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绎跟着班主任的身后, 走过教学楼的走廊。
班主任让他在外面等一会儿，他先进去介绍一下，再让他进来。
贺绎一只手插在兜里, 漫不经心点点头。
他看向回廊外面, 今天是个雨天，天空阴沉沉的, 早上刚下了一场春雨, 空气里都带着潮湿的气息，屋檐上的水往下滴，有些落到了走廊的栏杆上，地面上也湿漉漉的。
课间的班里秩序乱糟糟的，班主任一走进来，大家瞬间安静下来, 赶紧去找课本，准备上课。
班主任却没有急着开始讲课：“上课之前，有件事宣布一下，今天有一位转学生加入我们，大家欢迎一下。”
同学们听闻, 视线纷纷转向门外, 还有些同学伸长了脖子, 想一看究竟。
班主任说完，贺绎已经走了进来，走上讲台，语气淡淡的, 声音不大：“我叫贺绎。”
贺绎后面还说了什么, 大家都没注意听了，脑子里就一个想法。
卧槽, 这么帅。
因为是第一天过来，还没领到校服，贺绎穿的是自己的衣服来的，只是简单的连帽卫衣和黑色裤子，但毕竟身材摆在这里，个高肩宽腿长，帅的很突出。
讲台下一片安静。
直到不知道是谁带头小声地鼓掌，大家才如梦初醒，全都鼓掌起来。
女生全都低头有点脸红，男生则是在心里暗忖着，还要不要他们活了。
班主任给贺绎指了个空的位置：“你就先坐那里吧。”
贺绎背着包，走下讲台，在所有人目光的注视下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大家恨不得拿个放大镜观察贺绎的一举一动，然而贺绎只是从包里把这节课的书拿出来，又顺便拿了只笔出来按开，看上去姿态轻松。
大家还没回过神，班主任没给他们太多时间开小差，直接就宣布开始上课了。
没过几天，转学生的背景在学校里就传开了。
主要是贺绎的外形太招眼了，在这之前大家都没在学校里见过这么帅的，不扒一下身份都不可能。
那天贺绎第一天来学校，有好多人在路上看到后，回去就跟班上的同学们分享了这个消息，都以为不是他们学校的。
然而辗转问了好几个学校的同学，都说不认识，加上贺绎跟他们口音明显不一样，他们C市的发音多少有点nl不分，贺绎完全没有这个问题，大家猜到转学生应该不是本地人。
后来也不知道是哪个消息灵通的同学，传出消息说C市的某产业集团董事是贺绎的爷爷奶奶，集团下有无数行业分支，C市没有人不知道的，不仅如此，贺绎本人还是嘉敬集团的大少爷。
嘉敬集团前段时间频频上热搜，虽然有些负面新闻，那也是因为集团影响力广，所以关注的人才多。
这段时间贺嘉熙请的公关逐渐起了效果，新闻不再挂到热搜上，想看热闹的也都散了，股价也稳步回升。
看过贺嘉熙照片的人，一下就理解了贺绎长得那么好看的原因。
这个消息一出，原本好些对转学生感兴趣的人，原本还有点想勾搭贺绎的心，现在都不敢了，毕竟那可是嘉敬集团。
但还是有小部分的人，仍然不死心，时不时的会转到他们班外面偷看贺绎。
C市这边的教育风气没有银江那边卷的严重，考试也没那么频繁，贺绎刚过来就发现了，就连晚自习的时间都比在凌英的时候少两个小时，上到晚上八点多就结束了。
所以当学校组织高三的第一次段考，贺绎拿了断层年级第一的时候，超第二名几十分，大家看那个分数，全都震惊了。
这是什么，我们考的是同一张卷子？
这段时间原本就有很多人关注贺绎的，也发现他课间基本不离开位置，就在座位上看书，本来其他人还不以为然，现在发现傻的人是他们。
这分明和他们不是一个等级的。
从此之后，贺绎多了一个称呼，贺神。
如果说，以前贺绎的家世还不足以劝退一些对他有想法的女同学，甚至是低年级的学妹们，现在又多了一层金闪闪的学霸光环，才真正让很多人不敢随便凑上去了。
毕竟成绩好意味着脑子好使，人家肯定不是那种随便看脸的人。
班上的同学，碍于气场问题，一开始也都不太敢跟贺绎接触，但后来他们发现贺绎还蛮好说话的，也没有什么架子，有什么题目问他他也不会敷衍，渐渐地也都改观。
