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1章 确认怀孕
时间魏岱在这里停滞了三秒钟。
当闻嘉嘉话音落下的那刻他脑袋空白, 直到闻春闻萱推开院门的“吱呀”声将他惊醒。
手一软,碗没拿稳掉在桌上,连白米饭都散落了些出来。
但魏岱没空去管了, 他总算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呆呆问:“不是, 你刚刚说什么?”
闻嘉嘉“唉”了一声,靠在椅子上:“我说我好像怀孕了,但我并不肯定。还有, 你怎么能这么呆呢, 跟我想象的完全不一样。”不得激动得把她抱起来,然后疯狂转圈圈的吗?
魏岱猛地站起身, 盯着她肚子看好几眼,而后嘴角笑容慢慢扩大:“真的!什么不肯定啊,肯定怀了!你这人直觉就特别准, 我特相信你的直觉。”
紧接着又来到闻嘉嘉旁边, 两手放在她后脑勺处, 使劲儿亲了她额头几下。
又哆嗦着拉紧闻嘉嘉的手:“走走走,咱们去医院检查。你这段时间骑自行车上下班, 也不晓得孩子咋样了。这路也真是的,这么多人天天走也不赶紧修修……等等,先吃饭吧, 现在就算没胃口也得吃了, 吃完我就去给你买腌乌梅。”
他说话都隐隐有颠三倒四的症状了,闻嘉嘉捂着额头:“别这么紧张好不好。”
怎么能不紧张!
魏岱整个人跟被疯狂打气的气球一样, 圆鼓鼓, 轻飘飘,仿佛要炸开, 又仿佛要升空。
“小姨夫你干啥呢?”
就在此时闻春蹦着进来了,魏岱心里的那腔激动终于有了宣泄口,他转身把闻春从腰处抱起来,将她抱得高高的:“干啥?我高兴!”
闻萱“哇”了声,小脚一跺:“我也要玩抱高高的游戏。”
魏岱精力充沛,就又放下闻春抱起闻萱,然后催促道:“吃饭吃饭,吃完回房间,今天晚上我和你们小姨有事儿干,都乖乖在家待着。”
闻嘉嘉无语了,拿起筷子道:“我饿了,我要吃饭。”
“快吃快吃。”魏岱连忙给她夹菜。
晓得她没胃口吃蒸鱼,魏岱就给她舀了两勺的酸辣豆腐。
果然,裹着红油又散发着酸辣味的嫩豆腐实在开胃,用来拌米饭很是不错。
酸辣豆腐打开胃口,蒸鱼她就能吃得下了。
魏岱特意给她挑了刺,还念叨着:“今天该买小黄鱼的,那肉嫩,刺也少,改天给你做黄鱼面吃。”
别说,闻嘉嘉还挺想吃黄鱼面的。
上回到海市出差时在人家工厂里吃过一回雪菜黄鱼面,味道让她至今依然念念不忘。
吃完饭,魏岱就要带她出门。
拿上手电筒,又带着外套,还小心翼翼地扶着她。
“……”
闻嘉嘉实在受不了了,说道:“就是说,能不能正常点,我又不是走路要人家搀扶的老人和小孩,昨天前天大前天我也走得好好的。”
魏岱把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口:“你摸摸我心脏的位置,感觉跟被火烧着一样。扶着你其实是为了我,不扶着你我脚软走不动道。”
闻嘉嘉无话可说,明明是她疑似怀孕,怎么不正常的会成魏岱?
“那你别那么明显,都跟搀扶太后一样,这样别人岂不是一眼就看出我有问题?”闻嘉嘉直接挽着他的手臂,“你仔细想想,是不是有这种说法,怀孕没满三个月不能大肆宣传呢。”
魏岱连忙点头:“对,那咱们就这样慢慢走,你别急,别急,眼睛看路千万别急。”
我不急,急的是你!闻嘉嘉还怕魏岱一个着急,把她带摔了呢。
一路上,碰见不少人。
“两口子出门散步呢?”
这就是乱说了,这时候谁家好人散步会带手电筒的啊,嫌家里钱多是吧。
闻嘉嘉呵呵笑:“去趟医院。”
“去医院做啥呢?”就有人问了。
魏岱立马接话:“最近天气热了,吃饭没啥胃口,看看能不能开点健胃汤。”
这话也是乱说。
问话的人撇撇嘴,只觉得魏岱在敷衍她。就问问,现在有谁吃饭时会没胃口?没胃口那都是没饿够,多饿两顿胃口就来了。
也就是家里夫妻俩都拿工资才能说出这种话,换成别人说,她早啐一口说他“鼻子里塞葱装相”了。
十多分钟后,闻嘉嘉和魏岱来到医院。
这次来医院花费是时间真够久的,主要是魏岱在路上化身清障碍大师,路上零零碎碎的小石头全被他踢到两边,清了个干净。
医院里没啥人了,只有值班的医生护士还有病人以及来看护病人的家属。
闻嘉嘉在这时候才猛然想起来,“不妥吧,现在医生都下班了,人家值班医生只处理急事儿,应该不会检查这种有没有怀孕的吧。”
验血也没人给验呐。
魏岱:“放心,我有办法。”
只见魏岱带着她绕过医院主栋大楼,来到一栋平房前。
这栋平房有点大,走进去走廊两边都是房间,一边有8间,两边就是16间,上面挂着的是几号几号诊室的牌子,倒有点像几十年后医生的坐诊室了。
魏岱敲响其中的一间,门里立刻有人道:“请进。”
很意外,是位白发苍苍的老人。
岁数得有70往上了吧,这么大的岁数还要安排人家值班吗?闻嘉嘉在心里小小的吐槽了一番医院。
魏岱笑笑:“彭老,麻烦您给我媳妇检查检查,她好像怀孕了。”
说着,把桌子旁的凳子一拉,让闻嘉嘉做到凳子上。
“怀孕?”彭义康笑笑,对闻嘉嘉说,“手伸出来吧。”
瞧着桌上的脉枕,闻嘉嘉明白了,人家是位老中医。也对,这间屋里有两排的柜子,一看就是药柜。
她伸出手放在脉枕上。
左手诊完,让她换右手。
全程不到一分钟,彭义康笑笑道:“恭喜了,大概是怀孕了。”
魏岱着急:“怎么是大概呢。”
彭义康解释:“因为浅,摸的不准。一般怀孕要40天后才能摸出来,你们这个就算怀肯定才一个月出头,再过几天来我才能肯定。”
闻嘉嘉点点头,是的,如果怀了肯定才一个月零几天,这位老中医是真有点东西。
魏岱心里依旧七上八下的,但彭老都这么说了,很可能就是怀孕了吧。
于是他又欣喜起来,问彭义康:“我媳妇有啥需要注意或者忌口的吗?”
彭义康让闻嘉嘉再把手放上来,这回诊了得有三分钟:“从前吃过调理身体的药?”
闻嘉嘉心里又“哇”了一声,连忙点头:“嗯嗯!我前些年身体受寒比较严重,肠胃也有点问题,吃过一段时间的药,不过去年年中时就彻底停了。会有什么影响吗?”
彭义康:“放心吧没事儿,你前三个月多注意点儿,剧烈运动就别做了。你先前那医生挺不错的,把你病根都给拔了,要不然你孕期可没那么好过。”
魏岱此刻只满满庆幸,又问:“自行车能骑吗?”
彭义康:“能骑,但是注意别在太颠簸的地方骑。等肚子大后就别骑了,到时候人会比较笨拙。”
闻嘉嘉松口气,她还得上班呢。
离开诊室,魏岱让闻嘉嘉在医院主楼门口坐着等等,他看了眼值班表,今天值班的是柳医生,他要去找人家买乌梅。
夜晚的医院很安静,白天时的嘈杂消失得无影无踪。最多的竟然是脚步声,偶尔掺着几声的咳嗽。
闻嘉嘉坐在通风处,手放在腹部还有点儿回不过神来。
魏岱激动,其实她心里也很激动。
很难不激动,毕竟小孩在她肚子里,也即将在她肚子里待上九个月。孩子在她期待中怀上,她同孩子的父亲关系亲密,所以这对她来说是件幸福的事情。
今晚的月光格外明亮,十米外的景色都被照得清晰无比。
很快,魏岱抱着罐乌梅跑来了。
魏岱说:“我买了两罐,她暂时只有一罐,过阵子再给咱们一罐。”
闻嘉嘉瞧一眼:“还挺大罐,够吃挺久的了。”
罐子是黄桃罐头的玻璃罐,因为上面的标签还没撕。闻嘉嘉打开闻了闻,刹那间口齿生津,就晓得这罐腌乌梅人家做的绝对正宗。
夫妻俩又慢吞吞的回家。
路上。
闻嘉嘉好奇问:“你和那位彭医生认识?”
魏岱:“嗯。我……我以前有回受伤,身体就是他帮着调理好的。”
闻嘉嘉脚步一停,瞪大眼睛:“受伤?”
魏岱忙解释:“很早之前的事儿了,大概是我入伍第三年时发生的事。那次受伤虽然挺严重的,但好在没有后遗症。”
闻嘉嘉这才松口气。
确实,魏岱身体确实好的不行。
她开始走动,问出心里的疑惑:“彭老那么大岁数了还值班呢,医院不太行啊。”
魏岱笑笑:“彭老在医院工作好多年了,后来因为他儿子出事儿,他受到牵连被调去农村当大夫。不过那个农村离临和不远,而且条件不算差,咱们这里去的话,骑自行车一个多小时也能到。”
“在农村待几年,他又被调回医院了。听说就叫他儿子也因为他的关系被调回来,现在在咱们医院后勤工作。因着这事儿,医院不好对他照顾太过,索性一周安排他值三天的班。反正诊室里也有床铺,旁边还有厕所,帘子一拉跟自家也没啥区别了。”
要不怎么说技术吃香呢,一位医术超绝的大夫就算被下放也只会被安排到农村当大夫。闻嘉嘉瞬间晓得了彭老的份量,再牛皮哄哄的人也得靠医生救命,不敢把医生得罪死了。
说话间,两人回到家。
闻春和闻萱听到动静跑了出来,担忧地看着闻嘉嘉,闻春问:“小姨,你们去医院啦?”
闻嘉嘉惊讶:“你们怎么知道的?”
闻春:“小胖妈妈刚刚来找你,问你还没从医院回来吗?”
闻嘉嘉想了一番,懂了。
肯定是被人看到她和魏岱在医院了,后来不晓得怎么传到金姐那儿,金姐又正巧有事找她,结果来家里发现她还没回家。
“小胖妈妈找我啥事晓得不?”她又问。
闻春点头:“小胖妈妈让小姨你明天给她带两包盐,再带两瓶啤酒。”
闻嘉嘉拍拍闻春脑袋:“好嘞!你们也放心吧,我去医院是去检查啦,你们大概率要做姐姐了。”
她想,这种事还是尽早跟两姐妹说比较好。
相处这么长的时间,闻嘉嘉早已经把闻春闻萱当成自己的孩子,跟亲生的也没啥两样。
有她们,闻嘉嘉在穿越伊始才能迅速振作起来适应这个时空。于她而言两个孩子也是不同的,特殊的。
对于她的话,闻萱暂且没反应过来,还懵懵懂懂的。
但闻春却是立刻把目光放在她的肚子上,眼眸亮晶晶:“小姨,你是怀孕了吗?”
闻嘉嘉觉得闻春懂的真是有点多,她就这么一提,闻春就晓得她是怀孕了。
“嗯嗯!”闻嘉嘉重重点头,“大约是吧,只是还不肯定。”
闻春鼻子皱皱,这还能不肯定的吗?
闻萱这时才反应过来,表情惊喜,把手轻轻放在她的肚子上碰了碰,又跟触电一样把手收回来。一两秒后,又碰了碰。
她不可置信:“我要当姐姐了!”
当惯妹妹,终于翻身当姐姐,闻萱竟然觉得有些新奇。
闻嘉嘉哈哈笑:“当姐姐很开心吗?”
闻萱却嘴巴一瘪:“我不是最小的了,那小姨你和小姨夫还会喜欢我吗?”
闻嘉嘉满头黑线:“当然!而且喜欢你跟你是不是最小的有啥关系,喜欢你是因为你这个人,跟你是最大还是最小无关。姐姐比你大,难道我就不喜欢姐姐了吗。”
闻萱摇摇头,眼泪泫然欲泣:“可是姐姐是最大的呀。”
闻嘉嘉明白了她的意思,这姑娘怕自己是夹在中间的老二,大不大小不小的,怕家里人不喜欢她了呢。
“不会不会!”闻嘉嘉连忙抱着她,又把闻春也揽在怀里,“放心吧,我和小姨夫以前怎么喜欢你们,往后还是会怎么喜欢你们的。”
边说边抚摸两孩子的后背,闻春本来挺高兴的,可在这种情况下,难免也被闻萱带得有点悲伤了。闻嘉嘉用了好几分钟的时间才把两人安慰好。
魏岱默默的把水拎到浴室去,一家子的人都还没洗澡呢。
这会儿已经要八点了,也不晓得断电前能不能把衣服给洗完。
一小时后。
紧赶慢赶,总算在断电前洗完衣服。
睡前,心里激动的两人已经彻底平复了情绪。
魏岱摸着她肚子说:“之前打的婴儿床得拿出来了,洗一洗再晒一晒。”
闻嘉嘉失笑:“没必要这么早吧。”
要是真有,才黄豆大小吧。
魏岱叹气:“你不懂,孩子怀上后时间就过得很快的。”
他经常在部队里见到怀孕的军嫂,上一回见时孩子还在肚子里,肚子也只微突。下一回再见人家已经生了,都满月了的那种。
闻嘉嘉:“傻瓜,时间是客观的,你就是觉得再快,九个月也还是九个月。”
她真怕了孩子智商会随魏岱。
怎么怀孕的是她,变傻的是他呢?
但这也挺好,脑子可是好东西,聪明的脑子更是好东西,闻嘉嘉得好好保护她那聪明灵活的脑袋瓜子。
——
十天后,两人再次去医院,这回算是正式确诊了。
确诊后的日子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就是魏岱开始收集各种票,特别是布票和肉票,都快成为万人嫌的那种。
甚至有人对着闻嘉嘉调侃:“别人见面第一句话是问‘吃了吗’,你家魏岱见面第一句话是‘有票吗’,我现在见到他都要跑。”
闻嘉嘉还能怎么样?
只能尴尬地哈哈笑。
然后回家,揪着魏岱的耳朵严令禁止:“不许再去到处借票了。”
托魏岱的福,已经好多人晓得她怀孕了。
用他的话说:“这事儿瞒不住,部队里那些嫂子婶子们眼睛比彭老的手还准。别的病看不出来,但怀没怀孕一看一个准。”
这也是他最近才意识到的,部队里就经常有这种事发生。
魏岱还说:“肉票是必需品,你需要补充营养。布票也是必需品,孩子冬天出生,不但衣服要用到的布料多,尿布更得多准备几条。”
防止不会干不是?
闻嘉嘉压下嘴边的话。
肉她搞不到,布还能搞不到吗。
等着吧,等她买些棉花来,到时候想做多少条尿布就做多少条尿布。
合成系统就这点好,两斤的棉花能合出五斤的布,能量非常的不守恒。
因为怀孕,闻嘉嘉每天得更早起床去上班。
没办法,骑车不能再跟以前一样,自行车骑出电动车的速度了嘛。
这日,肚子刚好满三个月,林云霏带着新鲜出炉的消息找上门来。
林云霏一进门问她:“你是怀孕了吧?”
闻嘉嘉震惊:“你也能看出来!等等,你都没有结婚,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林云霏哈哈笑:“我妈昨天给我送东西时见到你了,她晚上就跟我说你怀孕了。”
闻嘉嘉感慨:“搞不懂,你们是怎么看出来的。”换成她,看瞎眼睛都看不出来。
林云霏坐下道:“我妈看出来很正常,她到底也是个警察嘛。”
“对了,我找你是有正事儿的。”林云霏突然变得严肃起来,“我觉得……我觉得你上回说的那事儿很可能是真的。”
闻嘉嘉一下子有点没反应过来,半秒钟过后才意识到林云霏指的是吕一元的事儿。
“怎么说?”她忙问。
林云霏皱眉:“我那天回家就把这事儿告诉了我爸妈,我爸妈都觉得挺扯的,一开始还不愿意花时间帮我去找人调查,后来还是我求了又求他们才愿意。”
闻嘉嘉点点头,这很正常,毕竟正常人听到这种猜测都会觉得扯。
“我爸有个朋友在河省工作,跟你说的那个汪岗不是同个市。但好在就在隔壁,离的不算远,同新城县更近。”
闻嘉嘉立马倒茶,给她润润嘴。
林云霏当即受用了,端起来喝一口:“受我爸的委托,他倒是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但我这位叔叔手头上还有别的事儿,他忙完手里的事儿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
闻嘉嘉心道,这很正常,人家警察手里也是有案子有任务的。要是遇到忙的时候,一忙两三个月都有可能。
“也是巧,他半个月前碰上桩跨市的案子,要去汪岗,等办完案子返回去时在新城歇了歇脚,顺带查了一下你说的那家。”
“我那叔叔说,李家在当地还挺有名的,家里的出了两个出息的孩子。一个在部队当官,一个在市工厂里工作,也是个小领导。”
闻嘉嘉把椅子往前带带,手撑着下巴,听得入了迷。
“哦,李家有三个孩子。老大,就是你说的熊孩子大伯,说是在老家侍奉父母,但风评一般,因为他在村里算懒的了。好在老二老三都有出息,每月要给家里寄钱……嗯,他也就看着跟爹妈过活,平常日子过得比那些勤勤恳恳下地赚工分的人还要不错。”
“这位大伯有三个孩子,前两个是儿子,最后一个是闺女。我那叔叔确认过,他的闺女和吕同志的儿子,确实是同天出生。这事儿在村里也一样的出名,因为这对妯娌生孩子撞一起了,那天还是晚上,下着大雨呢,想去公社找大夫都没法找。好在她们的婆婆是接生婆,忙完这个忙那个,就这样把孩子接生出来。”
这也太巧了,闻嘉嘉心想。
“你知道的,在那种情况下,妯娌两人肯定得在同一间屋子里生产。”
闻嘉嘉又点点头,因为接生婆只有一个,难不成还两个屋子来回跑?
“所以调换孩子,其实非常方便。”
闻嘉嘉皱眉:“有个问题,凭什么认定吕同志生的就是女孩呢?难道就这么巧,两人不但同时发动还同时生产,一前一后,一个男孩一个女孩,而她们的婆母灵机一动激情作案?”
“哎!”林云霏手一拍,“关键的地方来了。据我叔叔调查,吕同志因为经常跟工程,身体不算好。她还参加挖水库等工作,身体有严重的寒症,这些医院都有记录的。那天是吕同志先把孩子生出来的,生完后出血,人都晕了过去,李家喊了邻居想把她送医院。但前面说了嘛,下着雨呢,最后是队里开拖拉机把她送到医院的,这也是村里人为啥会把这事儿记得这么紧的另一原因。”
闻嘉嘉彻底懂了,倒吸一口气:“也就是说那孩子生出来后被留在家里?”
林云霏“嗯”两声:“这事其实还挺好调查,毕竟知情者挺多的。大伯夫妻对那孩子不算好,反而对侄子,也就是那熊孩子特别好。村里人还说,那孩子长得有点像他大伯。他大伯也曾经公开说过侄子像他,他才格外喜欢些。
吕同志生完孩子养好身体后就又投身工作了,每个月都会额外给家里一笔钱,再给那位大嫂隔三差五的买肉买鸡蛋,因为她大嫂说可以替她奶孩子……这事儿,村里人晓得后羡慕得眼睛都红了。”
“不过后来,他们把侄子养得白白胖胖,把亲生女儿瘦得跟竹竿似的后,风评一下子就好了不少。都说他们夫妻有良心,很仗义,对弟弟弟妹一家子都用心了。否则,侄子怎么会喊他们爹妈,可见不是装模作样的好,毕竟真好还是假好孩子最懂了。”
“哦还有个事也挺关键的。他们的女儿最近两年里,一年中有大半年的时间都是放在大伯母的娘家里养的,说是孩子姥姥很喜欢她。这事细究起来是不是有点怪,孩子姥姥真要是喜欢那孩子,怎么还会养得瘦巴巴的?”
闻嘉嘉听到这里都要吐了。
不是孕吐,是被恶心吐的。
她决定回去后就把这件事儿跟那位吕同志说,要是假的,那就假吧,丢人也不要紧。
但要是真的,早说一日就早戳穿这对夫妻做的缺德事一日,让他们多潇洒一天闻嘉嘉良心都难安。
林云霏叹气:“早些和那位吕同志说吧,这里面肯定有猫腻的,我那位叔叔也这么说。但这事儿他们公安也没法确定,总不能跑去说你们家肯定调换孩子了。哎,其实也就是吕同志经常出门工作,而且身在庐山,但凡跳出来看看,就能察觉到不对劲。”
连闻嘉嘉这种随便听两句对话的人都能发现里面的不对,也不晓得村里人怎么就发现不了呢。
闻嘉嘉斩钉截铁:“说!我肯定说。”
话音刚落:“yue——”
终于,她忍不住吐了。
林云霏吓死了,跟猫一样跳起来,连忙给她端痰盂。
不能吧,反应这么大的吗。
第082章 事终解决
这日恰好是周六, 闻嘉嘉会去后倒是没有莽撞的找上吕同志,而是先把这事儿跟魏岱说了。
魏岱正在品茶呢,是清明前在附近山里摘的野茶叶, 他喝后觉得好,时不时的就得来上一杯, 此刻听到这里嘴里的茶都喷了出来。
“你说什么?”他震惊非常。
闻嘉嘉着急,拉着他到房间里,把自己是如何察觉出其中古怪, 又如何拜托林云霏帮忙查证的事儿给说了。
当然, 林云霏今天带来的消息也说了,不说一字不落吧, 反正每个关键点她都没落下。
魏岱愣住半晌回不了神,像他这种才刚刚开始接触小说的人万万想不到能有这种操作。
他难以置信道:“就算是在咱们老家再恨一个人,也不会调换人家孩子的吧。”
这缺大德了。
闻嘉嘉不置可否, 那是没机会。否则医院里不小心抱错孩子的事儿在这几十年里为何总有出现呢。
连卖孩子的人渣都有, 换孩子的自然也会有。魏岱还是见少了, 没经历过信息大爆炸的他只觉得这种事骇人听闻。
“为啥呢,那是自己的亲弟弟。”
魏岱实在想不通, 又非陌生人。
就不谈亲情了,单单是被发现的可能性就不值得冒这么大的风险干出这种事儿吧。
毕竟往后又不是老死不相往来了,等孩子长大后瞧见两个孩子的模样不得心生怀疑?这种事能瞒得住乡下那些人的利眼?
要知道在乡下几乎是没有秘密的, 你昨儿晚上起几回的夜邻居都能晓得的。
孩子总会跟父母沾点边儿, 不会两边都不像。自己或许看不出来,但两孩子站一块, 村里人一定能瞧出来。
闻嘉嘉肃容:“如果那姑娘没了呢?”
别觉得夫妻俩做不出这种事, 为了保住自家儿子的优越生活,他们怎么可能会做不出?
要晓得吕一元夫妻俩一个月的工资都能抵得上他们一年赚的钱。
李孙明级别同魏岱一样, 吕一元前几年跟随工程队出生入死同样攒下一笔不菲钱财。如今也有工作,就在附近公社当干事,每月拿到的工资同样不少。而吕一元身体寒气重,上回生孩子大出血,想再生大概率比较困难了……利益能把两个顶多懒散些的夫妻变成魔鬼。
“没了?什么没了。”
“没了”是什么意思魏岱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几秒后才意识到,“没了”就是死去,如果孩子去世,即使再像也没关系了。
短短几分钟,震惊的情绪真是如海浪般,前面生起的还未退去,后面冒出的又席卷而来了。像他这种经历过生死的人,此刻也难免觉得寒意森森。
他道:“你别去了,我去吧。”
顿了顿,魏岱又道:“李孙明不是个好糊弄的人,这事儿要是跟他一说,他能把事情调查个底朝天。”
闻嘉嘉:“这正好啊。”
她就怕李孙明是个宁要侄子不要亲闺女的脑残,想着将错就错呢。
魏岱叹气:“我是说他大概还会调查到你身上,岳母若是和吕同志有关系,怕是瞒不住他了。”
闻嘉嘉顿时无言了。
想了想皱眉:“知道就知道吧,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要是真有麻烦,总不能略过吕同志麻烦到我身上吧。”
说不准那边的人还怕她是麻烦呢。
既然如此,魏岱就去说了。
他连饭都没来得及吃,把身上的围裙一脱就赶去李家。
李家此刻也在吃晚饭,魏岱敲响门,是李孙明开的门。
他惊讶又疑惑:“魏岱?”
