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三十一盏灯
大概是虞谷回答得太快, 郦安筠不满意,刚要反驳,结果鼻涕泡比要说的话先出来, 她慌张地捂住脸, 还要推开虞谷的脸,“你别看。”
虞谷笑出了声, 又发觉郦安筠的手冰凉, 干脆给她暖了暖, 余光瞥见对方仓皇地擦脸,忍不住说:“我又不是没见过。”
郦安筠过分注重形象, 完全不想承认以前有这种事, “你给我闭嘴, 别污蔑我。”
别人这么说都能算污蔑, 但虞谷是和郦安筠生活最久的人,她一边点头, 一边不闭嘴,还要说风凉话, “你早上几点起来化妆啊?”
大概是郦安筠在宾馆的瓶瓶罐罐太多, 虞谷又问:“你出差是不是行李也很多。”
郦安筠大衣兜里都有便携镜子,一边照镜子一边说:“那不然呢,谁和你一样,怎么大宝从小用到大啊。”
虞谷接话接得很丝滑,“那不然怎么叫大宝呢。”
几秒后郦安筠才反应过来这是一句冷笑话,她笑出了声, “给你广告费了啊这么喜欢。”
虞谷看她熟练地补妆, 又问:“你到底随身带多少?”
以前入秋郦安筠兜里都能掏出好几根唇膏,现在入秋大衣口袋深深, 虞谷却没像以前那样不打招呼伸进去摸。
郦安筠察觉到了这微妙的客气,抓住虞谷的手往自己兜里放,“你自己摸呗。”
她顺手点了一下虞谷的脸,“你脸好干。”
虞谷干这行风里来雨里去的,良辰吉日也会遇到特大暴雨,流水席厨子的棚子晴雨两用。这些年工作不至于风餐露宿,但也算见惯了风霜雨雪,她皮肤算不上很好,胜在天生肤白,即便粗糙对待,也还是老样子的。
虞谷的手还在郦安筠大衣里,摸到了一兜东西,一瞬间有种以前摸奖的感觉。
有些一摸就知道是什么,她笑着问:“走路不晃悠吗?”
郦安筠:“还好,下午走山路一下出汗了。”
她补了个妆,还要让虞谷补灯,即便在深山小村落也要维持美艳的外表,仿佛刚才的吵架失败是虞谷的幻觉。
虞谷不知道她工作的具体内容,“以前也有这种考察?”
郦安筠嗯了一声,她和虞谷虽然迅速越界,但还是很少有这么聊天的瞬间。
小时候天天待在一起,本该相看两厌却日久生情,现在不能天天待在一起,多说会话都要看时间是否允许。
“之前去过皖北的村子。”那段时间也不是很好过,郦安筠微微蹙眉,虞谷终于扒拉掉郦安筠戳在自己脸上的手,“应该不是一个人吧?”
郦安筠点头,“一组人,和现在差不多。”
她不知道自己虽然蹙眉,却也只是觉得出差的环境不好,对考察本身带着热爱和好奇。
喜欢闪闪发光的郦安筠的确是闪闪发光的。
郦安筠说了一会,才发现虞谷一边听一边吃饭,一边的雪碧喝得很少,似乎是边亿开的。
“等会我和你一起走,你应该要去接小杞吧?”
虞谷摇头,似乎做饭的也没什么食欲,鸡毛啃完了骨头又去吃虞谷给它单独做的狗饭。
“还要等结账呢,你和你同事先走。”
郦安筠的眼眶还有微红的余韵,虞谷想到她被亲吻的时候也是这样,在宾馆闪烁的阳台灯下,结合一头卷发,给虞谷一种深海发光水母的错觉。
她的确带毒,只是毒性微量,仅仅让人上瘾。
郦安筠问:“要多久?”
虞谷很难给出精准答案,“肯定很晚了,我和小杞说过了,明天放学再去接她。”
“我也和你外婆说过了。”
但周绢花都没和郦安筠说过,郦安筠哼了一声,“外婆果然对你好很多。”
虞谷笑了一声,“你怎么不当着你外婆的面说?”
郦安筠又不是没说过,她不知道自己只要和虞谷说话就带了几分胡搅蛮缠:“她只会说你比我好多了。”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周绢花真的很不喜欢郦安筠。
但虞谷知道,老太太只是嘴巴硬而已,或者说这家人都差不多,心意要猜,性格天生执拗,又因为太清楚想要什么显得无情。
虞谷:“我是比你好。”
周围很吵闹,帮工阿姨吃完了饭开始收拾碗筷,水接到很大的盆里,洗洁精在水的冲击下翻滚成巨大的彩色泡沫。
空气中混着菜和洗洁精味,边亿在和一个阿姨聊天,声音很大,还问她村子里的方言骂人怎么说的,反而被骂了一句。
郦安筠哼了一声:“你好个屁!”
她就是爱唱反调,反正现在里面的席还没结束,最后一道菜还没上,虞谷撑着脸看着坐在一边的人。
郦安筠还等着她接话,虞谷却盯着她,郦安筠不太自在,摸了摸自己的脸,“看什么,我刚才补的腮红太红了?”
虞谷嗯了一声,“红,红。”
郦安筠没反应过来,“真的很红?”
虞谷喊了她一声,“红红。”
郦安筠终于明白了,“别这么叫我。”
虞谷还要故意重复,郦安筠刚要开口,边亿吃完饭过来了,哟了一声,“红红。”
郦安筠好不容易忍下来,还是没素质地破口大骂:“你有完没完!”
边亿很无辜,“我刚说了一句你就这样骂人,你这人真不讲道理,虞谷你换个人吧。”
“我和你说我上次装修那小区,有个漂亮……”
郦安筠拿一边的空瓶砸她:“你快滚吧,你不上班啊?”
边亿还来劲了,“我就不滚,我还等着开同学会把同学介绍给虞谷呢,你别耽误我们虞谷的幸福。”
“反正你是要走的。”
最后一句话的砸得郦安筠头昏眼花,她本来就思考了一天,边亿简直是个连环炸弹,她现在脑子砰砰作响,下意识反驳:“谁说的!”
边亿哟了一声:“那你不走了啊?”
她看了眼坐在一边的虞谷,女人却好像没什么所谓,像是早就有了答案。
这段多年后才彻底越界的感觉对虞谷来说更像是一个奖券兑换。
郦安筠察觉出了虞谷反常的坦然,她和边亿都卡壳了。
这个时候有人喊虞谷,她说了句走了就真走了,仿佛对郦安筠要说的话毫无期待。
等虞谷走远,边亿喊道:“郦安筠。”
站在一边的郦安筠盯着虞谷的背影出神,但不妨碍她口气恶劣,“干嘛?”
边亿:“你真心的?”
郦安筠:“那不然呢?”
边亿:“问你话呢,你只要回答是或者不是。”
郦安筠没和她叫板,“是,然后呢?”
边亿想到之前虞谷的态度,好像也没希望能和郦安筠天长地久的意思,她叹了口气:“你悬得很啊。”
这口气实在太悲哀了,郦安筠问:“为什么这么说?你真打算给虞谷介绍对象?”
边亿脾气火爆,但也清楚这些年虞谷生活的荒腔走板,她耸肩,还打了个汽水嗝。
“介绍也得虞谷愿意啊,你看不出她的排斥啊。”
她倒是很清楚虞谷的优势,“虽然我们这地方小,但喜欢女的又不是没有,上学的时候你应该也见过吧。”
“金凤阿姨也不介意她找女朋友。”
“现在虞家基本也靠虞谷撑着。”
边亿顿了顿,她刚才喝了一大瓶雪碧现在又开了一瓶可乐,郦安筠就没见过直接喝1升的,嘴角抽搐地看着吨吨吨的人,心想喝这么多不会胀气么。
果不其然,边亿打了个悠长的嗝,郦安筠往边上站了站。
闭嘴还有几分好看的装修公司小老板唉了一声,“她只要找个能和她一起分享生活的人就好了,生活不是很安稳么?”
郦安筠不否认这种期待,她想说虞谷也想过去外面,但人生际遇难以窥探,她也不敢肯定虞谷的梦想真的是她单纯的梦想。
刚才吃饭她想到虞谷的梦想可能是因为她小时候的戏言,她连饭都吃不下去。
那太沉重了。
她没有资格问,怎么都显得高高在上。
“你知道虞谷最想要什么吗?”郦安筠问边亿。
边亿还在和路过的村狗挤眉弄眼,欸了一声,“你啊。”
郦安筠:“什么?”
边亿把喝了一半的可乐瓶拧紧,说:“其他的我不敢说,这个我还是能回答的。”
“我说了恋爱想谈大家都可以随便,虞谷从始至终都想要你。”
郦安筠不是突然一走了之的,寒假的亲吻后她们还度过了高二和高三。
一个年级也会见面,根本做不到一刀两断,只是变成单纯打招呼的同学而已。
边亿和虞谷不算形影不离,但也是近距离的朋友了,郦安筠不知道,边亿知道虞谷放学后总会在校门口第五盏路灯下站一会。
以前她会等上一节课,为了和郦安筠一起回家,后来郦安筠也不用她等了,虞谷只是停顿几十秒,或者装模作样看手机。
边亿没戳穿她的心思,和她一起经过春夏秋冬,直到路灯新修,蓝色的路灯变成普通白炽灯,不再特别。
郦安筠理应在虞谷心中从特别变成普通,但感情不是维修就可以恢复如初,没放下只会越来越沉重。
在最困难的时候是慰藉,是非常渺远的思念。
在最舒适的时候是折磨,是难以打散的怨恨。
怨恨自己,也怨恨……她。
边亿很难说出大段漂亮话,她在同学眼里粗俗又一根筋,是最没心眼,也是老师眼里很难有出息的人。
但日子是自己过的,她每天庸庸碌碌,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
郦安筠想了想,“我是想和她谈恋爱的。”
边亿哦了一声,她怎么说话郦安筠都觉得她欠揍,现在也不例外,“你想就可以谈了?那我还想做世界首富呢。”
郦安筠难得没和她吵架,“那你的意思是她不想和我谈。”
边亿头都大了,“我怎么知道,你自己看着办吧,我是外人。”
“要是真让虞谷听我的,我就觉得她和你没必要谈,也没必要继续,维持这些年陌生人就好了。”
“你和她,不合适。”
她说话真直白,郦安筠心有不甘,这是惯性使然的反调,“为什么不合适?”
边亿笑了,“对你来说合适,她喜欢你,对你好,无条件宠爱你,选一个喜欢自己的总比选自己喜欢的好,坐享其成,你也明白吧?”
郦安筠反驳:“我不是这个意思!”
边亿笑着看了她一眼,她虽然眼睛很大,但并不温柔,不笑凶相毕露,“你真的没这么想过吗?”
郦安筠嗓子生疼,她当然清楚。
她就是这么坏。
第32章 第三十二盏灯
虞谷刚才被主家叫走了, 事情结束后对账也需要时间,现在席吃到最后,已经有人陆续开车走了。
她回来拿单子, 看边亿在给她收拾煤气罐, 问:“郦安筠呢?”
边亿嗤了一声:“和我吵架没吵赢,走了。”
她也没撒谎, 虞谷像是知道她吵了什么内容, 头疼地说:“你不能少说两句吗?”
边亿不擅长弯弯绕绕, 她关阀门拆管道动作一气呵成,像是以前干过这事的, 也没看虞谷, 不知道是心虚还是别的, “我怎么少说, 我和郦安筠之前就这样的。”
边亿欸了一声,“你难道知道我和郦安筠说了什么?”
虞谷摇头, 猜测道:“你骂她了?”
边亿:“我哪敢,虽然也差不多。”
她对郦安筠的偏见很明显, 虞谷也很清楚边亿的脾气, 在边亿抱怨后说:“以后别那么说了。”
边亿还是愤愤不平,“本来就是!你这些年我什么不谈恋爱我会不知道?郦安筠她就是觉得你喜欢她,她这叫走捷径!”
虞谷笑了:“那别人还没有这个捷径呢!”
边亿服了,“你简直油盐不进!”
隔了一会她又想到刚才刷到的视频,“我看你就是恋爱脑!”
虞谷把煤气罐扛走了,“没恋呢说这些。”
这位老板设备很多, 车停在不远处, 有些东西要搬过去也要时间,边亿把她的另一个煤气罐也扛走了, 跟上去说:“你不觉得郦安筠态度有问题吗?”
满天繁星,月光冷冷,虞谷和边亿的影子拉得很长,吃席的热闹还没消退,还能听到响亮的聊天声。
虞谷说:“那又怎么了,我又没要求谈一辈子恋爱。”
边亿不太明白:“现在同性恋能结婚了啊?”
虞谷笑了一声,“我没想过。”
隔了两秒边亿才确认虞谷的态度,“所以你只是想和郦安筠谈个恋爱?”
大概是高中时期虞谷的消沉让她印象深刻,边亿又挺不是滋味的,有种捡了芝麻丢了西瓜的感觉,“就这样?”
虞谷:“那还要怎么样,其实不谈也没什么,我已经考虑太多以后的事了,顺其自然好了。”
她的确足够顺其自然,郦安筠回来也是顺其自然,等待也顺其自然。
边亿冷笑一声,“顺其自然地拒绝别人的示好,然后等郦安筠回来谈恋爱?”
她人直白中带着点傻愣,虞谷也经常被怼,她也不生气,“哪来的别人?”
边亿偶尔会带虞小杞出去玩,能从虞小杞那里知道不少事,“林老师呗。”
虞谷锁定嫌疑人:“小杞说的?”
边亿反问:“我说错了?”
她俩扛着煤气罐走路居然也不喘气,可见平时体力都不错。
郦安筠她们的车停在虞谷车边上,她刚上车准备关上车窗就看见虞谷和边亿走过来,边亿嗓门大得很,林老师三个字精准飘入郦安筠的耳中。
孙盎然在和父母打电话,开车的人在调频,和副驾驶人商量听哪里的广播,结果跳到了苍城本地的广播,全是本地资讯。
虞谷没注意到隔壁是郦安筠的车,车窗已经升上去了,外面也看不到里面的人,她打开后车厢的门,把煤气罐放了进去,说:“小杞的原话是什么?”
边亿还挺配合,学小学生虞小杞酷酷的口气,“我觉得林老师喜欢小姨。”
虞谷:“我还觉得你喜欢柯渺呢。”
“放屁!”边亿就差破音了,虞谷笑了一声,“柯渺谁啊?”
她靠着车揶揄地看着边亿,“我乱说的,你这么跳脚反而很有问题啊。”
边亿挺想打她的,虞谷看着皮囊斯文,好像很好说话,损人也不会差,也可能是从郦安筠这里锻炼出实力了。
“你这纯属造谣。”
虞谷往回走,边亿跟了上去,郦安筠坐的车开走,她看着窗外月下慢吞吞走路的背影,想的还是边亿的那几句话。
她的难过不动声色,同车的人都没有发现,沈愿知道她们今天结束考察,特地在群里发了个红包,又私聊郦安筠,来打听朋友的八卦。
郦安筠回了句不怎么样,沈愿问:吵架了?可我听说你们这两天还住在外面宾馆啊,这不是干柴烈火?