贺绎来C市之后，家里没少催他回去住。
贺绎的爷爷奶奶当初对贺嘉熙有意见，觉得她把韩敬骗走了，要不然韩敬也不至于连家产也不愿意继承了。贺绎出生之后，韩爷爷和奶奶直到贺绎满月也没来医院看过孙子。
直到后来，贺绎慢慢长大他们发现自己拗不过小辈，才逐渐接受了这个事实。
来银江看了几次后，他们发现贺嘉熙的孩子不仅好看还聪明，开始对贺绎越发满意，当时还想直接把贺绎偷偷抱回去养，贺嘉熙发现之后，大发雷霆，对韩敬勒令不允许他父母再背着她私下接触贺绎。
即使如此，爷爷奶奶仍然不死心，经常给韩敬打电话让他想办法把孩子送过来。
贺绎对自己的爷爷奶奶，说不上不好，但始终也没那么亲密。
所以家里让他回去的时候，他选择办了住校。
这边的学校是私立学校，一年学费十几万，学校环境没话说，宿舍条件也是一流的，各种设施一应俱全，堪比星级酒店的环境。
跟贺绎一个宿舍的室友，一开始不熟还不怎么敢跟他搭话，怕高攀了少爷，一段时间接触下来，他们发现贺绎也没那么高冷，在宿舍里也会搭话，偶尔还会说冷笑话。
实际上，他们但凡知道贺绎以前在凌英做过的事，就会发现和现在简直判若两人，毕竟贺绎在凌英的外号是“大魔王”。
不过以前在凌英，贺绎是故意给贺嘉熙找麻烦，现在来了这里，自然是没必要了。
贺绎跟室友关系处的还不错，连带着跟班上的同学也都相处的还行。
只是熟悉归熟悉了，室友还是会觉得贺绎和所有人有股说不上来的疏离感。
晚上在宿舍，贺绎放在旁边的手机响了。
他把手机拿起来，看到是林念禾给他发的消息，时间已经十点多了，他估计林念禾是刚下晚自习。
林念禾：【怎么样，最近还适应么？】
贺绎转学过来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因为学业繁忙，两人也不是天天联系，基本上是谁有空就会发消息，也不会要求对方必须秒回。
但贺绎已经逐渐拿捏了林念禾闲暇的时间，基本上那个时间段他就会让自己空下来。
林念禾消息刚发过去，就看到贺绎那边显示正在输入，然而消息好一会儿才发过来，可能是斟酌了好久。
贺绎：【吃不惯这里的菜。】
他不想跟林念禾说自己过得不好，所以就捡一下无关紧要的事情说一下。
林念禾听他这么说，打开美食APP，把定位切换成C市，想看看他们那边有没有什么评分不错的餐厅，可以推荐给贺绎。
还有一些标着银江特色的餐厅，林念禾看到后也一并转发给他了。
贺绎翻了翻，都没什么兴趣，但他还是给林念禾说他回头周末会去试试的。
林念禾从字里行间察觉到他兴致不高，问道：【是不是想我了？】
贺绎不想让林念禾觉得自己太黏他，显得他很没出息，他道：【我一个人吃没意思。】
林念禾：【那你试试半个人吃，应该就不会没意思了。】
贺绎：【你想吓死店里的人？】
林念禾知道贺绎一个人在那边不好过，人生地不熟的，一点归属感也没有，但是他们谁都没提，提了只会更不开心。
不光贺绎在那边不适应，林念禾在这边其实也没有多好，他的生活一成不变，只是少了一个人，就好像其他事全都黯淡下来了。
林念禾只能开点玩笑哄哄他，也骗骗自己。
林念禾：【你先去试吃，等下次我过去的时候，你再带我去吃。】
贺绎：【宝宝，你就给我画大饼。】
这一年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他也只能指望着林念禾的话来饮鸩止渴，安慰自己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贺绎给林念禾发消息的时候，也不避讳其他人，室友从他旁边路过，莫名察觉到一股恋爱的酸臭味。
室友试探的问了一下：“绎哥，你跟谁联系呢？”
贺绎一边回消息，随口道：“我女朋友。”
另一个室友正喝水听闻一口水直接喷出来。
什么？他没听错吧？
宿舍里其他人也一脸震惊的看过来，手里的事都停下了。
都没想到贺绎看上去这么冷，竟然不声不响谈了对象。
这么一来学校里那些暗恋贺绎的可以收手了，讨论半天人家早就名草有主了。