紧接着又热情的把魏岱迎进屋:“快快快,快进来,吃晚饭了没,在我家吃两口吧。”
吕一元也附和,然后起身去厨房拿筷子。
魏岱连忙制止,对李孙明说道:“不用了李哥,我来是有件要紧的事儿找你说。”
一听要紧事,吕一元便很自觉的往房间去,过程中还牵起旁边孩子的手。
只见那孩子把她手“啪”的打开,李孙明的脸顿时就黑了。
本想教训的,可魏岱还在呢,于是愣生生的把胸口的怒火给压了回去。然而想打人的眼神藏不住的,把那孩子看得都往后躲了躲。
魏岱见此笑笑道:“嫂子你们吃吧,我和李哥去外头说。”
李孙明也点点头。
说着,两人一前一后下楼。
李孙明心里还想着能是啥事儿,他和魏岱其实并没有什么交集。就算是部队上有事,也只会是上级交流完通知他们。
随着天气渐热,天是黑得一天比一天更晚了。
此刻,天空竟还挂着晚霞,使得这片长着艾草的空地染上晚霞的颜色。
惦记着家里还怀有身孕的妻子,魏岱直接开门见山:“李哥,我觉得你孩子有问题。你先别激动——”
在李孙明脸色突变之时魏岱都往旁边挪了一步,怕他出其不意给自己一拳头。
魏岱嘴里的话特别快,都跟维克托似的:“我说的问题指的是他很有可能不是你的孩子,而是你大哥的孩子。也就是说,你大哥家的闺女才是你的孩子。”
李孙明想骂人的,可魏岱的这番话说完却直接呆在原地。
“你放屁吧!”他怒道。
魏岱也不生气,换位思考,要是有人突然来跟他这么说,他也觉得对方是在玩自己。
他叹道:“我骗你做什么,咱们没啥交情没啥关系的,这事儿我也是偶然知道的,你先听我说完。”
“你说,你快说!”李孙明原地转了两圈,狠狠抓了抓头发。
魏岱就把自己媳妇是怎么察觉到不对劲,又怎么托人去查,查出来些什么事都给说了。
好在先前闻嘉嘉就从头到尾说了一遍,魏岱又不是鱼脑袋,此刻把不久前闻嘉嘉对他说的话重复一遍就行。
闻嘉嘉讲的很有条理,把疑点一点一点都指出来了。所以魏岱讲的也很有条理,至少逻辑特别通,就算是难以接受的李孙明,此刻心里也咯噔了一下。
“公安也说有问题?”他胸口起伏。
魏岱点点头:“你要不然也找人查查?我妻子本是想直接找你媳妇说的,但你媳妇身体不好对不对,怕出事儿,我就先来跟你说。”
他也没久待,又叹声气,拍拍李孙明的肩膀:“建议你先别激动,也别透出风声,特别是不能让你大哥大嫂和……你父母知道。如果两孩子真的调换了,那你闺女可在你大嫂的娘家呢,要是出啥事儿……”
魏岱的未尽之言李孙明自然明白,要是被他们知道,保不齐要狗急跳墙。
李孙明深呼吸,眼中甚至有茫然的神色,胸口堵得说不出半点话来,好像失语了。
他本能的不相信魏岱的这番话,可他却也明白魏岱没有骗他的理由。
魏岱离开后,他在原地呆了许久。蹲在地上抽了三根烟,再起来时天已漆黑如墨。
回到家,看到正在大吵大闹的孩子,不禁幽幽地盯着他看。
不像他,像的是他哥。从前村里人也如此说,但他只一笑而过。
侄子像叔伯也是有的。
但,他此刻却在儿子脸上看出些大嫂弟弟的影子。
吕一元身心俱疲,也不搭理了,招呼李孙明道:“去管管你儿子,可别等会儿楼上楼下还有左右邻居又来投诉。”
李孙明问:“他天天都是这样吗?”
“是的,天天都是如此。”吕一元眼睛瞬间通红,“闹着要让你爸妈来,闹着要他大伯大伯娘,要不然就是闹着要回家,说我不是他妈。”
也是古怪,只对她如此。可对他爹呢,他又有点惧怕,有点讨好。
吕一元猜测是老家的人教的,把儿子教得跟她不亲。
偏偏她、她有些心虚,因为她觉得自己似乎并不怎么喜欢这个孩子。可怎么可能呢,这是她十月怀胎用半条命生下的孩子,她竟然会不喜欢他!怎么会不喜欢他!
甚至还厌恶他!
吕一元心中痛苦无比,理智与情感无时无刻不在做拉扯。
远处,北山。
魏岱回到家后冲闻嘉嘉点个头,闻嘉嘉就晓得这事儿他办好了。
闻嘉嘉松口气,办好就好。要是没讲,她今天晚上都得睡不着。
像是把身上重包袱扔了似的,闻嘉嘉心情明显好转许多。
吃完饭,她开始捣鼓今年的新艾。
再有一个月才到端午,可艾草却早早的长了出来。有那识货的人已经开始摘了,摘完晒干放好,这玩意儿也是一味中草药,抗炎抗菌驱寒祛湿,还能预防感冒。
部队里的这些男人们其他地方不说,脚肯定是经常都有问题的。
或是湿疹,或是细菌感染,三个人里面就有一个会脱皮。
好在魏岱不会,他要是会,闻嘉嘉可不敢让他上床,生怕传染到自己脚上。
包姐说她丈夫脚部细菌感染就挺严重的,每年都需要去医院开药膏,却没啥用。
怎么说呢,这病不致命,甚至都算不上病。但它麻烦呀,就跟牙疼似的,谁痛谁知道。
脚脱皮虽然比不上牙疼,可瘙痒难耐要多烦有多烦,关键没法治好,就只能年年用艾草水泡泡脚了,也算有点缓和吧。
部队里的女人也有不少需要用到艾草的,前头说了,能驱寒祛湿。这就代表着它在痛经宫寒等病上有用处,跟三个男人一个脱皮差不多,三个女人里也有一个宫寒。
嗯,可见艾草在部队是个受欢迎的植物。
闻嘉嘉刚刚吃完饭后趁着天还没暗在院边摘了不少,部分晒成干,部分做成蚊香。
要做蚊香的艾草叶梗分离,只留叶子,而后把叶子摊开晒。
闻嘉嘉抬头瞧了瞧,天空明朗,星星数不胜数,可见明年又是个大晴天。
于是她直接把装着艾草叶子的晒箕放在院子中,也不怕露水,省得明天还要搬出来。
做完闻嘉嘉拍拍手,洗澡睡觉去。
卸下心事,一夜无梦。
——
林云霏很关注这件事的后续,用她的话说:后续没让我晓得,我到死都能惦记这事!
咦,闻嘉嘉身体抖抖,但也能理解。
后续嘛,她也关注着呢!
据魏岱说李孙明第二天就请假了,肯定是回老家调查了。托付给谁查他都不放心,只能自己来。
闻嘉嘉觉得这事儿最多一周就能搞清楚,谁能想得到半个月后李孙明才回来。
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家里的熊孩子给送走了,不知内情的邻居们简直是弹冠相庆啊,恨不得仰天大笑两声。
熊孩子的危害力不言而喻,就算不是核弹级别,也是火箭炮级别的。
经常大吵大闹也就算了,有时半夜都得鬼哭狼嚎,吵得整栋的人都睡不着。
吕一元那是挨家挨户道歉过去,家里的水果糖周周都得买,就是用来道歉的。
也就是她把孩子拘在家里,没改正之前不许他出门和人玩儿,否则别说水果糖了,就是一周买一头猪都不够她赔的。
在孩子被李孙明送走的当天,他又带了个小姑娘来。
具体内情他没细说,但看着那孩子的脸蛋好些人都猜到了。
因为那孩子跟吕一元着实有点像,同李孙明也很像。
上半张脸像爹,下半张脸像妈,一起看既能看到爹的影子又能看到妈的相貌,说她不是两口子的孩子都没人信。
一时之间,家属院热闹至极!刚睡醒的闻嘉嘉都听到了动静。
“哎呀娘嘞嘉嘉你还能坐得住,看热闹看不看,快走快走!”来的是包姐,连包姐这种已经斩断八卦根的人都忍不住诱惑,可见这事儿有多吸引人。
闻嘉嘉才把粥吃完,就被包姐拉起来往家属楼那边快走而去。
“你说说,这世上怎么会有这种奇事儿!孩子都能被掉包了,还是自家亲爹亲妈亲哥亲嫂子给调的。”包姐边走边说,眼里闪烁着久违的渴望八卦的光芒。
“那小姑娘可惨了,瘦得跟柴禾似的,怕是都没有原先那孩子的一半重。原先那孩子多重啊,比小胖都胖。啧啧,真真是造孽啊。而且身上穿着的是补得不能再补的衣服,整个人还怯生生的躲在李孙明身后不敢说话。哎,吕同志抱着孩子哭得可惨,听着都心酸……”
一路说,家属楼到了。
大老远的闻嘉嘉就听到哭声,她上辈子曾见过一回被拐孩子的认亲场面,那位母亲的哭声犹如一把利剑,使得在场所有人潸然泪下。
现在也是如此,包姐本来还兴奋的,此刻眼睛立马红了,那股子兴奋也不见了。
“太难受了,我心里都酸胀酸胀的。”包姐摸着胸口说,“哪个当妈的看到这样的事儿会不难受。”
闻嘉嘉使劲点头,下意识摸摸肚子,她孩子要是被人换了她得和人拼命。
来到李家门口,透过窗户可以看到里面的场景。
许多人围着,却也不都是来看热闹的,或许一开始是,但见到这一幕时都静默了。
只见吕一元紧紧抱着孩子瘫坐在地上失声痛哭,脸上又是悲痛又是庆幸。那孩子惶恐非常,却也把小手搭在母亲身上。
闻嘉嘉摇摇头,不愿再看,和包姐说了声后便离开。
一整天下来,她心情都不算好。
只是她走了,吕一元却找上门来。
当天夜晚,吕一元来到她家,进门后尚未开口就要跪在地上。
闻嘉嘉瞪大眼睛差点吓死,连忙弯下腰要扶她起来:“哎哎哎,吕同志您干啥呢,快起来快起来,有话好好说。”
吕一元却道:“闻同志,你是救了我的命!我都不敢想要是没你把这事儿点出来,我的女儿得过啥样的日子。”
魏岱听到动静,忙加快穿衣服的速度,打开洗澡间的门正好见到李孙明。
他有点不爽,匆匆往屋里走,经过他身边时低声道:“道谢归道谢,别让你媳妇下跪啊,吓着我媳妇咋办。”
嘉嘉还怀着孕呢。他现在怪迷信的,也不晓得这一跪会不会对肚子里的孩子有影响。
毕竟吕同志很有可能是他媳妇的姐姐,或者更高一辈的亲戚,跪他媳妇也就算了,顺带跪了他媳妇肚里的孩子算怎么一回事儿,倒反天罡吗。
李孙明忙说“不好意思”,然后把媳妇扶了起来说:“人家闻同志怀孕了的。”
吕一元前段时间一直在家里跟熊孩子斗智斗勇,要不就是出门上班,她又不是个爱八卦的人,所以还真不晓得闻嘉嘉怀孕了。
“抱歉抱歉!”吕一元把脑袋一拍,“是我昏了头。”
闻嘉嘉挠挠脸:“没事儿。你们坐吧,要喝茶吗?今年新炒的野茶,旁边山里摘的,味道还不错。”
夫妻俩点点头,坐在沙发上。
听到动静的闻春和闻萱出来了,和夫妻俩打了个照面。
吕一元没见过这两孩子,或许见过,但也没注意。
她现在也是有闺女的人了,看着同闺女差不多大的孩子便生出喜欢之意,只觉得闻春和闻萱格外亲切,便直接从兜里掏出两把奶糖塞给两姐妹。
“乖孩子,吃些糖。”
两姐妹抬头看了眼闻嘉嘉,闻嘉嘉点点头她俩才美滋滋地收下。
同时道:“谢谢阿姨。”
闻嘉嘉拍拍两姑娘脑袋:“今天不许吃了,回屋去吧。”
两孩子蹦蹦跳跳的回屋了。
吕一元就说:“她们真活泼,跟闻同志你也很像。”
闻嘉嘉端起暖水瓶泡茶,笑笑道:“你是年初刚来的吧,她们是我亲外甥女,两位亲姐姐的女儿,跟我自然像。”
话音刚落,旁边的李孙明欲言又止。
闻嘉嘉猜测,他大概是查到些什么了,毕竟自己的人事关系上有原主亲妈的名字。他只要查到这里,只要稍微敏锐一点,都会联想到自己岳家去。
吕一元也跟着笑,笑着笑着,脸上笑容就渐渐消失:“不瞒你说,今天我抱到我闺女的那一刻我才感觉我当妈了。你是我们家的救命恩人,我这当妈的不合格,才让她受了这么多的罪。”
闻嘉嘉摇摇头:“你不能拿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生产本来就是最脆弱的时候,这怪不到你身上,别再耿耿于怀了,孩子这不是回来了吗。”
又问:“对了,冒昧问问,那现在你们老家那边……”
李孙明道:“这事儿说不清主谋是谁,大概都是主谋。我回家后报了警,公安审过后把我大哥关了进去,他把事儿都担了。钱也赔了,我爸妈的老底被我掏光。”
短短几天,亲人变仇人。
闻嘉嘉挺惊讶的,李孙明有魄力报警,而且还报成功了。
几十年后报警是件常见的事儿,可这年代的人信奉的是事情不出村,能村里解决,就村里解决,能家里解决就家里解决。反正得藏着掖着,不能让其他人晓得。
更有宗族式的村子,一些所谓族老的话比法律还好用。
浮阳下面就有一个小队是宗族村,据说村里曾经打死过人都是村里人自行解决。还是被打死的那个人的孩子,趁着天黑跑出村跑到公社去,这件事才被人所知,杀人者才被绳之以法。
后来呢?被普法了几回后村里风气依旧没改,被害的那家人更是因为“坏了规矩”从而遭受各种不公平的对待,直到公社把他们一家户籍迁出村,迁到公社后才做罢。
可见在一些法盲村,报警是件能捅破天的大事儿。更别提这种告自家人的行为,必定会被指指点点的,没点毅力办不成。
可以预测到,李孙明在他老家的名声“坏”了。
果然,李孙明说:“我们那的人都觉得我是小事大做,可看看我姑娘,我就觉得不把我哥关进去吃牢饭对不起我姑娘。她现在还在医院里治着呢,刚刚睡着,我们才有时间出来。”
闻嘉嘉忙问:“小孩咋啦?”
“营养不良,身上也有外伤。”这话一说,夫妻俩的眼睛就又红了。
闻嘉嘉叹气,这姑娘怕是比原主在养父养母家时还惨。
两人是带着礼品来的,闻嘉嘉也是才注意到吕一元手上的包。
他们没待太久,毕竟孩子还在医院,临走前吕一元把包里的东西拿出来塞给她后便匆匆走了,都不等闻嘉嘉问清楚。
塞的是啥?一个篮子。
打开篮子,里头有油纸包着的肉和红糖,有红枣香菇等干货,还有摸着极细极软的棉布。
甚至还有一张自行车票,难怪要等离开时才塞给她,这是怕她不收呢。
“困死我了,睡觉吧。”闻嘉嘉打个哈欠回房间。她现在肚子慢慢鼓起,就连骑自行车都觉得没有以往方便。不至于笨拙,但就是怕怕的。
魏岱生怕闻嘉嘉半夜会饿,便端杯水放在床头柜,还将装着饼干的铁盒放旁边。
闻嘉嘉心道,刷完牙后的她是打死都不吃东西的,嘴巴被封印了。
第083章 老家请人
刷完牙不吃东西flag没多久就被打破, 在孕期进入第六个月时闻嘉嘉常常觉得饿得慌。别说白天,有时半夜都会被饿醒。
前段时间家里来信,说大嫂生了, 还算顺利的生了个姑娘。
大约是孕期养的好,平常吃的是精细粮, 隔三差五吃顿肉,日日早晨也有碗蛋羹,加上闻嘉嘉寄回家的奶粉, 魏馨给找的羊奶, 大嫂孕后期竟然比孕前期还要好受。
信里说那孩子生在医院,接生的医生还是魏馨的同学, 便请那位医生给孩子取了个名,叫魏文英。
最后还写了好些的孕期经验,密密麻麻的写满五页纸, 魏岱刚拿到信时差点都以为家里出啥要紧的大事儿了。
接到信后闻嘉嘉便整理了些东西寄回去, 连细棉布都寄回去好几尺。
办公室。
闻嘉嘉刚同高主任开完会回来, 最近厂里增了个新产品,反馈很不错, 隔壁药厂把今年的产量全给预定了。
也不怕吃不下,因为厂里产能有限没办法生产出更多的产品,需要再次引入生产线。
这回开会, 说的就是这事儿。
此刻闻嘉嘉把上回引进生产线的资料整理整理, 交给隔壁的高主任。
而后问:“高主任您要去出差吗?”
高主任点头:“我去趟海市,我让梁牧很我去, 你就在厂里吧。哦还有, 后天早晨来火车站接应机器。”
闻嘉嘉惊讶:“您还要去别的地方?”
高主任:“对,还得去趟东省。”
闻嘉嘉明白了, 东省也有家规模颇大的医玻厂,大概是去交流学习的。
带着高主任给的一周计划离开办公室,在高主任出差的这段时间里,她得代替高主任完成部分工作。也就是说,接下来的一周她都会稍稍忙些。
闻嘉嘉回办公室后又开始啃馒头。
她肚子饿得呱呱叫,总感觉体内的胃变成了无底洞,无论吃多少东西都填不满。
本来还有饼干吃的,现在饼干也被她吃没了,从前攒的那些饼干票糕点票都被花得一干二净。
啃完半个红糖馒头,闻嘉嘉把剩下的半个再用油纸包好放到抽屉里,等午后饿了在吃。
接着开始写工作报告。这玩意儿周周都得写,还有人日日写,而且是自愿写。
闻嘉嘉一开始很纳闷,怎么会有人喜欢写还自愿写这些呢。
后来就懂了,在这没有电脑的年代,有些工作内容必须用纸笔记录,否则往后的工作会很麻烦。
就比如上回出差引入新机器的事儿,要是她当时没做记录,现在也很难给高主任一个比较全面的资料。
当然了,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平时要写思想报告,写着写着,顺手把工作报告写完也很正常。
中午,闻嘉嘉去食堂吃饭。
食堂大变样,从原来的泥土地变成了水泥地,就连打菜窗口处都安上了明亮的玻璃。
啧啧,厂里是有钱了。
一批一批的货出去,钱也就哗啦哗啦的往厂里来。
瞧瞧,有钱后食堂都阔气好多呢。
同药厂一样,医玻一周也有一顿的大菜。这里的大菜指的是红烧肉,粉蒸肉,或者某某炒肉这种含肉的菜,其余时候能有豆腐,有油水稍微多点儿的茄子就已经算不错的了。
今天不是大菜日,闻嘉嘉却意外闻到有肉味儿。来到窗口一看,竟然是肉末粉条,她当即打开饭盒要了一份。
不是不想要两份,而且上面写了每人只能限量一份。
肉末粉条的旁边就是馒头,闻嘉嘉想了想买两馒头,又打了份青菜。
馒头微黄,上面还有麦麸,好在不怎么喇嗓子,配着油水充足的肉末粉条吃还算不错。
穿越前,闻嘉嘉没吃过正宗的全麦面包。穿越后,她算是把全麦馒头吃得够够的了。
全麦馒头用的面粉是连壳一起磨出来的小麦粉,吃一口脖子能伸到二里地,吃之时还得倒杯水放在手边,否则嗓子被噎住的时候难以自救。
吃这玩意儿说能减肥,经过闻嘉嘉的检测其实效果一般。主要还是它实在能压抑食欲,她就从来没有完整的吃下过一个全麦馒头。
如果有那厉害的人,连全麦馒头也能一顿吃两三个,肥还是很难减的。
吃完饭回办公室,继续她的工作。
写完思想报告和工作记录,还去隔壁的研发室逛了一圈。
奈何隔壁没啥人,说是都去车间了,闻嘉嘉便又下楼去车间。
天气炎热,车间因为在一二楼,而且还算开阔的原因很是凉爽。
车间四面都有窗户,亮堂的同时也通风。屋外热风一阵阵吹来,吹到车间时温度便降了,吹得人浑身舒爽,都跟喝了瓶冰啤酒似的。
闻嘉嘉在车间里人缘不错,她从前值班时会帮着一起做活,使得车间的一线工人们对她的好感度颇高。
一路逛过去,闻嘉嘉收获不少招呼。
“闻同志肚子里的孩子几月能出生?”有人就问她。
闻嘉嘉笑笑:“得等年底,还早着呢。”
“哎,你要找人替班吗?”这人又问。家里有亲戚问她厂里有没活儿呢,但闻嘉嘉吧……就算需要人替班也不会选她这亲戚,她也就蛮问问。
闻嘉嘉果然摇头:“没打算找人替班。”
若是还在药厂,确实能找人替班。很多人喜欢找人替班就是因为这样能赚一份工资。
但她在医玻,大小是个小领导了,找谁替她班?没人能替,所以只能请假。
“我就晓得你不会找。对了闻同志,今儿开会说分房的事儿了吗。”
这话问完,不少人都把目光看向她。
闻嘉嘉:……
她就是来找人的。
闻嘉嘉只能道:“没说啊,这种事情肯定是放在全厂大会上说,不会内部说的。”
那人撇撇嘴:“可拉倒吧,我看那楼地基都打好了,保不齐明年就能建好,领导们早找好了好房子,就等入住了呢。”
闻嘉嘉惊讶:“地基打好啦?”她每天路过都没发现。
“嗯呢!几栋楼的地基全部都打好了,看样子是计划一口气几栋楼全给建好。”
闻嘉嘉想跑了,挥挥手:“那挺好,这样大家都能分。”
有人嗤笑:“哪里都能分啊,药厂的人化工厂的人也等着呢,又不是几栋楼都是咱们的,能有一栋是咱们的都算不错了。”
“是嘞,到时候这个领导一套,那个领导也一套,留给咱们工人的还有多少。”
闻嘉嘉怪想不通的,他们哪里来的这么多消息,她就一个都不晓得。
反正她不会参与分房,半点不觉得说这话的人是在点自己。
谈到这里,就有人开始畅想:
“我家八口人,住的是40多平的小平房,这次分房总得有我一份吧。分到房,我家大儿子才好结婚。”
这就是现在的住房常态,一家三代人住在一个屋檐底下。
很多人是等不着分房的,甚至都要等到往后拆迁了才能住到一套完整的房子。
旁边人笑道:“你家那口子又不是咱们厂里的,怎么说也得是我们这种双职工先分吧。”
这话也正确。工厂房子极其有限,通常来说都是先分双职工,也就是夫妻俩都是本工厂工人的职工,再分单职工。
闻嘉嘉想到沈厂长的性子,再想想医玻上层领导多是从别的厂调来的,大概能猜到要是下回分房先给谁分了。
先空出一部分当宿舍,其余的再分。
第一批拿到房子的肯定是家里人口多的双职工,不过医玻里的双职工并不多,毕竟是刚刚成立的新厂,工厂里的单身员工们还没来得及看对眼,更别说养育下一代了。
所以一定有房子剩,这时候看的就是谁家人多,或者谁是劳动模范。
是的,劳动模范也能优先分房。
她在药厂工作时曾听沙月说过,说几年前药厂第二次大分房时有人为了房子,特意连加半年的班就是为成为劳动模范。
那段时间卷生卷死,到后来半年班都不够的,后来又开始给厂里大扫除,掏厕所……到最后,出现位累得直接摔到药厂小水池中,差点溺水的人拿到了这个劳动模范。
没办法,那人是在上级领导来视察时突然摔到的,他的妻子又当即大叫是太过勤劳而累晕。这样一来,真不真的不知道,反正不真也是真的了。
药厂不但上级领导被批了一顿,还差点上了报纸被人骂是压榨工人的黑色资本家。
闻嘉嘉虽不认识那人,但也能猜测到他在厂里的日子怕是不太好过,厂里确实不能对他如何,但卡着他不让提级别却是轻而易举的事儿,而且随便都能扯出个让人难以反驳的理由来。
她心里猜测,医玻怕是也会出现这种事。
车间顿时围绕着房子讨论得热火朝天,闻嘉嘉悄悄出了门。
傍晚。
魏岱带了条五花肉回来,瞧着特别板正,摸着还是温热的。
“哪儿来的?”闻嘉嘉好奇。这不年不节的哪个大队杀猪了?