说差点干柴烈火擦枪走火,郦安筠现在回顾发现虞谷根本是顺着她。
这个人从小到大都很擅长迎合,这也是郦安筠和她相处最舒服的原因。
郦安筠承认自己卑劣,但也委屈,她也没喜欢过别人,也只有虞谷一个。
为什么没人相信她也想过未来呢?
她在车上和沈愿聊了几句,这辆车不像虞谷那一辆破卡车,虽然颠簸,但防震效果好很多,郦安筠这几天也累,在车上睡着了。
到家还是孙盎然喊的她,她知道郦安筠一个月前才出院,还下车送郦安筠进了单元楼,说:“小郦姐,我们后天要去另一个村子,你远程指导我们就好了,稍微休息几天吧。”
郦安筠嗯了一声,她个子比孙盎然还高一点,如果现在不是小区的单元楼电梯口,是公司大楼办公的某个场合,孙盎然肯定会心里打颤。
但郦安筠没外表看着那么不好相处,孙盎然道了声谢,趁着等电梯问郦安筠:“问听说沈总邀请您成为公司的合伙人,郦姐你有意向吗?”
以郦安筠的履历,跳槽升职加薪并不困难,来挖她的猎头也只增不减。
她不在的场合考察队的人也没少好奇她的去向,又觉得都说朋友做同事又很容易变质,聊着聊着难免聊到上司八卦,不了了之。
孙盎然心里仍然忐忑,电梯门映出郦安筠的身影,等门开,郦安筠说:“或许吧。”
她走进去,和孙盎然说了句再见,门就关上了。
时间还早,郦安筠到家的时候田兰月正躺在沙发上看电视,父亲这个点还在外面散步,家里的猫懒洋洋地摇了摇尾巴。
田兰月看了眼进门换鞋的郦安筠:“虞谷送你回来的?”
郦安筠摇头:“同事。”
她出去没几天,看上去有种元气大伤的感觉,田兰月又忍不住说:“别告诉我明天你还要去啊,你自己照照镜子多憔悴。”
熬夜会变丑是从小到大田兰月给郦安筠灌输的,但很多时候熬夜成了工作后的不自觉放松,况且也没得选,郦安筠又摇摇头,“明天不去,后天可能去一趟市里。”
田兰月不明白了:“不是在村里考察吗,怎么又去市里了?”
郦安筠还没收到虞谷的消息,对方估计还有得忙,“小杞,就虞谷的侄女要去研学,虞谷叫我一起去。”
她说的理由很正经,田兰月直接戳破,“和虞谷约会啊?”
郦安筠跟漏气了的皮球一样嗯了一声,声音都拖拖拉拉,了无生气。
妈妈觉得挺好笑的:“那你为什么蔫成这样?”
郦安筠照了照镜子,妆发完美,“还好吧,就是虞谷很忙,还没想好怎么安排。”
“虞谷忙也正常,”田兰月叹了口气,“一大家子人要她养活呢,可辛苦了。”
郦安筠嗯了一声,问:“那她如果和我一起岂不是更辛苦?”
这话简直不像她能说出来的,田兰月伸手摸了摸郦安筠的额头,“没发烧啊,说什么糊涂话呢。”
“你受什么刺激了?”
郦安筠又开始搓猫解压,她烦的时候嘴角下撇,靠妆容支撑术后病容,此刻更有种原形毕露的感觉。
“就是正常思考而已,你别想太多。”
田兰月笑了,“到底谁想太多啊,你是和虞谷谈上恋爱了吗就开始多愁善感。”
“我女儿也不是什么多愁善感的人啊。”
这个问题这两天郦安筠频繁听见,她有气无力地嗯了一声,“所以我之前不谈恋爱,太容易影响我了。”
她需要自己绝对理智,感情却不是靠公式和攻略能顺利得到答案的,远远不如工作让她有胜利感和挑战性。
如果对象是虞谷,那注定不战而败。
她才选择逃跑。
只是十年前回避的问题还在原点,成年的郦安筠不能再去逃避了。
她想到虞谷刚才短暂的停顿,还有对方短短几天展现出来生活的无处可逃,意识到自己如此可耻。
她想要甜头,却发现虞谷这么多年,就没甜过。
虞谷能给我很多我想要的,那我呢,我能给她什么?
郦安筠父母的感情很好,田兰月总说当年的恋爱,不是一见钟情,不过是介绍后觉得不错。
放到现在应该叫先婚后爱,感情是能分门别类,但点进去全是不一样的细节。
郦安筠闭上眼,她抱着小猫,但她养的小猫不喜欢这种腻歪的拥抱,挣脱开了。
这样的拥抱太短暂,她居然开始怀念深夜虞谷的拥抱,对方疲倦的睡颜,还有一触即分的亲吻。
田兰月看她纠结万分,还挺有意思,她不少熟人的小孩已婚已育,也有人的小孩正在相亲。
她知道郦安筠不喜欢挑选,却不知道她早就选好了人。
那个人还就在身边。
“你不知道就去问,”妈妈拿软锤捶了捶郦安筠的腿,“不问怎么知道。”
“人一旦做了锯嘴葫芦,还不给别人说话的机会,基本就要了断了。”
郦安筠不肯睁眼,她还有点想哭,这还没开始,她就已经站在失控的边缘了。
压抑太久的东西不是她能控制的。
都怪虞谷。
那虞谷呢,这些年,她怪我吗?
或者……她恨我吗?
第33章 第三十三盏灯
虞谷准备开车回去的时候接到了郦安筠的电话。
边亿的车开在前面, 山路好几个弯,边老板工作需要好几辆车,也不像虞谷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只是车引擎盖和后面也贴满广告, 车尾灯亮起还挺晃眼。似乎是看虞谷还没开过来, 边亿停在路边打了个双闪。
虞谷喂了一声,电话那头的郦安筠说:“你要去外婆家接小杞么?”
现在晚上八点多, 席早就散了, 什么锅碗盆都整理好, 虞谷对外的折叠桌什么的全部装车。等到钱到账一场生意才算彻底结束,她还要给帮工阿姨结算三天的薪资, 几乎是最晚走的。
傍晚的时候山村热闹, 生死的宴席乍看没什么区别, 需要大量的人来庆祝和送行, 现在车都开走了,只有星星和月亮长留。
陡然的热闹散去, 感情好的家属或许会陷入悲伤,但这一次的生意雇主感情很淡, 似乎在商量怎么处理死者才刚满十八岁, 并且还没领过证的「妻子」。
虞谷参不参与这种超出她能力范围的善事,她和留下的崔蔓打了声招呼,这个时候边亿也发了微信问她怎么停下了。她的手机开着扩音,郦安筠的声音都裹着从车窗吹进来的冷风声。
“要的,”虞谷想了想,“最快也要九点半多, 可能十点, 你外婆肯定睡了。”
“我和小杞说过了,她自己会开门出来的。”
郦安筠说:“我去接小杞怎么样?”
她躺在房间床上, 刚洗完澡后身上还散发着热气,天花板的吊灯切换到睡眠模式,郦安筠却莫名想到了宾馆那盏总是盘桓飞虫的普通白灯。“你去?你早点睡吧,”虞谷拒绝了,“别折腾了。”
郦安筠好不容易想通一点想从这里开始,得到的却是拒绝,哼了一声,“我偏不。”
虞谷笑了一声,“那你去吧,我先开车了。”
不等郦安筠说话,她就挂了电话。
郦安筠听了好一会忙音,过了一会爬起来换衣服,田兰月看她进进出出,问:“还要出门啊?”
“是啊,”郦安筠又去拿拉直板,刘海还卷着,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要去什么重大场合,田兰月忍不住说:“去哪里啊,还要隆重,一天到晚带妆你不嫌累。”
郦安筠素着的一张脸还带着病气,的确没盛装的咄咄逼人,她换上了一件新裙子,说:“去外婆家接小杞。”
田兰月没明白:“然后呢?”
郦安筠也没想好,“等虞谷过来接小杞,不然她到这边太晚了,外婆都睡了。”
明天虞小杞要去市区参加少儿研学,学校老师带队,大巴车接送,不需要家长陪同,对小孩来说很新鲜。
郦安筠当初嫌弃的土包子小学现在也各种新花样,她还挺好奇的。
这个理由听着就虚,田兰月笑眯眯地问:“才分开多久啊,就想虞谷了?你这些年还能不见面,真不知道你到底在想什么。”
郦安筠的百褶裙子是亮面的孔雀蓝,她天生适合穿红戴绿,蓝色也不用浅蓝,就要饱和度高的,大概是太合适了,大学还有人问她是不是少数民族。这才一穿上,就精神了不少。
“我以前真没想,可能是……”郦安筠仍然习惯性嘴硬,隔了一会才投降,“我……”
田兰月坐在沙发给小猫织围脖,一边说:“你从小就这样,喜欢要说不喜欢,想要要说不要,非得和人唱反调。”
“我是你妈妈当然选择疼你,但同学朋友可不会呀,”她说着说着也觉得郦安筠做作,“我怎么生了一个这样的小孩呢。”
郦安筠都快被她气笑了,“我人缘也不会很差的好吗,又不是不会看人脸色。”
田兰月点头,“也是,你看人下菜,试探几下就知道谁会对你好了,就像小时候想买最贵的裙子就找你爸爸,知道我会说那裙子价格太贵质量配不上。”
陈芝麻烂谷子的事田兰月还要拎出来提,郦安筠一边点头一边化了个淡妆,口红依然要红艳,“现在我要去接小菜了。”
她说虞小杞是一盘小菜还挺可爱,田兰月没送她出门,提了一句:“问问虞谷家的狗围脖什么尺寸,我也给它打一条。”
郦安筠不太高兴:“我怎么没有?”
田兰月:“你不是嫌弃我做得太幼稚吗。”
郦安筠想了想:“那给小杞做一条呗。”
田兰月:“你自己做吧。”
郦安筠手工一窍不通,宁愿多赚钱买也不想亲自动手,直接走了。
她到的时候外婆还没睡,明天要参加研学的虞小杞还在写作业。
周绢花的老房子格局几十年如一日,据说是九十年代的吊灯和风扇还没换掉,郦安筠推开院门看到的就是吊灯下的小孩。
她脑子里立马出现小时候和虞谷坐在灯下写作业的画面。
那时候虞夏还在上大学,不知道自己后来的婚姻一地鸡毛,还会留下一个过分早熟的女儿;虞家父母到处跑生意,也不知道有一天男主人会因为车祸偏瘫家道彻底中落;郦安筠父母在苍城投资,以为能事业点满,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及时撤回打算过普通的生活。
唯一不变的还是周绢花,丈夫很早去世,她一个人在扬草生活,坚持锻炼也坚持看书,也不像其他人的外婆没什么爱好。
对孩子是责任,也不会把孩子当成全部,她都懒得接郦安筠回家,一个月后就放任郦安筠自己回家了,最后都是虞谷和郦安筠一起回的。
虞小杞听见动静往外看了一眼,喊了声郦安筠一声阿姨。
郦安筠问:“我外婆呢?”
虞小杞喊了一声太婆,外婆打开门出来,房间里电视剧的声音漏了出来,居然是中文版的泰剧。郦安筠小时候就看过,她笑了一声:“怎么还看这个剧啊?是重播还是投屏啊?”
周绢花还挺不好意思:“你表嫂给我买的DVD,好多呢,我也爱看。”
郦安筠上半身是一件针织外套,下半身的裙子在老旧的房子里如同一条流淌的蓝色银河,周绢花哎呀一声,“几点了还打扮,这裙子倒是蛮好看的哦。”
外孙女说:“我带小杞出去逛逛。”
外婆看了眼时间,“小杞还没写完作业呢。”
老人家还挺早睡觉的,郦安筠说:“我看着就好,您早点睡。”
周绢花不太管事,哦了一声,郦安筠坐到虞小杞身边,问:“写完了吗?”
现在小学生作业和以前不太一样,郦安筠完全没这方面的经验,虞小杞倒是熟练地拍照上传自己的打卡,一边发语音:“林老师,我已经写完了,我小姨不在,接龙您帮我点了吧。”
她说话字正腔圆,有种一板一眼的可爱,这点也不像虞谷,虞谷干什么都有种随便的调调,好像没什么值得她特别重视的。
郦安筠忍不住问:“林老师是你班主任?”
虞小杞收拾桌面,这个年纪的小孩文具都很可爱,虞小杞也不例外。她很喜欢郦安筠房间的珍藏,这几天都换着用,还不忘和郦安筠分享使用心得,又说:“林老师是我妈妈刚工作带的学生,她比小姨还小三岁。”
郦安筠哦了一声,虞小杞收拾好自己的东西问:“郦阿姨要送我回家吗?”
长卷发一半扎在脑后一半垂在胸前的女人点头,“你小姨回来很晚了,我先送你。”
虞小杞点头,郦安筠又问她晚上吃什么的,问虞小杞想不想吃甜点。
郦安筠上学的时候一压力大就出去逛街,工作后压力大就消费,现在也烦躁,只是不明显。
时间还早,虞小杞就跟她去了。
扬草和郦安筠上学的时候相比变化很大,虞夏毕业后教初中,正好是虞谷和郦安筠念过的那一所。
虞小杞也想考过去,路上和郦安筠说了很多她对虞夏的记忆。
小朋友很有礼貌,也知道不要给人添麻烦,郦安筠却很擅长打破这种距离,非得带着虞小杞乱买。等虞谷到家,发现桌上好几袋零食,泡芙贝果饼干一大堆,虞小杞和郦安筠正在二楼客厅玩音游。
赵金凤在一楼,还有个临时来照顾她和虞谷爸爸的邻居,看见虞谷回来,打了声招呼。
虞谷还没卸车,听见二楼的动静,没先上去,问赵金凤:“郦安筠什么时候来的?”
邻居还在吃蛋卷,她对郦安筠的外貌印象深刻,“那个是你朋友吧,买了好多吃的啊,我看见她的车了,老贵的,得五十万以上吧?”
赵金凤不认识这些,啊了一声,“这么贵?”