话说——他们这算不算第一手的消息？
看到其他人都一脸如遭雷劈的表情，贺绎笑道：“怎么了，很稀奇？”
贺绎过来之前，也跟林念禾问过这个问题，他说：“你就不担心我去那边，有人看上你老公？你不担心我都替你担心。”
林念禾乜他一眼：“你不想活了？”
贺绎：…………
林念禾用食指戳了戳他的胸膛：“那你自觉一点。知道吗？”
之所以和室友说是女朋友，一来是打消别人怀疑的念头，一个称呼而已，二来贺绎一直是把林念禾当他老婆的，和性别没什么关系，他只喜欢过林念禾一个人。
顺着贺绎的话，室友大胆猜测道：“所以你来我们这里，该不会是被家里发现你早恋，所以把你们拆散了？”
室友做了一个“棒打鸳鸯”的动作。
贺绎听闻，放下手机，反扣在旁边。
感觉贺绎是要说什么正经的了，大家全都屏气凝神准备吃瓜，上铺的也探下头来，别说，男生有时候也蛮八卦的。
这时，他们就看到贺绎既不说是，也不说是，掀开被子，躺到床上：“我睡觉了。”
大家：……………
果然是什么都套不出来。
宿舍里安静了几秒钟，洗漱台那边突然传来一声惊呼的男声：“卧槽，我把洗面奶当牙膏挤了。”就因为刚才为了听八卦，走神了.
周末，林念禾约好了时间去体检，离当初确诊的日期越近，林念禾越会有点强迫症。
但他上辈子的病是有潜伏期的，现在早就过了潜伏期的日子，他也还是好好的，按道理说应该是不会再有了。
只是还有点不放心。
走到抽血的窗口，林念禾在护士面前坐下，卷起右边的袖子，露出白皙的胳膊。
由于林念禾这一世拉着贺绎陪他锻炼，现在已经练出了一些男生的手臂肌肉线条，没有之前那么瘦弱了，穿着衣服还看不出来，但用手能摸出来。
他手里的体检单还有手机就放在一边。
等抽完血，护士让他用棉签按着出血点，按五分钟再松开。一阵风吹过，体检单被吹到地上，林念禾刚要捡起来，一个人在他之前帮他捡起来递给他。
“多谢……”林念禾一句话还说完，看到眼前的人，他的话戛然而止。
姜追抬头看到这里是抽血窗口，又看到林念禾按着胳膊上的棉签，还有露出来的那一截白皙的小臂。
他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只是原本递给林念禾的体检单又缩回来：“我帮你拿一会儿吧。”
姜追看了下手上的单子，表头上写着姓名、年龄、性别……他现在还是没想通，林念禾竟然不是女孩子。
只是不想接受也得接受。
体检单上写的太复杂，姜追直接问道：“你还有什么项目没做？你这样应该不方便吧，我陪你把剩下的做完。”
第52章
与此同时, 医院另一边的外科病房。
“咱们还要这样再等多久？”
“再等等。”
“十五，这么晾着蛋有点冷……”
十五瞥了病床上的十六一眼，从旁边扯了一条薄毯盖在他腿上。
天气逐渐回暖, 什么冬眠的蛇鼠都出来了, 想搞事的人像雨后春笋一样冒出来。
十六负伤之后，十五送他来医院, 顺便打了个电话给姜追, 姜追原本说会来医院看看，结果一直到现在都还没到。
护士给十六上完药之后，十五让他就保持上完药的姿势别动，本来是想让姜追一进来就能看到的，但现在人一直不来，十六腿都冻麻了。
“老大不是说他会来的吗, 真的会来吗？”十六忍不住又追问了一遍。
十五抿了抿唇。
自从上次在车站，他们跟着林念禾的车后面知道了他住的地方之后，姜追回来后总有点心不在焉的样子，事情都不管了，全都交给他。
他原本以为姜追不在学校的时候, 是去凌英找林念禾了, 但后来他忍不住翘课翻墙去找姜追, 发现他只是在家里睡觉。
别人冬眠，姜老大春困。
姜追怎么想的，他也越来越弄不懂了。
十五看了眼墙上挂着的时钟：“再等五分钟。”
十六听闻也恹恹的，头枕着手臂, 不能向老大邀功的日子还有什么意思。
话音刚落, 病房的门被推开，身材颀长的男生从门口走进来。
“追哥！”
十六面露惊喜的神色, 难以抑制心情的激动，没想到姜追真的来了。
他掀开十五给的毛毯，也不觉得冷了，打算给姜追全方面展示一下自己受的伤，并且做好了将事情从头到尾描述一番的准备。