魏岱把肉放到厨房中,将火重新烧旺,把肉皮部位放到锅里烫:“旁边村子村里的猪不小心跑出来摔到水渠去摔死了,我刚好路过,就找人换了条五花肉。”
难怪这么新鲜呢。
闻嘉嘉也是刚回来,还没来得及做饭,魏岱先蒸饭,蒸完后煮红烧肉,再炒盘青菜煮碗汤,时间便来到八点钟。
八点,往常这时候都在洗澡了。
闻嘉嘉吃过晚饭后只觉得累的慌,是身累心也累。
夜晚。
魏岱忽然问道:“要不还是喊妈来吧,这样每天吃饭也能早些。”
闻嘉嘉如今再没有不想同老人一起生活的心理了,没办法,这还是魏岱在家呢,魏岱随时都有可能出任务的,到时候他没在家里,闻嘉嘉一个人确实摆弄不开。
但,闻嘉嘉翻个身面朝魏岱问:“大嫂呢,妈大概得给大嫂照顾孩子。”大嫂家的孩子肯定也去需要人照顾的。
魏岱又把手放在她肚子上,感受着胎动,“要不让妈……”
他顿了顿,“妈有个表妹。”
闻嘉嘉等了几秒,抬头:“嗯,有表姨然后呢?”
魏岱道:“这位表姨家从前是咱们县城里开布庄的,后来她嫁给店里的一位员工,只是中年时意外丧夫,有年开山凿路时大儿子又被碎石给砸到去世了,如今身下只有一儿一女。儿子在西北支援,鲜少回来,女儿在咱们隔壁县城成家立业。”
“那表姨住哪儿?”
“住良水,就是咱们隔壁公社,一个人住,从前还会给表姐带带孩子,等表姐孩子长大后她就是一个人生活。好在大表哥是因公去世,她倒没有被队里安排去劳动改造。”
闻嘉嘉听懂了。
这位表姨的成分肯定不止小业主,看来当年的布庄开得还挺大的。
“可不吗,听妈说那时候县城里的布料生意都被表姨家垄断,县北的大院子,就是被当成印刷厂宿舍的那个。”
闻嘉嘉咋舌,那确实大。
妥妥的大户人家,她曾经见过那个院子,里面足足住了18户的人家,可见院子有多大。
闻嘉嘉心里不禁猜测,魏岱的表姨都是这种出身,那魏岱他妈呢?
她从前一直没想到这一层,其实仔细想来她婆母和一般人确实有点不一样。
肚里像是有墨水,写出来的字都比她写的还要好看。闻嘉嘉上辈子是学过书法的,就算水平不如何,但鉴赏能力却有。
魏岱母亲的字的水平,比她上辈子的书法老师还要高。
但魏岱没说,她也就没问。
闻嘉嘉道:“你想让妈把表姨给请来?”
魏岱点点头:“表姨虽不要劳动改造,但下地干活却是需要。我先让妈问问吧,若她愿意咱们就请她来,每月给她15元钱如何?”
就相当于雇人了,不过这是雇亲戚,明面上却可以说是请亲戚帮忙,即便有人猜到其中内情也没办法说什么。
魏岱做事很快,他担忧自己哪天就要出任务,甚至等不及寄信,而是直接打电话回家。
公社有电话,今天接电话的是魏馨。
“哥,啥事儿啊?”
魏岱:“咋是你,平常不都是爸妈接的电话。”
魏馨就不爽了:“我正巧在公社呢,有啥事儿还不能跟我说吗。”
魏岱:“……算了,你帮我给妈带句话,请她帮我去找良水的表姨问问,看看那位表姨能不能来部队帮我照看嘉嘉。”至于钱他暂且没说,毕竟旁边还有人在呢。
魏馨想了会儿,恍然:“好。不过你为啥不喊妈去。”
魏岱无语:“大嫂才生没多久,信里说文英还隔三差五总生病,妈怎么能来。”
也对,魏馨叹道:“大嫂生文英的时候挺好生的,谁想得到文英的身体比她哥哥还要差,前天晚上还突然发烧,半夜喊明叔去家里瞧。”
魏岱就道:“还是得去医院,实在没办法就去进步公社找方大夫,你二嫂当年的身体就是他调养的,医术很不错。”
魏馨“哎”了声:“我会跟大哥说的。”
她心里头猜测,估计也是大哥的原因才让小侄女身体不好。她可是上过学的,自然晓得得种子优秀果子才会优秀。
话费贵,两人也不敢多聊,魏馨又问了一番闻嘉嘉的情况,晓得一切都好后才挂断。
而后回家,找蔡如芸说了这事儿。
蔡如芸正在晒菜干,听到这话手一顿,叹道:“你哥这通电话来的真挺巧。”
魏馨:“咋说?这位表姨我也许多年没见了,只记得她、她家成分似乎不算好。但大表哥当年总是为公牺牲的,再闹也闹不到表姨的身上吧。”
蔡如芸:“把盆子端给我。”
魏馨:……
“妈你别捣鼓菜干了,书上都说了,腌菜得少吃些。”说着,到底还是端起旁边的菜盆。
晒这菜干也挺麻烦的。
新鲜的菜用刀砍下来后就得晒,晒一天不够需要晒两天三天甚至一周。每天晒了收,收了晒的,也得费不少时间呢。
蔡如芸:“敢情你就不吃腌菜了?真要不吃,我今年就不给你送。”
“那你还是送吧。”魏馨很没骨气的妥协,“你还没说姨婆咋了呢。”
蔡如芸:“唉!没咋,就是身体不算好,下地是不好再下了,昨儿有人说她前段时间差点在地里摔到过去,都要50岁的人了,真要是摔到一个人在家里该怎么生活。”
儿子在大老远的地方,那里的条件比他们这儿差多了。闺女呢,家中面积狭小,还和公婆一起住,她如何能去麻烦闺女。
于是便自己撑着,蔡如芸也是最近才晓得她的困境。
“行,我等会儿就去说,这事儿早办早好,我是走不开,否则该我去的。你二嫂年底也该生了,她如今还在工作,家里确实得有人帮衬着,要不然你哥一出任务你嫂子就得受罪。”蔡如芸将最后一盆的菜干挂好后拍拍手上的灰尘说道。
午后,来到良水。
蔡如芸将车停在表妹家门口,喊两声没人应,邻居却出来说道:“找赵婶子么,她在山里砍柴。你等等,早晨去的,也该回来了。”
“好嘞,谢谢了。”蔡如芸就在院子里坐下。
乡下多不会关门,但表妹家只有她一人独居,堂屋门却有锁上。
只看院子,干净整洁,晒着一种种的野菜中草药,就晓得表妹平时没少上山。
如邻居所说,表妹很快就回来了。
“姐,你怎么来了?”她惊讶,然后挑着两担的柴火进屋。
蔡如芸忙过去帮忙,说道:“慧胜,你下回要砍柴就去找我,我让你姐夫还有小馨的丈夫来帮你砍。”
钟慧胜:“嗐不用,我现在还能动,不到上不了山的地步。反正我也不着急,一个人住慢慢砍就是,到年底总能攒够过冬的柴火。”
说着,从兜里掏出钥匙开门。
堂屋整洁,地是轧过的泥土地,但地上却没有一丝的灰尘。
蔡如芸跟着进门,坐下道:“我是有个事儿想拜托你。”
“啥事儿,姐你说吧。”她说着倒杯水给蔡如芸,没放糖,她晓得她姐其实不爱甜食。
蔡如芸:“我小儿子魏岱不是在部队么,他媳妇怀孕了,请我问问你能不能去帮忙看顾一二。我这里走不开,你也晓得,我那大儿媳生个小的,多灾多病得时刻有人帮衬。”
钟慧胜倒没想到表姐说的是这事儿,她思考片刻:“需要我看顾多久?”
蔡如芸:“魏岱媳妇肚子才6个多月,孩子生下来满月后她又得去上班,按长了算,三四年或许都要。再者……魏岱那孩子你也晓得,你家老二没在身边,魏岱怕是会一直留着你,等哪天你老二调回来了你再回来如何?”
钟慧胜笑笑:“那敢情好。我也不跟你说虚的,能离了这地方我最是开心不过了,能过好日子难道还能惦记着差日子不成。不过一直留着可不成,我闺女要是生了,我也得回来给她带孩子的。”
蔡如芸就轻声说:“我想魏岱也是会给工资的,电话里不好说。”
“哎,钱都无所谓,现在看淡了,咱们这岁数哪里还有啥看不淡的。”钟慧胜摇摇头。
蔡如芸:“这事儿你去部队和魏岱商量。”能坳得过那个犟驴算她输。
钟慧胜就问:“啥时候动身呢?”
“说是尽快。”
钟慧胜:“那就后天吧,我明天得去我闺女家一趟。”
“行!我让人给你买车票。”
事说定后蔡如芸就离开,回到公社,挂了电话给魏岱。
不过魏岱没在,她只留下口信。
当天晚上,魏岱收到口信后便跟闻嘉嘉说了此事。
魏岱:“这位表姨后天来,大概大后天才能到,咱们把杂物房收拾出来如何?”
闻嘉嘉:“可以啊。那几个柜子,橱柜放到咱们房间去,药柜放到闻春和闻萱房间去。你之前不是又打了个衣柜吗,就移去杂物房。至于床铺,只能明天买了,好在手上有家具票。”
明天是周天,刚好能整理房间。
翌日。
两人计划一起将杂物房里的杂物给清理出来,但因为闻嘉嘉没法干重活,魏岱只好把隔壁的谢阳一起拉来搬。
两个大男人效率非常高,十多分钟的时间就把杂物房给清理得空荡荡了。
闻嘉嘉此时才入场,用长扫帚扫墙壁,扫完墙壁的灰尘后再扫地面。
地面扫了三回才把灰尘扫干净,她猜测这位表姨大概很爱干净。
最后闻嘉嘉还用拖把将地拖了两遍,窗户擦了两遍。初秋温度高,房间里的地板很快干透,就算关脚踩地上都行了。
而魏岱呢,去买床铺了。床铺不算大,一辆驴车就能运回来。
中午,魏岱到家。
他把床铺安装好,再把之前打的床头柜,衣柜还有桌子椅子放入房间中。
看着一水的新家具,闻嘉嘉忍不住道:“你这木工爱好关键时刻还是能抵得上用场的。”
往后再也不说人家闲着没事儿干,搞出一地板的木屑和一屋子的杂物了。
第084章 闻春换牙
闻春和闻萱在杂物房里转来转去。
闻春伸手拽动茅草窗帘, 趴在窗台上眺望远处青山与湖泊。闻萱则把抽屉拉出来又推进去,拉拉推推的,也不晓得其中有啥乐趣。
“我抽屉都满啦。”闻萱转头跟正在铺床的闻嘉嘉说, 又笑嘻嘻地对抱着晒好的薄被进屋的魏岱道,“小姨夫, 你再给我打个书桌好不好哇?”
魏岱没回答,闻嘉嘉便开口:“就是给你打十张书桌,该满还是得满。”
闻萱酷爱捡石头, 每年都能从河里捡一筐的鹅卵石回来。
闻嘉嘉初时还由着她, 谁晓得她这爱好是“可持续性发展的”,每年夏天都有三四筐的鹅卵石带回来。这也就算了, 隔三差五的还搬些大的石头到家里,惹得脾气温和的闻春都怒气颇大,很是教训了这个妹妹一番。
好在前段时间闻嘉嘉整理院子用的就是她的鹅卵石, 起码被她用了五分之四, 只把她的心头爱留下, 总算把她的库存清了好多,闻春也不再生气了。
闻萱撅起嘴巴:“才不会呢。而且我只要一张就好, 可以用来放书本。”
说到这儿,她顿了顿又忽然问:“小姨,我们啥时候上学呀。”
闻嘉嘉把稻草垫给铺好了, 又将草席放置于稻草垫上:“明天就能上了, 明天你们别去育红班,直接去小学就好。”
也不需要家长领着, 育红班和小学相邻, 有时小学老师还会去育红班帮忙看孩子,对育红班的小孩了如指掌, 自然知道闻春和闻萱是谁家的小孩。
其实月初时就该开学的,谁晓得八月后旬时暴雨连绵,小学教室墙壁突然裂开半边缝,屋子瞬间变危房,幸亏那时候是放假,否则得出事的。
为此部队后勤好些人还被批评了,好在因着这事儿教室被推倒重建,从八月后旬建到九月后旬,直到前两天才建好。
闻嘉嘉再次感受到这时候教育的宽松,原来开学日子也是能够延期的。
傍晚,晒一下午的薄被抱进来铺好,房间就整理好了。
电灯打开,房间瞧着分外温馨。
闻嘉嘉在屋里转一圈,检查一遍没啥缺漏的东西后才出房间关好门。
第二天,是两孩子开学的日子。
闻嘉嘉给她们梳了双马尾辫,两人背着新背包晃着两条马尾辫上学去了。
“你早上有事儿么?”闻嘉嘉问魏岱。
魏岱摇头,坐到车上:“没事儿,来上车,我送你去。”
闻嘉嘉脸上浮现笑容,把包放在自行车前篮上,锁好门上了后座。
随着月份渐大,魏岱只要早晨没事儿,都会送她去上班。
路上。
魏岱对闻嘉嘉道:“李孙明昨儿来问我了,问我说你同他媳妇是不是有亲戚。”
闻嘉嘉就戳戳他背:“你怎么回的?”
“我说不知道,说你没在家里长大,等再归家时家里的人都去世了。”
闻嘉嘉了然。本就不曾来往,即便有亲,上一代的人去世后这个亲也变得疏远很多。
魏岱又道:“我琢磨着他还没有把这事告诉他媳妇,岳母的名字很普遍,几乎每个公社都有,想是他也不太确定。”
也是,只有名字却没照片如何能肯定?闻嘉嘉也不多想了,对这事儿她抱着无所谓的态度,无所谓认不认。
踩着八点整,魏岱送她到工厂。
她最近有点忙,林云霏来找她说话她都没空说,反倒把林云霏抓来帮她一起整理资料。
没办法,高主任离开后她的工作就落在自己的手上,只能咬牙干了。
好在她不是光头司令,也是手下有小兵的人了,那些需要跑腿的活儿有人承担,所以更多的只是脑袋累,累得发胀。
就在闻嘉嘉庆幸不要跑上跑下时,有人敲响办公室的门:“组长,刚刚主任来电话,说那批货要今天中午十一点多到。”
闻嘉嘉捂着额头,差点忘了货的事儿。
她想想说:“你先去把车占着,等会儿11点时咱们再出发。”
说完看眼手表,也别等啥十一点了,现在都要十点五十了。
闻嘉嘉叹声气,先上厕所,上完便再喊个男生同她一起去。
坐着厂里的车来到火车站,十多分钟后那批机器顺利卸下。闻嘉嘉仔细轻点一遍,又检查一遍,再核对一下各个部位的零件,而后让司机和两男生一起搬上车。
有些重,三个大男人还抬不动,得火车站的人一同来帮忙才成。
不但重,东西还多,最后车子来回运三趟才把所有的机器运回厂里。
至于安装,就不是她的事儿了。
此刻的闻嘉嘉饿得要死,赶不及去食堂,食堂也没多少饭菜让她吃,她便中途下车去了国营饭店。
“嘉嘉,最近很少来饭店啊。”兰兰正在擦桌子,“哎呦饿狠了吧,嘴唇都是白的。”
闻嘉嘉摆摆手:“啥都别说,先给我来碗鸡蛋汤。”
“好嘞,快坐快坐。”兰兰就冲厨房喊,“何叔,嘉嘉来了,先给她冲碗鸡蛋汤。”
“瘦肉要不要?”何师傅问。
闻嘉嘉有气无力道:“要。”
鸡蛋瘦肉汤很快好,就用饭碗装着,份量并不多。
不过何师傅做的鸡蛋汤好吃,汤用的是醇香的米汤,鸡蛋打散倒入米汤后丝滑无比,再加上用地瓜粉裹着的滑瘦肉,味道很是不赖。
半碗鸡蛋汤入肚,闻嘉嘉整个人跟重新活过来一样。
“你就这么饿?”兰兰好奇地盯着她的肚子看,“看来有孩子后真容易饿,当初沙月也是如此。”
闻嘉嘉开始看墙上的今日菜单了:“可不是吗,我现在每天吃的都快赶上魏岱了。今天早晨六点多吃过早饭后,直到刚刚都没有进食,差点没把我饿晕过去。”
说完,指着墙上问兰兰:“哎,猪头肉还有么。”
兰兰小声说:“别人来没有,你来偷偷挤些给你。反正那也是被别人预定的,啥主任啥局长啊……给他们吃还不如给你吃。”
闻嘉嘉高兴:“不要很多,一人份!”
“想啥呢,多了我也给不了啊。”说着,兰兰抹布一甩回后厨。
何师傅重新开火,把卤好的猪头肉切成片配上蒜苗和青椒一同炒。
他熟知闻嘉嘉的口味,便又放点儿自己做的辣椒酱和蒜头酱去,那味儿香得门口路过的人都不禁驻足吸气。
菜好,同饭一起端上来。
闻嘉嘉没点别的菜,直接把菜倒到饭里,就当吃盖浇饭了。
蒜香十足又透着辣味,何师傅是真会炒菜啊。
吃完饭她没留下同兰兰说话,没办法,厂里还有事儿呢。
回到厂里,和车间的人交接机器,等这些机器装好后她才放心离开。
接着就是赶去开会,今天有个小会,高主任不在她得替她去开。沈厂长训起人来是不留情面的,而且他对厂里的要求颇高,每次开周一小会时高主任都跟上坟似的,恨不得推闻嘉嘉去帮她开。
不但高主任这样,其他领导同样如此。精神萎靡不振,踏上楼梯的脚绵软无力,脸上更没了得体的笑容,闻嘉嘉都走到二楼了,他们还在一楼楼梯那里寒暄,其实就是拖延着进会议室的时间,把沈厂长当成洪水猛兽了。
闻嘉嘉就不会如此,反正沈厂长训谁也不会训到她头上,她就是一小虾米,只需要把会议内容记录下来给高主任便好。
宋家成好歹是副厂长,不至于在楼梯口装鹌鹑,腋下夹着文件一路小跑着上来。
见到闻嘉嘉还打了声招呼:“闻同志肚子挺大的了,瞧着像是年底生?”他家里媳妇生了四胎,一瞧就晓得闻嘉嘉肚子是几个月的了。
闻嘉嘉点点头:“对。”
宋家成就笑:“行,到时候记得给我个红鸡蛋。”
闻嘉嘉心里有点疑惑,但还是应下。
会议大半小时便开完,不过干货满满,大半小时下来闻嘉嘉的手都快写断了,最后写了整整五页纸。
写完,再做个整理,誉抄一遍后便放在抽屉里,等高主任回来后再给她。
天渐渐的暗了,透过窗户可以看到渐变色的晚霞。
城市就在晚霞之下,化工厂处升起的黑色炊烟慢慢在天空之中散开。
闻嘉嘉时常担忧那股黑烟有毒,但市政府都在附近……好像也就没那么担心了。
她整理好东西准备下班,抽屉锁好门关好,而后下楼骑车回家。
路过粮市还买了些粮食,等车到半途,天渐暗之时,她又放慢速度,趁着前后暂时无人把手放到包里,从合成系统内取出几尺的布。
她前段时间大买棉花,在合成系统中攒下好多的布。闻嘉嘉估摸着,大概能有七八匹,而且都是细棉布呢。
在这个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的年代,很多人甚至一生都没穿过一匹崭新的棉布,可见她储存的布匹数量多么惊人。
当然了,代价就是她花光了30元,她的棉花是找何师傅买的,何师傅也是在黑市买的,价格自然会比供销社的棉花贵不是。
好在,总体来说特别值。
她在天彻底黑之前回到家中,初秋的夜晚会在七点出头之时降临。
魏岱已经把饭菜做好了,桌上的饭菜似乎有翻动的迹象,闻嘉嘉便问:“春儿和萱萱先吃了?”
他点点头:“两孩子饿得不行,我回来时她们就已经在家,把柜子里的绿豆饼全给吃了。”
后来还饿,但忍着没有吃饼干,魏岱见此就提早做饭,反正菜也不怕凉,可以放在锅里温着。
两姑娘听到动静后从屋里出来,闻春跑到柜子前,拿出两根麻花给闻嘉嘉:“这是郭校长奖励给我们的麻花!给小姨你吃,你一根,小姨夫一根。”
她仰着头,很骄傲的模样。
闻萱也重重点头,小胸脯挺着,脸上还带着笑。
魏岱端着两碗饭出来,笑道:“她俩可宝贝了,回来后就把麻花给藏起来。”
闻嘉嘉“哇”了声,夸张道:“我就知道你们俩很优秀,连郭校长都被你们征服了。”
闻春笑嘻嘻:“我们下课后帮老师搬桌子,被郭校长瞧见,郭校长就送我们麻花。”
闻嘉嘉竖起大拇指:“这是奖励你们乐于助人尊师重道呢,这种良好品德得继续保持啊。”
“当然会!”
两姑娘吃过晚饭现在是不准备再吃了,边看闻嘉嘉的脸色,边挪动脚步到收音机旁边。
见闻嘉嘉没有表示,便放心地打开收音机,熟练地调到经常听的频道,听起故事来。
嗯,听的又是三国的故事。
还正好青梅煮酒纵论英雄,难怪两姐妹距离被骂还不过一周都得顶着再次被骂的风险听呢。
她们前段时间固态萌发,听收音机又听入迷了,被闻嘉嘉教训了一顿。
反正自从收音机买回来,她们总是要隔三差五的被闻嘉嘉说几句的。说完一回,往往能克制一两周,除非闻嘉嘉由训演变成骂,若是骂的话,她们大概能坚持三四周的时间不去听收音机。
刚刚夸完人家,闻嘉嘉也不想骂人,就随她们去了。
当然,更多的是她自己也想听。
难怪这时候的人讲起三国水浒时都一肚子的干货,听着评书长大的哪里会不懂呢。
吃过晚饭,闻嘉嘉问魏岱:“明儿你去接表姨还是我去接?”
魏岱:“我去吧,你不认识人。”
闻嘉嘉啧了声:“傻,不认识我还不能举个牌子吗。”
也对,但魏岱还是想自己去。
他现在每天都提心吊胆的,生怕闻嘉嘉会出啥意外。早就让闻嘉嘉请假了,奈何闻嘉嘉坚持挺到七月份。
吃完饭,闻嘉嘉让魏岱把粮食归置好,她今天买了20斤的米和5斤的面粉,还有一些黄豆绿豆。家里的粮食还能撑四五天,但总不能人家长辈的刚来那几天就去买粮食,这样人家长辈心里也会有些不舒服。
“把面粉放到柜子里,就不要放房间了。”闻嘉嘉说道,又问魏岱,“你睡衣还能穿吗?”
“能!我都三套了,你别给我做。”
闻嘉嘉点点头,她掀开盖着缝纫机的茅草帘,又去屋里那几个扣子出来,打算用布料做两套开衫长袖。
给谁的?自然给表姨的。
人家来帮忙算解了她和魏岱的燃眉之急,给她做两件衣服也没啥。
经过长时间的练习,闻嘉嘉现在不但能用缝纫机制作衣服,还能绣图样呢。
闻春和闻萱今天穿的衣服上的熊猫就是她绣出来的,虽然有点丑,但确实能辨认出来那是熊猫。
没办法,家里只有黑白线啊。
因这这个图案,两姐妹对熊猫分外感兴趣,用她们的话说就是:想见见这个又丑又可爱的动物。
闻嘉嘉还是有点心虚的,她当即承认是自己技术不过关把熊猫绣丑了,其实真正的熊猫只有可爱没有丑。
两件开衫长袖闻嘉嘉很快就做好,主要的时间花在裁剪之上。
魏岱说表姨的身形和妈差不多,闻嘉嘉就按照婆婆的体型做了。
反正这种开衫衣服不合适也没关系,大了无所谓,小的话就留着自己穿。
闻嘉嘉试了试,她现在穿太紧,等孩子生完后大概会刚刚好。
衣服做好后又让魏岱拿去洗,魏岱洗衣服超快的,随便搞几下就好,闻嘉嘉有时都怀疑他没洗干净,可仔细检查又确实洗干净了。
几回下来闻嘉嘉就明白了:男人,在干家务活上有先天优势。
特别是扫地拖地洗衣服这种需要力气的活儿,他们力气大,处理这些活时效率要高。
可见一些说自己不会干家务的男人就是故意的,不想干罢了。
等他把衣服晾完闻嘉嘉就得去洗澡了,进入孕后期后魏岱就不放心让她一个人洗澡,想同她一起洗,闻嘉嘉自然严词拒绝。
这人在洗澡的时候会动手动脚,天气如今还热呢,闻嘉嘉才不想在憋闷的洗澡间里跟他搞七搞八的呢。
奈何手电筒没电,今儿忘记买电池,闻嘉嘉只能等着他一起来。
来到洗澡间闻嘉嘉冲他说道:“先说好啊,我今天累一天了,这会儿困得要命,你别动手动脚的。”
魏岱立刻就紧张起来:“怎么就累一天了?你们厂里有啥事儿需要你这大肚子孕妇去忙一天的。”
闻嘉嘉白眼一翻:“我们厂里有快生了还在工作岗位上坚守的人呢,一抓一大把。”
“……”魏岱无话可说,只坚决道,“这班月底就不上了,一定不上!”
