上。
好在天气还没热,夜晚和早晨时分甚至还能说得上冷,所以闻嘉嘉总是前一天晚上把早饭做好,第二天直接热了吃就行。
昨天晚上闻嘉嘉做了些饺子。
荠菜鲜嫩,韭菜鲜美,再炒几个鸡蛋作配味道也不输肉馅儿。
昨晚吃一顿,今天早晨又吃一顿。
配着酸辣蘸料,闻嘉嘉胃口大开,足足吃了25个水饺,直到快中午了胃还是撑着的。
隔四天没上班,闻嘉嘉再回医玻厂竟然生出恍如隔世的感觉。
哎,休息让人堕弱啊。
她现在有假期后遗症,坐在办公室里动都不想动的。
好在厂里的事儿也告一段落了,哦不,是没啥事儿该她干的了。机器安装好后只有车间工人们加班加点的干,力求在六月中旬之前完成第二季度的货量,这样能留出半个月的时间试验新产品。
不过……倒也不是只有车间忙。
闻嘉嘉百无聊赖,正琢磨着煮些山楂茶消消食时,林云霏敲响她办公室的门。
“进来。”闻嘉嘉说。犹豫片刻,还是把山楂罐子放回柜子里。
林云霏推门而入:“见我来反而把东西收起来了,这是怕我吃呢。”
闻嘉嘉白眼一翻:“对,就是见你来我才藏起来的。”
林云霏不爽了,把柜子打开,边打开边说道:“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东西让你这么宝贝。”
一看,就是一罐干山楂。
“……”
“就这玩意儿也值得你藏着掖着啊,漫山遍野都是,酸得要死,小孩都不吃的。”林云霏又把山楂罐放进柜子中。
闻嘉嘉打开抽屉,拿出个铁盒,从里头抓出两撮茶叶放入已经翻滚的开水中,又拿出两块蝴蝶酥放到林云霏面前:“来,把你的嘴巴堵上。”
林云霏满意了,坐下吃着蝴蝶酥说:“我是来你这边躲躲的,你有啥亲戚朋友想要参加工厂招工考试的可以让他准备着了,下周就又得招人,这回招10个。哦,有学历限制,必须要初中以上的学历,那种不识字的可不行,我们厂里现在可没有扫盲班给上的了。”
前阵子招好多不识字的来,她们培训组的人简直要被折腾死。
关键是岁数都不算小了,让他们学习其实很难的。
他们难,他们培训组的也难。
后来还是临时成立了扫盲班,一个个常用字教过去。人手不够,还找附近工厂学校借了几位老师。最后放出杀手锏,说了谁能通过高小考试谁就能进车间后这群人才往死了学,否则他们能拖拖拉拉的一辈子学不会。
闻嘉嘉“哇”了一声,拿出两个杯子,将茶水倒入杯子中:“我没啥亲戚朋友需要进工厂的,厂里竟然又开始缺人了?”
“废话,什么时候没缺人过?”林云霏浑身都冒着幽怨的气息,盯着闻嘉嘉说,“你这四天过的舒服吧。”
闻嘉嘉打哈哈:“还行还行,家里有好多事需要我要做,也不是很舒服。”
“我还不晓得你,你这舒服劲儿……这几天吃好睡好啊,脸感觉都圆一圈了,又红又圆。”
瞎说啊,才四天的时间怎么可能就圆一圈呢。
闻嘉嘉就问她:“你是没事不上门的,直说吧,找我啥事儿?”
“不是说了,在你这里躲躲。”
闻嘉嘉:“拉倒吧,你都快成部门一霸了,还要躲呢,现在连你领导都怕你。”
林云霏笑笑,瞧瞧窗外尤不放心,又起身去门口,见门外没人后把门一关,小声问:“前些时候,你隔壁来了两个从乡下回来的?”