“樟树那家的儿子在外面做生意不也买的一种牌子,那老头是这么炫耀的。”
虞谷懒得搭理这种话,她没急着上去,先把车里的东西卸了。
赵金凤很想问点进展,碍于邻居在这里也不好开口,目送虞谷上楼了。
邻居还在问:“那姑娘县城人?有没有结婚呀。”
赵金凤转移了话题,虞谷走到转角不忘说:“都十点了,妈你早点睡,王阿姨你也是,今天的钱我微信发给你,辛苦了。”
她说话听起来和气,实际上也有赶客的意思,楼上的郦安筠在音乐的间奏听到了虞谷的声音。
虞小杞说:“小姨回来了。”
十点超过了小学生睡觉的时间,换上睡衣刷过牙洗过脸的虞小杞迅速跑到自己房间,关上门还冲郦安筠挥了挥手,装酷的小妹妹干这事一气呵成,可见平时也没少对虞谷阳奉阴违。
虞谷刚走上来,虞小杞的房门关了,她看见坐在客厅的郦安筠。
老房子就二层半,这一层还是虞谷年初刚让边亿装修的,起码刷了漆,看着没那么破破烂烂。
电视还是边亿友情赠送,实际上家里没人看电视,偏瘫的虞爸都爱看手机视频,那么大的电视也就周末虞小杞看看动画片。
郦安筠坐在沙发上玩手机,估计是还没结束,都没空看虞谷一眼。
她鲜亮的蓝色百褶裙在光下像是会发光,宛如盛开的睡莲,虞谷带着赶回来的风尘,这一幕恍如梦境,虞谷都不敢再踏出一步,仿佛靠近梦就会彻底碎裂。
郦安筠玩完才放下手机,她抬眼看虞谷。对方的外套很大,按理说从视觉上会把人六四分,但虞谷各自很高,比例太好,这种风格仿佛与生俱来适合她,更像橱窗里朝着外面的固定表情模特。
“这都十点多了,你才回来啊。”
郦安筠看她还站着,干脆起身,“那我走了,明天……”
还没说完,站在楼梯口的人走过来,身上的寒气兜头淋了郦安筠一身,她都觉得冷,“你开车是不是开窗?”
虞谷嗯了一声,她的脸颊擦过郦安筠的颈侧,这种温热的触感更像是过电,郦安筠伸手回抱了她,嘴上还是嫌弃:“衣服好脏。”
“你不能说点好听的吗?”虞谷忍不住说。
“我只对客户说好听的,”郦安筠还要犟嘴,“你又不是客户。”
虞谷没松手,她微微闭眼,疲惫一直萦绕着她,她仿佛在沙漠行走多年,近在咫尺的郦安筠也像海市蜃楼。
那真正的绿洲郦安筠,她还能触摸么?
房间开了个小缝,在里面贴着房门听动静的虞小杞打开门就和虞谷的眼神撞了个正着。
郦安筠背对着房间看不见,虞小杞对上小姨的眼神吓了一跳,迅速关上门,哐当一声,郦安筠转身,“什么声音。”
虞谷松开了手,“你怎么买了这么多东西,小杞刚才还没睡觉吧?”
这话也不是质问,郦安筠却有种收买小孩的心虚,特别是打听到那位林老师对虞小杞对关心,还有和虞谷吃过好几次饭的特殊待遇,她的尖酸又忍不住冒了出来,“不用我买是吧,林老师会给小杞买是么?”
她一急眼就容易破音,郦安筠本人也清楚自己的缺陷,工作场合是锻炼出来的纹风不动。
可这段感情不是工作,她的游刃有余终究要折损在愧疚、欲望和嫉妒中,十多年的分开,她根本不知道这中间到底有没有人挤进虞谷的心门,或许不用跻身,靠近都足够她浮想联翩。
嘴硬没什么用,心里说关我屁事也没用,但凡她现在在苍城,估计已经用高压工作转移注意力了。
但这里是扬草,甚至是虞谷生活的家,郦安筠无处安放的好奇心在虞谷回来前就发酵完了,虞小杞还告诉她虞谷房间有她的照片。
郦安筠心痒难耐,但又好面子,没提出想看。
她苦苦压抑的意气用事变成到嘴边的酸味反问,虞谷笑了一声,“是啊,那是外人。”
郦安筠顿时漏气,虞谷去房间换衣服,一边脱外套一边说:“我要去洗澡了,你今晚是打算留在我这里?”
她看了看地上新玩偶,郦安筠还给虞小杞买了不少东西。
邻居眼里郦安筠是开豪车的阔小姐,和赵金凤形容蓝白的车标,赵金凤更不懂,她也不知道郦安筠做什么,反驳不是做直播的。
至于和虞谷的关系,一般人不会往那边想。
室内突然好安静,重新改过的老房子二层的装修甚至算得上现代化,茶几上还有虞谷会看的杂志,也有不少风格各异的请柬。
乡村婚礼的请柬会单独给开席的厨师发一份,红色特别晃眼。
郦安筠呼吸一滞,“不是说明天去市里吗?”
虞谷嗯了一声,“明天小杞学校的车九点出发,她有她的路线,我们做自己的事。”
她好像完全不像是明天要去开房的,郦安筠在心里骂自己色鬼,面上哦了一声,“那我走了,明天你过我那。”
虞谷打开房门,声音混着换衣服的声音,“来都来了走什么走。”
她话还挺强硬,似乎觉得好笑,“你还会害羞?我们以前又不是没睡过,昨天不是还一起睡的?”
郦安筠还是要面子的,“你少管我。”
虞谷:“我不是要求你留下来吗?明天开你的车去,我那车去市区进不了主干道。”
她口气实在太自然了,郦安筠差点以为她俩同居十几年,结婚的老夫老妻都没这样的吧,她实在忍不住,“你就不能买辆新的吗,这车是不是都快报废了?”
虞谷完全没寻常人在喜欢人面前的自卑和窘迫,她换了睡衣走出来,拎着脏衣服去洗衣房,声音由近及远,“还能开,先凑合,买辆新的也是卡车,照样进不去。”
她一边揉了揉自己的肩膀,转身看向郦安筠,像是告诉对方,我就是这样。
洗衣房和阳台客厅连成一片,洗衣房上面的灯亮起,正好洒在虞谷身上,郦安筠脑子不是什么豪车破车,想的全是——
真想抱她。
她就这么走了过去,心想虞谷这房子真大,几步路居然要小跑。
虞谷被她吓了一跳,反应过来的时候郦安筠已经圈住了她的脖子,呼吸喷在虞谷的脖颈,喊了声她的名字。
“有何贵干?”
瘦高的人搂住郦安筠的腰,女人长长的裙摆扫过虞谷睡裤的裤脚和毛绒拖鞋鞋面,比当事人还要缠绵。
郦安筠:“亲我。”
虞谷拒绝:“不要。”
怀里的人怒目圆睁,光下睫毛都根根分明,虞谷想到她以前拿胶带贴双眼皮,问了句:“什么时候割的双眼皮。”
她这人实在不解风情,郦安筠咬着牙说:“高三暑假。”
虞谷哦了一声,“还整容了啊?难怪看着不像。”
郦安筠踩了她一脚,“你才整容!我没有!”
她踩着的也是虞谷这里的拖鞋,没什么威慑力,这点重量还没煤气罐来得沉,虞谷轻而易举地把人扛起,“那我检查一下。”
骤然的腾空把郦安筠吓了一跳,她莫名觉得这个动作特别眼熟,几秒后想起分开的时候虞谷和边亿各自扛一个煤气罐还聊林老师,又不高兴了,“你放我下来,你那林老师怎么回事!”
虞谷不放,她颠了颠郦安筠,把人转了一圈抱起,脸不红气不喘地说:“你真的没做什么科技项目?”
郦安筠脸都涨红了,虞谷抱她没任何旖旎可言,总让郦安筠觉得自己是刚被宰完的牛羊猪肉,“你在怀疑什么?”
虞谷想起她初中对自己的胸深恶痛绝,还有十五岁生日愿望是攒钱做缩胸手术,“很漂亮。”
这三个字砸得郦安筠头昏眼花,都没注意到自己被虞谷抱进了淋浴房,灯光是明亮的暖黄,照得晚上出门还要打扮的郦安筠嘴唇更红艳了。虞谷把她放在洗手台上,欣赏着对方闪亮的裙子,又从脚看到脸,像是眼神无声地丈量。
郦安筠别过脸,怕自己饥渴难耐:“你说反话吧?”
虞谷笑着说:“我又不是你,为什么要说反话。”
明明之前接过吻,也做过更过分的事,这个时候灯光太过明亮,反而让郦安筠无所适从,她哼了一声,“把我带到这里干吗,我洗过澡了。”
虞谷:“郦安筠。”
郦安筠还是不看她,“怎么?”
虞谷:“你长大好多。”
郦安筠还以为她会亲她,心里闪过无数接吻的预设反应,结果来了这么一句 ,气得踹了虞谷一脚。
拖鞋掉在地上,边亿亲自装修豪华卫生间里有人扭打,抓夹掉在地上,裙子都被扒了,有人被蹭了一脸口红,还要剥了郦安筠的丝袜,感慨了一句:“也没变,脚指甲也要涂红色。”
郦安筠烦得要死,“你松手。”
虞谷:“还走吗?”
她把郦安筠的拖鞋都踢开了,瓷砖冰凉,袜子都被丢掉的郦安筠才不会赤脚逃走。她看向虞谷,像是听出了她话里有话,想嘲笑对方的迂回,到嘴角的笑意又因为想到虞谷迂回的原因而僵住。
她深吸一口气,“看你。”
虞谷:“看我做什么?”
郦安筠抱住她的脖子,外套脱掉后里面的修身毛衣让她曲线毕露,她和十几岁一样,贴上虞谷的胸膛,磨磨蹭蹭,声音轻轻——
“看你怎么留住我。”
第34章 第三十四盏灯
半夜郦安筠在虞谷这一层的洗手间一边卸妆一边骂人。
她也不是不知道虞谷很累, 但没想过虞谷能累成这样,没见过洗完澡吹头就吹睡着的,吹风机掉在被子上还在嗡嗡嗡, 郦安筠衣服都脱了没想到最后就是收拾这些家用小电器。
她凑到虞谷耳边问她家里有没有卸妆水, 虞谷声音哼哼,还没全干的头发散发着白桃的味道, 隔了一会才眯起眼说有。
等郦安筠问在哪里, 又没说话了。
郦安筠都想走。
过零点了, 如果虞谷一个人住她走也没问题,但楼下住着虞谷的父母, 又怕声音太大吵醒两位长辈。
卫浴二分离, 设计做得倒是挺人性化的, 郦安筠庆幸自己晚上出门没戴美瞳, 不然又要浪费一副。
她扯了扯自己身上虞谷的睡衣,对方从小骨架就比较大, 睡衣那就更大了,郦安筠小时候没少抱怨校服的尺码。
现在镜子照出郦安筠脖子的吻痕, 她卸完妆又忍不住摸了摸, 像是在回味虞谷亲吻的触感。
虞谷以前力气就大,现在扛人都算普通,刚才郦安筠骂一句她就颠一下郦安筠,小孩都不会觉得好玩的项目虞谷居然觉得很有意思,非得要郦安筠忍无可忍咬她一口才消停。
搞不好就是这样才对更累了,头发吹都一半都能睡着。
郦安筠现在毫无睡意, 半夜三更检查虞谷的护肤品抽屉, 发现对方也不是没有好一点的,但看上去仍然喜欢用最省事的, 反而给虞小杞专门一格放儿童用品。
绿色的青蛙王子还出现在虞谷的柜子里,明显有人觉得小孩的更好拿走用了。
虞谷和虞小杞的关系很好,那虞夏死之前呢,虞谷又是怎么过的?外婆说虞家的房子是虞叔叔做完手术后卖的,这边的房子装修之前呢?
以年为单位的空缺,虞谷的每一天又是怎么样过的,郦安筠完全不知道。
她发现自己确实心硬,狠心,也自私。
都快一点了,城郊的深夜静悄悄的,只能听到田埂的虫鸣,偶尔有车经过,引擎的声音也只是倏然一声。
郦安筠想了想,给柯渺发了微信:你有边亿的微信吗?
柯渺现在为了做生意到处疏通人脉,不少酒店婚礼的蛋糕都是她做的,微信通讯录都拉不到底,下个月要开的同学会也有她赞助的一份力。
柯渺经常熬夜,现在裱花的老师傅不少退休,对这门技术好像要求也没那么高了,但新式蛋糕层出不穷,她也要连夜学习。郦安筠的消息发出去不到五分钟,柯渺就回:高中的边亿?有啊。
她很快推了一个微信名片,又问:你要装修还是买电器?边亿的电器有些还不如网上买呢。
郦安筠想到边亿也大清早送货上门包安装,又想到对方的态度,点开名片还有点烦躁,回:有件事想问她。
柯渺输入中好一会,发了语音给她:“我记得你俩不对付啊,她不是虞谷的好朋友吗?”
洗手间播放语音都有回音,房间的人陷入深度睡眠,郦安筠说:“有点虞谷的事想问她。”
柯渺哦了一声,“我去年找她装修,她还问我你在做什么呢,我说你上班。”
这郦安筠倒是不知道,她问:“没问别的?”
柯渺不知道她怎么突然提起边亿,想了想说:“问我你什么时候结婚,我就说你这个事业狂才不会结婚。”
“怎么突然提起边亿,你见到她还是怎么了?”
柯渺顿了顿,想起边亿发的朋友圈,“你们昨天在一个地方,我看她发和虞谷吃饭的照片了。”
郦安筠嗯了一声,“有点事想问问她。”
柯渺这两天单子很多,都没打听郦安筠和虞谷的事,顺便问:“你和虞谷怎么样了?我好奇死了。”
郦安筠:“就那样。”
柯渺:“我以前就问过你俩到底什么关系,你说一块长大的。”
时间过得太快,现在柯渺深夜做的蛋糕就是高中女孩给朋友定的,她的声音带了几分感慨,“我果然没猜错。”
多年前的旧账郦安筠懒得翻,她又问:“你和边亿没什么吗?”
柯渺还挺纳闷,“我和边亿能有什么?我就算喜欢女的也不是她这个类型的吧。”
郦安筠哦了一声,“那你觉得边亿呢?”
她这才发现周围认识的人大部分都能算老板,只有她一个给老板打工的,近在咫尺的大老板呼呼大睡,忙得连身体深入交流的时间都没有,更谈不上和郦安筠彻夜长谈了。
郦安筠可以为了工作沟通很久,在工作之外却很扭捏,这点沈愿就说过她。
柯渺:“她关我什么事,我和她也没什么好说的,但印象里她好像很讨厌你。”
她压低了声音,“她总不能喜欢虞谷吧?”
郦安筠完全没想过这个问题,比起边亿,她更担心那位林老师。
她叹了口气,柯渺关了设备打算回家了,“你找边亿是想问虞谷的事?你想知道直接问虞谷不是更好吗?”