闻嘉嘉“嗯嗯”点头,她也不会拿自己身体开玩笑。
洗完澡她便上床睡觉,沾枕头就睡,这时候都还没断电呢。
再睁眼时已是早晨五点半,这两个月来她难得有睡得这么香的时候。
今天早饭吃的是肠粉,魏岱昨儿泡了米,今天一大早起来磨,磨完后放在蒸锣里隔水蒸。
刚起床就看到热乎乎,白嫩嫩的肠粉,闻嘉嘉忍不住“哇”了一声:“给我做的?”
魏岱:“你这不是废话,前天是谁说的想吃粿条了?”
好吧,其实称呼粿条要更准确些,因为这个肠粉相对来说很厚实,在老家那里得叫粿条。
不过味道都是差不多的,魏岱也加了鸡蛋和青菜以及肉末一起去蒸,还浇上汤汁,把隔壁的谢易馋得都爬上墙头了。
闻嘉嘉吃完饭见时间还早,就在院里歇食,见谢易探出个头便询问:“你咋这么早起呢,春儿和萱萱还睡着呢。”
谢易挠挠脑袋:“弟弟尿床了。”
说完这话,隔壁就传来哇哇叫,一会儿说“哥哥坏”一会儿说“我没尿”,谢易脸色突变暗道:“糟糕!”
说着,头又缩了回去。
闻嘉嘉捂着嘴巴笑,谢家二儿子是个冷面酷男孩,随着年岁渐长,不让闻嘉嘉捏他脸颊了,连沈老师这个当妈的也不让捏。
还特爱要面子,有回摔倒后迅速爬起来,第一件事就是四处看看,看啥?看有没人瞧见他摔倒。
见四周没人就松口气,可下一秒见闻嘉嘉从树后出来,脸都红了,红得更旁边的石榴皮一样。
就在闻嘉嘉哈哈笑着隔壁的小孩儿时,房间里突然“啊”了一声,不等她反应,闻春就捂着嘴巴开门跑了出来,眼睛红彤彤,抽抽搭搭的哭着。
闻嘉嘉急忙问:“咋啦?”
说着摸摸她脑袋:“被吓醒了吗,没事儿别怕别怕,隔壁兄弟俩在开玩笑呢。”
闻春没说话,呆了两秒,“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还是号啕大哭。
闻嘉嘉都愣了,就在此刻,闻春手缝渗出血丝来,她差点没倒头撅过去。
“魏岱——”
闻嘉嘉下意识喊人,然后把闻春的手扒拉下来,看清楚情况后大松一口气,瞬间绷紧的身体也才松缓下来。
“咋啦?”
魏岱正在院外除草,听到声音跑了进来,闻嘉嘉看着哇哇大哭的闻春哭笑不得:“春儿掉牙齿了。”
“是么?”魏岱蹲下身掰开她手查看,“哭啥呢,掉牙齿很正常,这是换牙。”
闻春眼泪嗒吧嗒吧掉:“为啥是我先掉呀,小易就没掉,他比我大。”
闻嘉嘉解释:“个体是有差异性的嘛!小易总是会掉的,每个人都逃不掉。”
说实在话,人家也没比你大多少。
她注意看了看,闻春掉的是下排牙中间的那个牙齿,叫下中切牙。按理来说,人家下中切牙就该在这时候结束工作的,时间点一到人家按时退休,非常合理。
闻春还哭:“可是说话废……会漏……漏风的。”
闻嘉嘉就给她擦眼泪:“大家都会。”还有,掉下来的牙齿呢?她四处看看,还把闻春的手掰开瞧。
魏岱点点头,“到时候你就可以笑别人了,你先掉你也先长,很公平。”
闻春的哭声这才停住,大概是想起妹妹和隔壁两位玩伴掉牙的场景,嘴角都咧开些许,只是察觉到嘴里多了个风口,就又赶紧闭上。
没找到牙齿的她问:“你牙齿呢?给小姨,小姨帮你扔房顶去。”
闻春疑惑:“为啥要扔房顶?”
闻嘉嘉思考片刻:“嗯,大概是为了让牙齿长得又齐又平吧。”
也不晓得这时候有没有牙齿矫正,要是两姐妹的牙不好……怕是得人到中年才能够去医院里整牙了。
“在、床上。”闻春一听就跑到屋里拿,她想要一口整齐的牙齿。
这孩子对牙齿特别看重,每天刷牙都是家里刷得最久的那个。
牙齿拿来,上面没血。
闻嘉嘉先洗洗,然后稀奇地看了两眼,再站到院子中,把这颗比碎石还小的牙齿扔到屋顶。
牙齿太轻,连声音都没有。
闻嘉嘉却颇为感慨,两姐妹都到换牙的时候了。
能够预见,接下来的日子里,房子屋顶和房间床底都得被隔三差五的扔牙齿了。
第085章 表姨来临
钟慧胜是个时髦老太太, 这么说或许不太妥当,但也只是“老太太”这个词不妥当,因为她还没到60岁。按照国际标准, 60岁以上的才是老年人,她现在顶多就是老年前期。
说她时髦, 是相当准确的。
在老家,尚有许多老人甚至年轻人连市都没去过,坐火车更是梦里才有的事儿。
可钟慧胜已经能自己去坐火车了。
她收拾好东西, 经魏馨的丈夫陪同, 坐上大巴车来到市区。
而后自己去火车站,自己检票上车, 在车上度过漫长的40多小时,到站后就跟刚处熟的小伙伴说再见了。
许多老人惧怕出门,她却不怕。
她少年时期曾跟着父亲去过海市首都等多个城市, 后来的几十年被困在小小的山村中, 于她而言这次出门绝对是回享受。
魏岱已经在站台中等着了, 托他今日军装的福,他很顺利地进入到站台, 还举着个字体加粗的大牌子,力保表姨一下车就能看到他。
果然,当钟慧胜拖着行李下车, 环顾站台不到三秒钟, 就见到那大牌子。
“是魏岱么?”她笑呵呵地走过去,魏岱听到动静顺着声音望, 而后连忙穿过人群来到钟慧胜的身边。
“表姨, 我是魏岱,这一路劳累您了。”他说着接过钟慧胜手里的行李。
钟慧胜摆摆手:“我情愿这么劳累。”
说着, 把魏岱上下打量两眼,感叹道:“几年没见你都长这么大了,跟我脑袋里的模样完全不一样。你小时候还有点儿像你妈的,现在瞧着都不晓得像谁。”
其实是有点像他舅,也就是自己的表哥。但那位表哥不足20岁便因故去世,她这会儿便也就没提起这人。
魏岱:……
这话说着,都跟上次见他时他是三岁小孩似的。
其实他和闻嘉嘉结婚那年两人就有见过,到现在也就两三年的时间吧。两三年的时间里他能变多大样啊?
他笑笑:“表姨,咱们回家说。”
钟慧胜点点头,开心归开心,但劳累也是真的劳累。
两人登上公交车,钟慧胜特意坐在窗边,魏岱则是坐在旁边给她介绍沿路的地标与风景。
“那里是嘉嘉经常去的百货商店,东西要比供销社齐全很多,但像是油盐酱醋这些东西那里是没有的。”
钟慧胜点点头,其实就是高级版供销社,她家当年的布庄都分几个档次呢。
“那里是国营饭店,嘉嘉隔三差五就要去那里买馒头,这家国营饭店和刚刚的百货商店离咱们进城的城门都比较近,往后要是有啥需要买的就来这里。”
钟慧胜又点点头,心里就想,没见过的两回面的侄媳妇应该是个手松人,那种比较节俭的人是不会隔三差五的买馒头。
她和这种性格的人就挺合得来的,来之前最怕的就是同侄媳妇生活理念不符合。
别觉得这是小事,很多长辈就是因为这个跟小辈处不来。
你做菜至少要放一勺油,她做菜只需要水煮便好……这怎么能合得来呢。
车子就此拐弯,没有经过医玻,从城门处出城去。
城外正在大搞建设,今日天气不算热,又有阵阵的风,所以工地上都在赶进度。
钟慧胜瞧着就觉得稀奇,村里少有人盖房子,如此风风火火的大基建她也没见过。
于是就问魏岱了:“这里离家远吗?”
魏岱道:“走路怕是得两个小时,但是每天都有两趟的公交车。而且还有周边村里的驴车骡车,平常遇上也是能蹭个座的。”
钟慧胜满意了:“很不错,等这里建好后我就来看看。”
很快,公交车到达部队附近。
魏岱带着钟慧胜下车,而后一路走到家属区。
瞧着方方正正,被碧绿的爬山虎攀爬满了的院子,钟慧胜不由得点点头。再看看屋后的青山,不远处的湖泊,她便跟满意了。
这里是个好地方,连徐徐吹来的风都是轻柔的,仿佛带着江南水乡和田园风光的气息。
推开院门,沿着青石板路来到屋中。
刚刚有院墙遮挡,是看不到里面的,但当她进门后就能看清楚院内情况了。
大概是昨夜下了场秋雨,青石板被洗刷得很干净。连中间和两边的鹅卵石都“油光滑亮”的,仿佛被刷子细细刷过。
爬山虎只在墙外有,墙的里面倒是干干净净,只有几株攀爬的月季。但现在显然不是月季绽放的时节,墙壁上只有叶子。
而月季旁边是两垄菜地,菜地用鹅卵石隔着——她挺疑惑的,哪里来的这么多鹅卵石。
菜地里还有绿油油的青菜,长势不错,注意看泥土里还有草木灰,可见才下肥没多久。
最让她欣喜的是有厕所和洗澡间,两者能联通也能断联,她可是苦茅房久矣啊!
偏偏她在村里不能给自己盖洗澡间和厕所,不是因为她没钱,而且因为要低调。
进入什么环境,就要融入什么环境,这是她这么多年来的生活理念。
可理念是一回事,事迹又是一回事,所以在看到干净整洁的厕所与洗澡间后她才会如此的开心。
终于进屋了。
客厅的东西多而不乱,多是放在架子上柜子中。这里有三个柜子两个架子,皆没有挡住窗户,所以客厅瞧着光线就特别好。
她又满意了,她是个收纳达人,最喜欢把东西往柜子和架子上摆放。
魏岱推开杂物间的门……现在也不好再叫杂物间,而是表姨房间的房门,亮堂的卧室就出现在钟慧胜的眼前。
直到此刻,她才对这份工作生出120分的满意来。
魏岱说:“时间紧,就先这样收拾了,还要添啥您看看。”
钟慧胜赞道:“这样就好!”
她就喜欢这种简简单单的房间,尤其是站在窗户这里还能看到波光粼粼的湖泊。
魏岱笑笑道:“那您先收拾行李,收拾完我带您去旁边村子转一圈。”
钟慧胜把行李袋放椅子上:“这倒不必,你工作去吧,我自己到时候能摸索。”
又强调:“我就乐意这样。”
凡事别人领着又有什么趣味,反正村子就在部队旁边,危险是肯定不危险的。
魏岱没话讲了,又把什么东西放在哪里跟表姨说了声后就离开了。本来还想把表姨介绍给隔壁邻居的,谁晓得包姐等人去了纺织厂,并没在家。
傍晚,闻嘉嘉回来了。
今儿回来的要更早些,手里还拎着找何师傅买的东西。
还没进门呢,就听到屋里两孩子叽叽喳喳的声音。
魏岱最先看到的她,连忙从厨房出来,扶着她下车。
闻嘉嘉:“哎,不要你帮忙。”
她肚子偏小,据包姐所说,就跟五月出头的肚子似的,沈老师也点点头,说能比她当时的肚子小一圈,
为此闻嘉嘉上个月还因此去医院检查过,又去找彭老瞧了瞧,都说没事才放心。
说完,就见到客厅门口站着个神色和蔼的人,闻嘉嘉立刻就晓得了,这是魏岱表姨。
她立马扬起笑容:“表姨好,您可算来了,一路可好?”
钟慧胜笑道:“好,都好!路上好你们这里也好。”
“是吗,那我们才放心。麻烦您来一趟,要是住得不舒坦哪里成呢,有啥事儿您尽管说,都是自家亲人。”闻嘉嘉也笑眯眯。
两人就聊了起来。
老家都是一个地方的,总有话题可聊。钟慧胜虽说在村里很低调,但该知道的八卦却也都知道。
单是这些八卦就够让闻嘉嘉感兴趣的了,听得闻嘉嘉饭都不想吃呢。
“要说去年的大事儿,还是发生在你们村大队长他弟弟家。他家大儿子你还晓得不?就是那脸上有一块疤痕的。”
闻嘉嘉点点头,她记得。
很难不记得,因为那块疤痕占了脸蛋的四分之一,据说是小时候被烧伤。
“那孩子从山里娶了个妻子来,去年八月底还是九月初来着,那姑娘同她哥哥搅和在了一起!”
闻嘉嘉嘴巴张成一个“0”,“这这这事儿是怎么被发现的,那他家不得闹翻天啊,兄弟反目成仇。”
“……我说的是那姑娘她哥。”
闻嘉嘉嘴巴顿时更大了,完全能塞得下一个鸡蛋。
就连正在做菜的魏岱都竖起耳朵听,连忙问:“还有这种事儿?”
“是嘞!说是那姑娘回娘家,在秸秆堆里被发现的。当天晚上正好有人去地瓜地偷地瓜,听到动静后寻了过去。要是一两个人也能瞒得住,但偷地瓜的足有一伙人,这哪里还能瞒得住。还是因为山高路远,你们村那家人第二天才晓得的。”
魏岱就问:“那姑娘是哪家人。”
“说是啥高山村孙家的。”
魏岱明白了:“那家啊,那姑娘应当不是那家亲生的孩子。”
闻嘉嘉好奇:“你怎么知道的?”
高山村名副其实,真的是高山中的村子,想进去都得翻两座山,离浮阳都不算近,更别提魏岱家了。
魏岱笑笑:“当年去过,和那姑娘的哥哥还一起玩儿过。”
钟慧胜就点头:“确实有听人说过那姑娘是抱养的事儿。唉!指定是当哥哥的作孽,把妹妹后半辈子给毁了。”
她又说:“你们河沟乡也有个稀罕事,你河头三堂叔家的儿子被抓到牢里去了,偷隔壁邻居家的东西还不小心点着人家的家,还好是家在河边,要是在靠山的那排,非得连着烧好几户人家。”
还得是老家啊,地广人多的,隔三差五的就有热闹看。像是家属院,有热闹也多是小热闹。
说着,饭菜好了。
桌上有红烧鱼,还有糖醋排骨,以及一盘清炒毛毛菜和丝瓜鸡蛋汤。
三菜一汤,份量都足足的,完全足够几人吃。
闻春和闻萱刚刚听了一肚子的八卦,这会儿连收音机的故事都懒得听了,吃完饭后就央求着钟慧胜继续讲。
钟慧胜的故事多得三天三夜都讲不完,她难得能这么畅快的跟人聊天,于是讲着讲着就跑偏,直接讲到老家的灵异志怪故事去了。
因为不怎么恐怖,而且讲到结尾还会用科学现象来解释,两孩子听得津津有味,便也不怕。
闻嘉嘉听后心里惊讶非常。
这位表姨可不像只读了私塾的样子,略通物化生啊。
夜晚,钟慧胜洗完舒服澡后躺床上。
窗户还没关,但钉了铁网,窗台上还烧着艾条,窗外更是种着薄荷等驱蚊的植物,不怕有蚊子飞虫跑进来。
晚风轻轻吹着,她能闻到艾草的香,也隐隐能闻到湖水的气味。
今晚的月亮格外明亮,月光洒落在湖面,仿佛给湖面笼罩上一层朦胧的轻纱,如梦如幻,像极了年少时家旁边的野湖。
她起身,把茅草窗帘放下,阻隔光线后房间变得漆黑无比,闭上眼睛沉睡过去。
——
钟慧胜的到来给闻嘉嘉带来了很大的帮助。
闻嘉嘉和魏岱已经同她说好,每月给她15元的工资。钟慧胜不想要,但耐不住夫妻俩硬给,于是就越发勤劳。
可屋子总共就那么大,在她大扫除后,环顾四周实在不晓得该干些啥了。
不过在闻嘉嘉看来,她却是干了好多事。
比如魏岱出任务后每天的早饭都是她做的,午饭晚饭同样也是。
闻春和闻萱终于可以从学校食堂中解放,和大多数的同学一样,中午的时候回家吃饭。
学校有小食堂,饭菜也能入口,甚至能称得上一句还不错。
可同家里的饭菜比起来是没得比的,再者钟慧胜的手艺特别好,比闻嘉嘉和魏岱起码高出两三个档次去,有几道菜吃着甚至比何师傅做的还要好吃。
有回闻嘉嘉忍不住问出口,才晓得钟慧胜的母亲是某个大厨家的女儿,家里几代人都是厨子的那种,完全能称得上一句厨艺世家。
虽然钟慧胜没和姥爷系统学过厨艺,但传家的几道家传菜,断断续续也练了三年五载的灶上功夫。
厨艺好到能去大饭店工作不至于,但把家常菜做得好吃还是可以的。
在这种情况下,两姑娘自然是跟喜欢回家吃饭的。
边吃饭边听收音机,然后还能躺床上睡个香喷喷的午觉。
哎,生活太过美好了。
闻嘉嘉也再不要傍晚时分急忙赶着回来蒸饭了,想吃啥更不需要等到休息日自己爬起来做了。
今天不经意提起好久没吃馒头,明儿表姨就会做。
而且不只做馒头,她还会做花卷。
还说给她黄油,她能做一屉的奶黄包。刚好家里每天都有牛奶,做奶黄包再合适不过。
有回闻春说想吃包子了,两日后家里就出现叉烧包。
甜甜咸咸的叉烧包是两姐妹从来没有试过的味道,闻春还好,闻萱简直惊为天人,叉烧包在她心里迅速取代了笋肉包的位置。
闻嘉嘉心道:破案了,表姨外祖家大约是粤菜大厨。
钟慧胜特别喜欢在厨房里倒腾,为此她还让魏岱给她做了工具。比如说竹漏网,再比如说竹蒸笼。
加上闻嘉嘉每个月的伙食费都给得很足,而邻居都是好相处的,并不会说什么酸话,她干得就更起劲了。
短短两个月的时间,闻嘉嘉胖了一圈。
年底。
进入十一月中旬后温度断崖式下降,而此时闻嘉嘉早已离开医玻厂,舒舒服服的在家里休息着。
而十二月时,温度已经固定在个位数,中午倒能突破两位数,但很快就又降下来。
寒风凛冽,今年的冬天要比去年冷许多,这是许多人的共识。
魏岱不晓得去哪里搞了两驴车的火柴,12月初的时候运回了家。而后又跟着部队买了大几百斤的煤炭,家里过冬的燃料就此解决。
12月中旬的一天,天空下起雪来。
雪要比前年的雪来得更大更猛烈,闻嘉嘉晚上时都能听到雪压折竹声。
声音清脆,愣是把她吵醒。
她一醒,魏岱也得醒。
魏岱10月份出任务,11月下旬时才回来,他黑了精瘦了,闻嘉嘉却白了发胖了。
肚子里如同揣个大西瓜,魏岱每天都心惊胆战的,生怕她出事儿。
十一月都如此,如今快进入预产期,魏岱更是如此。
“饿了吗,还是要上厕所?”魏岱撑手问,然后把床头柜上的手电筒打开。
闻嘉嘉摸摸肚子,叹道:“我要上厕所。”
越到孕后期越是容易上厕所,因为肚里的孩子挤压了膀胱,闻嘉嘉有时一晚上能上三回厕所的。
外头下着雪,魏岱早就想放个痰盂在房间了,但闻嘉嘉不愿意,对她而言上厕所是件很私人的事情,至少比洗澡完私人。
魏岱没办法,就只能在房间旁边再建一个厕所。
厕所就建在窗台旁边,小小的,甚至不足三平方。好在打开窗台门就能进入厕所,不必在这雪夜里走动。
上完厕所,闻嘉嘉没了睡意。
抱着抱枕——十一月初时她就买棉花给自己做了抱枕,好大一个,比闻春还高,抱着非常舒服。此时肚子咕噜咕噜响,片刻后闻嘉嘉说道:“我饿了。”
“吃饺子还是吃馄饨?”魏岱问。
今天买了些猪腿肉,一部分做成饺子馅,一部分用棒槌打成肉泥做成馄饨馅。
闻嘉嘉砸吧砸吧嘴巴,想了两秒:“馄饨吧,饺子太容易吃饱了。”
馄饨就不一样,吃一碗就是半饱,等会儿再睡时也好睡。
魏岱就起身去厨房给她下馄饨。
闻嘉嘉实在没睡意,就也起来,披着棉大衣来到蹑手蹑脚的来到厨房,不轻点儿他们怕把表姨吵醒。
表姨这个岁数的人觉很轻,被吵醒后很难再入睡。
因为只是煮个馄饨,魏岱便没有在灶炉里烧火。
他把炉子点燃,等小铁锅中的水沸腾后便把在屋外冰着的馄饨拿几个放到沸水中。
馄饨皮被冰冻后硬入饼干,入沸水的那一刹那又瞬间软化。
“吃几个?”魏岱小声问。
闻嘉嘉坐在旁边的板凳上,把手放在炉子旁边烘烤:“12个,你要吃么?”
魏岱点点头:“你一吃我就馋。”
都成习惯了。前些日子闻嘉嘉吃剩夜宵都是他解决,如今哪天晚上不吃他还有点饿。
说着,就又去窗外拿了一捧的馄饨,放入锅中继续煮。
煮的同时,开始调汤底。
闻嘉嘉如今稍微吃点儿油腻的东西就恶心,他便也没在碗里放猪油增香,只放了些盐和酱油,再舀几勺锅里滚烫的汤,汤底就这么简单的调好了。
馄饨很快熟。
煮熟时它会浮在水面,而后膨胀,如同火锅里的鱼丸和千页豆腐一般。
用竹漏网把馄饨捞起来,放到碗中,也不要放紫菜葱花或者虾米啥的做点缀了,大晚上的简简单单吃这么一碗就已经熨帖无比。
夫妻两人头凑着头一同吃完这碗馄饨,回屋后重新回到床上时已经快要凌晨一点。
被窝里还有热气,加之有魏岱这个大火炉在便也不觉得冷。
她枕着魏岱的手臂,魏岱把手轻轻放在她的肚子上。
“你说孩子啥时候能出来?”魏岱问。
闻嘉嘉:“医生说是12月底,但我觉得如果一月出来就再好不过了。”
魏岱:“为啥?”
闻嘉嘉笑笑:“这样就是76年出生的人啊,算起年龄来总是小一岁。”
“……”
魏岱不摸她肚子了,改摸脑袋:“没发烧,怎么说傻话了。”
年龄这种东西还有“总是小一岁”的吗?跟77年出生的孩子比,他同样大。
魏岱又给出个暴击:“小一岁,还退休一年。”
所以为了母亲也为了自己,肚里的孩子还是争点气,顺利在预产期内出生吧。
闻嘉嘉想了想,也对。
两人说着话,很快就又睡过去。
翌日。
雪大得都积到门槛的中间位置了,放眼望去白茫茫一片。
闻嘉嘉看两眼就收回目光,不能多看,怕会得雪盲症。
“嘉嘉,来吃饭了。”钟慧胜听到了起床的动静,在客厅里喊。
“好嘞!”她抱着两个已经冰了的暖手壶出门。
钟慧胜笑笑:“昨儿晚上吃的馄饨?”