“哪帮人弄的？”
没想到姜追连看都没看，进门后坐到病床旁的椅子上，径直对十五问道。
“就是上个月在台球厅，占了我们位置的人。这次他们带了五六个人，进门就把我们的东西砸了一通，像是回来报仇的。今天就十六一个人在……”
十六一听到十五提到自己，连忙准备接茬，就听到姜追冷笑一声，他又立刻止住了声音。
姜追：“上次他们怎么跟我保证的来着，以后再也不敢了，否则出门就被车撞死？这些人说话永远跟放屁似的。”
话是这么说，十五感觉他似乎心情不错，没有生气的样子。
病房的门又被推开，护士走进来：“谁是病人家属？”
十六不敢指望姜追，只能把恳求的目光转向十五：“靠你了。”
十五也没说什么，已经做惯了善后的事，跟着护士出去了。
处理好十六的事之后，他往病房的方向走，没想到姜追还没走，靠着医院走廊的墙上，手上拿着一张纸正在看。
他走过去，发现是一张体检单，上面写了很多的检查指标，他心里有些奇怪，直到看到了抬头上写着林念禾的名字。
看到十五过来，姜追把体检单叠起来，放进自己的兜里。
姜追对十五交代道：“刚才跟你说的那些记住了吧，把该收拾的人都收拾好，别心软给他们再来一次的机会，都交给你了，相信你能处理好的。”
他拍了拍十五的肩膀，说完就要走了。
十五看到他离开，连忙拉住他的衣袖：“你不跟我们一起，哥？”
姜追插着兜，简洁道：“我有别的事儿。”
十五一听就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事。
他想去找林念禾。
姜追把所有的事都交给他，看上去是对他十分信任，包括十一他们都说，没有人比他更让姜追信任，实际上十五知道，只是因为姜追现在心思不在他们身上了.
几天之后，林念禾在晚自习回去的路上，又经过熟悉的巷子，巷子里灯影憧憧，一片漆黑。
他打开手电，刚要走进去，肩膀突然被人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
林念禾稍微吓了一跳，回头就看到眼前的人，他不留痕迹地皱了皱眉头。
姜追借着林念禾手电的光亮看着他，微弱的光在林念禾身上描摹出一圈淡淡的光晕，像加上了一层滤镜，姜追盯着他，一瞬间甚至好看的让人失神了。
直到林念禾手里手电的光晃了他眼睛两下，手电的主人声音清清凉凉的，问他道：“有事？”
姜追用掌心盖住手电，遮住了光源，周遭都暗下来，只有些许的光线从他的指缝间溜出来。
夜色凉如水，天空如一块幕布，挂着几枚黯淡的星星。
林念禾看着姜追，就看到姜追从兜里拿出一张叠着的纸递给他。
“喏。”
林念禾不解其然的接过来展开，发现是自己上次去医院的体检单，当时他回家之后就发现找不到了，竟然在姜追这里。
纸张都已经被磨出毛边了，看上去像是被反复折叠看过。
“是我的。怎么在你这里？”
“那次在医院捡到的，就想着找个机会送给你。”
林念禾也没说什么，接过体检单，道了声谢。
姜追微微低头，脸上有些发烫，过了一会儿，他才抬起头：“正式介绍一下吧，我叫姜追。”
林念禾：“我知道。”
姜追怔了下，有些意外，笑了下道：“还以为你会装作不认识我。”
林念禾没接话，那天在医院遇到姜追之后，就不可能还装作不认识了。其实他是想装不认识的，毕竟之前他在海兆城耍了姜追一次。
看姜追没有要走的样子，林念禾道：“还有事？”
姜追摸了摸鼻子，欲言又止的看着他。
这时，旁边不远处传来一道男声：“喂，干什么呢？！”
崔什海快步几步走到林念禾身前，充满敌意的看着姜追，对林念禾低声道：“这里我来应付，你先走。”
“崔什海……”
“哎呀快点，别磨蹭了，我答应了绎哥要保护你的。”
林念禾点点头，他还要回去给贺绎回消息，确实要先走。他们下晚自习本来就比较晚，如果他回晚了，贺绎可能会担心他出事。
至于崔什海说保护什么的，其实也说不上保护不保护，只不过崔什海他们之前就有许多对家，林念禾这段时间经常跟他们在一起，说不准就会被人给盯上，当成报复目标。