闻嘉嘉惊讶:“这事你都知道了?车间瞒得挺紧的,很多人怕麻烦都不会往外说这事儿,你是咋知道。”
回来的是谁?就是严教授在答应来医玻前介绍的两个人。
去年沈厂长就开始调查两人了,闻嘉嘉还曾给沈厂长送过资料。
晓得两人没啥大问题后,他就开始发力,上下活动想把两人调到医玻厂来。
这事儿其实并不算出格,因为有先例。
在如今,明文条款比不上“有先例”,凡事不争先,比的就是一个稳。
隔壁化工,前几年就有领导到一线劳作,后来虽又被调走,但这也算一个先例了。
还有其他厂,同样有过调农场或者农村劳改人员来一线车间劳改的操作,直到现在都还有这种事儿。正因如此,沈厂长才敢为了这件事而走动。
他正值盛年,也才上任,心头有股子拼劲儿,晓得两人的价值后几乎是倾尽全力,才在三月初时把两人给调回来。
两人刚来那会儿都跟竹竿似的,闻嘉嘉当时都觉得风一吹他们就得倒了,也理解了严教授为何周周都得问一回进度,实在是环境太过恶劣,待久了真的撑不住。
后来闻嘉嘉就先把两人安排去上思想政治课,其实是让他们先养养身体,好不容易回来了可别倒在车间中。
养一周,总算缓过来些了,就安排到车间里。等半个月后车间的活卸下一半,偶尔能来趟研发室,同严教授等人一起讨论新产品。
这事儿并未大肆宣扬,主要是厂子人多,事儿也多,实在没多少人发现这两个没多少存在感的人。
林云霏道:“我就是有天突然看到的,后来问了你们车间的人才晓得他们来这里劳改。”
又低声说:“不瞒嘉嘉你说,我有个老师也在劳改,她在的地方不算好,我想让她回来,但我没这本事。”
闻嘉嘉皱皱眉:“我也没呀,那两人是沈厂长花大力气调回来的,他俩是有名的专家这才能回来。”
林云霏叹气:“我老师是教外文的,我还想着厂里要是有进口机器的话……”
闻嘉嘉摇摇头:“进口机器太难了,怕是得等到几年后。”
厂里最近在考虑康宁的机器,想引入,奈何没有渠道也没有足够的外汇。就从厂里目前这体量看,闻嘉嘉预计最起码也得到85年后才能引入康宁的货。
而且厂里不是没有不会英文的,隔壁严教授那堆人哪个不会英文。
林云霏有些失望:“是我异想天开了,我老师这人真的很好,我当年没钱上学,还是她给我垫的钱呢。她身体也不好,我一直担心她会出事儿。”
闻嘉嘉还能咋说,没亲身经历是体会不到林云霏心里的担忧的,只能干巴巴安慰她:“或许过一两年,或许都不要一两年,情况就变好了呢。”
算算时间,今年都75年了,76年这场运动就会结束的。很多人在运动结束的前夕都会回来,就算没回来,村民们在看到许多劳改人员回去后,对还留在村里的劳改人员也会照顾一二的。
林云霏眼睛一亮:“真的?”
“……真不真的我就不知道了,我就是随随便便一说,你随随便便一听就好。来喝茶,快喝茶吧。”闻嘉嘉给她的杯子里添了茶,想堵住她的嘴巴。
林云霏这人是有点敏锐的,不亏爹妈都是警察,自己又经常和人打交道,闻嘉嘉有时候跟她说话都不能说得太透太过,否则就得被她听出点什么来。
她轻轻哼了声:“我还能不晓得你,你嘴里就没有乱说的话。”
闻嘉嘉心虚,用杯子遮盖表情。
喝完,紧接着迅速转移话题,“哎我跟你说个事儿,我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你说吧。”
闻嘉嘉组织语言,说:“我们部队家属院新搬来个人,她家孩子有点熊——”
从那孩子在育红班闹事开始说,说到第二天她上门想找他家长理论。
“听你描述,他妈还算讲道理,怎么会养出这么一个孩子?”林云霏疑惑。
闻嘉嘉:“孩子似乎一直是家里老人和大伯夫妻在看,那位吕同志有自己的工作,哦我想起来了,她说她跟着工程队上班,所以经常没在家。”
这年头工程队到一处地方工作,就得就地招人。因为没有机器的原因,工程几乎算靠体力完成,所以工程队给出的工资不算少。
浮阳也有过工程队,附近的水库就是60年代时工程队带领着大半个公社的人挖出来的。
“那就是家里人教的。”林云霏思考片刻,“可那也没道理啊,为啥好端端的要教孩子这个呢?”
闻嘉嘉又把进屋后的事儿说了,回忆片刻把离开时听到的一番话说出来。
琢磨片刻小声说道:“可能、我是说可能,你说……有没可能那孩子不是那位吕同志的,而是家里大哥大嫂生的?”