闻嘉嘉点头:“魏岱煮的。”
钟慧胜:“改天熬锅鸡汤,要吃夜宵时就把鸡汤温温,这样就能吃鸡汤馄饨。怕油也没关系,鸡汤冻住时把油撇了就行,鸡汤还真得清了油喝才好喝。”
随着两人相处的时日变长,也了解了彼此的性格与习惯。
钟慧胜对吃上很讲究,觉得每一餐都不能糊弄,夜宵同样如此。若是她来,她还得烫两根绿油油的青菜放馄饨里呢,
闻嘉嘉则怕麻烦,吃馄饨就吃馄饨,懒得用鸡汤打底,除非人家帮她把鸡汤油撇了她才愿意。
但这些都是可以磨合的,闻嘉嘉觉得再没长辈比表姨好了,或许换成魏岱母亲来她都没有这么自在。
钟慧胜则觉得闻嘉嘉事儿特少,好相处也好照顾。
一时之间,一个觉得钱花的值,一个觉得钱收得值。
第086章 终于生产
到底地处南方, 大雪几日便停。
今年的除夕来的晚,足要等到2月,所以年货不需要那么早备。
不过今年也着实备不了多少年货, 家里最近的财政状况有些紧张,铁盒中本叠得有半指高的票证已没剩几张了, 倒是钱还有挺多的,再次说明了计划经济年代里票比钱更重要。
到了31号这天,闻嘉嘉的肚子依旧没有要发动的迹象。
魏岱每天精神都紧绷着, 闻嘉嘉只要捂着肚子一抽气他就得蹦起来。
连续熬十几天, 眼圈明显黑许多。
跨过75年,公历时间来到76年。
76年是历史上重要的一年, 在这一年中会发生许多大事。可闻嘉嘉还来不及细想,她肚子就发动了。
此刻正是午后,刚吃完午饭的她在客厅院里来回走动。
昨夜下过一场寒雨, 院外泥土湿润, 往常她都是在外面走的, 有时还会沿着湖边走上半小时,今天是不成了。
闻嘉嘉望着天空中暖白色的太阳, 拢了拢领口心中叹息,今天的太阳这么舒服偏偏没法走呢。
不多时,魏岱拎着两条鱼半扇排骨回来。
瞧着排骨上的肉, 闻嘉嘉问:“这又是在哪个村里买的?”肉联厂买的骨头上面不会留那么多肉。
要说这时候的人不爱花钱买排骨啥的也是有原因的, 肉铺上的骨头就是骨头,字面意义上的骨头。怎么说呢?虽然没到剔得苍蝇站在上面都会脚打滑的地步, 但遗留的肉也只够啃半口的。
这种情况下鲜少有人会去买, 就连闻嘉嘉这种爱喝汤的买的都不频繁。若铺子上有肉,即便是瘦肉, 她也是宁愿花钱票去买肉,也不愿花钱去买骨头。
不过村里的骨头就不一样了,村里的骨头带着肉,同几十年后超市菜市场卖的差不多,炖汤后味道鲜美,想要做糖醋排骨,还得割一些排骨上的肉后才好做。
魏岱今天带来的半扇排骨就带着很多肉,起码可以炒三四盘小炒肉的。
他把肉和鱼放到房间里,用热水洗洗手,洗完擦干,又把闻嘉嘉的手放到手心里:“怎么这么冰,暖手壶呢。”
闻嘉嘉:“没灌热水呢,我这会儿倒还好,刚刚吃完饭不会冷。”
说着话,表姨从屋里出来了。
她在听收音机,怕吵到闻嘉嘉,就把收音机搬到屋里听。
“排骨这么多呢?两样东西打算怎么吃啊,红烧还是炖汤。”她到厨房里瞧了瞧,“这里确实比咱们老家好许多,特别是吃食上。”
别的不说了,吃肉吃鱼的频率要大大高于老家。不单单是嘉嘉和魏岱夫妻俩如此,据她观察家属院里其他人家吃肉的频率相对来说也高不少,难怪人家都说这儿是鱼米之乡呢。
闻嘉嘉笑笑:“所以我才问您要不要让表姐来这儿工作。”
这话她上个月就问了,当时林云霏沙月几人来看她,就提起医玻明年5月要再度大幅度招人的事儿。
表姐在县城里也是有工作的,说是在印刷厂工作,而且还在一线。
虽说这年头有个铁饭碗工作就算了不得的事儿了,但闻嘉嘉觉着印刷厂的工作就算是个铁饭碗,那也是带点毒的铁饭碗。
印刷是油墨印刷,然而油墨对肝肾还有呼吸系统都有危害。
特别是里面还有苯类合成物,接触久了血液系统都有可能出现问题。
闻嘉嘉为啥知道得这么清楚,因为她上辈子的一位叔公就在印刷厂里工作了半辈子,期间总是这里病那里痛的。听奶奶说,他后来去检查,说是工作环境导致身体不好。
这种职业病他的工友们也有,虽说大部分的人都没事,但总有几个严重的,不是得了白血病,就是怀上畸形的孩子。
所以闻嘉嘉劝表姨说服表姐来这儿工作,并非出于自己的私心,而是真为这位表姐考虑,毕竟表姨来她家后对他们帮助良多。
表姐是中专生,又有工作经验,再加上她的帮助进厂还是可以的。
然而表姨拒绝了,换工作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家都安了,哪里好奔波呢。
就如表姨此刻所说:“她和她丈夫都是老实性子,在自家县城都不怎么摆弄得开,平常总得我那亲家帮忙描补。要是来了这里……怕更是老鼠进了猫群,来件小事都能吓破他们的胆了。”
也真是奇了,两个老鼠胆的人凑一起去,夫妻俩觉得生活挺好,他们这些当长辈的看了却心累。
闻嘉嘉就没再多说。
反正也快改开了,到时候干啥不能干啊,摆个地摊也比在厂里挣钱。
就算不愿意,一个不小心碰上国营厂倒闭潮,到那时不愿意也得愿意。
“还没说呢,准备咋吃?”表姨又问。
魏岱看闻嘉嘉,闻嘉嘉想了想:“鱼煮汤,排骨还是……嘶!”
她忽然痛呼,一只手抓住魏岱手臂,一只手捂着肚子。
“怎么了?”魏岱扶着她忙问。
闻嘉嘉说不清楚是肚子被踢了的痛,还是其他的痛,她甚至在冷汗频出之时还回味了片刻,最后肯定道:“我好像是要生了。”
话音平静,是尘埃落定的平静,闻嘉嘉都没想到自己还是越到关键时刻越冷静的人才。
“要要要生了!”魏岱急得血液沸腾,仿佛一瞬间冲到他的脑袋上,使得他晕乎乎又昏沉沉。
可也就手足无措了那么两三秒,不等钟慧胜催促,他便道:“走,咱们去医院,表姨你把收拾好的包裹带上。”
板车早就准备好了,怕生产这天遇雨遇雪他还特意安了油布,就算外头寒风呼啸,板车里面也受不到一点的风。
钟慧胜“哎”了声,到房间里取包裹去!
包裹也同样是先前准备好的,里面有孩子穿的衣服和小棉被,还有奶瓶和奶粉,更有闻嘉嘉的换洗衣服以及刀纸。
另外的水杯红糖等东西更不比说了,全在包裹里装着,就连暖水瓶也放在一边预备着。
忙乱间,又是一阵痛席卷而来。
闻嘉嘉被魏岱搀扶出屋门前余光瞥了一眼墙上的日历,今天是1976年1月9号。
板车里面铺了稻草垫,魏岱尤嫌不够还放了一床被褥。
好在被褥是已经硬了的,结块了的被褥,闻嘉嘉不至于心疼。
扶着她坐好后,魏岱就拉着车往医院去,分明没用多少力气,却大汗淋漓。
“嘉嘉是要生了吗?”正要去学校的沈老师忙问。
魏岱点点头,没心思回答,但油布里面的闻嘉嘉还有力气喊出声:“是……要是我表姨傍晚没回来,春儿和萱萱麻烦沈老师你帮忙照看一下。”
沈老师连声应好:“行!”
说完,魏岱也走远了。
这会儿天气好,许多人都在屋外晒太阳,见魏岱拉着车快走,就晓得闻嘉嘉要生了。
有人远远看着就道:“还以为上个月月底就得生,没想到拖到现在呢。”
有人就答:“现在也不错,附近村里都是最近才杀猪,可见这孩子是个好吃的,也让当娘的做个好月子。”
年底嘛,越接近过年,物资就越丰盛。
就在她们边烤火边谈论的时候,魏岱已经到医院了。
不需要喊,医院那些有经验的护士早已晓得板车里的人要生产。
“能走么?”护士就问。
魏岱:“没担架吗?”
闻嘉嘉却赶紧答:“能能能!”
护士笑笑:“走一走要更好,同志你去缴费吧,我们得先查一下情况。”
魏岱只能应好。
闻嘉嘉跟随着护士来到病房,一番检查下来说是距离孩子出生还早。
“没事儿别紧张,好多人都是这样,痛一天一夜的都有。”护士安慰道,见魏岱来了,还让魏岱扶着她多走走。
“怎么样了,还痛吗?”魏岱问,搀扶着闻嘉嘉的手隐隐在抖。
闻嘉嘉白眼一翻:“……你这不是废话,痛当然会痛,但也没到受不了的地步。”
后知后觉的,她终于有点紧张了。
这会儿都痛到这种程度,也不知道要生了的时候会是个什么痛法。
钟慧胜关好家门后才来,得知要等会儿才能生也松口气。
“我就只想没那么快。当时生你们……大表哥的时候足足用了一天一夜的时间,后来生你们二表哥表姐也用了七八个小时。”她说道。
闻嘉嘉虽然早知道会持续这么长时间,但此刻也不免心惶惶。
她在楼梯上走来走去,腹痛一阵一阵来,护士说很正常,这是阵痛。
“我瞧着是快要生了,你们家属先给产妇做点吃的,这样才有力气。”
在不晓得几轮痛后,护士再次检查,终于给出了这个好消息。
闻嘉嘉被折磨得满脸苍白,听到这个消息整个人好似又活过来,重新有了精气神。
“做了做了!”魏岱脸色同样不好,额头的汗从午后到现在就没停过,闻嘉嘉都怀疑她生完后魏岱就得因感冒进医院。
话音刚落,表姨就带着饭盒前来。
“怕来不及,就煮了面。”钟慧胜道,“嘉嘉不是喜欢酸辣口吗,煮了酸辣滑肉面,哦,还煮了四个红糖鸡蛋,你看看吃哪个?”
这会儿上一阵的阵痛刚过,闻嘉嘉坐在床上答道:“吃面吧。”
其实此刻分外想吃螺蛳粉。
面滑肉滑,闻嘉嘉吃了半份后又吃了两个鸡蛋肚子便饱了。
等七点钟一到,她被推进手术室。
魏岱紧张得在手术室前来回踱步,脑袋空白只一心盯着手术门瞧。
表姨担忧家里的两姐妹,刚刚就已经回家去,此刻手术室前唯有魏岱的脚步声。
时间滴滴答答流逝着。
手术室里灯光明亮,闻嘉嘉肚子痛得没法忍受,偏偏旁边的医生护士都说:“你这已经算很顺利的了。”
瞧这样子,像是马上要生。
“胎位很正,能顺产。”医生检查后说道,而后就是让闻嘉嘉跟着她的节奏来发力。
“别怕,就算生不出来,总归还能顺转刨的,城里好些人都想来咱们医院刨呢。”医生还如此安慰。
“……”
闻嘉嘉不知道该说啥为好,好像是这样,沙月就问过她能不能来部队医院刨。
注意力得集中,想几秒后闻嘉嘉开始跟着医生的节奏发力。
大灯在她眼前,由明亮到照得她眩晕。
不晓得是泪水还是汗水,冒在眼眶上,世界都模糊了,连旁边医生护士的说话声都是模糊的。
痛到极致的时候,她忽略了时间的流逝,对时间也没了概念。
好似才过几分钟,又好似过了几个小时,甚至过了好几个日夜。
当孩子生出来的那一刻,闻嘉嘉只觉得世界上再没有比这更痛苦的事儿了。
男孩女孩没注意,只听到“健康”两个字后闻嘉嘉硬挺着的那口气总算顺利吐了出来。
“嚯!刚好3000克,咱们这两天接生的最胖的一个,是个小胖妞。”医生哈哈笑。
闻嘉嘉这会儿听清了,小胖妞啊。
她头发湿的跟刚洗完头没擦似的,发丝更是胡乱贴在脸庞。脸色苍白,但嘴角上扬,神色顿时生动起来。
这是一个新生命,她带到这个世界上的新生命,同她血脉相连的人。
手术室外。
夜已黑,走廊的窗户外漆黑如墨,山河还是楼房都被黑夜遮掩。
天空没了星星,连月亮都被乌云遮挡。
可就这刹那,只一刹那,遮盖月亮的乌云散开,明亮的月光倾洒出来。
魏岱怔住,不知怎么的,他好似听到了婴儿啼哭的声音。
——
翌日。
闻嘉嘉再次醒来时已在病房,天光大亮,屋外的太阳已经升到头顶位置。
“醒了,饿不饿,要不要上厕所?”她手一动,趴在床边的魏岱立刻醒来。
光线中,闻嘉嘉眼睛眨两下魏岱就懂了,这是要上厕所。
他扶闻嘉嘉起来,往厕所去。
刚起身呢,闻嘉嘉一激灵:“孩子呢?”
她是来生孩子的。
魏岱嘴角噙着笑:“孩子被护士抱走了。”
闻嘉嘉瞪大眼睛,激动道:“你得看着啊!换孩子的事儿近在眼前,你忘了是不是。”
说着呼吸都急促了,魏岱连忙安慰:“表姨在看着,我嘱咐过她要一刻不要离眼。”
闻嘉嘉这才松口气。
艰难上完厕所,肚子饿得不行。
魏岱把饭盒打开,饭盒早上就拿来了,隔一个小时去食堂里温一趟,现在还是热的。
接着又道:“我去取鸡汤。”鸡汤也在食堂里,此刻该是已经炖好。
说着跑下楼,等端着鸡汤回来时,钟慧胜正好抱着孩子回来。
大多小孩刚出生时都黑黢黢,闻嘉嘉和魏岱的孩子自然也难逃例外。
白底绿色碎花的包被衬托得她更黑了,闻嘉嘉迫不及待的要看这位胖妞,看完后也无法把“可爱”两字说出口。
“怎么……这么黑?明明昨晚给她喂奶的时候没这么黑的。”闻嘉嘉分外震惊,而且还皱巴巴的。
想来是那时候灯光昏暗,无论黑成啥样都看不出来。
魏岱大步进门:“不黑,咱闺女儿怎么就黑了。而且越黑的孩子往后就越白。”
闻嘉嘉:“你哪里听来的歪理。”
“什么歪理,这是经验之谈,我看其他家属的孩子都是这样。”
魏岱把鸡汤放在床桌上,迫不及待地接过孩子抱在怀里,重量轻飘飘,可愣是能让他心里软成一滩水。
难怪那些战友们出任务时都惦记着孩子,闲时就念叨着家里的孩子如何如何,任务一完成便迫不及待赶回家……原来有孩子是这般,魏岱觉得他能把命都给这个孩子。
闻嘉嘉问表姨:“春儿和萱萱昨晚怎么样了,有没有闹腾?”
钟慧胜道:“没闹,听话着呢,就是很担心你,今天早晨我还带她们来看了你,看完后才去上学的。这会儿……”
她看了眼天色,“该是快放学了,家里饭菜都在锅里温着,早晨上学前我都跟她们说了。”
闻嘉嘉也瞅瞅手表,点点头,放心不少。
月子里得吃得清淡,吃完饭再喝鸡汤,把空荡荡的肚子填饱后终于能细细看闺女了。
她此刻正睡着,在她怀里睡着,闻嘉嘉的心咕噜咕噜冒泡泡。
她眼缝细长,可见眼睛应当不算小。想来也是,自己跟魏岱都是双眼皮,眼睛不小,她的肯定小不了。
鼻子是挺的,秀气得很,闻嘉嘉忍不住用手指轻轻点点。
再往下呢,便是嘴唇了。
嘴唇是淡红色,润且有光泽,唇形也好看……反正哪哪儿都好看。
闻嘉嘉觉得婴儿真是神奇,忽然之间,她就觉得怀里这小东西可爱得不行。
“昨晚都没注意时间,我出来的时候已经过12点了吧?”闻嘉嘉问魏岱。
魏岱摇摇头头:“卡着12点出来,不过我问过护士,护士说咱们家胖妞是9号晚上11点48分时出生的。”
闻嘉嘉:“那还挺快,我以为至少要过夜才能出生呢……等等,好端端的为啥要喊人家胖妞!”
魏岱笑笑:“医生护士都喊她是个小胖妞,听多后不小心就跟着喊了。”说来也不能总喊,好好的姑娘,喊人家胖妞做甚。
喊多了,真成小孩外号,等长大后不高兴了怎么办?魏岱当即心下决定,这个外号就摁死在医院里吧。
说完话,护士进来,说是要喂奶了。
“注意啊,每两到三个小时得喂回奶,孩子睡着了也得给喂,别觉得睡了就不喂,会把孩子饿晕过去的。”显然,这位护士在医院里见过好多种奇葩情况。
瞧着小两口边上有长辈,她也没多说,总归有长辈盯着会更好些。
闻嘉嘉只在昨晚睡前喂了回初乳,而后就睡得昏天地暗,孩子喝的是奶粉。
如今醒了,自然得喂母乳。
没办法,这时候奶粉的营养可不如几十年的奶粉后那么全面,只喝奶粉是不行的。
小丫头喝奶时短暂的睁了会儿眼,眼珠清澈明亮仿若阳光底下的黑色琉璃珠。
喝完又闭眼睡觉,哭都没哭的。
不多时,闻春和闻萱背着小书包跑来。
闻嘉嘉惊讶,忙道:“快过来,你们没回家吃饭吗,饭菜在锅里。”
闻春急忙凑到闻嘉嘉身边,呼吸都还急着呢:“我们想先来看妹妹。”
闻嘉嘉摸摸两人的秋衣,见汗不多才放心,说道:“行啊,那看吧,等会儿同姨婆一起回家。”
闻萱挤开一旁的魏岱,坐在床边,两姑娘眼也不眨地盯着看,看久后闻萱忽然道:“为啥咱家妹妹不跟白馒头一样?”
闻嘉嘉笑得下身抽痛:“谁家妹妹还能是大馒头啊?”
闻萱:“菲菲的妹妹就是,我去看过,她妹妹好白,还软软的。”
闻嘉嘉给她一个脑瓜蹦:“过阵子咱们家妹妹也会变白的。还有啊,去菲菲家玩儿的时候可别抱她妹妹,你们细胳膊细腿的,万一把人家妹妹抱摔了咋办。”
那孩子五六个月了,养得很不错。
闻萱撅起嘴巴:“我才不抱她呢,我只会抱自己的妹妹。”
闻嘉嘉搓搓她脸,把她脸搓得红红的才算完。
闻春看了好一会儿,问闻嘉嘉:“小姨,妹妹叫啥名字呢?菲菲的妹妹是叫可可,咱们妹妹叫啥名?”
这个……闻嘉嘉一顿,望着魏岱。
魏岱也挠头啊,他是想了好几个名字,但在见到闺女的那一刻都不满意了。
“先等等,等过几天再跟你们说。”魏岱只能这么说。
钟慧胜笑笑:“名字还得慢慢来,这是跟随孩子一生的大事儿。”
是的,能陪伴孩子最久的,就是父母给取的名字。
闻嘉嘉和魏岱都陷入沉思。
陷入沉思的结果就是取一个扔一个,直到闻嘉嘉要出院了都还没把名字取出来。
闻嘉嘉抱着孩子进入板车中,魏岱拉着母女俩往家里去。
家里早已收拾好,就等闻嘉嘉回来。
锅中炖着鱼汤,床中塞了暖手壶,就连被褥被子钟慧胜都趁着这几天天气好是晒过,还找棉花匠打过,此刻蓬松无比,躺着跟新棉被没啥两样。
回到家,闻嘉嘉算是松口气。医院里是挺好,但再好也没有自己家好。
魏岱半点风都不让她吹的,直接把板车拉到客厅门口。
闻嘉嘉抱着孩子到房间,婴儿床就在自己床边放着,摸着垫子是温热的,便把孩子放到婴儿床里。
而后再去换衣服……医院待久了,衣服好似都染上消毒水的气味。
换完衣服,魏岱推开门小声道:“来喝鱼汤吧。”
闻嘉嘉一听是鱼汤连忙出去。
这几日她喝鸡汤真是喝伤了,见到鸡汤就想吐。就算再觉得土鸡汤好喝如今也难喝了。
还有鸡肉,她都怀疑自己吃了四只鸡的鸡肉,也不晓得魏岱从哪里搞来这么多鸡。
此刻喝到浓白的鱼汤,闻嘉嘉只觉得舌头重新恢复活性。
哎!也不晓得鱼汤又要喝几天。
第087章 1976年
回家的第一个夜晚, 钟慧胜准备了一桌子的菜以表庆祝。
沈老师和包姐前后脚到来,没过多久吕一元和虹姐也各带着一篮子的鸡蛋前来看望。
“长得真好,很像你。”沈老师笑道, “小孩真是一天一个样,和刚出生那天比大了些。”
孩子刚出生那天她也去探望了, 当时闻嘉嘉还睡着呢。
闻嘉嘉仔细瞅瞅,“大了些?”
真没太看出来,好像没啥变化, 毕竟总共才出生一周不到的时间。
沈老师还想上手抱抱, 说道:“我家没有姑娘,本来瞧着你家闻春和闻萱就眼馋了, 现在又来一个。”
虹姐就道:“反正你家就在隔壁,眼馋了就把孩子抱回自家去!”
沈老师:“魏岱把孩子看得跟眼珠子似的,哪里能让我抱回家。”
再有就是, 还不晓得能在这里待多久呢。
她的消息比一般人要稍稍灵通些, 自从收到亲戚寄来的信后, 她就有了这种预感。
亲戚是被下放的,而今都能收到他们的信了, 信中还说自己已经回城了,虽未平反,但家里住的院子却已经返还给了他们……
如此一来, 今年的时局怕真是要发生天翻地覆的大变化。
沈老师把孩子抱了几分钟才恋恋不舍放回婴儿床。
人来了又走, 并没有待多久。
闻嘉嘉是上午回来的,到晚上时足有20多人来看望, 并且都带了补品。
到夜晚, 鸡蛋几乎能铺满整个茶几。闻春闻萱两姐妹被钟慧胜安排去数,数完后兴高采烈的, 闻萱跳起来道:“姨婆,总共有86个鸡蛋呢。”
钟慧胜惊讶:“这么多,够你们小姨月子里吃的了。”
闻萱舔舔嘴巴:“我也想吃,吃鸡蛋羹,还要加滴猪油和酱油。”
“好!明儿就给你和姐姐蒸。”
闻萱乐得不行,就又跑去数红糖了。
红糖数不清重量的,得称才行。奈何她又不会用称,数半天只得出个8块红糖的结论。
再就是布了,是包姐拿来的,柔软无比,足够给婴儿做两件衣服。
虽说家里最不缺的就是棉布,但闻嘉嘉心里还是很感激,毕竟别人不晓得。包姐家孩子那么多,能腾出这么好的布料送给她,对她可以说是很好了。
闻嘉嘉揉了揉,打算洗干净后给小孩做件连体睡衣。
这种衣服也是刚想起来,毕竟她穿越前也就是个刚毕业的学生,周围的朋友同学没一个有孩子的,对婴儿衣服当然不熟。
也就是今天早上看到院子里晒的闻春闻萱的背带裤,才想起来了连体睡衣。
最后就是肉了,闻嘉嘉把送肉人的名字写在本子上——等下回人家家里有事儿,你也得按照人家送的礼品还的。
钟慧胜把最后一道菜摆到桌上,瞧着篮子里的肉道:“有猪蹄啊,早晓得给你炖猪蹄汤吃。”
闻嘉嘉连忙摆手:“算了算了,过几日再炖吧。”
“哎别怕有味儿,到时候让魏岱把猪蹄放到炭盆上烫烫,啥味儿也没了。也就是你坐月子吃不得,要不然再调个蘸碟,把猪蹄炖得烂烂的蘸着蘸碟吃,味道可好了。”钟慧胜说道。
她还没说完呢,闻嘉嘉就吸溜一声,明显咽了咽口水。
闻嘉嘉哪里会不晓得这种吃法,她曾经一周要吃三顿的蹄花啊。为了一口正宗蹄花,甚至连夜买票打飞机去川省吃。
饭菜熟了,一家子聚在桌边吃饭。
这会儿屋外寒风呼啸,吹得树木竹子左右摇晃,甚至有“咔嚓”一声被吹倒的老枯树。
魏岱把客厅门和窗户关上,电灯打开,屋子瞬间亮堂起来。
电灯是昨天换的新灯泡,这种灯泡是白炽灯,光线红中带白,虽然明亮却很刺眼,让人难以直视。而且用久了容易暗,用上三个月光线就能暗下三分之一,所以家里常备灯泡,光是这两年换下来的旧灯泡就有10多个呢。
等屋里稍稍暖和点后,魏岱便把房间里的婴儿床推出来。
闻嘉嘉就无语了:“吃饭时都得看着你闺女呢?”