他没有插手过这种事，所以总该他们看着点。
自从贺绎走了，崔什海神经尤其紧张，万一林念禾出什么事，都是他们的问题。
毕竟林念禾是凌英的镇校之宝，别说出什么事了，就是万一磕了碰了哪儿，教导主任都要拿他们开刀。
崔什海看到林念禾走了，他才稍微安心，还好他来的及时。他看向姜追，活动了几下拳头，关节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姜老大，我们也这么久没有来往了，大家井水不犯河水，有什么事你可以先找我。”
“找你？我找你干什么，你把自己想的太高了。”姜追懒得跟崔什海说什么。
崔什海脸色一沉：“少废话！”
对着林念禾，姜追能有无限耐心，但对其他人就不是这样了。
“别挡着我，我数三个数，”姜追道，“三、二……”
崔什海都没听完，捋起袖子抬起拳头冲到姜追面前打下去：“草，我这暴脾气！”
……
银江医院是银江市的权威三甲医院，技术先进，环境优越，医疗团队强大，各个科室常年都人满为患。
林念禾上辈子除了来医院找林瑶，基本很少和医院打交道，但最后一纸诊断书，让他在医院里住了大半年。
这辈子他避开了上辈子的病，却没想到每天往医院跑的更勤了。
他推开病房的门，就看到崔什海躺在椅子上，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旁边的桌上放着消毒的碘伏，空气里还弥漫着酒精的味道，看样子应该是护士刚给上完药。
林念禾拿起桌上的碘伏，在崔什海脸上其他没有被照顾到的伤口上给他消毒，心里叹了口气。
毕竟昨晚是因为他才变成这样的，早知道不应该把崔什海一个人放在那里应对姜追。
他问道：“你们动手了？”
崔什海迟疑了一下，眼神朝旁边看，神情有些不自然。
林念禾于是下手重了一些，刺激的崔什海直叫，承认道：“好了我说我说，没动手，是我自己摔的。”
林念禾听闻颇为意外，把碘伏放在一边：“你这么大个人摔成这样？”
“……不小心踩空了。”
林念禾：…………
崔什海还有点小委屈，配合着脸上五颜六色的药水，看上去有些戏剧色彩。
昨天晚上他确实是想揍姜追一顿来着，乖学生当久了有点累了，他也好久没有活动活动筋骨了，却忘记姜追是属变态的，从来不介意来阴的，他身后就是台阶，面对崔什海的拳头只是轻飘飘错身一让。
崔什海不仅挥出去的拳头打了个寂寞，还一脚踩空，直接和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结果就毫无悬念的进医院了。
不仅没打到人，还丢了个人。
林念禾听闻后，说道：“他身后有台阶你没看见？”
“那不是晚上太黑了吗，谁能看见。我这是人眼，不是夜光仪。”
崔什海一边碎碎念，像念经一样，林念禾听着有些忍俊不禁。
正聊着，有人走进病房，崔什海朝门口看了一眼，只看了一眼他全身的毛就全炸起来，差点从椅子上弹起来。
“我靠，你来干什么？”
不小心踩空这件事，崔什海原本就觉得很丢人了，但是他知道林念禾不会笑话他，所以他就算跟林念禾说了，心里也不是太膈应，但是始作俑者姜追就不一样了。
简直是贴脸开大，绝对是特意来嘲笑他的！
比起崔什海狼狈的样子，姜追显得无比体面，连衣服都是肉眼可见的一套新的。
姜追一进来就老神在在的：“我来看看。”
崔什海哼了一声，气从鼻子里出来：“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你是想来看我笑话的吧？”
“我笑点没有这么低，而且——我也不是来看你的。”
说完，姜追的目光落在林念禾身上。
崔什海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直到看到姜追看向林念禾的眼神，突然心里咯噔一下。
眼神再不好的人，都能看出来有问题。
联想到昨晚姜追突然出现在他们学校附近，他顿时警铃大作，完蛋，好像是来挖墙脚的。这变态目的也太明显了，绎哥才刚走，变态主意就打过来了。