道理郦安筠都懂,田兰月也是这么说的,所以郦安筠来找虞谷了,却仍然死于第一步。
郦安筠:“问不出口。”
柯渺哦了一声,“情感上我理解,但又不是用嘴问这一项,你也可以发微信啊。”
她倒是恋爱经验丰富,之前和郦安筠住在一起也和郦安筠发过这方面的牢骚。按理说没谈过恋爱的牡丹应该更有这方面的纸上谈兵经验。但对郦安筠毫无效果,她简直是标准的错误答案。
郦安筠:“那多肉麻啊。”
柯渺想了想,发现郦安筠上学的时候也不喜欢看任何电视剧,她好像天生浪漫过敏,柯渺给她安利过很多电视剧和时下热门的漫画,郦安筠看两眼,没什么投入的必要,宁愿多做两套题目。
当时柯渺没说,现在更像是纳闷,喃喃自语:“你一个那么无聊的人,我到底怎么和你做朋友的。”
郦安筠啊了一声,“我,无聊?”
柯渺:“是啊,你真的很不爱玩,好在喜欢打扮算一个优点吧,我要和你聊点当红明星你都兴致缺缺。”
郦安筠不追星也不追剧,柯渺想了想,“你应该是家长最喜欢的小孩了吧,上学的时候只知道上学,工作只需要工作。”
“怎么可能,我妈最不喜欢我周末在家写作业了。”郦安筠说的是高一下学期开始和父母住在一起,她一心想考到苍城的大学,目标明确,不肯浪费每分每秒,田兰月是回来放松的,不拼了,周末还要带郦安筠去兜风,被拒绝了就抱怨。
柯渺也知道田兰月的性格,“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聊着聊着她也觉得纳闷,“所以以前喜欢你的男生只是喜欢你的色吧?”
人都是视觉动物,郦安筠自认为自己青春期干瘪丑陋,实际上在一群小女孩里她已经足够嫣红。
“那都是女的,虞谷喜欢你什么?”
柯渺也不是没同性恋爱的朋友,也并没有觉得很难以理解,喜欢总要理由,她承认郦安筠优秀,却也很难因为优秀产生一些别的想法,于是问郦安筠,“所以你问过虞谷吗?”
“我要怎么问?”
郦安筠也被问住了,柯渺又问:“那你呢,你喜欢虞谷什么?”
那天寿宴郦安筠的态度说明了一切,这两个人之间有点什么,但郦安筠的性格摆在这,要想问也很难问出具体的内容。
柯渺也没抱什么希望,没想到郦安筠说:“她对我好。”
电话那头的人沉默了好半天,哇了一声,“你见过边亿,她没骂你?”
柯渺的预判实在太精准了,郦安筠嗯了一声,“骂得很……”
她居然笑了一声,“挺对的。”
柯渺也知道边亿是什么脾气,“虽然对自己好不好的确是谈恋爱的标准,你这个理由也太……”
她都没好意思骂人,郦安筠却很清楚自己的卑劣,柯渺问:“除了这个呢?我不信外面没人追你,也没人对你好。”
郦安筠还挺有自知之明:“你也知道我什么脾气。”
柯渺不接她话,“我不知道,我只是你的朋友,又不是你的女朋友,这不一样。”
“反正你是喜欢虞谷的对吧?”
柯渺还挺高兴,“我高中那会就觉得你俩怪怪的,你不知道好几次我都看见虞谷做操的时候从我们这绕圈。”
郦安筠:“是吗?”
柯渺嗯了一声,“不信等开同学会你随便问,班上好几个女生都知道。”
只有郦安筠不知道。
郦安筠和柯渺又聊了几句,她深夜加了边亿的微信,对方没马上通过。
虞谷的房间床也不大,空气清新剂都干了,窗台有好几盆多肉,枕头只有一个,郦安筠随便拿了她衣柜的衣服垫着当枕头。
窗帘拉得严实,也没有夜灯,黑暗里虞谷的轮廓模糊,郦安筠钻进被窝,握住了虞谷的手,对方无意识地回握,郦安筠小声喊了她的名字。
无人应答。
她去听虞谷的呼吸,想到柯渺提的建议,摸出手机在昏暗里输入。
——如果我不回来,也没在寿宴上见到你,你还会和我这样吗?
——万一……
她敲敲打打,发现预设很多,全是如果、玩意、可能。
都太不确定,也没任何假设的必要。
郦安筠写策划书都没这么痛苦和犹豫,她不知道身边的人微微清醒了片刻。
虞谷眯着眼看了眼光源,郦安筠窝在她身边,认真地输入。女人指甲很长,敲在屏幕哒哒作响,声音还挺清脆。虞谷的角度看不清她输入的内容,但看得出备注的名字是自己。
她太累了,也太缺觉,没说什么,只是微微伸手,把人勾到了自己怀里。
单人床没什么翻滚的必要,这张床也是虞谷睡到大的,虞夏的床给了虞小杞。
有人结婚,有人死去,有人留下孩子,最后虞家,还是四个人。
虞谷像是回到了十几岁,她的玩伴不是很多,大家分散在县城各处,放学后其他人都要各自回家写作业。
住得很远的虞谷也被邀请过,她都拒绝了。
父母经常外出,一去好几天也是常有的事,虞谷可以自给自足,偶尔去隔壁阿婆家吃顿饭。
郦安筠就是在那个时候出现的,她像个生动的玩偶,总有和其他女孩子不一样的回应。
她同时也可以是万物复苏,又像草长莺飞的具体化,给虞谷恒定的生活带来了很多变化。
包括外面。
外面的世界应该是什么样的。
虞谷闭着眼,郦安筠吓了一跳,喊了声她的名字,抱着她的人嗯了一声。
“你醒了?”郦安筠问。
虞谷的声音还是闷闷的,“没有,你还没睡?发什么呢?”
郦安筠迅速锁屏,“没什么。”
虞谷似乎笑了一声,“看什么东西鬼鬼祟祟的。”
郦安筠:“睡你的吧。”
虞谷嗯了一声,她想到自己吹头发吹到一半睡着了,说了句对不起。
郦安筠不知道她道什么歉,心里怪难受的,伸手捂住了虞谷的眼睛,“明天几点起。”
虞谷抓住她的手,用脸颊蹭了蹭说:“小杞会叫我们的。”
郦安筠哦了一声,虞谷说:“你往我这里靠一点。”
她说得客气,已经把郦安筠提过来了,睡衣的领口被蹭开,虞谷声音含糊,问:“你当年是不是让我这么做?”
郦安筠理应羞愤,可能是现在的虞谷有点不清醒,很像当年睡得迷糊很好哄的状态。
她嗯了一声,“但不准吹气。”
虞谷已经吹了,郦安筠都来不及捂,虞谷笑着说:“你很喜欢。”
郦安筠把她的头往下摁,带着被子一起缠着虞谷,问:“你为什么喜欢我?”
虞谷唇齿擦过郦安筠最柔软的一侧,这个问题她也经常问自己,但是困顿太难扛,身体的疲惫蔓延四肢百骸,她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郦安筠却吸了吸鼻子,把头埋进了虞谷的怀里,脑子里全是这句断断续续的——
“我需要你。”
什么啊,不是和我一样的理由吗?
第35章 第三十五盏灯
第二天郦安筠醒来的时候正好看见虞谷在换衣服。
她眯着眼, 虞谷坐在床沿穿内衣,她在这方面十年如一日爱穿运动背心,穿衣服的动作快得像是等会上工会迟到, 天一冷还习惯两件衣服一起套。
就算两件衣服不是一起的, 也要先套好再穿。
这个令人发笑的习惯郦安筠只在虞谷这里见过,印象深刻到自己偶尔脱掉两件衣服都会想笑。
虞谷都听见她笑了, 转身看了一眼半张脸躲在被子里的女人:“笑什么?”
郦安筠:“你这算懒还是算勤劳, 还要自己套一遍衣服。”
虞谷:“习惯了。”
郦安筠还在笑, 虞谷直接把被子往上拉,隔着被子拍了拍郦安筠脸的位置, “我先送小杞去学校坐大巴, 你再睡会。”
“我和你一起去不就好了?”郦安筠去摸自己的手机, 收拾好的虞小杞已经来敲门了, 虞谷说:“来不及了。”
郦安筠扯开被子:“这么快啊?”
虞谷嗯了一声,她穿裤子更快, 一分钟不到人已经出门了,虞小杞问虞谷:“你还要回来睡觉吗?”
她知道虞谷的作息, 经常干完一单要睡到中午, 小孩还有点内疚,虞谷揉了揉她的头发,“我送你是应该的,不许道歉。”
虞小杞哦了一声,“那会不会耽误你和郦阿姨睡觉啊?”
虞谷摇头,“你去研学我就不跟了, 等你研学完一起走。”
她也有段时间没出门, 昨天太累都来不及搜市里有什么好玩的,“这两天我和她在市区待着。”
虞小杞:“这算约会吗?”
“算吧, ”虞谷笑了,“你别操心我,小朋友好好学习就好了。”
赵金凤半夜摔跤,骨头没断也要养着,但她也爱操心,还要自己做早饭,早就给虞小杞准备好了早饭,还是健康粗粮,老大一根玉米。
虞小杞唉了一声,“我想吃肉燕。”
虞谷:“回来再给你做,你研学能吃很多好吃的。”
虞小杞跟着虞谷走了,郦安筠继续躺了一会,发现睡不着了。
夜半手机编辑的微信消息第一条来不及撤回,也不知道虞谷看见了没有,郦安筠越看越觉得尴尬,把手机一丢,埋进了枕头。
她这才感觉不对,她明明拿了虞谷的衣服当枕头,这么早上起来自己睡的是枕头?
半夜虞谷换的?
郦安筠更睡不着了,她起床后看了眼布满阳光的房间,晚上来的时候她都没时间看,才发现虞谷的桌子还挺大。
桌子上铺了一块玻璃板,可以看到压着的照片,虞小杞提过的照片也有几张在里面。
更多的是郦安筠自己都没见过的从前,都不知道虞谷什么时候拍的,像素很低,还有一些脸都看不出五官,鬼畜又惊悚,但能从衣服辨认出是郦安筠自己。
桌上除了照片还有乱七八糟的书,记事本也很多,笔记本电脑和充电器放在一起,线头都掉在了地上。
郦安筠都还没来得及看完桌上的照片,虞谷就回来了。
“你这么快?”
她惊讶地看着虞谷,对方点头,迅速脱了外套又躺上了床,“我再睡一会儿。”
郦安筠问:“你以前经常这样?”
虞谷卷着被子,只露出一个头,她送虞小杞过去也不用多久,今天研学的队伍都不在学校门口集合,大巴出发的地点离这边还挺近。
她嗯了一声,“小学生上学太早了,送她回来我再补一会。”
看郦安筠还趴在桌前,虞谷问:“你干什么,偷看我日记呢。”
郦安筠:“你日记在哪?”
她还真的不知道,又看了眼桌上的照片,“这些丑照你哪来的?”
虞谷知道自己桌上有什么,她毫不避讳自己对郦安筠和自己从前的留恋,桌上还有不少和虞夏的照片,也有边亿的,像是她最好的时光都封存在玻璃片底下,没事发呆也算好的。
“只有你的丑照,”虞谷眯着眼,“把窗帘拉上。”
郦安筠就是习惯性反骨,“你自己拉。”
虞谷干脆转身了,等郦安筠去拉窗帘,她猛地从床上起来,把人拖进了被窝。
郦安筠刚换了一身衣服还没去洗脸,头发勉强梳了梳,现在全乱了,她和虞谷在被窝扭打,两个人大清早仿佛完成了晨间锻炼。
虞谷趁机捧起郦安筠的脸,在清晨洒进来的阳光下端详郦安筠的脸。
她力气很大,郦安筠挣脱不开,半跪在床上只能用膝盖去撞虞谷的腿,头发也乱糟糟的虞谷低头看她看得很认真。
郦安筠:“你不是要补觉吗?松手。”
在镇上宾馆和郦安筠接吻的时候光线不足,那个时候郦安筠刚洗完澡面色还有被热气蒸出来的红润,实际上虞谷也没见过她不盛装的样子。
她看得很认真,眼神像是实体化扫描,郦安筠不想和她对视,只能尴尬地移开眼,想骂人又骂不出口,推搡都没什么力气,最后和虞谷滚在一起。虞谷说:“你气色真的很差,不涂口红不行了是吗?”
郦安筠骂她:“你才不行,我又不是快死了。”
虞谷:“别这么说。”
她没睡醒的样子也很有感染力,搞得郦安筠也想睡了,她喊了一声虞谷的名字,“我有话和你说。”
虞谷哦了一声,“微信的话我看到了。”
郦安筠更羞耻了:“那是我要撤回的。”
虞谷:“没那么多如果,过好现在就好了。”
“我是认真的,”郦安筠揪了揪她的衣角,“我和你。”
虞谷睁开眼,窗外鸟鸣声声,这边的房子不临水而居,和周绢花老房子外的声音不一样,偶尔还能听到拖拉机开过,轰隆隆的。
“你的拒绝和同意为什么都那么快?”
虞谷有点想笑,“当初头也不回,看到我就走,怕我打扰你学习。”
“现在什么都有了,我在等你,你就接受了?”
虞谷早上醒来看手机就看到了郦安筠的消息,她还有夜里的记忆,能猜到是郦安筠什么时候发的。
这个假设实在鸡肋,虞谷完全可以直接回答她,“我在等你,但不会一直等你。”
虞谷很清楚自己对郦安筠的感情并不像边亿认为的那样过分专一。
郦安筠对她的人生意义重大,哪怕中间分开,也更像是遥远又难以触碰的霓虹,那是抓不住的东西。
郦安筠没想到她回答得这么斩钉截铁,干脆继续追问:“那最极端的是什么结果?”
虞谷微微闭眼,她的被子还有浓重的洗衣液的味道,郦安筠早上才反应过来是丝瓜。
她已经没精力追究为什么有丝瓜味的洗衣液,她更想知道虞谷的备选。
“要那么极端做什么,”虞谷笑了笑,“不就是你在苍城有了喜欢的人,每年回来一两次,我们或许会在某个宴席上见到,打个招呼,就没了。”
她口吻淡淡,“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
郦安筠嗤了一声,“那你还说你在等我,不知道的还……”
虞谷:“等你一辈子啊?你想得美。”
郦安筠气个半死,觉得自己自作多情,虞谷还故意点火:“你分明觊觎我已久,不然怎么三番两次要亲我。”
她陷在枕头里,看着郦安筠的眼神带着明显的得意,才不是周绢花说的小谷性格沉稳,实际上虞谷藏得很好。
她的恶劣只有郦安筠见过,是掐是啃是仿佛要拆吃入腹的反客为主,郦安筠是发起人也是沉沦者,她早就被虞谷打过标记。
外面天地再大,她有一线仍然和虞谷绑定,想到接吻想到虞谷,想到亲密行为,想到虞谷。
她们心有禁果,多年后成熟过分,成了一触即燃的炸药。
郦安筠:“觊觎个毛,你哪来的文明用语,分明是你垂涎我的完美身材!”