魏岱特意在婴儿床上面做个罩子,不但能挡风还能遮挡太过刺眼的光线。
他把罩子打开,笑笑道:“我怕她哭嘛,一个人在房间里怕了咋整。”
才出生几天就能晓得怕吗?闻嘉嘉扯扯嘴角也不和魏岱争辩,端着饭碗吃起来。
钟慧胜顾及她,这顿饭没做多少重口味的吃食,多很清淡。
比如说鲫鱼豆腐汤和山药炒木耳,再比如说冬笋炒肉和土豆丝。
唯一一道比较重口的还是红烧排骨,所以闻嘉嘉就可着红烧排骨使劲儿吃。
夜深了。
几天下来,闻嘉嘉发现自己孩子是个低需求的天使宝宝,乐得嘴角咧到耳朵去。
喂完孩子准备睡时,魏岱还坐在书桌前不晓得在干啥。
她凑过去一瞧,嚯!一张纸上写满了字,密密麻麻的,又是“红”啊,又是“英”的,闻嘉嘉看了都眼疼。
“还没取出来,要不然我来?”闻嘉嘉拉张椅子坐下。
魏岱不乐意了:“不是早说好了吗,姓随你但是名字得我起。”
闻嘉嘉抬抬下巴看着那张纸:“你就说吧,那张纸上你满意哪个名字?”
随便挑一个名字出来喊一声,家属院里就有三四个人应。
重名率太高了!
魏岱讪讪:“我还可以继续想。”
闻嘉嘉:“随便你,想不出来先取个小名叫着,今天其他人问我孩子叫啥名字我都没法说呢。”
屋外的狂风渐歇,呼啸声远去。月亮又从云层中探出头来。
魏岱心头一动,忽然又想起孩子刚出生时的那个晚上——云开月明。
“叫月明如何?”他忽然道。
闻嘉嘉讶然:“月明星稀,乌鹊南飞?”
魏岱笑笑:“不是,跟古诗词没关系。我就是觉得,她出生那天,月亮也是这么亮的。”
闻嘉嘉在嘴里反复念了几回,虽然简单,配上她的姓却意外好听。
生孩子实在痛,当妈的要比当爹的付出的多得多,所以两人早说好,要随她姓了。
“闻月明,闻月明……”
闻嘉嘉眼眸一亮,“那就叫月明吧,孩子以后肯定会感谢你的!”
毕竟写自己名字的时候简单许多。
魏岱也颇是激动,又仔细想了想:“小名叫月亮?”
闻嘉嘉:“也行,反正比小明好。”
她刚刚还真担心魏岱会给孩子的小名取“小明”。
嗯,有点拗口呢。
闻嘉嘉回到床上,用手指轻轻点点孩子那柔软的脸颊。
“你有名字了呢。”
——
孩子出生后闻嘉嘉着实舒服不少,关键是彭老有一手好功夫,替闻嘉嘉针灸几回后她肚子明显舒服许多。
很快,就来到除夕。
除夕这天家里人忙到飞起,因为这天不仅仅是除夕,还是孩子的满月。
魏岱一大早就起床磨豆腐,磨完后就出门买菜了。
闻嘉嘉还在床上睡着,没办法,她夜间得起床喂奶。因着这事儿,她睡眠质量下降一大截,原本能从上床后睡到自然醒的,如今偏偏分割成好几份。
她一开始还有起床气,折磨着折磨着,彻底佛了,天天等着断奶。
这日闻嘉嘉起床时已经八点半,第一件事就是摸摸孩子的尿布。
嗯,湿了,得换。
她家孩子是真乖啊,尿了都不哭的,闻嘉嘉没养过这么小的孩子,还以为所有的孩子都是这样,没想到沈老师她们都说自家孩子小时候只要一尿就哇哇哭。
为此,闻嘉嘉还特意观察过她闺女,确定自个儿闺女是如假包换的真小孩后才放心。
都磨豆浆了,早饭自然是豆浆。再有就是昨儿蒸的包子,都在橱柜里放着呢。
钟慧胜见她出来就说:“豆浆凉了,你先刷牙我给热热再喝。”
闻嘉嘉“哎”了声,到厨房里探头一看,厨房里摆满了食材。
“魏岱买东西回来了?”她问。
钟慧胜:“早回来了,这会儿说是得去趟队里。”
闻嘉嘉点点头,刷完牙后就去吃饭。
闻春和闻萱如今是小学生了,有寒暑假的。两姐妹头回感受到上小学的好处,要晓得在育红班时她们得从年头上到年尾!
此刻两人正在隔壁玩耍,大概是听到收音机的动静,又匆匆跑回来。
闻嘉嘉问两人:“在隔壁玩啥呢?”
闻春喝一口豆浆,见不太甜就不喝了,说道:“本来是想玩鞭炮,但想到小妹还在睡觉就不玩儿了。”
闻萱使劲儿点头:“我们也不让小易玩儿,援朝哥他们更不让!援朝哥他们玩儿的还是大鞭炮呢。”
要不怎么说时局在变化呢,换作从前几年,部队里是绝对没有光明正大放鞭炮的人。
而今年就有小孩放炮,当然,大人还没有去凑这热闹。反正要是有事儿,还能说句小孩不懂事,大人就不行。
听到两姑娘这么说,闻嘉嘉揉揉她们的脑袋,又摸摸她们的肚子:“早饭吃得早吧,要不要再吃点儿?”
闻春笑嘻嘻道:“不要,今天肯定好多东西吃,我要留着肚子吃其他的。”
闻萱眼睛一亮,咕噜咕噜把豆浆喝完,又往嘴里塞了一根油条,含糊道:“小姨,今天有没有炸鸡吃,我昨儿都梦到炸鸡啦。”
闻嘉嘉就说她:“往后得嘴里的东西吞下去才能说话晓不晓得,万一一个激动,喷到人家就不好了。”
随后又回答她:“想吃炸鸡也行,但得等到晚上了,得先腌一腌。”
闻萱快速嚼十几下咽下去,点点头:“我知道了,那我现在也要吃少些,把肚子留给晚上的炸鸡。”
闻嘉嘉心说,你能坚持到中午再说。
吃完饭,闻嘉嘉也得在厨房里帮忙。
收音机还开着,听的不是故事而是新闻。闻嘉嘉对于今年所了解的只有那几件大事儿,她得多听听新闻。
此刻厨房中火热无比,因为正在做炸物。
炸素丸炸肉丸,炸了满满一大盆,甚至还炸了好多的薯条藕条,以及藕盒茄盒,闻萱坐在门槛边吃得满嘴流油,早忘了自己早上放出口的豪言壮语。
闻嘉嘉就逗她:“炸鸡还吃不吃?”
她本就是随口问问的,谁晓得闻萱竟然摇摇头:“我不想吃了。”
闻萱摸摸肚子,有点懊恼:“能留到元宵节再吃吗,我今天肯定吃不下了,唉!”
要是真炸了,她就亏啦!毕竟炸鸡放到第二天是不好吃的。
“……”
“行吧!”没想到你闻萱也有吃东西吃腻了的时候,炸物果然很容易腻。
虽然没有炸鸡,闻春闻萱也跟倒入米缸里的老鼠般,只觉得此刻的厨房是天堂。
一手薯条,一手藕条,再蘸蘸昨儿才做好的番茄酱,美得恨不得原地转几圈。
闻嘉嘉怕她们积食,还熬了消食茶。好在两姑娘到底年岁长了有分寸,怕吃多喉咙疼,没敢像从前那样吃到肚子塞不下的程度。
很快,到了晚上。
魏岱七点回来,她们也就七点才开始吃年夜饭。
魏岱这人一回来就得换衣服,换完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抱闺女。
“咱小妹今天有没有哭?”
说完一愣,又笑了笑:“小名取了也没用,咱家都管她叫小妹了,到底谁起的头儿。”
闻嘉嘉心虚不说话。
她顺口叫的,然后表姨也跟着了,紧接着闻春闻萱就叫开了,从此以后附近的人都开始喊她小妹。
天天都是“你家小妹”如何如何,叫多后自然没人搭理这个特有意义的小名,包括魏岱。
魏岱此刻就叹气:“唉!就这样喊吧,就是浪费了我灵光一闪取出的小名。”
闻嘉嘉都没话讲了,招呼道:“吃饭吃饭,今天的菜可比前几年丰富呢。”
家里多添了人,总得庆祝庆祝。
表姨见到丰富的食材,就也拿出全部的手艺,一连做出好几道的大菜。
比如红烧乳鸽白切鸡,还有八宝冬瓜盅蒜香排骨,再就是蜜汁叉烧和烧鹅,更有一道阿一鲍鱼特别吸引人。
其他人还好说,闻萱真的要流口水了,闻嘉嘉明显能听到她咽口水的咕噜声。
可以没有糖醋咕咾肉,否则更应景。
闻嘉嘉从屋里拿出夏日酿的杨梅酒,她不敢喝,但钟慧胜见了眼前一亮:“我许久没喝酒了,也不晓得酒量还在不在。”
闻嘉嘉就给她倒:“不在也没关系,还可以再慢慢练回来嘛!表姨你喝口试试,今年泡的应该要比去年更好喝,闻着就要更香。喝不惯的话,我房间里面还有梅子酒和桂花米酒呢。”
“杨梅酒就好,瞧着红红的,过年的时候喝了喜庆。”钟慧胜端起碗,先是小酌了一口,而后细细品品,夸赞道,“味道很够!杨梅味儿有,酒味儿也足。”
说着还用干净的筷子加两个杨梅出来,轻轻咬一口,脸蛋都皱起来了,不苦不酸,酒味冲得人差点没反应过来。
可再吃一口,又觉得这种刺激的感觉很不错。
魏岱怕熏到闺女没敢喝,所以除表姨外,所有的人喝的都是豆浆。
一起举杯喊声“新年快乐”后,就各自拿起筷子吃菜了。
闻嘉嘉看上红烧乳鸽,啃了两个鸽子,问魏岱:“你哪儿买的鸽子?”
魏岱:“旁边村里有人家偷偷养,还是在山里养,被我看到了,当时就说卖我几只让我保密。”
闻嘉嘉不由得感慨,魏岱在找食材上是真挺幸运的,这都能被他发现。
晓得人家村民是本地人,能在山里偷偷养鸽子,那么附近山里的情况肯定都被摸透。然而魏岱竟然还能发现,不是运气好是什么?
吃完菜,再吃几个饺子,半碗鸡汤馄饨肚子便饱了。
闻小妹此刻醒了过来,乌溜溜的眼睛骨碌转,好似在观察环境,从被子里探出来的小手还在空中张张合合,不晓得在抓些啥。
“小姨夫,小妹醒啦!”闻春最先发现的,忍不住放下手里正啃的烧鹅腿跳下桌,跑到婴儿床边瞧妹妹。
魏岱赶紧凑去看,嘴里发出些怪音逗她,直把闻小妹逗得绽放出笑容。
当然,魏岱是这么觉得的,闻嘉嘉却道:“才满月的小孩哪里懂好不好笑,人家就是这会儿睡得舒服了,生理性的,无意识的笑。”
魏岱不乐意了,觉得自家闺女就是一等一的天才,才满月就能被逗笑的天才!
翌日。
正式进入农历的76年。
闻嘉嘉听着新闻吃着饭,昨晚不知怎么的又下了场小雪,这会儿太阳没出来,远处青山上还带着白呢。
魏岱手里拿着本书进屋,放在桌上道:“你让沈老师给你带的书。”
闻嘉嘉接过欣喜不已:“哇,难得的练习书呢。”这时候的教辅书稀少得真是让人流泪啊,闻嘉嘉万万没想到自己还有到处托人买教辅书的一天。
魏岱好奇:“你买这书做啥?”
闻嘉嘉眉毛一扬:“傻话,当然是做题啦,要不然还能干啥。”
魏岱就是好奇好端端的做什么题啊。
闻嘉嘉得意地哼了声。众所周知,一般人的脑力巅峰就是高考那几天,考完睡一觉后脑袋瓜将会面临格式化的问题,以往几年来所学的所有知识都跟蒙上层纱布似的,好像隔了一层。
等到了大学,那更完了,一张卷子能考个及格分数都算相当厉害的了。
再等到大学毕业……直接再下一个档次,能记得各种数学公式,能准确说出种种希腊字母,能分辨出光年是时间单位还是长度单位,能背出abandon之后的单词就已经是人才了。
反正闻嘉嘉是没办法记得数学公式的,她的脑袋也就是普通人的脑袋,没办法临考前突击几个月就能摸到清华北大门,为了明年的高考她得提早准备起来才行。
当然,这话不能跟魏岱明说。
现在还没有半点要恢复高考的风声,即便是沈老师都觉得闻嘉嘉是买着打发时间的。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元宵节一过,很快闻春和闻萱就要开学了。
闻嘉嘉也不由得思考,她得啥时候回医玻去上班。
毕竟高主任不止一次托林云霏带话来,说极其想念她呢。再就是进入三月份后天气慢慢转暖,有春回大地的感觉在,骑车时也不怕冻着。
这日惊蛰,天空打了雷。
闻小妹大概是被雷声吓到,爆发出自出生以来最大的嚎哭声。
把隔壁的包姐都引来了,包姐听到动静后还以为出啥事儿了呢,毕竟这孩子的乖巧是家属院众所周知的,就连晚上都鲜少夜哭过。
“别怕别怕,只是打雷呢。”闻嘉嘉抱着她连忙安慰。
还以为这小丫头没啥怕的,就算被自己的屁崩醒了也不哭,原来怕打雷。
包姐拿着刚做好的发糕进屋来,放到桌上说道:“小妹咋啦?”
闻嘉嘉无奈:“被刚刚的雷吓着了。”
包姐“哎呦”一声,把孩子接过,轻轻摇晃拍了几下,闻小妹竟就闭嘴不哭,而是有水汪汪的眼睛盯着包姐看。
包姐笑笑,轻声道:“你家姑娘都是长得好的,闻春闻萱再加个小妹,个顶个儿长得好,可见是你闻家很不错。”
闻嘉嘉没忍住笑出声,她也这么觉得,原主父母长得就好,最起码身高是足的,头是不秃的,鼻子也是不塌的,牙齿更是白的,即便没有日日刷牙,竟然也没有一颗坏了,可见这方面的基因实在优秀。
对比之下,魏岱家那边就一般了。
孩子哄好后重新放回婴儿床上,包姐瞧着屋外发暗的天空道:“这雷也是的,都跟把天敲出一个窟窿一样,实在大声。”
可不吗,那瞬间闻嘉嘉都以为是地动呢。
包姐拿着发糕来,又被闻嘉嘉塞了半碗的鱼丸走。
前几日魏岱到野湖里偷偷网了些鱼回来,除了留几条没啥刺的养着吃外,其余的都被她和表姨一起做成了鱼丸。
当地少有人爱吃鱼丸,她们家就是想吃也没处去买,这才花费大力气去做。好在结果是喜人的,鱼丸做得着实不错。
她们总共做了整整一盆,有拳头大的,也有普通大小的,因为猪肉糜不够,后来还做了些鱼扣,也就是没馅儿的鱼丸。家里天天吃日日吃,直到现在橱柜里还有小半盆。
钟慧胜在远处湖边摘采野菜,闻嘉嘉远远看见她,就急忙来到门口朝着湖边喊:“表姨,回来喽!”
天这么黑,要下雨的。而且打雷天在水边也太危险了,对于闻嘉嘉这种上了好多年班会课的人来说,打雷“七不”是刻在骨子里的。
连喊好几声钟慧胜才听见,于是拎着篮子往家中走来。
一些小孩还在外面蹦哒,闻嘉嘉把他们通通赶回家,还板着脸道:“打雷天气不许拿着树枝玩儿的不晓得吗?而且还去树下玩儿,你们不怕被雷劈啊。”
闻嘉嘉这种对小孩从来都笑眯眯的大人,突然间开始发脾气了,小孩们还是挺怕的,多数都听她的话回了家。
还有那少数刺头,冲着闻嘉嘉做鬼脸,嘴里嚷嚷着“不听不听”。
对于这种人,闻嘉嘉一律找老王。
老王是真能揍孩子的人,只见他拿着被盘光滑的木棍出来露个面,剩下的几个孩子通通鬼哭狼嚎的跑回了家。
闻嘉嘉得意地“哼”了声,转身回屋。
第088章 带娃生活
“月亮”这小名还真取错了, 雷声一来月亮就不见。所以闻小妹十分的怕打雷,雷声一响就得闻嘉嘉抱在怀里哄着才能不哭。
自她出生到现在,两个月过去了也只有这一回非要人抱的情况, 闻嘉嘉没觉得烦躁,竟还觉得分外稀奇。
好在雷雨天也就这么一日, 第二天时碧空如洗,仿佛世界都被清洗过一会,瞧着崭新一片呢。
闻嘉嘉站在院里深呼吸, 满鼻子都是草木泥土的清香味儿, 是无论多么顶级的调香大师都调不出来的清香味儿。
春天真的来了。
一场春雨催生许多生命,嫩绿的野草从湿润的土地中破土而出, 干枯的树枝更是绽放出黄中带绿的嫩芽。
草色遥看近却无。
院里的绿色并不浓,但远处山间的绿色却是把山头给覆盖个完全。
若是注意瞧,还能见到几处的粉。
闻嘉嘉不禁道:“那是桃花吧, 对面山里的桃花开了, 咱们后山的桃花应当也开了。”
钟慧胜正在做网扣花, 一听便笑:“惊蛰三候,一候桃花始, 二候仓庚鸣,三候鹰化鸠,惊蛰就是桃花的季节, 你打算酿桃花酒啦?”
她前阵子同包姐学了怎么做网扣花, 如今以能自己上手了,就是速度不算快, 包姐的速度能是她的四五倍。
不过钟慧胜也就是做着玩儿的, 打发打发时间罢了。她对钱财并不看重,闻嘉嘉每月给她的15块钱她有时都能拿出五块钱来给闻春闻萱买衣服穿买头花戴的。
闻嘉嘉心中便猜测, 表姨家曾经富裕过,虽说沉寂了这么多年,但老底保不齐有不少,所以缺钱肯定是不缺。
她此刻笑笑道:“桃花酒还是算了吧,当时就是说着玩儿的,家里各式各样的酒还有三坛呢。我倒是想做桃花茶,这玩意儿喝着美容养颜还通便。不过现在要喂奶是喝不了了,就是不晓得晒干后能不能放到断奶那时候。”
钟慧胜听懂了她的意思:“是想减肥了?”
闻嘉嘉点头:“嗯呐!我现在对比从前起码胖了20斤。”
作为一个出镜网红,虽说没走颜值博主那一赛道,但对自身的体重还是把控得很紧的。
都不需要称,摸着身上的肉,再看看脖子下的锁骨闻嘉嘉就能对自身体重估计个七七八八出来。
怀孕前她大约能有98斤,孕前期没啥胃口掉了三四斤。等孕后期就更吹气球似的整个人鼓起来,130斤是有的。
如今呢,大概得是115到120之间,要说胖也不至于,毕竟她算高的了。但闻嘉嘉受不了肚子上的赘肉,总想着要把肚皮给缩回去。
“唉!”可惜没有美容院,要不然去几个月的美容院就能有显著成效了,哪里还需要她辛辛苦苦搞各种茶啊。
吃完午饭,把孩子哄睡后闻嘉嘉用块布把头发包着,带着篮子去摘桃花。
后山的桃花果然开了,不但如此,连菇和笋都冒出许多。
闻嘉嘉瞬间被沿路的菌菇吸引,但注意瞧多是她不认识的,颜色红红白白,不由得想起著名的“红伞伞白杆杆”……闻嘉嘉就是碰都不敢去碰。
倒是野菜摘了许多,荠菜,蒌蒿,苜蓿,香椿,榆钱还有蒲公英。
荠菜不必多说,昨儿表姨就在湖边摘上许多,晚上就焯水切碎配着肉一起包饺子了。
这是今年的第一顿荠菜饺子,实在鲜嫩,闻嘉嘉一口气就吃了20个,半夜醒时肚子还是撑着的,打个嗝直接一股子的饺子味儿。
蒌蒿就不必说了,湖边都能荠菜了哪里会没有蒌蒿呢,
蒌蒿别名水艾,样子有点像茼蒿,平常多用来炒腊肉,清炒味道一般,除非放很多油。
不过它的茎部还能拿去腌,等腌得差不多了,用来配粥很是不错。表姨昨儿摘的蒌蒿就全拿去腌了,说是下个月就能开坛吃。
至于香椿榆钱蒲公英自然不必多说,乡下常吃的野菜,用来炒蛋味道一绝。
倒是苜蓿,这玩意儿本是给牲畜吃的草料来着,但三月份的苜蓿味道着实美妙,即便是凉拌也好吃,于是就很不幸地上了她家的春季菜单。
等三月一过,苜蓿由嫩转老,家里也会无情的把它舍弃。
一路走走停停,终于到了桃花树边。
桃花树低矮,爬还是能爬的。
闻嘉嘉便爬到树杈处,坐着薅花儿。也不多薅,薅满半篮子就离开。
下山时再随手挖几根的雷笋,捧在怀里就下山。
“表姨,咱们晚上做油焖雷笋吃吧。”回家时她说道。
钟慧胜:“好嘞!啧啧,真嫩的雷笋啊,昨儿打雷今天就出土了。”
“也就是魏岱这段时间没空,要不然天天都得喊他去挖雷笋,这阵子的雷笋最好吃了。”闻嘉嘉把篮子放下说道。
冬天的冬笋,春天的雷笋,都是她心头所爱。老家那边也不是没有雷笋,但这里的雷笋格外好吃,是优势品种,老家的压根没法比。
闻嘉嘉将头上的布取下来,用肥皂香皂洗洗手洗洗脸,又到洗澡间换身衣服,然后才进入房间去抱娃。
闻小妹还在睡着,但不晓得是不是和妈妈心有灵犀,闻嘉嘉刚进屋没多久就醒了。
圆眼睛滴溜溜的转,“喔”啊“喔”啊的叫个不停,可见此刻心情很是不错。
闻嘉嘉心情也好,强忍亲孩子的欲望,帮她解决了生理问题。
钟慧胜也爱吃笋,油焖笋更是她的拿手好菜,反正做的要比闻嘉嘉做的好吃许多。
调料一烹,味道直接传到院外去。
路过的人都得问一声:“嘉嘉你家又吃肉啦?”
闻嘉嘉可以叉着腰,理直气壮的回答:“没呢,吃的雷笋!后山雷笋出啦,满山都是,嫩得不行呢。”
瞧,她家也不是日日都能吃肉的。
反正最近真不是,最近都在还债,魏岱拿到手的肉票七成都拿去还给人了。毕竟坐月子那会儿天天都在吃肉,肉哪里来的?一部分是高价买的无票肉,一部分就是找别人借肉票买的肉了。
加上闻嘉嘉又没上班,家里的肉票到了捉襟见肘的地步,平时馋肉馋狠了又不想吃鱼的情况下,只能靠着猪油和厨房梁上挂着的熏肉腊肉解解馋。
表姨十分会过日子,在她的安排下,一周只能吃一回腊肉。
傍晚时分,天将暗未暗时天空最是美丽。
金灿灿,红澄澄,青蓝蓝……就跟大画家用调色盘调出来的一样,美得惊心动魄。
闻春和闻萱背着小书包回来了,她们的小书包被包姐修改过,上面的熊猫憨态可掬,早没了闻嘉嘉绣出来的熊猫影子在。
因着这个,她们在家属院孩子圈里出了好大的风头。
如今十个孩子的书包上有九个都有熊猫,闻嘉嘉这阵子真是见了许多奇形怪状的熊猫,她上辈子见的都没这么多!
“小姨,小妹今天哭了吗?”
闻春一回来就要去看小妹,甚至还特意学了小妹的名字该咋写。
好在小妹名字实在简单,唯一难点儿的还是“闻”字,可这也是她的姓啊,她会写,所以没两下就学会了。
闻嘉嘉认真回答她:“没哭,今天一整天都没哭呢。就是尿床时哼哼唧唧了一下子,给她换完尿布后就开心得不得了。”
闻春跟着小大人似的点点头,这才放心。
闻嘉嘉忍着笑轻拍她脑袋:“吃饭去吧,今天姨婆做了好吃的。”
没看闻萱都凑到桌子边儿了吗?