果然绎哥走之前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他现在人不在，顾忌他的人自然也不用顾忌了。
几秒钟的时间，崔什海心里已经绕过了九曲十八弯，他突然怀念起走了快大半年的蒋于牧，要是小鱼也在就好了，还能帮他出出主意，三个臭皮匠还能顶个诸葛亮，光靠他一个人智商真是有点不够用。
这些渣男，自己一个个都拍拍屁.股走人了，怎么把这么艰巨的任务留给他。
“嘶……我的腰，突然、突然好疼。”为了打断两人的谈话，崔什海只能使出一招苦肉计，吸引林念禾的注意力。
果不其然，林念禾问道：“怎么了？”
崔什海：“可能、可能是扭到了。”
林念禾：“要不找医生给你看看？”
“行……”崔什海一边用力表演，一边用余光瞥向姜追，就看到后者靠着墙抱臂也在看向他，嘴角噙着一丝笑意，表情间的意思很明显，你演你继续演。
崔什海顿时演的更加入戏了，反正他也已经丢过人了，不在乎再丢一次，怎么说也不能让林念禾被骗走了。
林念禾看了下他的腰，没看出有外伤，问道：“现在还疼吗？”
“疼，特别疼，疼得不行了，嗷嗷嗷——”
姜追看够了，这时也走过来，伸出手在崔什海肋骨间的位置用力一按。
崔什海嗷的一声，冷汗直冒，声音直冲病房天花板，像濒死的鱼一样差点从椅子上撅起来，他用愤恨的眼神看向姜追，恨不得化成一支支木箭把他刺成窟窿。
我草，这孙子是真的下的去手啊。
姜追笑道：“还疼么？要不要哥再帮你治一治，我学过盲人推拿。”
崔什海啐了一口，不屑道：“吹牛吧你就，你的'盲'是流氓的'氓'吧？！”
姜追懒得跟崔什海打擂台，对林念禾道：“其实我不是专程来医院的，我来看别人，路过你们这里，顺道才进来看看。”
崔什海一百个不相信，指着门口：“那你现在可以走了，爱看谁看谁去。”
姜追原本没有要走的意思，直到门口传来“叩叩”的敲门声。
众人循声看去，就看到十五穿着蓝色的病号服站在病房门口，头上缠着一圈圈白色的纱布，比起崔什海脸上小打小闹的伤，看上去要触目惊心的多，引起路人纷纷侧目。
崔什海也吓了一跳，脸上表情惊疑不定，显然他没料到姜追说来看人竟然是真的。
林念禾上次见到十五还是在C市，拢共也没说过几句话，但是他总觉得十五和姜追手下的其他人都不太一样。
十五喊了一声：“哥。”
姜追走上前：“你怎么出来了，医生不是让你好好休息吗？”
十五道：“医院这么大，我担心你迷路了。”他说完又看了看病房里的人，声音带了醋意：“看来不是迷路，只是在看望别人。”
台球厅那边最近接连出事，不是东西被偷了，就是休息室的柜子里被塞了死老鼠，都是同一伙人干的，姜追没有出面，全都是十五摆平的，结果十五现在也受伤进了医院。因为动静闹得太大，其他人也被学校给整治了，让他们暂时消停一段时间。
这天，外号“金虎”的头领带着人来到海兆城，一进门就把其他区域的客人骚扰走了，正是挑衅十五他们的那伙人。
金虎大马金刀地坐进宽大的红色沙发中，小弟殷勤的给他递上烟，舒服的享受胜利后的成果，经理也不敢惹他，只能上来恭恭敬敬的问他需要什么。
“就以前姜追怎么来的，你们也按照那样给我来一套。”
经理为难道：“姜少爷是我们这里的资深高级会员，您这恐怕……”
金虎一听就怒目圆睁骂道：“你什么意思，觉得我没他有钱是吗？！”
身边的人也一起附和斥责，经理身子都矮了一截，连忙摆手解释道：“不是，当然不是这个意思。”
金虎又坐回去，吸了一口烟，说话的时候连同烟雾一起吐在他脸上：“那你就先记账，下个月我一起付给你。”
周围人也附和：“就是就是。”
经理一脸肉疼，说什么“下个月”，还不就是想赊账，这些人下个月能给钱就有鬼了，他只能祈祷姜追赶紧回来，把这些人给赶走，倒贴钱他也愿意。
把经理打发走了，其他人在场子里分散开来各玩各的，金虎又翻了翻沙发旁边的抽屉，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众所周知，姜追当初接二十七中的担子也是半途接的，在这之前，其他人都只当他有钱而已。没想到姜追竟然真的接住了，还把手下的人整治的服服帖帖。