这猜测真的很扯,但不晓得是不是上辈子狗血电视剧看多了,闻嘉嘉却莫名觉得很有可能,非常有可能。
如果是同她没关系的人家发生这种事,闻嘉嘉大概嘀咕两句就抛到脑后。
但吕同志疑似是原主亲戚,是原主母亲那边的血亲,闻嘉嘉自然就会多思考几分。
思考着思考着,这两天被她思考出这种可能来。
别说,没有经历过各种狗血电视剧小说轰炸的人是很难想到这一层的,就比如林云霏暂时就没想到这个可能。
可当闻嘉嘉一提出来,她就呆了呆,而后说道:“虽然很扯,但是往往真相就很扯……可这也太扯了,真的有人能做出这种事儿吗。”
她都有点语无伦次了。
闻嘉嘉“哎”了一声:“就因为这样,我都不敢跟人家提。”她想过要不要和吕一元挑明的,但她怕自己被人用扫帚赶出来。
林云霏忙道:“你还是先别说了吧,你确定两孩子同天出生?”
“嗯呐!她昨天说的,要不然我好端端的也想不到这种可能性。”闻嘉嘉使劲点头。
她肯定没听错,后来还问了金姐,金姐说她也听到了呢。
林云霏:“你你你还是别直接虎上人家面前去了,再怎么说,那也是、暂时也是人家的儿子,家里的老人亲戚是相处几年的亲人,疏不间亲的你晓不晓得。”
闻嘉嘉:“知道呢,要不然我前天就直接去跟她说了。”就是觉得这事儿要是真的,那吕一元相当冤了,而且亲生姑娘还得在家里受罪,这使得闻嘉嘉想起这事儿就坐立不安,觉得良心有丢丢疼。
“要不这样吧,你把她家地址打听出来,我问问我爸有没有办法帮忙查一下。”林云霏思索道,“我爸朋友到处都是,有个叔叔似乎就是在河省。”
闻嘉嘉欣喜:“那敢情好,专业事还得专业人来办。我回家就打听去。”
打听消息闻嘉嘉还是会的,甚至都不需要找吕一元打听,包姐就能给她答案。
傍晚,包姐来找她拿糖的。
“两斤足足的,我闻到了豆香,你家今天又煮甜粥?”闻嘉嘉把白砂糖给包姐。
包姐接过糖:“可不,那群贪吃鬼都闹着要吃,刚好老家寄了豆子和玉米碴来,就煮些甜粥当晚饭。”
“哦对了,我老娘还把我姥姥留下的绣品寄来了,你要不要去看看。”
闻嘉嘉也正做饭呢,摇摇头:“明天看吧,我等会儿得去李家一趟。”
“去李家做啥?”她问,又好奇,“哪个李家啊,咱们部队姓李的一大把。”
“就是最近媳妇随军来了的那个李家,家里孩子被人投诉好多回,还找上家门的那个。”
包姐懂了,“李孙明?”
“对,就是他。”
“你找他做甚?他没在家吧今天。”
闻嘉嘉:“我其实是想找他媳妇,也就是吕一元同志,听说吕同志是河省人,想问问她家在哪儿。”
包姐真不愧是家属院的八卦王者,即便现在“金盆洗手”,不再到处跟人侃大山,而是在家里做网扣花,她肚子里的存货还是很多的。
于是手一拍:“哎呦娘嘞,这事我知道啊,她媳妇是河省汪岗的,你问这事做甚?”
闻嘉嘉:“哦我娘的娘家在河省,口音同吕同志的有些相近,就想问问。”
随即摆出好奇的模样:“包姐你咋知道?”
包姐许久没有讲八卦了,当即就坐下说了起来:“我不是跟你说过,我当年跟着我家那口子在河省待过,李孙明就是那时候被招进部队里来的,我大闺女有年过生辰,闹着要吃肉,还是李孙明帮着买了几两肉呢。”
闻嘉嘉手顿了顿:“那你也晓得李孙明是哪里人啦?”
包姐:“哎,两人一个地方的,都在汪岗,那边的条件可不咋好。”
“汪岗啊,具体哪儿呢?”