她鼻子就是雷达,饭菜好不好看她的反应就知道。
闻春跑近一看,哇,油亮亮的油焖春笋,黄澄澄的蒸鸡蛋,还有一道酸辣土豆丝,一盘香椿炒鸡蛋,味道比肉还不赖。
闻嘉嘉说:“你们先吃,小姨夫怕是得等到半夜才能回来呢。”
魏岱这几日都是这么晚,好在小妹睡觉挺沉的,不至于会被他吵醒。
闻萱:“小姨和姨婆你们也吃。”
“好,马上就吃。”钟慧胜又端了碗紫菜虾米汤出来。
油焖雷笋的味道太好了,进嘴后先是一股调料的酱香,而后是雷笋的鲜,嚼着嚼着咸鲜味儿在嘴里爆开。关键是雷笋不老,咬时还脆脆的,口感格外好。
闻嘉嘉决定了,最近半个月的饭桌上都要有雷笋出现。
养孩子的日子过得很快。总感觉冬日还没过去多久,夏天就又要到了。
四月底时天气开始时不时的抽风,热上那么几天。昨儿还十几二十度,微风轻吹正是最舒服的时候。今儿就突破30度,有几天正午甚至得穿短袖呢。
闻嘉嘉身上的棉衣变成单衣,每天早晚只需要套一件外套就行。
闻小妹身上的衣服也薄不少,之前冬天时抱她都要跟着包被一起抱,如今抱起来很是轻松。就是她长重不少,也活泼起来,手脚会乱动,抱久后手臂都是酸痛酸痛的,闻嘉嘉总算明白了沙月为啥要去找医生看手臂了。
小姑娘现在是家里最舒服的人,每天吃了睡,睡醒就被抱到院里院外看花看草。
她长得好,跟年画上的娃娃似的,又胖又白五官还精致,家属院里不管是谁都稀罕抱她玩耍。
这导致了闻小妹半点不怕生人,见谁都能给出张笑脸。
即便是家属院孩子们最怕的臭脸老王,她见着都不带怕的,就是有点抗拒他抱。非要抱的话,小妹只会一巴掌呼到人家脸上,然后转头张开臂膀找妈妈。
不过闻嘉嘉也不敢总带她出去,这时候的人没有不准亲小孩儿的意识,遇到脸上肉多的孩子恨不得要把人家的肉吸到嘴里去。
要不是闻嘉嘉看得紧,闻小妹都得被亲秃噜皮了。因着这个,她还得罪不少人,说她看孩子看得紧,不让用嘴亲,非常古怪。
换季也有不好的,那就是今年换季时闻春和闻萱病了。
这阵子冷热交替,两人又上了小学,再没老师跟在屁股后面让她们穿衣脱衣的,自然就容易生病。
先病的是闻春,这孩子上体育课前把衣服脱了,一直到傍晚回家时都只穿着单衣。
闻嘉嘉还没反应过来,钟慧胜一看就道:“完了,怕是要得感冒。”养大过几个孩子的母亲最知道孩子生病前会是个什么症状。
于是立刻熬了碗生姜鸡蛋汤给她,让她喝下去。奈何邪风入体,生姜也压不住,当天晚上就发烧了,整个人哼哧哼哧的,难受得紧,但眼睛又睁不开。
偏偏闻萱睡得喷香,半点没有察觉到姐姐的异常。
还是闻嘉嘉惦记着她,半夜给闻小妹换完尿布后去隔壁房间看了眼才晓得她发烧的,当时就把魏岱喊醒了,同他一起把闻春送到医院去。
兵荒马乱的,直接忙到启明星消失,这场热才渐渐退下来。
第二天没有去上学,就在家里躺着,魏岱买了瘦肉回来给她煮青菜瘦肉粥,连着休息了两日情况终于改善,能去上学了,谁晓得紧接着闻萱也病了!
好在闻萱体质要比姐姐好不少,就算是生病也只是流鼻涕,到医院拿两天的药就好了,休息都不用休的。
时忙时歇的,时间来到五月份。
天气愈来愈热,闻嘉嘉同钟慧胜一起把全家的厚被子都给换了,挑个大太阳的日子洗干净床单和被套,又把厚棉被放在太阳底下晒得透透的,到了傍晚,散完热后才折起来晒到柜子里放好。
接着再把稍微薄点儿的春秋被拿出来,用被套给套上,晚上睡时不至于热到要踢被子。
魏岱这日回来的早,前阵子忙得早出晚归的,直到近日才能松快点儿。
吃过晚饭后抱着他姑娘玩儿了好一阵,把孩子逗得咯咯笑。
闻嘉嘉洗完澡回来就说他:“别逗了,逗得太精神晚上睡不着。”越大越要人哄睡,搞得闻嘉嘉每天晚上看书的时间都没了。
魏岱亲亲孩子的手,亲完又用温帕子细细擦,说道:“没关系,我明儿早晨休息。”
闻嘉嘉转头,惊讶道:“难得啊。”
又问:“你接下来休息的时间多吗,多的话我就去上班了。”这几个月来她身体养得也差不多了,今天都立夏了。
立夏啥意思?就是春天结束,夏天开始,她在家里呆两个季节了都!
魏岱摇头:“这哪里能知道呢。”
闻嘉嘉就眯着眼睛看他,把手上的做题本一扔,跨步来到床上:“你是真不知道,还是不想我去上班啊?”毕竟她上班后孩子就得母乳和奶粉混合着吃了。
魏岱把孩子放到一边,又伸手将她揽在怀里:“你想啥时候去上班?”
闻嘉嘉很是思考了一会儿:“嗯,这个月的月中去。”
那就只有10天的时间了。
魏岱也想了片刻:“行吧,我问过彭大夫,他说咱家小妹这么大的孩子喝羊奶牛奶也是没问题的。”
闻嘉嘉了然。她就想,怎么突然间这么好说话了,原来是给闺女找好了食粮。
“养殖场的牛羊们要产仔了?”她好奇问,前两个月因为没有牛怀孕,家里的牛奶还停送过一段时间。
魏岱点头。
闻嘉嘉笑道:“你确定你闺女儿能适应牛奶羊奶的味儿?”
魏岱:“所以不是有十天的适应期吗,总是能适应的。”
闻嘉嘉挺震惊的,爱女如命的人竟然能说出这么一番话来,看来是真的愿意她去上班。
夫妻俩在今晚达成一致,既然如此,闻嘉嘉就定好了重回职场的日子。
闻小妹在旁边吐泡泡吃手手,半点不知道自己即将喝上牛羊奶。
因着这事儿夫妻俩这日晚上格外有激情,一直闹到11点多才罢休。
第二天,又是艳阳天。
既然决定好十天后要去上班,那么该做的就得做了。
比如说跟着表姨一起大扫除。
从冬天到现在,家里就没有彻底清扫过。这回大扫除清理出许多灰尘来,就连房梁都用芒草做成的小扫帚清扫一便,更遑论其他地方呢?
花费三天时间,不管是屋子,还是屋里的家具都被清理得干干净净,连闻萱这种心大的都脱口而出来了一句:“家里明亮好多呢。”
可不吗,窗户被细细擦了两遍好吧!
除此之外,还上山去摘野菜。
闻小妹就让表姨带着了,最近几日她每天都在减少带小孩儿的时间。
小姑娘一开始确实会闹,据表姨所说:“那眼睛边哭边看,到处看,就是在找你。一见到你来更不得了了,哇哇哭得很大声,手脚一起发力要挣脱我嘞!”
闻嘉嘉虽然心疼,但忍住了,毕竟工作也很重要。
好在闻小妹实在算个天使宝宝,表姨又是自她出生起就在的,于是三四天后就不哭了。闻嘉嘉没在时她就乐呵呵的跟表姨玩儿,闻嘉嘉一出现她就瘪着嘴巴,然后“啊啊啊”的好像在控诉她,双手朝着她张开要抱抱。
只是,这让闻嘉嘉松一口气的同时更心疼了!
但野菜不摘不行,冬天的菜干全靠这些野菜呢。
去年冬天不管是炖肉还是炒肉,都会放些野菜干去做搭配,家里人都很爱吃。
表姨过段时间就得看娃了,哪里会有时间去摘野菜呢。就算每天起床去摘,摘的也只够一天吃。
魏岱确实空闲,还有时间陪她一起上山摘野菜。
两人搭配着,不管是笋还是野菜都摘了许多,趁着这几日天气热那是采一批晒一批,到要上班时已经晒了整整两大麻袋的野菜,还有半麻袋的笋干,以及两坛的泡笋。
期间还把菜地给收拾了。
前段时间魏岱在菜地里种了不是瓜苗,其余地方都用来种菜。
好在都不是什么需要费心思照料的菜,往后每周魏岱收拾一趟就行,免得表姨还得在看孩子和收拾菜地之间奔波。
经过几日的适应,闻小妹成功接受了牛奶和羊奶。
她倒是好养活得紧,只前两天不太习惯,之后几日把奶瓶一抱自己就喝起来。
闻嘉嘉意外发现她连偏膻的羊奶都喝,魏岱便额外订一份羊奶,到时候就能羊奶牛奶混着喝了,营养也能更充足些。
在要去上班的两天前,闻嘉嘉开始给孩子添加辅食。
啥叫辅食魏岱不晓得,直到闻嘉嘉让他把浸泡好的白米磨成米浆,再把米浆倒入锅里熬煮成米糊后才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辅食啊!跟米汤有点儿像。”
他小时候断奶时他妈就给他和米汤解馋。
闻嘉嘉一梗,这哪里能一样。
其实米粉里得添加一些微量元素或者营养物质的,但不是没条件吗,也只能这样了。
于是这日早晨,闻小妹同志吃上了她人生中的第一口辅食,除奶外的第一种食物。
闻嘉嘉特有仪式感的给她换了件红得耀眼的衣服,甚至还给她绑个两个冲天辫。
魏岱直接看傻眼了,闻春和闻萱哈哈笑,带得这傻丫头也咯咯笑,边笑边流口水。
天已明亮,清风透过敞开的门吹入屋内,携带着月季花的香,沁人心脾。
闻嘉嘉抱着她,魏岱端起碗,誓要给闺女喂第一口的辅食。
闻萱催促道:“小姨夫你快喂,妹妹吃不完的给我尝尝。”
她现在也是个有梦想的人了——立志尝遍天下所有的美食!如今瞅着白泥般的米糊也很馋呐,虽然啥都没添加,但是米香十足呢。
魏岱就道:“不要等妹妹吃,厨房里还有,你要吃的话去盛来吃就好,但味道肯定一般。”
“没关系,我试试。”
闻萱顿时起身跑到厨房去,盛一半时还探出头来问闻春:“姐姐吃吗?”
“你吃吧,我不吃。”闻春鼻子皱皱,她不爱吃这些玩意儿,特别是糊糊状的东西,越长大越不吃了。
只见魏岱用调羹舀起一点点的米糊,放到闻小妹的嘴里。
刚入嘴那会儿闻小妹同志是有点懵的,而后嘴唇吸吮,米糊终于到了舌尖处。刹那间,眼睛都亮了。
她没吃过这个味道啊!
此刻,人生食物本上点亮了新食物,她再也不是只喝过奶的宝宝了!
闻小妹当即激动地挥舞着手臂,啊啊啊的乱叫一通,嘴巴张大,眼睛盯着爸爸手中的碗眨都不眨。
魏岱一喜:“咱小妹爱吃对不对,爸爸磨的米糊就是好吃对不对,真乖,来,再吃一口!”
闻嘉嘉:“……”
谁说男人不能夹,那嗓子,真夹起来可比女孩子厉害多了。
也不晓得是爸哄孩子还是孩子哄爸,总之双方都达成目的,都挺开心的。
闻萱要吃完了,锅里剩下的都被她解决个干净。她还无师自通放了些糖和红枣进去,直接做出道红枣米糊来。
边吃边道:“红枣要咋样才能磨成粉呢?还可以放花生核桃还有芝麻一起磨吧,肯定会更好吃!”
闻嘉嘉心道:要是可以,真想给闻萱合成台破壁机来,看看她能搞出些啥花样。
第089章 重回医玻
俗话说,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重回职场的第一天闻嘉嘉实在不太适应,单就早起这事儿都能要她半条命。
她已经半年多没早起了, 每日睡到自然醒的日子实在舒服,早忘了早起是件多么艰难困苦之事。
就跟大学生的早八似的, 绝大多人放假回学校后头一件不适应的事儿都是早八。
何况闻嘉嘉的通勤时间长,每天都得六点多起床。
这日闻嘉嘉被魏岱喊了三回才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的,此刻旁边婴儿床上的闻小妹还没醒, 两个手卷成小拳头睡得正香。
表姨倒是起了, 她惯常起的都是这么早,有时五点都会起来, 到湖边跑一圈后才回家做早饭。
闻嘉嘉实在佩服,她都不晓得自己到了表姨这岁数还有没有如此充沛的精力。
今儿早晨吃的是虾饼。
最近天气热,湖里的虾也冒头了, 随便下个篓子就能捉到小半篓的河虾。
河虾鲜美, 同韭菜一起炒更鲜, 闻嘉嘉去年这时候就很爱这道菜。
但钟慧胜爱用河虾做虾饼,做法也简单, 面粉中加鸡蛋和水搅和成面糊,调味过后放些院旁摘的野葱,搅拌均匀后舀到平底锅里煎, 每舀一勺就放些河虾去, 煎得焦黄酥脆,河虾都酥了时香味儿便藏也藏不住了。
别说闻春闻萱了, 闻嘉嘉和魏岱这种大人都很喜爱, 若非怕太热了她一口气都能吃十多个的虾饼。
吃过早饭闻嘉嘉骑着车往城里去。
同行的还有钟慧胜,今儿早上魏岱在家, 闻嘉嘉就想着顺路表姨去市里,也好让她在市中逛一逛玩一玩,午后也能跟着班车回家。
因为近几年来城市附近聚集大量人口,加之城市面积在向外扩张,如今一天有三趟的班车经过部队。早上一趟,中午12点后一趟,傍晚又一趟,大大方便了城里郊区来回跑的人。
沿路闻嘉嘉介绍不停,虽说魏岱接表姨时介绍过,但那都是许久前的事儿了,期间表姨就没怎么离开过部队,怕也忘了。
其实这回出来,闻嘉嘉也挺惊讶的。
主要是城外工地变化颇大,原本还只是刚打好基地,建好第一层楼的工地,如今已经快要完工了。
“表姨,你往后可以多去那里耍耍。”闻嘉嘉指着远处的一栋红色楼房道,“那里是工人文化宫,都建成了,想来离开门也近了。”
钟慧胜点点头:“这地方我爱来。”
随后两人就进城,在百货商店处闻嘉嘉停下好让钟慧胜下车,她想买些东西寄回家。
闻嘉嘉就没跟着去了,这会儿都快8点了都,担心迟到。
临走前,把路线细细跟表姨说。
钟慧胜挥挥手:“没事儿,你去上班吧。我要是不晓得路我还可以问人。”
闻嘉嘉点点头,她不太担忧,毕竟表姨见过识广胆子也很大,便蹬起车往医玻去。
回到医玻时,闻嘉嘉只觉得恍如隔世,顿时间就连门卫大爷瞧着都觉得亲切。
“呦!闻同志回来啦?”有人就道,“许久没见变化颇大啊。”
闻嘉嘉不可置信:“哪里变化大了?”她这两个月在狠减体重,不说回到怀孕前吧,反正肯定也就100斤出头点儿。
更多她也不想减了,人身上还是要有点儿肉的,保暖又扛摔。
再就是发际线和发量,脱发确实有那么丢丢厉害,但原主头发茂密,闻嘉嘉重新调整好睡眠后头发掉得就少了些,总体来看,跟从前没多大区别。
“哈哈,瞧着陌生许多。”那人笑了声就骑车离开。
闻嘉嘉无语片刻,继续往办公楼方向去。走一半又碰到方红军,便又停下打了招呼。
方红军仕途顺利,如今都是保卫处的副处长了,此刻对闻嘉嘉说道:“我下个月结婚,等我从老家回来后,嘉嘉你和魏岱来喝杯喜酒。”
闻嘉嘉一听就道:“恭喜!你这一结婚,婶子也放心许多。”
“是嘞。去年回家被我妈念叨的……说你和魏岱都有孩子了,我还跟孤雁一样呢,然后就推着我去相亲。”提起这事儿,他满面笑容,显然未婚妻是在相亲时认识的。
闻嘉嘉便了然,未婚妻是老家人,难怪要等他从老家回来后再请他们喝杯喜酒,想来喜宴是在老家办。
于是便好奇问:“是哪家的姑娘?”
“说来那人你也认识。”他突然两面红霞,红霞映在偏黄粗糙的脸上实在有些辣眼。
闻嘉嘉默了默,继续问:“咱们浮阳的?”
“是嘞!我姐说她跟你还挺熟的。”
闻嘉嘉讶然:“不能是方明燕吧。”
想想又摇头,要真是这姑娘,她铁定写信来跟她说了。
方红军都沉默了,无奈道:“方明燕是我隔了两房的堂妹。”
然后又补了一嘴:“明燕那姑娘牙尖嘴利我跟她见面就得吵,小时候隔三差五的打架,就算没关系我也看不上她,她更看不上我。”
闻嘉嘉尴尬,只能哈哈干笑,差点忘了这事儿。
“是知青。”不等闻嘉嘉再问,他就又笑着说起来,“陈倩月你还记得不?我过年时相了两个对象,有一个就是她。”
闻嘉嘉恍然:“是她啊。”
随后点点头:“记得,是个好姑娘,知青院里除了陈艾外我就跟她比较熟了。”
主要是她赚的第一笔钱就是从陈倩月这里来的,哪里会不记得呢。
方红军:“是嘞,我们聊天的时候她也提起过你。”
闻嘉嘉欣喜道:“那挺好,等结婚后她跟你来这里了,我们还能说说话。”
“她也是这般说的。”
没聊太久,闻嘉嘉告别方红军,来到办公楼。
将自行车停在楼下车棚处上楼,一路上都在想着陈倩月的事儿。
现在76年了,知青回城也就之后几年的事儿,也不晓得……想着又摇摇头,她多想了。方红军如今也在城里工作,按照他的职位,即使争不到第一批,也能在第二批时分房。
再者知青大规模回城是在80年后的事儿,若高考没考上,陈倩月任然要呆在乡下干活。
所以细细想起来,就算明年高考恢复,几年后知青回城也影响不到两人的感情。
闻嘉嘉现身办公室,受到极大关注。
特别是高主任搞得闻嘉嘉都有点儿诚惶诚恐了,她竟然拉着自己的手直说“回来就好”。
“您这是有多想我啊。”闻嘉嘉没忍住道,“我是不是请假请太久了。”
高主任忙说:“你看我这几个月来催了你多少回你就该晓得我有多想你了。按我说,你二月份出月子后就得来上班的,拖到五月半,快入夏了都!”
瞧瞧她的脸,不晓得憔悴多少,没闻嘉嘉这个得力干将在工作难度确实增大了些。
真说起来,也不是找不到一个能顶替闻嘉嘉的。就算一人不行,两人三人的能力叠加起来总能赶得上闻嘉嘉。
但闻嘉嘉给人的感觉就是好,有时候她都没想到的事儿闻嘉嘉就能想到,而且嘴巴特别紧,她不愿意透露出去的事儿都不需要交代,闻嘉嘉就不会说出去。
可见同事跟同事也是要有缘分的,没有闻嘉嘉在总感觉少了条臂膀。
高主任又细细观察闻嘉嘉,脸圆乎了些,便笑道:“这几个月修养得很不错吧?”
闻嘉嘉笑着点头:“家里长辈来帮忙,确实修养得不错。”
高主任欣慰道:“那就好,这样的话,接下来就能全身心的投入到工作中了。”
闻嘉嘉笑容一僵,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呃,主任,咱们厂最近有啥事儿要忙吗?”
“嗐,你还不知道吗,咱们厂日日月月也有事儿要忙。”高主任坐下道,闻嘉嘉才松口气,就见她又说,“不过最近确实会更忙些,首都有个展会,咱们医玻也有参加,再加上多了几笔的订单,在过几日就得忙得脚不沾地啦。”
“……”
闻嘉嘉笑容越发僵硬了,没想到自己一上班就遇到这样的事儿。
高主任是看不得她闲的,连忙给她安排了好几样的工作。
好在这些工作都是闻嘉嘉做熟了的,即便重新上手也不至于手忙脚乱。
回到办公室,闻嘉嘉才算回到属于自己的地盘。
“咦,有整理过!”她摸了摸窗户和桌子椅子,半点灰尘都没有呢。
而且房间里也没有许久未通风的霉味儿,闻着皆是楼边草木的清香。
小红楼旁边移植了好几棵的香樟,风一吹在楼上都能闻到些味儿呢。
还有燕子停在窗台上,闻嘉嘉喜得不行,把包里装的饼干拿出来,捏了点儿饼干碎放到窗台边让它们吃。
她喜欢毛绒绒的动物,之前还央着魏岱把队里受伤的退役犬抱来养,结果被人提早一步接走了,一直到现在都没有遇到退役犬。
养不成狗,养养燕子也不错。燕子长得好看,很讨人喜欢。燕子吃完就飞走,还不要她收拾排泄物呢。
闻嘉嘉又查了一下柜子和桌子,这两个地方被她用锁给锁着了,见没有撬动的痕迹才放心,然后掏出钥匙来打开,开始整理资料。
整理了好一分钟,忽然一顿。
等等,刚刚高主任说啥来着,说会展在哪里开来着……首都么,到时候厂里谁去首都。
闻嘉嘉呼吸都急促了,首都她愿意去啊!
——
上班的日子实在充实,好似才忙一会儿,抬头一看阳光大盛,屋外绿叶被照得几近会反光,原来已经快要12点了呢。
中午,同沙月几人一起在国营饭店里吃了顿饭。
“你上班时会不会想你家小妹,我当初上班的时候可想孩子了,想的都要哭了。”沙月道。
闻嘉嘉一愣,然后摇摇头:“我还真没想。一上午都在忙,现在被你一提倒是有点儿想。”
林云霏便道:“你姑娘太讨人喜欢,那模样就是我看一回都得惦记个两三天。往后我也要生个闺女儿,随我的那种。”
郝青颖笑道:“那你得先找个男人。你前段时间相亲那男的性格咋样不晓得,但长得还算不错。”
林云霏捏着筷子叹气:“是不错。可人家瞧不上我呀,后来都没跟我联系了,我难不成还能巴巴凑上去不成。哎,这世界上难道就没不需要男人就能生孩子的办法吗?”
沙月这会儿更是笑得差点喷饭了:“你说啥呢,这怎么可能有呢。”
闻嘉嘉心里却道:真别说,要是她没记错的话,试管1978年就会有了,不过得等到88年国内才有第一例试管婴儿的诞生。
说着说着,话题不晓得歪到哪里去。
兰兰把最后一道酸辣肥肠放到桌上:“快吃吧你们,怎么这么多菜在前还有心思说话呢。”
闻嘉嘉笑嘻嘻:“好久没吃到何师傅的手艺了,现在猛地一闻总感觉手艺精进不少。”
兰兰就笑:“不瞒你说,何师傅最近在想着进步,你们这段时间可以来吃吃,他在试新菜来着。”
闻嘉嘉惊讶:“是有啥比赛吗?”
郝青颖:“能有啥比赛啊,你不晓得,吴园楼要重新开业了吗?要开业就得招厨师,何师傅想必就是为了这事儿在忙吧。”
闻嘉嘉夹一筷子肥肠到嘴里,嚼嚼咽下:“我一直待在家里,这几个月就没有来市里过,哪里会晓得呢?不过吴园楼又是啥楼,我咋没听说过呢。”
郝青颖祖上三代都是厨师,自然知道:“吴园楼是建国前的酒楼,据说最早可以追到有皇帝的时候,那时朝廷还在,而且还强盛。皇帝下江南来到吴园楼,夸说它是天下第一酒楼。后来皇帝死了,朝廷没了,新国家建立了,酒楼一直都还在。直到十多年前才关店的……最近不晓为啥,说是又要筹备开店了。
吴园楼开的那几年,整个临和最厉害都厨子都在它家,我爸爸当年都只能在那里当帮厨打下手呢,咱们这里的厨子,没有一个不向往吴园楼的。”
就跟学生向往大学一样,好似从那里出来的厨师就跟跃了龙门一般脱胎换骨。
闻嘉嘉道:“难怪呢,那里该是咱们市的厨师朝圣的地方吧。不过都是新酒楼了……水平是否还会一如既往呢。”
毕竟好厨子才是酒楼的脊梁骨,要是没有厨艺大师坐镇,任凭这酒楼从前的名头再大,如今也只是徒有名气的纸老虎。
郝青颖:“吴园楼自然不会干那样的蠢事,说是已经召回部分从前的厨师了,就连我爸都有人去找,不过我爸在临和大饭店都已经是能掌勺的红案大厨师了,哪里还会跳槽呢。”
说着又低声道:“不过我伯伯正在考虑,他的手艺比我爸还厉害,早几年就考上了二级,最近在考一级,说是请他去当主厨的。”
闻嘉嘉咋舌,现在的厨师有分级,分五个等级。其中五级四级三级对应初级厨师,中级厨师还有高级厨师。另外的二级是技师,至于一级,那已经是大宗师级别的人了,能够开宗立派的那种。不是在家里修养,就是在首都做国宴。可见郝青颖的伯伯这个二级厨师是个什么水平。
她不由得对郝青颖投去羡慕的眼光,作为二级厨师的侄女,肯定是吃过伯伯做的菜的。
兰兰在旁边收拾桌子的时候听了一耳朵,就连忙道:“青颖你晓得酒楼啥时候开业吗?”
沙月就问:“咋,你想去吃呢?”