虞谷配合地抿了抿唇:“那也是你邀请我品尝的。”
柯渺眼里的郦安筠对爱情小说不感兴趣,也讨厌搔首弄姿的男明星,对大家喜欢的漂亮女明星也只关注穿搭。实际上她会翻看虞谷买杂志送的别册,或者是周末收到传单小册子上的故事。
但这对郦安筠来说也只是打发时间,她完全没必要在这上面过度沉迷,偶尔虞谷看得认真,却还会吸引她的视线,凑过去问你在看什么。
郦安筠也看,只是看得远超尺度,虞谷这个时候乘胜追击,“你阅读量还挺丰富的。”
多年前的事都不用虞谷具体到哪年哪月,郦安筠就知道她说「阅读量」指的什么了,“是你的阅读量好吗,又不是我买的书。”
虞谷很爱收二手的东西,比如二手录音机,她们上学那会磁带就被淘汰了,她就喜欢这样的,没事扒拉几卷。
家长给的零用钱都去跳蚤市场买一些郦安筠眼里屁用没用的东西,还捆了一些卖家趁乱打包的各种小册子。
内容丰富,从惊悚故事到校园纯爱到家长里短,还有的乍看是新闻,看到最后才写着纯属杜撰,多年后郦安筠才明白那叫一种文体。
虞谷语带嘲讽:“你看得最多,在学校装得冰清玉洁。”
郦安筠被她的用词戳得狠狠给了她一拳,虞谷攥住她的手,“我又没说错,之前你还很爱看拿我的收音机听老电台。”
现在听电台的人更少了,郦安筠只在开车的时候听,她哼了一声,“我是听英语。”
虞谷懒得和她辩论,“你说是就是。”
郦安筠更生气了,“我就是听英语,哪里像你,每天都在看乱七八糟的。”
她的乱七八糟指的是小册子后面一些第一人称的文章,一些边缘化的描写,处在青春期的小孩带着好奇去看。
虞谷:“那你现在就乱七八糟。”
郦安筠冷笑一声:“你来啊。”
虞谷笑了,她扯了扯被子,“没力气来,我真的要睡了,等会儿我开车去。”
她说得像是郦安筠饥渴难耐,郦安筠还是很生气,虞谷伸手抱她,亲吻落在郦安筠的脸颊,“这有什么好生气的,你想要我也要。”
郦安筠:“想要什么?”
虞谷:“你想要我,外面没找到合适的,不对吗?”
这话里的自恋超乎预料,郦安筠又的确没办法反驳,嗯了一声,还要强调一句:“我没和别人试过,别给我扣帽子。”
虞谷点头,“我知道,除了我没人受得了你。”
郦安筠去拉刺眼的窗帘,转身挤上床还蛮横地抢走了虞谷的被子,完美诠释了什么叫鸠占鹊巢,“那你受着吧。”
虞谷喂了一声,“不用这么狠心吧,我还要睡饱有力气亲你呢。”
她怎么好意思说的,郦安筠背对着她,“这都要睡饱才有力气你还是别起来了。”
虞谷没说话,以她以前一秒入睡的前科,郦安筠也不意外,她微微转头,试图翻个身,才扭了一下就被人扯入怀中。
她换下了虞谷的睡衣,穿着自己毛衣,不知道是静电还是因为虞谷突如其来的亲吻,呲啦伴随着郦安筠心跳陡然的失重,她连呼吸都忘了。
她们接过几次吻,十多年前的不算接吻,顶多算单方面的偷吻。
有人回味多年,嘴唇的触碰变成蔓延到梦里的野火,贯穿十多年分开洒在地上的燃料,再次重逢后一触即发,成了绚烂的烟花。
郦安筠都忘了呼吸,也没那天夜晚站在宾馆阳台要求虞谷亲她的强势。
她本来就是过度包装的糖果,撕下层层的外壳,对爱柔软又怯懦,最擅长虚张声势,也不许自己吃一点亏。
虞谷卷走她的呼吸,攥紧她的手指,用膝盖阻止郦安筠下意识并拢的双腿,分开的一瞬郦安筠气喘吁吁,她热得像要冒烟。抱着她的人呼吸喷在她的颈侧,低声问:“这是百分之二十。”
郦安筠没懂,她眼冒金星,不能思考,过度呼吸成了胸前的震动,虞谷解开她紧身毛衣要炸开的胸前纽扣,拨了拨郦安筠宛如花蕊的内衣,笑着说:“红红,你开花了。”
郦安筠:“你闭嘴吧。”
虞谷:“晚安。”
第36章 第三十六盏灯
郦安筠坐上车还在照镜子, 她戴着虞谷的墨镜,开车的人还在笑。
“都怪你,还笑。”郦安筠瞪了虞谷一眼。
虞谷一觉睡到中午, 赵金凤看到郦安筠也没多少什么, 还试图送她们出门,又被虞谷推着轮椅进去了。
开车到市里差不多两小时, 虞谷没走高速, 走的国道, 郦安筠对路况不熟,车都是他爸坐到苍城给她开回来的。
被瞪了的虞谷没有始作俑者的心虚, 她问郦安筠:“你那几个同事这两天还去新村子吗?你不用过去?”
郦安筠:“我让她们也休息两天, 毕竟累了, 也有需要整理的资料。”
她都没想到虞谷的工作强度如此可怕, 给自己当老板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自由安排时间,但也被绑架, 可以过度压榨自己。
郦安筠问:“你真睡醒了?”
以前虞谷周末去打个羽毛球赛都要回来睡一天,活像一块充电五小时只用五分钟的电池。
虞谷点头, “剩下的百分之八十我会补上的。”
她点开郦安筠的车载音乐, 蓝牙连的她自己的,一瞬间像是回到了电台年代。
她的百分之二十就够郦安筠呼吸困难了,她很难想象如果都没有恋爱对象,为什么虞谷如此游刃有余。
郦安筠问:“你真没练过?”
虞谷订的酒店是市区最好的一个,她也很少有休息的时候,就算休息家里也有一堆事, 她也不会找理由让自己放纵。
偶尔边亿来找她, 还会给虞家帮忙,现在虞谷出来玩, 找住家保姆的事就拜托给了边亿,对方倒是没多说什么。
郦安筠捏着手机,边亿通过了她半夜的好友请求,郦安筠没发东西,边亿也没有发,就这么静止了。
虞谷:“我梦里和你练。”
郦安筠无言以对,嗤了一声,虞谷问:“你呢?”
“我没有梦到你!”
郦安筠大声回答,虞谷哦了一声,“那就是经常有梦。”
她都能精准判断郦安筠的正确意思,这股熟悉完全不受分别的时间影响,让郦安筠更是愧疚,她抿了抿唇,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
再等等吧,吃完饭再说。
虞谷咦了一声,惊讶郦安筠的态度:“你居然没反驳?”
郦安筠嗯了一声,“被你说中了,我心虚,真的梦到过,还梦到过好几次。”
她突然这么坦诚虞谷还不习惯,车开进酒店停车场,虞谷斥巨资想定最贵的,还是郦安筠选了个别的,说套房没必要太大了。似乎是怕虞谷觉得自己看不起她,还要欲盖弥彰地补一句我以前住了很多次。
说完郦安筠更懊恼,这么说好像更不对,她对外引以为傲的口才每次在虞谷这里都原形毕露,好在虞谷不介意,只是轻描淡写地说那好啊。
虞谷:“梦到我什么?”
郦安筠:“这还要具体说吗?”
虞谷刚想调侃几句,郦安筠又说:“不是等会儿会做吗?”
这下不知道该怎么回的成了虞谷。
郦安筠像是终于掰回一成,也看清了虞谷微红的耳根,车已经完美停进了车库,郦安筠却没下车,她哇了一声:“你还会不好意思?”
头发一般扎在发顶的虞谷挥开郦安筠的手,“别打扰我害羞。”
郦安筠啧啧称奇,“你还会脸红,以前是脸皮太厚了吗?”
她一边感慨一边继续伸手,虞谷忍无可忍,伸手和她在车里推搡。两个加起来都快六十人居然如此幼稚,隔壁车位下来的小孩趴在车窗看见,还以为她俩在打架,示意妈妈也来看,最后被亲妈带走了。
周围的车进进出出,郦安筠和虞谷物理意义地打架打到最后笑出声,郦安筠:“你有毛病啊,打太极呢。”
虞谷:“是你先的,我不打回去就挨揍那多不好。”
她平时看着再漫不经心这会也有种被打乱的生动,郦安筠嘁了一声,“我哪里打得过你,扛煤气罐都不喘气的怪力女。”
怪力女眉毛扬起,也不反驳,反而说:“不是正配你这个娇气包。”
郦安筠不服,“我才不娇气,我在外很能扛事的好吗,我……”
她突然顿住了,外面没有虞谷,虞谷又在扬草等了她那么多年,这要她怎么坦然说出来。
虞谷却不介意,“外面我不知道,但你带你的同事确实很威风。”
这几天郦安筠也很忙,虞谷也观察过她。她和郦安筠的相处方式也不会像其他人那样,虞谷和郦安筠彼此互相缺席大学和工作这些年,如果时间不对等可能还会错位印象,但她们没有。
她笑着说:“你的选择也没错。”
刚才还气势十足要调侃虞谷的郦安筠深吸一口气,“你骗人,你不怪我吗?”
虞谷没打算和她在车上促膝长谈,她们的确有很多话要说,但也不需要现在说。
浪费了很多时间,也不在这么一颗,虞谷下车,“你不饿啊,突然这么伤春悲秋,我要去吃饭了。”
这家酒店的餐饮也很有名,乡野厨子虞谷在做虞师傅之前也证件齐全,厨师证都好几本,也不像有些自己是厨子就觉得其他菜不好吃的师傅,她没事还挺爱带虞小杞出去吃饭的。如果网上有什么热门的新品事物,她会在家里试着做。
虞小杞没写作文的素材就总把虞谷写进去,今天是《我的天才厨师小姨》,明天就是《快乐的一天之我和小姨做翻糖蛋糕》。
虞谷在本地餐饮业小有名气,破卡车和副驾驶的狗是标志,颠大锅面不改色,在小学生家长春游熟练颠勺炒粉更是收获一众欢呼,除了几个讨人厌把职业分高低的男同学,虞小杞在学校还挺受欢迎的。
郦安筠跟着下车,她出门前和虞谷一起啃了一根玉米棒,要说没胃口也有,但总显得心事重重。
餐厅很大,周五人不是很多,因为是高层,还可以看到再远一点的标志性建筑。
只是市区发展得也那样,虞谷兴致缺缺,问郦安筠:“你在苍城的房在哪里?”
餐前面包硬邦邦的,郦安筠不爱吃,她的嫌弃太过明显,虞谷笑了一声。
“笑什么笑,你怎么不吃。”郦安筠把自己这个面包递给虞谷,酒店的餐全是套餐,但中不中洋不洋的,喝的又是茶,环境倒是不错,隔了两秒,郦安筠收回手要换,虞谷已经拿走咬了一口,“确实不好吃。”
郦安筠:“这我吃过的。”
虞谷撑着脸看她,“又不是没吃过你剩下的。”
她的头发半长不短,随便扎也不难看,同样半扎在头顶,也同样都差不多的细狗身材,郦安筠觉得虞谷看上去那个叫崔蔓的小歌手好看多了。
即便对方更有活力,但虞谷的活力只有郦安筠看得到。
这话太过亲密,郦安筠想了想以前,不承认,“我没剩饭给你,别污蔑我。”
虞谷手指敲了敲桌面,隔壁桌是一对约会的情侣,无论男女看上去都盛装打扮。虞谷再精心打扮也有股少有的松散,实际上她的确没有精心打扮,外套都不知道穿了多少年,坐电梯和送快递的人站在一起还差点撞衫。
“你吃个饭团剩下的都要给我,”虞谷想了想,“还有之前买了一杯杨枝甘露,非说难喝让我尝尝,就给我了。”
这些说出来郦安筠都觉得丢人,她攥住虞谷还在敲桌的手指,“你记性这么好能不能记点别的?”
虞谷哦了一声看,她看了眼郦安筠因为窘迫不自觉地舔唇,原本微肿的嘴唇更红了,看上去更让人流连,“还记得你说想和会东南亚料理的人结婚。”
这郦安筠也记得,她羞愤地瞪了虞谷一眼,企图再次掰回局面的时候菜上了。
摆盘都很精美,看上去吃不太饱,也不知道是不是连续吃了虞谷两次开的席,郦安筠居然不太习惯这样的餐厅了。
她随口问了句:“你那纸巾盒哪家店做的?”
虞谷:“边亿找人做的,她说这样比较醒目。”
这两个人凑在一起都品不出一个好的审美,郦安筠嘴角抽搐,“那边亿的车为什么不贴这种广告?”
“不是有吗?”虞谷叉走郦安筠切好的牛排,一边的老汤锅沸腾,她直接把整碗的羊肉片也丢进去了。乡野厨子实在豪迈,正要帮忙涮肉的服务员都惊了,虞谷倒是笑眯眯地对她说:“不用你帮忙,我们自己来就好了。”
郦安筠和她坐在一起实在不像一路人,服务生看了眼打扮得过分美艳的女人,再看看素着一张脸的虞谷,有点不明白这两个人是什么关系。
“边亿的车盖和车后贴了,”虞谷顿了顿,“她还有辆卡车,比我贴的还夸张。”
郦安筠想起来了,有些一言难尽,“为什么你是蓝白,她是红白,是不是搞错了?”
虞谷也挺满意这种简单粗暴的排版的,她放在桌上的手机消息一直很多,有些是促销群发,有些是生意往来,最新的震动正好让郦安筠看到了,又是那个林老师!
郦安筠都顾不上捞牛肉,以前和客户吃饭她心思不在饭上,和外面的朋友吃饭又聊得比较多,她早就过了非常尝鲜口腹之欲很高的时候,却在和虞谷坐在一起的时候非常容易重返青春期。
“没搞错,我虽然是做红白喜事,但去白事现场总不好挂着红吧?”
虞谷吃饭依然很大口,但也不会难看,一边点评牛肉不够滑,一边说:“你去还会换身黑衣服呢。”
大概是习惯吃饭照顾人,刚才还幼稚叉走郦安筠餐盘肉的虞谷又给她捞了牛肉,“不过你还是穿亮色好看。”
郦安筠还没移开目光,那个林老师一直在发,虞谷的消息是缩略,看不到什么,她下意识回:“我穿什么都好看。”
虞谷循着她的目光看去,也看见了林老师,她直接把手机递给郦安筠,“你自己看吧。”
郦安筠还要扭捏:“我干嘛窥探你隐私,我是这种……”
虞谷懒得配合她偶尔的拧巴:“你是,不看那别看了。”
“密码多少!”郦安筠迅速接过,虞谷:“0812.”