包姐:“新城县红星公社,再具体的我就不晓得了,我基本就没出过部队。”
闻嘉嘉把这个地址记好,本想再问问的,听到包姐这话才作罢。
夜晚。
今天晚上闻嘉嘉复刻了鸡蛋灌饼,虽然做的卖相有点差,但两孩子吃得头也不抬。
这种校园门口美食还是很吸引人的,特别是闻嘉嘉酱调的好,加上放了酱肉,味道根本不会差。
但这玩意儿麻烦,闻嘉嘉做几个够晚上吃的后就不做了,剩下的面团直接煎成饼,明天早晨吃卷饼。
等两孩子洗完澡后,闻嘉嘉对她俩道:“过几个月我就送你们去上小学了,开不开心?”
闻萱有点懵:“不是送姐姐去么?”
“一开始确实是这样,但后来我想想,你们还是一起去比较好。”闻嘉嘉拍拍两姑娘的肩膀说,“反正你们就差几个月,萱萱,总不能姐姐都坐得住,你却坐不住吧。”
闻萱撅起嘴巴:“我能坐得住!”
只要给她一颗糖,她能坐一上午。
闻春忙问:“小易去吗?”
闻嘉嘉:“这我就不晓得了,你明天自己去问他。”
两姑娘有点憧憬,又有些害怕。
特别是闻春,当天晚上就做起梦来,大半夜的跑到闻嘉嘉房间,爬到她床上,闻嘉嘉差点没吓得魂魄离体,要不是在紧要关头磕到舌头,她可就尖叫了。
第二天。
一大早的来到医玻,闻嘉嘉把地址告诉了林云霏,顺带还塞个卷饼给她。
“你捣鼓的这些东西为啥就这么香。”林云霏使劲嗅两下,这种味道太吸引人了。
为啥?因为她吃过呗。
甜面酱豆瓣酱蒜蓉辣酱啥的家里都有,虽说味道没办法和小吃摊上卖的一模一样,但总有五六成相似。
闻嘉嘉开玩笑道:“吃就是了,连我家秘方都要打听。”
林云霏:“这还能有秘方的?让食堂老张吃两口都能复刻出来。”
老张有条金舌头,闻嘉嘉爱吃的红烧肉就是他做的,大锅菜都能做到这种程度,可见手艺有多高超。
闻嘉嘉都计划好了,往后她要是开厂,一定要把老张给挖到自己厂里才行。
一晃一个月过去。
时间来到五月初,天气虽还没有变热,但大街上已经有人穿着单薄的衬衫了。
闻嘉嘉在半个月前就隐隐有预感,她好像怀了孕。
具体体现在那段时间食欲不振,即使是酸辣粉配着牛肉锅贴摆在她面前,她都没有任何想吃的欲望。
再就是肚子坠疼,闻嘉嘉还以为是月经造访呢,谁晓得一直没等到。
等又过半个月,也就是现在,闻嘉嘉大概能肯定了,于是闻嘉嘉准备去看医生。
周六傍晚。
闻嘉嘉小心翼翼停好车,魏岱已经做好了饭。
他面上带着担忧问:“出啥事儿了吗,你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晚?”
闻嘉嘉眨眨眼睛,摸摸肚子:“没啥,就是骑得慢了些。”
魏岱:“饿了吧,快去吃饭吧。咋回事儿,越来越瘦,是天气热了没胃口还是怎么样,要不要去买些乌梅和陈皮,这两样东西煮来喝特别开胃。”
别说,听到“乌梅”两个字闻嘉嘉嘴巴里的口水都在不停分泌。
她咽了咽:“哪里有得买乌梅呀。”
“想吃啦?我记得医院里的钟医生会做,小薛你还记得吧,他说他媳妇怀孕吃不下东西时就是找钟医生买了乌梅。”
魏岱说着,给闻嘉嘉盛了碗饭。
闻嘉嘉洗洗手坐下,今天的晚餐还挺丰盛的,有蒸鱼不说,还煎了盘酸辣豆腐。
“闻春闻萱回家吃饭。”魏岱朝着隔壁喊,又对闻嘉嘉道:“两孩子在谢家呢,最近在搞啥课堂游戏,一帮子的孩子聚集着开课堂,一放学就开,轮流当老师,还挺是那么回事儿的。”
说着,他还笑起来。
坐下端起碗,见闻嘉嘉没动筷子,催促:“快吃啊,今天又没胃口?”
闻嘉嘉点头:“嗯嗯。”
“咋了这是?”
“我好像怀孕了。”
“砰——”
魏岱手里的碗摔在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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