兰兰挺胸:“那可不,我出生没多久酒楼就关了,咱们这里的人谁不想去吃吴园楼。”
说着问林云霏:“你想不想。”
“想啊,听说那里的松鼠桂鱼,酱方,还有响油鳝糊碧螺虾仁都是百年招牌菜,就是口袋空空啊。”说归说,但林云霏兴致倒不是很高,她对吃食上没有闻嘉嘉那么执着。
闻嘉嘉被她报出来的一连串菜名给搞馋了,一口接一口的吃着菜。
还安慰自己虽然没吃到松鼠桂鱼这些菜,但何师傅的酸辣肥肠还是很不错的。
可惜她还在哺乳期,这种酸辣口的重口味菜不能多吃。
吃完饭同林云霏一起回到医玻,还问了她关于展览的事儿。
“哦这事儿啊!上周才提出来的,同我们部门没啥关系我也就没多了解。不过确实是去首都呢,听说这事儿厂长亲自负责亲自带队,不晓得你们部门会不会跟队。”
她其实是很羡慕的,毕竟是首都,有谁会不想去首都?
先别说有没有时间的问题,从她们这里去首都的路费都不晓得要多少,而跟队去,路费和伙食费都由厂里报销,简直是公费游玩啊。
林云霏立马就说了:“要是你有去首都,一定要给我带只烤鸭回来。”
闻嘉嘉摊手:“我都不确定我会去呢。”
“如果有去,你得带!”
闻嘉嘉连忙答应,回到办公室才想起来,这么热的天,又没有冰袋,能怎么带?
下午闻嘉嘉依旧在整理资料,离开厂里几个月,对厂里的情况不算了解,她必须通过整理资料的方式慢慢了解。
她得知道前面几个月的产量,出货量,研发进程等其他事项。
脑力劳动也十分耗费体力,更别论因着资料不齐全,她还得到车间去要记录,楼上楼下跑了好几回,到傍晚时饿得都心慌了。
闻嘉嘉写下最后一串数字后,忙打开抽屉拿饼干吃。
哎,最近就是饿得快。
太阳落,燕归巢。
归巢前又飞到窗台歇了会儿腿,发出一连串的叽叽喳喳声。
闻嘉嘉又洒些饼干屑给它们,靠在窗户边听了一会儿,心才渐渐松快些。
下班点一到,她立马关门下楼。
早晨带来的书本和做题本又重新带回去,本以为还有空复习呢,谁晓得半点时间都挤不出来。
想着表姨今天有来城里,路过菜市场时闻嘉嘉就没有停下买菜。
路过一处供销社时竟然看到豆腐,而且还冒着热气呢,是新鲜出炉的,闻嘉嘉便立刻买了四块。家里人喜欢豆腐,不管是煎的还是煮的都喜欢吃。
还在旁边看到香干,想了想就再买四块的香干。
家里肉票没有,但豆制品的票还挺多的。
闻嘉嘉现在能放开手脚骑车了,一阵猛骑之下她竟然不到半小时就回到家中。
魏岱趁着太阳落山,抱着闺女儿在院里玩耍,指着花草蔬菜教她说话。
闻嘉嘉“叮铃叮铃”按着车铃,小姑娘闻声转头,然后定定地看着她,嘴巴又瘪了,一两秒后突然“哇”的一声号啕大哭,然后朝着她张开手臂要闻嘉嘉抱。
闻嘉嘉真是哭笑不得,明明她在墙外时还听到这丫头的笑声呢,一见到她却委屈得不得了,都跟她离开了三天三夜似的。
“行行行!我洗完手再抱你。”
闻嘉嘉没办法,只能赶紧停车去洗手,顺带把脸也给擦擦。一路上尘土飞扬,再加上天热出汗,她脸上保不齐比手上还脏。
不但如此,她还把外套脱了,然后才去抱这胖丫头。
闻小妹五个月了,抱着沉甸甸的,闻嘉嘉根本抱不长久,偏她现在就喜欢人抱着她到室外玩儿,还总是手脚乱动。
闻嘉嘉接过她,她就用两条胖手臂紧紧抱住闻嘉嘉的脖子,把脸埋在闻嘉嘉的颈窝处,还啊啊啊的哭着呢。
魏岱拍拍她屁股:“坏小妹,妈妈来了就不要爸爸了。”
闻小妹只回个撅得更高的屁股给他,闻嘉嘉都无语了,又是哄又是亲的,终于把这姑娘给哄好。
大概是确定妈妈不走了,闻小妹同志就又重新回到爸爸的怀抱。
没办法,妈妈抱她总是抱不长久,没一会儿就得把她放到床上,或者坐着抱她。只有爸爸,能抱着她在院子里逛。
会认人的孩子都挺精的,谁能带她去玩记得清清楚楚。
表姨在厨房里做菜,今儿她买了些肉菜,此刻正在做茭白炒肉。
瞧见闻嘉嘉的豆腐还道:“豆腐用盐腌着明天吃,晚上的时候天气凉,不怕坏。”
两姐妹呢,在屋里写作业呢。
她们现在每天都有作业写,有时候是老师布置的,但更多的时候老师并没有留作业。
毕竟一年级的学生嘛,老师都倾向给她们一个美好的童年。
然而这时候闻嘉嘉就无情的出现了,她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给两姐妹出一本的练习题,要求两人没作业时每天也要写一页。
哦,去年是一页。
已经进入了一年级下半学期的她们,如今每天得写两页。
一页数学题,一页练字。
闻嘉嘉还特意找了字帖给她们练习,她坚信字必须从小练起。
此刻凑过去看,两人都在练字。
看会儿后还指点两人:“这里下笔要重些,瞧瞧,你这个‘日’写的就不行了。”
然后坐一边,陪着她们把这页写完才出去吃饭。
第090章 要去首都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 闻小妹在家里也算是三胎了。所以在她还未懂事的时候闻嘉嘉会更注意闻春闻萱些,怕两姐妹会觉得家里人有了闻小妹后就对自己没了关注。
闻嘉嘉甚至隔三差五的到两姐妹房间去,看她们写作业, 或者陪她们看小人书。
闻春和闻萱一开始时确实是挺开心的,谁晓得小姨的爱意太过凶猛灼热, 都有点儿把她们灼伤了。
因为小姨有点儿烦,只要写作业的时候遇上小姨,写作业时间就得拖长半小时。
做数学题时都得注意数字写的好不好看, 不好看得重新写。
再就是小人书……家里小人书都被小姨讲遍了, 连她们都听腻了,早不想听, 但小姨都讲了她们也只能硬着头皮听。
此刻两姐妹就露出同款生无可恋的表情,她们早就闻到了房外饭菜味儿,要不是小姨盯着她们, 她们早就写完跑去吃了好吗。
夏茭白正当季, 家里从前少买, 两姑娘上桌后连这是啥菜都不晓得。
钟慧胜:“叫茭白,长在水里的蔬菜, 就是菰的嫩茎。它的茎染病后才会长出来茭白,咱们养殖场旁边就种着菰,站在你们学校旁边都能看到。”
闻嘉嘉懂了, 今天家里的茭白大概就是表姨从那里摘的。
于是好奇问:“还有人去摘吗?”
钟慧胜笑笑道:“多着呢!我就是听隔壁那小包的话才去摘的, 去的时候水边的那片差点都要被摘光了。明儿想是还能再摘一茬,最迟到大后天就得被摘光。”
就跟湖似的, 自从放开捕捞后, 湖里的鱼越来越少,从前下了鱼篓去, 不管大小,一个晚上就能捕捉到好几条。
如今却很难,放三四天都不见得有动静,就算拿上来很多情况下也只是一些鳑鲏。
这种小得要命,又苦得要死的鱼有啥用,给鸭子吃鸭子都嫌弃它苦胆把肉污染了呢。
闻嘉嘉就觉得,这湖又快要禁止捕捞了。
“小姨夫,吃饭!”闻春冲着院子喊人。
“好!你们先吃吧。”魏岱正在给闺女喂胡萝卜泥。
闻小妹同志人虽小小的,但脾气却是大大的,吃饭非要在屋外吃。
闻嘉嘉不管父女俩了,把桌上碗筷一分,让闻春闻萱自己去盛饭。
她这会儿本被饼干压下去的食欲又被香味儿给勾上来了,拿到饭后就舀两勺蛋羹拌拌,先扒好几口,然后才吃茭白。
许久没吃,竟然觉得茭白怪好吃。
闻春闻萱两姐妹对同样茭白接受良好,瞧着夹菜的频率还挺喜欢吃,就连一起炒的瘦肉都没有青嫩的茭白吸引她们。
等她们吃完饭了,魏岱才喂完孩子,就着剩菜把饭桶里的三大碗冒尖儿米饭吃个干净。
无论看过多少回,闻嘉嘉都能被魏岱的饭量所震惊。人的胃也就那么大,他的胃怎么就这么能装呢?
夜晚。
夏初的野不算安静,屋外已有昆虫在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好在闻嘉嘉去年在墙根处种了碰碰香、驱蚊草、清香木还有迷迭草。
沿些房子种了一圈,还时不时修剪枝叶,因此这些植物长势特别好。
在几种驱蚊甚至驱虫草的作用下,今年就没啥飞虫跑到屋里来了。
闻嘉嘉本来还想种薰衣草的,薰衣草驱虫就罢了,还能合成精油,有助眠效果的精油。
反正今年的大环境松了许多,就算在院里种些花草也没人跑来说你是小资行为。有脑子的一些人,甚至已经携款渡江潜逃了,就怕被秋后算账。
奈何薰衣草的种子不太好搞,她去年跑了几家供销社甚至种子门市部都没有买到。
闻嘉嘉此刻就把窗户打开,各种草木的气味顿时飘到屋里来。
最重的味儿竟然是青木香发出的味儿,好在她还挺喜欢。
月亮正好停留在院子上空,透过窗户就能望到这一轮明月。
月亮如玉盘,就是不太规整,毕竟没到15嘛不够圆。但格外明亮,亮得家属院楼房区,甚至对面的山都能看见。
闻嘉嘉洗完澡,在窗边站了会儿,吹吹带着清香的夜风,把洗澡时不小心打湿的头发吹干后才转身上床。
灯已关,因为闻小妹已经睡了,躺在她爹旁边睡得很香。
小姑娘现在睡前得有人陪着她玩儿了,最近也在练习翻身。
手臂一抬,小腿一蹬,再憋着气使劲儿用力,三次里能有一次是自主翻过去。
就是翻过去后没法翻回来,又抬着头学着爬行,等爬累了就得人帮忙了,否则便会哭。
小孩精力不足,玩累后很快就能入睡。
魏岱稀罕闺女儿,用他的话就是:这辈子都看不够。
但闻嘉嘉严重怀疑等孩子长到人厌狗嫌的年龄时他就得打脸了,毕竟多数孩子总是会熊一段时间的。
闻嘉嘉上床时拍拍魏岱:“把你闺女抱到她床上去。”
把床躺得这么热,她等会儿咋躺?
这年代就是这样,不管冷热都得靠自己撑着或者调节,比起严寒冬日,闻嘉嘉其实更惧怕酷热夏日。
魏岱小心翼翼地把闺女抱起来放到旁边的婴儿床上,再把蚊帐做的罩子给罩上。
闻嘉嘉正在床上蹬空中自行车,魏岱忽然把手放在她腰上:“上班还适应吗?”
提起这事儿闻嘉嘉就叹气:“适应是适应,但累也是真的累。”毕竟在家里都快闲废了,想让身体再度进入状态需要个过程。
想起什么,闻嘉嘉就又问:“哎对了,方红军要结婚的事儿你知道吗?”
魏岱点点头:“知道。”
“咦你知道?他跟你说过了吗,跟你说过怎么今天还要特意跟我说一回。”闻嘉嘉把空中蹬着的两条腿放下,转身面朝魏岱疑惑道。
魏岱笑笑:“他现在住在你们厂宿舍里,从去年年底起我就没见到他了。是妈在信上提起的,说是红军的妈找她了解当年咱们办酒席时的菜色,这才晓得的这事儿。”
闻嘉嘉恍然:“原来如此!说起来他媳妇我还挺熟的,是我们队的知青呢。”
魏岱:“那挺好,知青本来就是城里人,能适应城里的生活。”
其实农村人来城后是很难适应城里生活,特别是住宅上。现在让闻嘉嘉去住楼房,也同样住不惯。
再就是在城里一根葱都得靠买,农村人每买一次胸口怕是就得疼一次。有时自己买青菜都怪心疼的,这还是家里有菜地的情况下。
闻嘉嘉又问了:“那咱们到时候得包多少礼金?听方红军的意思是在老家办,当初方红军给了咱们多少?”
魏岱想了想:“不晓得,得问妈,到时候让妈先帮着包吧。”
闻嘉嘉:“这样也行。”
于是就又身体翻正。
过一会儿,闻嘉嘉又想起一件事儿,再度翻过去嘿嘿笑:“我们厂要去首都参加个展,不晓得我们部门的人能不能去呢。”
魏岱这下子精神了:“首都?”
惊讶满满,好歹压住了声音,没把旁边的闻小妹吵醒。
闻嘉嘉“嗯嗯”两声:“最近我们部门就是在忙这事儿,我这时回去是正好撞上枪口,被高主任拉着当驴使唤。”
魏岱便道:“注意些身体,你最近还有没有感觉头晕,糖和饼干得随身带着。要是高主任安排给你的任务太多,也得推辞,别怕会得罪人,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自从生产完后媳妇就有些低血糖,去医院查几回都没查出原因来。偏偏那段时间彭大夫去外地看病了,等他回来后找他开半个月的药低血糖的情况才改善许多。
闻嘉嘉嗔道:“我当然不会拿我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啦。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没看我每天都是准点下班的吗,全厂就没有一个比我还能掐点上下班的人了。”
这事是真的,惹得门卫大爷都调侃她,说一看到她就跟看到钟表似的——在她后面进厂的人就是迟到,在她前面出厂的人就是早退,都得拿小本本记录下来才行呢。
魏岱这才放心,就又把话题转到首都上,颇为羡慕:“要是你们部门能去,你就争取去,等往后咱们再一起去一趟。”
“哦,带只烤鸭回来。”魏岱补充。
闻嘉嘉都怪不解的,一个两个的,怎么就对烤鸭这么情有独钟呢。
她说:“如果我真去,那时候也是大热天,烤鸭在车上就得坏的。再说这种东西不得刚烤出来的才好吃吗?”
而且她其实觉得烤鸭有点儿一般,特别是名气最大的那家,还没后来成立的四季某福的烤鸭来的好吃。
不过这时候的烤鸭谁知道呢,毕竟这时候的鸭子不是饲料鸭,木炭也是正宗果木炭,就连酱都是真材实料,味道大概能比几十年后好上好几等。
“也是。”魏岱便没勉强,“不过稻香村的糕点倒是可以带点儿回来。”
闻嘉嘉点头表示同意,这家店的有几款糕点她觉得还行,不晓得这时候研发了没。
不过……说得再多,也得她能去啊。
夫妻俩当天晚上都做了关于去首都游玩的美梦,第二天起来时皆怅然若失呢。
——
五月去,六月来。
天气愈发的热了,家里已经准备好了好几把的蒲扇,魏岱还做了两个小的,能塞到书包里的蒲扇,让闻春和闻萱带到学校去。
而且天气一热蚊子就多,更何况部队在山边水边,虫子更是不会少了。
闻嘉嘉每天回家经过河边时,都能在河面上放看到围成一团,盘旋飞着的蚊子。别看蚊子小,可这种蚊子毒得很呢。只要被它咬一口身上就得起红疙瘩,还痒的厉害,一时半会儿没法消。
两姐妹每天回来腿上或者手上总能看到红疙瘩,闻嘉嘉瞧见怪心疼的,到百货商店里买了花露水回来后她们的这种情况才改善许多。
这还不够,闻嘉嘉后来还合成些薄荷精油让她们涂,惹得两人这段时间浑身都是一股子薄荷味儿,据说还喜提了新外号——薄荷糖。
六月的第一个节气是芒种。
黄梅时节家家雨,青草池塘处处蛙。
赵师秀这句诗里的“黄梅时节”就是农历四五月份,按照公历算就是五六月份。
而当地,过了芒种后才会进入黄梅时节。梅子红了,雨水也在最近增多不少。
附近的村民会看天时,在杨梅成熟透之时就立刻摘采,决计不会等到雨来后再摘,毕竟谁晓得雨会下多久?要是接连下半个月一个月的,杨梅的味道就得打个折扣。
闻嘉嘉早早的就拉着林云霏几人来村里“换”杨梅了。
用啥换?用布料。
毕竟她是布料大户,林云霏几人用其他票跟她换些布料,再用布料去换杨梅。
这时候的老百姓是真缺布啊,几尺的布就能换到一篓子的杨梅呢。偏偏村民还觉得自己是赚了。
不过闻嘉嘉把两样东西的价格放到几十年后做对比,价格上似乎相差的也不多。
看来村民们并非是看到布就无脑要的,人家心里也有自己的一杆秤。
闻嘉嘉足足换了三篓的杨梅,一篓留在家里吃,一篓分给家属院里一些玩得好的人,以及厂里董琪等人。另外一篓自然是泡酒了。
她馋杨梅酒久矣,奈何在哺乳期不能喝。不过嘛,等年底断奶后就能喝了,刚好喝上今年泡的最新鲜的杨梅酒。
泡完杨梅酒,端午节便至。
端午节的前三天闻嘉嘉就在街上闻到了粽子的香味儿,寻着香味找过去,发现竟然有家国营饭店在卖粽子。
一问,竟然豆沙粽和肉粽都有,闻嘉嘉不管贵不贵,每种口味都买了五个。
她的这个决定是正确的,因为还没一会儿粽子就被哄抢个精光!去这家国营饭店的服务员所说他们这还是第一次做粽子呢,所以没准备多少,卖完这批就没了。
也是闻嘉嘉运气好,刚好等到粽子出锅的时候,这才能买到10个。
她买完粽子后就跑了,毕竟她买的最多,别人瞧着酸呐。
回到家,把粽子放在桌上。
两姐妹果然进不住诱惑,当场就把自己的那份豆沙粽和肉粽给吃了。
“味道咋样?是咱家里做的好吃,还是外头买的好吃。”闻嘉嘉问两人,家里是有做过端午粽子的,就是不晓得姐妹俩还记不记得。
“家里做的好吃。”闻萱小心翼翼地把粽叶上的米粒给舔干净,“我觉得家里的粽子吃着更糯呢,黏糊糊的。”
闻嘉嘉懂了,凑过去看看闻春没吃完的粽子道:“大概是店里煮的时间不够。”
钟慧胜便说:“有的糯米就是这样,很难煮黏糊的。你爱吃黏的就得用长糯米,长糯米煮出来才黏。至于圆糯米,要更劲道,弹性更好些,吃汤圆才用圆糯米。”
闻嘉嘉笑笑:“是了!我上回用的也是长糯米,要不然咱们今年再做一回?”
刚好家里有肉票。
肉票还是她上回买杨梅时,郝青颖跟她换的呢。她家不缺肉吃,肉票有时能剩些。好像肉票还是一斤份额的,也够做粽子了。
钟慧胜点头:“行啊!反正我在家闲着也是闲着。家里也有糯米和豆子,后天就做。”
吃完两个粽子后,姐妹俩再喝完鸡蛋米汤就饱了。
也没回房间,在边上逗小妹玩,忍不住亲亲她那藕节般的手艺,而后闻春感慨:“小妹真的太可爱啦,肉真多。”
“是吧。”闻嘉嘉也觉得她肉多,辅食一喂就开始长肉,好在医院里的医生说这个体重是正常的,还说小妹身体少有的好,她才放心。
随着端午越来越近,粽子的香味儿就越来越浓。
魏岱这两日闲着,冒雨去了摘了箬竹叶,又扯几根的艾草回来。
端午节的前一日天气放晴,钟慧胜将豆沙也给做好了,还泡些花生,花生煮烂后同糯米混合在一起口感会非常好。
而闻嘉嘉也让魏岱把肉给带了回来,今儿魏岱同她一起去城里,正好能把肉带回家先腌着。
肉是腿肉呢,且带着肥肉的腿肉。腿肉切成小块用酱油黄酒一同腌制,腌到下午时就能包了放到锅里煮。
味道暂且不说,钟慧胜包的粽子就比闻嘉嘉包的要好不少。
她包的很紧,这样一来水不会从缝隙中进入到粽子内部去。如此粽子才不会去味,更不会散开。
等闻嘉嘉下班回到家时,粽子的香味已经飘到十多米外来了,真是勾人得不行!
“表姨,能吃了吗?”她一回家就问。
钟慧胜正在灶炉前捣鼓火柴:“还不能呢,怎么的也要再等一个多小时。”
闻嘉嘉就笑道:“我吃晚饭时省着点肚子,留着吃粽子。”
因为锅在煮粽子,今天的晚饭就比较的简单。
啥呢?蛋炒饭。
饭是早晨的剩饭,加六个鸡蛋,再切些青菜末、青瓜碎和胡萝卜碎,分两锅炒。
没办法,锅是小铁锅,放在炉子上用的那种,一锅炒不了多少饭的。像魏岱那种饭量,一人就得吃大半锅。
闻嘉嘉估算得一点没错,魏岱确实吃了大半锅。
因为闲着没事儿干,蛋炒饭还是闻嘉嘉炒的呢。做厨师的,最喜欢有人捧场了。
瞧着魏岱还有姐妹俩吃得喷香,闻嘉嘉都不自觉的多吃了半碗。
所以当粽子煮好时,闻嘉嘉就只吃了一个肉粽。
表姨不但包粽子包得好,做的更是不错。不过咸也不会太淡,煮得更是恰恰好,恰好的软恰好的糯。
软糯到啥程度?软糯到撕开粽叶都能拉丝的程度。
第二天时闻嘉嘉就带了几个粽子去给高主任,不是她媚上,而是高主任今儿给了她几个咸鸭蛋和麻团。
咸鸭蛋被她带回来了,没煮熟还不晓得味道咋样。
但麻团是真好吃,放了糖的面团沾上白芝麻再放到油锅里炸,炸得金黄,成蓬松的圆球后再捞起来,那滋味真的绝了!吃着油滋滋香喷喷的。
要不是家里油不算多了,她还想再做几个吃。
“你家表姨包的粽子?味道确实不错,豆沙怪甜的。”高主任是甜党人士,所以闻嘉嘉只给她带了甜粽。
闻嘉嘉点点头:“今年的豆子很出沙,糖也放的多。”
高主任三两口就把粽子吃完,然后重新投入工作,还交代了一连串的工作给闻嘉嘉。
端午一过,厂里工人抽离了节日气氛,各个机器高速运转,一件件产品从流水线上生产出来,再运到各个药厂去。
闻嘉嘉最近在排查机器,出问题的机器得喊人来修理。
有的问题厂里修理工没法解决,还需要请机器厂家的人来修。
等这事一做完,时间来到六月底。
“高主任喊你。”梁牧敲敲她办公室。
闻嘉嘉应了声“好”,然后起身出门,梁牧还在屋外等着。
“你三月底结婚啦?速度可真快,我放假前你还嚷嚷着没媳妇呢。”闻嘉嘉笑道。
梁牧摊手:“家里催得紧,好不容易遇到个我相上的得牢牢把握啊。”要不然想再遇到合拍的人,得等到猴年马月去。
闻嘉嘉好奇:“你媳妇在上班吗?”
梁牧:“在呢,就是你当初上班的药厂,她在广播站上班。”
闻嘉嘉讶然:“厉害啊!我们药厂广播站里的女同志,个个都是高中生呢。”
而且盘条靓顺,声音贼好听。
不得不说,她在药厂上班时听到广播站里女同志的声音,身上的疲劳好似都能去掉些。
话音刚落,两人就到了高主任的办公室门口。
闻嘉嘉敲门进入,梁牧跟随其后。
高主任满脸喜意:“如你所愿,这次一起出发的是咱们部门。”
闻嘉嘉震惊:“真的?”
紧接着就是激动了:“啥时候出发,咱们部门几人去,大概要去几天?”
“哎,问题一个个来嘛!”高主任道,她想了想说,“我肯定是要去的,你们谁替我留守部门。”
闻嘉嘉就立马转头看梁牧:“梁组长啊,新婚燕尔的不能丢下妻子啊。毕竟你往后还有去首都的机会,新婚却只有这一回啊。”
她说的苦口婆心,一副为梁牧好的模样。
梁牧:……
虽然很无语,但还是忍不住回嘴:“你家还有刚出生没几个月的孩子呢,照理来说你比我更需要呆家里吧。”
接着又道:“算了你去就你去,我媳妇怀孕了,刚一个多月我也不放心留她在家里。”
闻嘉嘉笑嘻嘻,顿时觉得梁牧的孩子来得正是时候。
高主任也倾向闻嘉嘉去,便道:“咱们下个月的10号出发,只去六天,注意,是包括路上的时间只去六天。”
闻嘉嘉粗粗一算,这样一来,其实在首都待的时间最多也只有2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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