郦安筠一边输入一边说:“你的生日不是八八么,十二是什么?”
林老师的微信头像是她自己的照片,她发的是虞小杞研学的照片,小朋友看上去依然酷酷脸,还挺可爱。
郦安筠又点进头像,虞谷说:“十二是你的生日。”
郦安筠手指一顿,她倏然抬眼,虞谷捧着脸看她:“是不是很感动?”
按照郦安筠的性格就算感动也要说反话,没想到她把手机递给虞谷,嗯了一声,“感动死了。”
虞谷愣了。
郦安筠不再看她,她低着头,贴花的红石榴美甲点着自己手机的屏幕,锁屏是一张普通风景。
她说:“我的密码是0808,你别太感动,不是你的生日,只是好记而已。”
第37章 第三十七盏灯
虞谷笑了:“我又不会多想。”
她看上去没有任何被感动的痕迹, 却还要往郦安筠心里扎一根针:“我要是多想岂不是更难过,你这么多年都不回来。”
老汤牛肉冒出咕噜噜的热气,中西结合的酒店餐厅这个点陆续来了不少人, 虞谷说完给郦安筠捞了一把牛肉, 很自然地分了剩下的。
她从小就吃得多,很多同学对她的印象就是黑洞大胃王, 好不容易有个店举办大胃王比赛, 虞谷还能pk掉成年人一举拿下一等奖的无限续杯券。
当时就很多人羡慕郦安筠, 这个券起码能让她吃上一学期寿司,但众目睽睽之下的人还要矫情, 拒绝虞谷递过来的奖券, 高傲地说:“我才不吃寿司。”
柯渺说上学的时候郦安筠是一群女孩里最出挑的, 有人喜欢她也意味着有人讨厌她, 背地里骂她作的更是不少。虞谷本人也这么说,她经常因为附和郦安筠的坏话被当成那边的人, 晚上照样和郦安筠上下学,搞得说坏话的人心虚不已, 没想到当事人还能当面骂郦安筠矫情。
那张券最后全班均分, 虞谷没换郦安筠最喜欢的寿司,让老板做了一份全本数量的普通寿司,班上的人都很高兴,只有郦安筠闷闷不乐。
放学的时候郦安筠一句话没说,和她站在一起的人好像不知道她在难过一样,若无其事地说起最近的某歌手新发的歌。郦安筠完全不搭理她, 街灯一盏盏, 她们穿过马路,走到河边, 外婆家近在咫尺。
一般虞谷还会被郦安筠叫走写作业,这天郦安筠直接把门关上,徒留虞谷站在原地,她耸了耸肩,也没和郦安筠说话,转身回自己家去了。
郦安筠更生气了,又打开院门喊了声死鱼骨头。
背着书包的单眼皮女孩转头,学校的校服都很统一,大家会在秋季校服里穿各式各样的内搭显摆,虞谷一年到头都爱穿卫衣,校服没有帽子,卫衣的帽子可以翻出来。她本来人就细长瘦高,再戴着帽子转头,隔三差五有人说她像狗。
郦安筠想:狗都比虞谷可爱,起码会摇尾巴舔人手,虞谷会吗?
她看着虞谷又不说话了,咬着嘴唇执拗地像是非得等虞谷开口,虞谷大可不搭理她突如其来的无理取闹,但也知道郦安筠在生什么气,想了想说:“是你不要的。”
“我没说我不要,我只是说不吃寿司,”郦安筠晚上一口没吃,硬气的结果就是现在独自饿了,她还要装出我减肥不吃饭的气魄,“这个无限续杯又不是续寿司,明明可以吃拉面的。”
虞谷对日料没兴趣,觉得拉面还不如自己做拉条,起码有嚼劲,她听懂郦安筠的意思,也不是什么时候都顺着对方,说:“那你为什么不说?”
郦安筠哼了一声:“你又不是不知道。”
这话也很无理取闹,谁不知道她们好得追郦安筠的男生都会先拉去和虞谷对比,长得没虞谷高的不要,没虞谷气质好的也不要,她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偏好早在青春期就框死了,没有雏形,只有原型,只是当时距离太近,容易嗤之以鼻。
虞谷看着她说:“有啊,不是在看吗?”
当年外婆家门口的路还没修好,石子路不下雨还好,一下雨就坑坑洼洼,走路都要极其小心。周末郦安筠穿裙子总要提裙,最后打上虞谷的主意,让她试着背自己。
这话周绢花听着都害臊,虞谷当然不可能答应,她偶尔惯着郦安筠毫无底线,偶尔也能精准地骂对方几句。
大小姐脾气的人虽然生气也无法反驳,只能作罢。
郦安筠和虞谷在微弱的路灯光下对视,郦安筠还是鼓着脸,外面太冷,虞谷懒得和她磨叽,说:“你下次想要什么就直接说。”
但郦安筠的别扭刻入骨髓,要改难如登天,她居然还有脸指责虞谷:“你真凶。”
虞谷都被她逗笑了:“不就是想吃拉面吗,直接去吃就好了,什么包袱啊,非得在一群人最高兴的时候扫兴。”
她说话毫不客气,换作别人郦安筠可能炸了,觉得自己就是被骂,虞谷的骂人还带着笑意,郦安筠也没见过她真正生气的样子,习惯性蹬鼻子上脸,“我没扫兴,反正很多人不喜欢我。”
虞谷呵了一声:“喜欢你的男的可多了。”
她还觉得麻烦,郦安筠也烦:“这是我能控制的吗?”
这话别人听都是炫耀,虞谷不羡慕,顺嘴说:“郦小红魅力这么大,我真是目光短浅。”
她尖酸起来郦安筠完全不是对手,恼羞成怒地骂了一句你神经病啊,转身回去了,结果转身幅度太大,兜里的一包豆腐干掉了出来。
虞谷眨了眨眼:“这不是我的豆腐干吗?”
郦安筠很少吃便宜零食,她自诩来自大城市,要吃也吃进口的,完全不参与同学之间关于小卖部什么好吃的话题。
虞谷隔三差五光顾,零花钱花得很快,反正还是学生,不吃吃喝喝也没什么地方花。
她路过郦安筠的座位会丢一点给她,宛如投喂小动物,实际上晚上郦安筠都会还给她,义正言辞地说这东西吃多了长痘。
虞谷没这种烦恼,基因让她肤白,顶多雀斑比较多,不像郦安筠上火就长痘,熬夜口腔溃疡,娇气得像是温室的花朵,受不了一点风霜摧残。
郦安筠急忙捡起,可惜没虞谷动作快,豆腐干被人拿走了,郦安筠不高兴地说:“你给我的。”
虞谷:“你还每天还我呢。”
郦安筠涨红了脸:“你别多想,我就是……”
她还要绞尽脑汁编个理由,不知道灯下她的脸红得像是要滴血,虞谷说:“我多想什么,现在去吃兰州拉面怎么样?”
“现在?”郦安筠看向虞谷,对方站在身边低头看她,“那家日料九点关门了,也太远了,兰州拉面不是走几百米就到了。”
他们平时出去吃饭都不会选择这么近的店,就怕街坊邻居看到又和家里人说她们在外面吃饭。
郦安筠想了半天:“我要吃鸡蛋牛肉拉面。”
虞谷:“你自己付,我没钱了。”
郦安筠气个半死,虞谷又说:“顺便帮我结一下账,我就吃一碗牛肉刀削面,很便宜的。”
那天郦安筠希望虞谷不要多想她的窘迫,虞谷也确实没多想,多年后她们不吃兰州拉面吃的是老汤牛肉,你别多想也换了意思。
郦安筠说:“你就是怪我。”
虞谷:“我能不怪吗?”
她看郦安筠还不把手机还给自己要伸手去拿,对方却抓住机会继续看,还点开聊天记录看过往,虞谷也不生气,还有点想笑:“查岗呢,我和你又不是需要出轨的关系?”
正好有客人经过,听到这句话下意识看了她们这桌一眼,眼神怪异。
郦安筠和虞谷都挑明说了,她也不害臊:“我比她好。”
她的自信真是十年如一日放光芒,比唱得还提神醒脑,虞谷一边吃饭一边说:“不见得。”
郦安筠:“什么?”
她精心化的妆容怒目圆睁后还挺可爱,当然是在虞谷看来,换成孙盎然可能已经有种被年级主任教训的感觉了。
虞谷摇头:“边亿和你说了什么,受这么大刺激?”
这俩人不对付也不是一天两天,虞谷不知道具体的,也能猜到内容和这个有关。深夜郦安筠发的微信虞谷还记得,她是有轻微的触动,但不代表她会相信郦安筠画的饼。
这个人最擅长逃跑,虞谷不想追了,她要的是一段关系,名正言顺好,名不正言不顺也罢,只要这朵花为她开过就可以了。
天长地久不适合她和郦安筠。
就像酒店价格二九九但没多少牛肉的老汤,性价比不高。
郦安筠不爽但又没理由。
虞谷也说过自己很坏,她瞥了眼手机里虞谷和林老师的记录,看得出来这位老师确实和虞谷常联系,关于虞小杞的内容很多,甚至还和虞谷一起给虞夏上过坟。
随便点个时间都是在虞谷家吃饭的道谢,足以证明郦安筠并不是第一个上虞谷现在房子二层的人。
是不是对方也有留宿的夜晚,打开化妆抽屉见过虞谷那些廉价的瓶瓶罐罐,或者和虞谷一起在客厅打过联机游戏?
虞谷妈妈并不介意这种关系,所以这位林老师才会说你妈妈人真好,还给我打包了包好的虾肉饺子。
郦安筠和赵金凤也没什么接触,但就从这两次的见面,赵金凤看她眼神复杂,未必不知道虞谷这些年执拗的原因。
在家长眼里,郦安筠才是耽误虞谷的那个人。
郦安筠:“她没刺激我,她说得都对。”
虞谷的筷子顿了顿,“她在这里会被你的态度吓死。”
对面的女人卷发盘起,郦安筠从小就很爱打扮,虞谷的头发也没少被她折腾。现在她有更多折腾自己头发的时候,这餐厅的其他人在虞谷眼里都没郦安筠好看。
边亿也问过虞谷喜欢郦安筠什么,有些深层的问题很难回答,表面倒是挺好理解。
边亿哦了一声:“你也喜欢她的色,好吧我承认她确实身材很火辣。”
搞装修又卖电器的小老板倒是很务实,“再好看也会老啊,长得好看的人很惯会拿乔,郦安筠就是那种五十岁还娇滴滴要人或者有人宠她的人。”
“我不是说你没实力啊,”边亿自己性取向不明,但爱看美女是人的天性,她也知道郦安筠现在算得上风情万种,和上学的时候比更不像是会在扬草生活的人了,“我就怕你会受伤。”
虞谷笑了笑:“我又不是没受过伤。”
她说得轻飘飘的,边亿嗤了一声,“装什么无敌。”
郦安筠和边亿加上微信没发消息已经刷完了对方的朋友圈,把里面含有虞谷的信息全部截图,照片全部保存,她知道为什么,自己于心有愧,又被触发了最重要的那根弦,现在什么都收不回去了。
“虞谷,”郦安筠吃饭仍然没什么胃口,她几口就饱了,也有多年工作积压下来的毛病,“我是认真的。”
对面的女人盯着新上的鱼出神,隔了一会说:“我也是。”
郦安筠补充:“我的认真是我想和你在一起的认真。”
之前要她剖白要了她的命,现在手上虞谷手机也有其他人试图和虞谷建立缘分的痕迹,郦安筠以前不见她人,偶尔想到也觉得不可能。
边亿骂她恃宠而骄心思深重也都是对的。
她以为虞谷永远在那里,却忘了树会生根,石头会滚动,沧海都能桑田,她完全不敢赌一份年少的喜欢单方面就能地老天荒。
那这次换她回头,走向虞谷。
虞谷却摇头,她在车里拒绝交流,此刻坦然又坚定:“我不要和你永远在一起。”
她拆一条鱼很快,骨肉分离,也没看郦安筠,淡淡地说:“我们谈一段到明年过年的恋爱,就可以了。”
“成全你,也成全我。”
第38章 第三十八盏灯
郦安筠以为自己会生气, 却发现这个瞬间她心跳如常,只是问:“为什么到明年过年?”
虞谷:“你的工作不是到明年年前?还不够吗?”
她用最平淡的口吻表达了对郦安筠的不信任,却又体贴地给对方剔除鱼骨, 剥出鱼肉, 放入郦安筠的餐盘中。
郦安筠看着虞谷的手,她见过虞谷这双手手起刀砍过骨头, 也见过这双手捞起绿叶草, 也被这双手牵起, 跑过大街小巷。
虞谷柔软又坚硬,她们的固执不相上下。
“你怎么确定我明年就要走?”郦安筠放下筷子, 她看着虞谷, “你凭什么给我预设我都没决定好的以后?”
虞谷笑了一声, “我连预设的资格都没有?”
“郦安筠, 我从没干预过你的选择。”
她说这话仍然看不出半点愠怒,很多时候郦安筠都觉得虞谷就像外婆家门口的水缸, 爬满青苔,乍看盎然, 实际上水都要枯了, 一直在等一场天雨。
虞谷慢条斯理地拆鱼尾,说:“你从来不敢保证。”
她连这种听起来是重话的话也没任何指责的意思,只是微微叹气:“我不是你的百分百选择而已。”
郦安筠哑口无言,她低头看餐盘里的鱼肉,对面的虞谷吃得还挺来劲,时不时回一条微信消息, 郦安筠都听到边亿的声音了。
隔了好半天郦安筠才说:“你怎么就这么肯定我不会选你呢?”
虞谷:“你先把饭吃了。”
郦安筠更生气了:“你让我这么没胃口现在又要我吃饭!”
她眉毛扬起, 虚张声势的口红被老汤牛肉蹭走不少,鱼肉又是辣的, 补足了她缺少口红的气势。
虞谷:“不好吃那我们换一家。”
她也不太所谓,起身要走,她们明明可以亲吻,可以睡觉,却在关键问题上分歧严重,所有的熟稔散去,在这一点上比陌生人还要疏远。
郦安筠拉住她的手:“不换,不走。”
虞谷听不出她的言外之意,她偶尔就是彻头彻尾的笨蛋,“行吧,我没吃饱,让我先吃完。”
她居然煞有其事点评起这家店的鱼肉,“酱汁应该是网上买的,不是现调的。”
郦安筠都快被她气死了她还能职业病发作头头是道点评,“那你怎么不点评点评我?”
虞师傅看都不看她,手机震动全是新消息,郦安筠一看又是林老师没收了她的手机:“我懒得和你周旋,你今天必须把话说清楚了。”
“虞谷,你不相信我。”
虞谷不忘吃饭,又把炖汤推到郦安筠面前:“西餐不好吃,你还是吃中餐吧,你妈也让你多补补。”
郦安筠:“我和你说话呢。”
虞师傅嗯了一声,“你要我怎么相信你。”
郦安筠喊了好几声虞谷的名字,虞谷这才回答,又像是很多年深夜的呓语:“郦安筠,我相信你才会难过,不如这样。”
郦安筠:“好。”
这里是虞谷让她来的,要干什么郦安筠也知道,她现在心里喷火,看向虞谷的眼神都想要把她点了。
肇事者还在光盘,从小到大的习惯分毫未改,擅长让郦安筠生气也知道怎么灭火。
郦安筠自己会冷静。
一顿饭的时间而已,郦安筠喝汤喝饱,虞谷本来还想打包,隔了两秒回过神不在家,放弃了。
郦安筠问:“你和小杞经常出去吃饭?”
虞谷摇头:“偶尔吧,我也没多少空。”
“那还有空让林老师来家里包饺子,”郦安筠难言尖酸,“你说和我谈到过年,实际上是早安排好了时间吧。”
她说的和真的一样,“等我走了就和林老师谈恋爱,反正她是夏夏姐的学生,你们……”
虞谷笑了:“你想的还挺多。”
她们出了餐厅,边上是酒店的长廊,外面的气温不算很低,能看到陆陆续续开进来的车辆。
“不是说了我在等你吗?”虞谷笑了,“你还要我说随便。”
郦安筠下意识地说:“等我又不是喜欢我。”
说完她就后悔了,这样的话更像是索取,虞谷却没取笑她,“一定要说吗?那你刚才生气什么呢?你喜欢我?多喜欢我?”
郦安筠很烦这种弯弯绕绕:“我不是说了我没打算年后就走吗?你为什么那么肯定。”
市区最好的酒店娱乐设施都很完备,虞谷花了大钱什么都要体验一番,带着郦安筠去打保龄球,一边说:“不是我肯定,你妈妈和外婆哪个不这么觉得。”
“就不说这些,你发自内心想回来吗?”
保龄球场人不多,虞谷在扬草没事会和边亿玩几次,装修老板路子很广,还有折扣。只是这种玩和学生时代比也显得奢侈,她们都没那么纯粹了,玩不了一会儿就被生意叫走,每次都说下次,谁都不知道下次是哪一次。
“你一直在外面工作,回来能做什么?”
虞谷打保龄球的姿势不标准,隔壁还有几个高中生在玩,很吵闹。郦安筠就算团建也不玩这个,一瞬间像回到了十几岁,身边的人一边说一边玩,和当年也没什么区别。
郦安筠说:“总有事情做的,你都可以……”
虞谷摇头:“那不一样,我爸之前干这个的,我大学学的也刚好对口,加上我做饭好吃,干这行没问题。”
田兰月退休,郦安筠的父亲在一家公司做出纳,过几年也可以退休了。不像虞家还有个行头能给虞谷继承,她们早就不是可以任性的年纪,或者说虞谷人生最肆意妄为的那几年早就过去了。
她是在等郦安筠没错,或许等的是一个放松的时间。
就像病危的人吊着的最后那口气,等来了,她也可以散去了。
“郦安筠,你不适合这里。”
虞谷理了理头发,她外套脱了,里面是一件宽大的灰色毛衣,看上去也很旧,明明是她高中爱穿的。
在柯渺眼里日入五位数的虞老板节俭得要死,身上重担缠身,也不是别人眼里适合在一起的人。
她的生意红火,注定到处奔波,没办法陪伴。生意不好,意味着入不敷出,迟早也会因为物质争吵。
虞谷比郦安筠想得还要多,从那天在村道边看到郦安筠开始,她设想过无数个未来,我过去,她回来,都不行。
不如谈一场恋爱就放手,没有风险,还是朋友,就这么划上句号。
但虞谷忘了郦安筠性格执拗又残忍,她当年可以因为虞谷的吻拒绝她到渐行渐远,只为了实现自己去远方的梦想。虞谷不是她的第一顺位,但她完成了第一顺位的梦想,第二顺位自然成了第一。
郦安筠还是那个自私的郦安筠。
她懊悔也好,自责也罢,但不会放任机会再次溜走,让自己余生陷入「倘若当时」的循环里。
郦安筠笑了。
她以前也觉得自己不适合,扬草哪里都灰扑扑的,晚上九点街上就没人了。
学校的课程也就那样,和苍城的小学电子化教育比实在差远了,老师普通话都不标准,上课上着上着还要带本地方言,实在怪异。
她想的就是回去。
只是当时年纪太小,不懂人是会变的,她目标不变,但身边的人变了。
虞谷离她太近,哪怕她和扬草一样灰扑扑,仍然有闪闪发光的时候,郦安筠喜欢闪亮的一切事物,虞谷做不了霓虹,却可以成为一盏独特的路灯。
她以后的路要走下去,非这盏灯不可。
“你管我别的就可以了,别管我这个,”郦安筠扔出保龄球,她的技术十年如一日的菜,还争强好胜,非要再来,自己玩都能打得气喘吁吁,一边说:“只要你适合我,我适合你就好了。”
“其他的都没问题。”
虞谷没说话,她手长脚长,打保龄球姿势不标准但也好看,隔壁几个学生都看了过来。
她从小不斩男只斩女,和郦安筠完全相反,这几个女学生过来就是来和虞谷搭话的,“姐姐,你是不是有账号啊?”
对方拿出手机,几个女生话很多,直接把郦安筠挤了出去,正好打球的男孩邀请郦安筠和他们一起玩。
郦安筠从小到大都讨厌这个岁数的男生,直接拒绝了,看向和小妹妹们说话的虞谷,发现她还要加人微信。郦安筠受不了了把人拉出来:“走了。”
女孩子们咦了一声,虞谷说:“都是同城的以后我要做生意的。”
她的目的毫不遮掩,郦安筠说:“你看人家像是会在村里吃席的小孩吗?”
身上背的穿的都是名牌,平时能到这家酒店消费的明显不是虞谷的用户画像。
郦安筠想到虞谷那古老的记事本,发现这人就像很久没更新的系统,现在什么都电子化,就虞谷痴迷旧物,自己都快活成了古董。
虞谷当然知道,她就是故意的,郦安筠刚才的闷闷不乐一扫而空,又推着虞谷走。
以虞谷做饭账号的粉丝量级,在同城也能算个网红了,况且是长得好看的那种,这年头同性恋没以前那么不能提,也有上学大胆追爱的女孩,其中一个见郦安筠要拉走虞谷,问了句:“她是谁啊?”
虞谷和郦安筠站在一起一般人第一眼都是看郦安筠的。
她个子不矮,身材又好,长得又好看,就像一捧花最中心的那一朵,盎然热烈,惹人触碰。
虞谷却不一样,她像一朵花的茎叶,细长安静,花的刺长在她身上。
郦安筠:“我是谁?你问她呗?”
刚才她俩在一起讲话的时候就看得出来关系很好,虞师傅在一条流水席厨子赛道以颜值和非常不异性恋的气质取胜,每发一条下面必然有人问女朋友在哪,然后自荐。
虞谷和其他爱营业的博主也不一样,难得直播也是做菜卖自家的花生酱和本地米酒,要聊点生活琐事飞最贵的打赏她也不搭理,反而更能吸引富婆的热爱,仿佛又成了一朵开在油锅的带刺白玫瑰。
虞谷:“所以是谁?”
她还不接话,郦安筠拧了她一下,虞谷面不改色,“女朋友不让加,对不起了。”
她们在女高中生的起哄声中走远,开的房在楼上,等电梯的时间却很漫长。
郦安筠盯着下行的电梯发呆,隔了一会问虞谷:“你还要玩吗?”
虞谷:“什么?”
郦安筠看了眼她,不明白她怎么吃这么多还和纸片一样,骂了句细狗。
“我又不是聋,”虞谷喂了一声,勾了勾郦安筠领子里的长卷发,“我哪里像狗。”
郦安筠还要找点场子,“你舔我的时候最像狗。”
这家酒店也没满房,现在也不是旺季,保龄球场也有单独预约服务,就是比较贵。
郦安筠趁着电梯门开迅速进去想关门,一只手伸进来,轻而易举让电梯再次打开,郦安筠是不怕虞谷,也觉得虞谷冷脸的样子还挺有味道,不代表此刻天然的战栗感。
她像是案板上的肉,虞谷要砍了她也轻而易举。
郦安筠提醒虞谷:“电梯有监控的。”
虞谷笑了一声,她本来就有天然的身高优势,外套搭在肩上,长发就算是胡乱扎的,仍然有一股难掩的压制感,做生意的柔和散去,像是要当场把郦安筠剖了。
她意味深长地看了郦安筠一眼:“看来你很想我在这里舔你?”
郦安筠脑子不受控制想了想,脸色爆红:“我没这么色!”
虞谷哦了一声:“那我有。”
第39章 第三十九盏灯
虞小杞在研学的植物园, 林老师知道虞谷来市区了,问她:“小杞,你小姨来这边是做生意吗?”
小朋友嗯了一声, “小姨有一单很重要的生意。”
她觉得自己这不算撒谎, 毕竟她在小姨的菜单上看过主菜后面写的是郦阿姨的名字,后面的配菜也是。
虞谷的字也不好看, 虞夏没死的时候偶尔帮虞谷对菜单, 职业病发作还要让虞谷改改这潦草的毛病, 得到的就是妹妹一句:又没人因为我写菜单好看多给我一百块。
那时候虞谷比现在活泼一点,等虞夏走后, 明显压抑很多了。
哪怕虞谷什么都不缺虞小杞的, 也尽力抚养姐姐的女儿长大, 虞小杞仍然感觉到小姨逐渐丢失的真正松弛感。
但虞谷和郦安筠在周绢花吃饭的时候就很放松。
好几次虞小杞看虞谷, 都能看见虞谷的眼神落在郦安筠那,无论是郦安筠夹的菜还是抽的纸巾。吊灯的光散射, 虞小杞好几次和老人家的眼神撞个正着,老太太还冲她做鬼脸, 分明是虞谷太明显了。
林老师有些失望:“这么忙啊。”
虞小杞没多嘴, 转移了话题,但林老师像是真的喜欢她小姨,又问:“那回去她跟我们的车吗?”
小朋友摇头:“她还有事要忙。”
虞小杞也知道自己是一个借口,方便虞谷和郦安筠约会的借口。
虞夏还没死的时候就操心虞谷的未来,她似乎对虞谷的性取向早有数,没打算掰回来, 一起吃饭都给她介绍女孩, 林老师就是虞夏介绍的。
郦安筠更像个陌生的名字,只出现在虞谷的相册里, 塑封纸上都有抚摸的痕迹,写满思念的触碰。
林老师:“行吧,我会把你活动的照片发给她的。”
虞小杞不太想多管大人的事,继续去看植物了,但她还是用儿童手表给虞谷发了一条——
林老师问我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回去。
郦安筠被虞谷搂着抱起来的时候正好面对虞谷放在床上的手机,她以为虞小杞有事,没想到对方发的这句话。
“你给我起开!”
郦安筠推开虞谷,要虞谷亲的也是她,郦安筠简直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变脸大王,虞谷抬眼,嘴唇还贴在郦安筠的锁骨,“干什么,不干了是吗?”
她喷出的呼吸引起郦安筠身体天然的颤抖,毛衣早就脱了,她身上披着毛毯,更像是欲盖弥彰的遮掩,不该露的地方全露出来了,比酒店送的果盘还让人想吃。
郦安筠把手机递给她:“你居然还要和这个林老师一起回去?”
她实在太烦人了,虞谷直接把自己手机扔到了一边,把人带到了床上,“还要讨论不重要的人的话我可以陪你讨论。”
她嘴上说得淡淡,手一直在动,郦安筠被她捏得浑身发软,拍开她的手都像挽留,眼神扫过虞谷的红艳的嘴唇,“那我是重要的人?”
她懒得和虞谷争论恋爱到明年的话题,以她俩对彼此的饥渴程度,就算限时恋爱结束也未必在身体上能藕断丝连。
郦安筠很清楚她和虞谷都没别人,身体没有,心里也没有,只是总有外人觊觎她遗落在扬草的这盆多肉宝石,郦安筠只想早点占有、标记、为所欲为、彻彻底底和虞谷沉沦。
虞谷嗯了一声。
郦安筠把她继续亲的脸捧起来,“有多重要?”
虞谷直接把她嘴堵住了,心想话这么多。
她接吻也没什么章法,流水席厨子是学生时代同学口中爆发力很强的细狗,在这方面似乎也有迹可循。郦安筠真的成了一盘被翻来覆去炒的菜,火候也完全靠虞谷决定,她都不知道毛毯什么时候成了自己需要咬着的东西。
虞谷一点也不温柔,她在秋日村道边颠锅炒菜漫不经心的一眼更像是锁定目标。
她早就想把郦安筠颠成一块很容易被撞碎的豆腐了,青春期的郦安筠走在她身边,也不像其他女孩子交朋友那样勾肩搭背,她们中间永远保持一点距离。
边亿都在熟了之后和虞谷抱着胳膊去买东西吃,郦安筠站在虞谷身边的距离总被边亿戏称是大小姐和仆人,有稍微懂行的同学会给虞谷换个人设,说什么仆人,怎么也得是管家和骑士之类的吧。
边亿不高兴了:“那郦安筠为什么是大小姐,她配吗?土鸡充凤凰得意什么!”
两个当事人似乎都没意识到这种从小形成的距离,但不妨碍她们偶尔一起用一个耳机听歌,一群人去吃饭习惯夹对方餐盘的东西。郦安筠讨厌的口味虞谷会提前换掉,郦安筠也会让服务员再加一份某配菜,理由是虞谷喜欢。
她们是不熟的很熟,不知道有人早晨睡过头换内衣半天扣不上都是另一个人扣的。
虞谷见证了郦安筠开花的过程,哪怕她们一样大。
她见证郦安筠长高,因为发育捂着胸口,后面又昂首挺胸说要买最好看的内衣。
现在是虞谷验收这朵花深处开得如何的时候。
她手指拨开,欺身亲吻,吻出郦安筠破碎的声音,吻出对方潺潺的渴望。
吻出一段或许可以期待的未来。
郦安筠从来连名带姓喊她,这个时候也一样,只是声音带着情到深处的哭腔。
外面是大中午,天光被窗帘遮住,室内昏暗一片,她像是回到那年运动会结束的夜晚,自己大汗淋漓地从梦中醒来,羞耻地捂住脸,又不敢去细想异样的原因。
始作俑者穿过时光,呼吸滚烫,郦安筠却看不清她,她说:“能开灯吗?”
虞谷用手背擦了擦嘴唇,“不是你说要关吗?”
郦安筠气若游丝,身体仍然在颤抖,却迷恋坠入云端的快感,她仍然渴望被抚慰,“我想看你。”
虞谷:“这有什么好看的?”
郦安筠哼了一声:“想看你……是怎么……”
她又不好意思说,虞谷的手指扫过她的身体,她指腹有茧,只会让某些地方更敏感,郦安筠啊了一声,埋入被子:“看你怎么……那个……”
虞谷掀开被子,里面的人下意识地瑟缩,虞谷还要变本加厉,问道:“那你为什么要躲起来,不是要看吗?”
“你早就想和我做这种事了吧?”
郦安筠脸更红了:“你松手!”
虞谷不松,她亲吻还要看着当事人,光下两个人贴在一起,是郦安筠青春期绮梦的具象化,她居然有点想哭。
郦安筠干脆去咬虞谷,她们纠缠在一起,好在床更大,翻滚带来的厮磨更折磨人,郦安筠破罐子破摔:“是啊!早就想了,谁让你勾引我!跑步要抱我,给接力棒还要摸我!”
这些谴责完全和凶巴巴无关,此刻甚至像是带着抱怨地撒娇,娇滴滴的。
虞谷想了想,没太明白:“运动会?接力赛?”
这个提示很容易定位,虞谷说:“我和你又不是没握过手,我又不是没抱过你,你外婆家过年的门帘都是我抱着你挂上去的你忘了?”
郦安筠踹了她一脚,又被人掐了一把,她叫得一波三折,虞谷恍然大悟:“是你先喜欢我的。”
郦安筠懒得反驳了,她捧起虞谷的脸:“你也没差,还偷亲我,不也一样?”
虞谷嗯了一声,“她们都羡慕你,我就不一样。”
郦安筠压在虞谷身上,看着壁灯下这张越长越寡淡却又让她想了又想的脸,又亲了她一口:“你哪里不一样?更过分。”
虞谷卷起被子,头往下探,“我想得到你。”
郦安筠没在这个时候扫兴问那为什么要有保质期,她喜欢此刻黏着的身体交流,虞谷的失控和痴迷都太明显了,她们从没这么互相需要过。
最后郦安筠已经没思考的必要了,她彻底沉入十几岁的梦境里,虞谷长大许多,她为所欲为,让她哭都像是搁浅。
等她醒来,虞谷正在洗澡。
这样的房间浴室都是透明的,只是有帘子可以升降,也不知道虞谷是无所谓还是忘记了,郦安筠睁开眼正好能看到虞谷。
她卷起被子,虞谷早给她换好了睡衣,身体乳都是郦安筠带过来的。
郦安筠没摸到自己的手机,反而摸到了虞谷的手机,她直接拍了一张照片打算等会儿投给自己的手机。
冲澡的虞谷没发现她,刚才做的时候黑灯瞎火,后半段开灯也来不及仔细看,郦安筠发现虞谷比以前还瘦,只是她的瘦不病态,精瘦有力,难怪能单抗煤气罐。
越是这样,郦安筠就越想得到她。
她也越后悔:我当初怎么这么一根筋呢,谈谈怎么了,近水楼台,虞谷不和我还能和谁。
现在光长岁数不长长经验,不然现在肯定开发更多好玩的……方式了。
郦安筠本来还想睡一会儿,这会有种亏了很多的感觉,看看时间也还早,她想在肚子饿之前再和虞谷来一次。
虞谷还在想晚上吃什么,郦安筠嘴太挑了,睡一觉也能明显感觉她身体状态一般,没见过就这么睡着的。
她都没空去想以后就有人推门而入,直接冲进花洒的热水里抱她,“你睡醒了还是没睡?”
虞谷:“伺候你啊,你比花洒还丰沛。”
这点郦安筠也不反驳,她搂着虞谷比自己还细的腰,抬眼看对方眼里的欲望也不遮掩,虞谷拿花洒呲她:“你盘丝洞来的啊?”
郦安筠:“你不是都能扛煤气罐吗?根本没专心吧,不然我怎么还醒着。”
她歪理太多,虞谷都笑了:“你电视看多了吧?”
郦安筠不以为意抓着虞谷的手放在自己身上,她贴着对方,眼里全是虞谷。
这样的诱惑本来就难以抵挡,虞谷明知道郦安筠身上蕴藏把她吞噬的风险,此刻也只想沉沦,她问:“你也想我扛你,不好吧。”
郦安筠:“你扛得……啊!!!”
她和虞谷一起落入满水的浴缸,郦安筠不知道她醒来的时候虞谷就发现了,浴室玻璃透明,她看得不要太明显。
她们对彼此的吸引力完全不是此消彼长,而是不断攀升。
水花、亲吻、交缠、啃咬。
谁都想补回来。
第40章 第四十盏灯
虞小杞的研学以工具人开头, 也以工具人结尾,最后一天大巴停在学校门口,其他小孩大人都陆陆续续来接了, 她还在门口等家长。
林老师问:“我送你回家吧。”
虞小杞点了点儿童手表, 虞谷没给她发消息,郦安筠给她发了:小杞, 我们还剩十分钟。
又补了一句语音:“都怪你小姨人菜瘾大, 夹娃娃全部阵亡, 不然我们还能早点到呢。”
虞小杞回了一个哦,和她站在一起的女老师长发扎在脑后, 脸蛋偏圆, 看上去很显小, 也挺可爱的。
林老师也听见了, 问:“虞老板和朋友一起吗?”
她以为虞谷是干完活和朋友一块,也没多想。
虞小杞也不知道两个人大人到底有没有谈恋爱, 她嗯了一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运动鞋, 心想好麻烦啊。
她面上没半点不耐烦, 还回答了林老师好几个问题。没多久一辆车就停到她们面前,车窗降下,露出郦安筠一张精心打扮过的脸,她喊了声小杞,副驾驶座的虞谷下车了。
被郦安筠大骂人菜瘾大的虞谷也不是一个娃娃都夹不到,两个加起来岁数不小的人这两天完全没有出行计划, 除了在酒店运动就是在商场闲逛, 虞谷到现在耳边都是郦安筠的尖叫声,她以前都不知道郦安筠这么能嚷嚷。
郦安筠没下车, 她坐在驾驶座看外面牵着虞小杞的女人,应该就是林老师了。
长得挺可爱的,看上去和孙盎然差不多大,甚至比孙盎然还可爱一点。郦安筠看了两眼就盯着虞谷了,有些喜欢简直一眼明了,这位林老师的眼神全是喜欢,就算虞谷拒绝得很明显,郦安筠心里还是有点酸。
虞谷:“这两天谢谢你。”
林老师摇头:“应该的。”
郦安筠降下车窗也能听到声音,心想:什么啊,声音这么好听,这么甜,我都喜欢。
车载音乐还连着虞谷的蓝牙,歌单在郦安筠听来全是过气金曲,却有一番别有风味的氛围感。
她在悠长的曲调里看虞谷和人说话,观察虞谷的眼神和肢体动作。瘦高的女人伸手拉过侄女,不知道和林老师说了什么,林老师摆了摆手。
郦安筠想:还有这么客气的时候。
她倒是能看得出泾渭分明的外人和内人的区别,我是内人吗?
有保质期,内人,罢了。
就算郦安筠和虞谷这两天做了很多次,大有写出来都得全部打码的过程,她们都没提起关系。
恋爱是恋爱,但和以前大家挂在嘴边的「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完全相反,反正现在同性恋不能结婚,结婚不在考虑范围。但郦安筠想要未来,和她想要未来的虞谷却死在了过去几年的生活折磨里。
她想要当下,哪怕是有期限的。
郦安筠不想和她吵架,干脆放任这种欲望攀升,她们对彼此的身体都很有探索欲,郦安筠不相信虞谷还能接受别人,也知道自己不会看上其他。
再沉溺一点,未来只会如约而至,到时候就由不得虞谷了。
林竹萱只知道虞谷有事,虞小杞说的朋友她猜是边亿,之前她去虞谷家包饺子见过对方。
装修队老板还和她加了微信,林竹萱表哥家的装修就是边亿搞的,偶尔还能在微信聊两句。
虞谷换没换车林竹萱也知道,郦安筠看了她好几眼她也看了眼开车的女人。长卷发半边别在耳后,露出的耳环完全是林竹萱平时不会戴的过分夸张的款式,女人的口红也不是一般的日常款,但偏偏很适合她。
完全是豪车靓女,过分珠光宝气,和站在一边的虞谷完全不搭。
林竹萱忍不住问了句:“虞老板,车上的是你朋友?”
她声音甜甜,很受小孩子喜欢,其他班的小朋友很羡慕虞小杞班主任年轻又温声细语,虞小杞站在一边默默听,郦安筠冲她招手,虞小杞干脆先过去了。
小孩一走,虞谷也摊开说了:“是我女朋友。”
现在还没到上午十二点,太阳还挺暖和,虞谷的穿衣风格一如既往,但明显档次上升了,都是郦安筠给买的。
郦安筠这些年赚钱能力一流,又擅长理财,没谈过恋爱也谈不上在这方面有过亏损,早就嫌弃虞谷的黑白灰,觉得她黑白灰都不会挑,除了抓娃娃就在商场流窜,以把虞谷推进试衣间为乐。
以前林竹萱从没见过虞谷穿印花如此活泼的毛衣,看上去也很新,估计是新买的。
边上这辆车也不便宜,即便林老师知道虞谷的财力也忍不住歪到了其他方面,她忍不住问:“虞老板,你最近经济比较困难吗?还是虞叔叔的医疗……”
她都去虞谷家包过饺子,虞夏的白事席她也来过,自然知道虞谷家的情况,这样的问话小心翼翼但也算不上冒犯。虞谷摇头:“没有,怎么了?”
她之前给林竹萱的印象就是没穿过亮色的,现在里面的橙色毛衣实在闪亮,居然也挺衬虞谷的肤色。
虞谷天生皮肤白,性格沉稳,这样的毛衣像是把她性格的一部分底色翻了上来,林竹萱有一瞬觉得她异常陌生。
林竹萱看了眼车,里面的女人正在和虞小杞说话,“我还以为你……”
她后面的话不说虞谷也明白了,居然以为她缺钱到被郦安筠包,虞谷笑了一声,“没有,我和她认识很多年了。”
她再次道了一声谢和林竹萱告别,车开在后郦安筠问副驾驶座的虞谷:“这不是挺可爱的?”
虞谷:“那我再考虑一下。”
郦安筠:“你敢!”
虞小杞坐在后面提醒郦安筠:“注意安全。”
虞谷还学自己侄女冷冰冰的口气提醒郦安筠,开车的女人哼了一声:“那你考虑去吧。”
“她以为你是富婆,把我包了。”
虞谷自己提起都觉得好笑,郦安筠隔了一会才明白,看了眼后视镜的虞小杞,发现小孩已经戴上了耳机,正在玩郦安筠车上的ipad。
郦安筠:“你缺钱缺到别人都以为你要卖身了?什么情况啊。”
她和虞谷关系突飞猛进,实际上还没把什么都摊开说。
比如经济情况,家庭成员的身体状况,光看外部虞谷的忙就是她家不好的佐证,郦安筠才跟了一次她的活就能感觉到一股从脚底蔓上来的疲惫。
虞谷里面是一件鲜亮的橙色毛衣,外套还是灰蓝色的,很符合她宛如冰川倒映的气质。她看向窗外,“没你想得那么早,你不是听柯渺说了吗,一天万把块。”
郦安筠又不是傻子:“成本呢、利润呢、人工呢,剩下多少我又不知道。”
说完郦安筠又想到田兰月说的虞谷还有别的计划,家里又有个病患父亲,之前也没少去医院,郦安筠握紧方向盘:“你别糊弄我。”
车先开往虞谷的家,今天周日,明天虞小杞还要上学,研学也有作业,是经典的研学作文。
虞谷没活的时候光辅导小孩作业就要好半天,打卡照片、背诵语音、群内任务接龙,又要上传一些别的资料,她都想念自己以前没通网的学生时代,起码不用家长每天陪着。
实际上虞谷也不希望麻烦林竹萱,对方是虞小杞的班主任,除去虞夏介绍和拜托的关系,虞谷对她也没有过多的好恶,只是感激。做朋友可以,做恋人完全没必要。
虞谷没觉得自己配不上其他人,她只想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
她不是没拒绝过,林老师也很固执,认定虞谷没有对象她就还有机会。扬草太小,共同的关系链一拉就清楚,虞谷还以为同性恋不是家长都同意的,没想到林老师母亲居然也乐意。
这些虞谷都没和郦安筠说,她觉得没必要。
今天那一句我有女朋友就是彻底的拒绝,都是成年人,生意往来包括虞夏的关系,虞谷也不会和对方彻底斩断关系,至少到过年,虞小杞的作业可以让郦安筠帮忙打卡。
虞谷:“你怎么又生气了。”
她的碎发被冷风吹起,车轮碾过田埂,郦安筠说:“我迟早有一天被你气死,你又不是葫芦。”
虞谷:“你想看我账本随时可以看。”
她依然很擅长歪曲事实,郦安筠更生气了,车停在虞谷家门口,刹车凶猛,后排的虞小杞差点滚到门边,她默默地下车了,心想小郦阿姨脾气真火爆。
小学生没工夫考虑大人的情情爱爱,她肚子饿了,想回家吃饭。
郦安筠不让虞谷下车,锁住车门:“我看你账本干什么,你还没我有钱。”
虞谷慢吞吞解开安全带:“你看上去就是个富婆,我是财不外露,能一样吗?”
她阴阳怪气,郦安筠更不让她走了,又把虞谷解开的安全带插了进去,还拽得更紧了一些。
虞谷不得不往她那边靠,她们身上的香熏都是一个味道。
市区的酒店是虞谷这种乡巴佬住过最上档次的了,到处打飞的出差的精英白领郦女士还觉得香薰廉价,早晨对着漫煮光阴四个字嘲了很久。
擅长烹饪的虞师傅没品香天赋,更擅长挑选食物香料,觉得这个味道不如八角肉桂,又被郦安筠耻笑了一番。
被郦安筠耻笑微信还改成肉桂虞谷备注的女人看了眼火烧眉毛的女朋友,伸手捏了捏郦安筠的脸,“我对强那什么爱没兴趣。”
“如果你……”
郦安筠要被她气死了,她也没顾得上这什么场合,直接亲了虞谷一口。
正好隔壁王阿姨推着的赵金凤的轮椅回来,从车的挡风玻璃看了个正着。
她们的角度看就是柔弱无助的虞谷被一个烈焰红唇美女强吻。
赵金凤没说话,隔壁的阿姨哎呀一声:“我没看错吧,虞谷居然被亲了?”
村里的人都没那种概念,但亲嘴实在非同一般,王阿姨想破了脑袋没想到谈恋爱,反而从郦安筠的豪车和过分美艳的面容展开,问赵金凤:“金凤啊,虞谷是这段时间生意不景气吗?”
赵金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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