金虎在抽屉里翻了半天，结果只翻出来两本漫画书，书页发黄，看上去都上了年代了，不过还有一瓶香水，只不过上面写的都是外语，也看不懂是什么意思，勉强还能用一用。
金虎也知道姜追的东西绝对都很贵，所以这也不算一无所获。
他们都听说，姜追最近经常去西重区的凌英高中，心思已经不在二十七中，所以抢他的场子也抢的肆无忌惮。
他打开香水朝空气里喷了两下，周围的小弟闻到了，也围过来吹捧：“老大，这是什么，好香啊。”
金虎把玩着手里的香水，舒服的毛孔都展开了，看着眼前偌大的地盘，哼哼了一声：“这小子真特么会享受，现在也该换成我了。”
正说着，面前的小弟突然面露土色，看着他身后颤抖着声音：“老、老大……”
金虎还没察觉到危险的接近，心不在焉的转头：“怎么了，一个个大惊小怪的……”
他一回头就看到姜追出现在他眼前，金虎吓得一屁股从沙发跌坐到地上，又手忙脚乱的爬起来：“你，你不是……”
姜追面带笑意，看着却像阎罗王一样：“我的东西好用吗？”
金虎一怔，看向手里的香水：“我、我还给你！”说着他把手里的香水朝姜追狠狠砸过去。
姜追一个敏捷的侧身躲过，香水砸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瓶身碎裂，浓烈的木调香从地面上快速散发开来，香气熏得人头晕目眩。
就在金虎愣怔的片刻，姜追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一把拉起他的衣领，把他的头重重磕在球桌上，发出砰的一声。
姜追：“谁给你的胆子来动我的人，赶着投胎我可以送你一程。”
如果说之前还是小打小闹，顶多算两边有过节，但十五受伤之后，事情就变质了。
崔什海接到林念禾电话，带着包子他们赶到的时候，现场已经是一片狼藉，桌子都塌了几台，地上酒水也洒了一地，空气里还混杂着一股甜味。
崔什海乍一看到也愣住了，这架势比起他们那次，他们那次可以称得上是靠着林念禾和贺绎最后和平演变了。
姜追仅仅靠一个人就把金虎他们一群人打趴下了，只不过代价也是惨烈的，崔什海的摔伤没几天就好了，但他现在看姜追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红白相间，没个十天半个月养不好了。
姜追坐在地上，身后靠着沙发，额前的刘海因为汗液黏在一起，声音里透露着疲累：“来帮忙的？”
崔什海不想说是林念禾让他来的，道：“放屁，老子是路过。”
姜追朝他身后看，崔什海没好气道：“看什么看，就我们几个人，够抬你了。你看你爹呢？”
崔什海从接到林念禾的电话之后，就觉得很奇怪，姜追看到他之后，直接问他是不是来帮忙的，就更加奇怪了，说明林念禾和姜追私下有联系，提前通知了姜追，要不然以他们恶劣的关系，姜追不会这么自作多情。
如果他见到姜追，绝对不会觉得对方是来帮忙的，来补刀的还差不多。
崔什海心里越来越有不好的预感，但他还是强压了下去。
崔什海走到姜追面前，半蹲下.身，掏出手机咔嚓一声拍了张照片。
“以后你们要是再碰我们凌英的人，我就把你今天的照片发出去。”说是他们凌英的人，其实崔什海更想特指林念禾。
崔什海语带威胁，哼笑一声：“姜老大，你也不想被手下的人看到这么狼狈的样子吧？”
第53章
崔什海难得能在姜追面前像样的耀威扬威一次, 很有扬眉吐气的意思。
然而得意的时间没超过三秒，姜追骤然一个起身把崔什海压倒在地，膝盖抵着他的背部, 把他的双手反绞在身后。
姜追的声音听上去也有些喘意：“不巧刚好我还剩最后一点力气, 专门留给你的。”
崔什海没想到一个不察竟然被偷袭了，不仅如此, 姜追顺手就收缴了他手里的手机, 要把照片删了。
崔什海尝试反抗但无济于事，只能着急地看向在场的其他人：“白痴，你们还愣着干嘛！！”
其他人这才反应过来打算上前，被姜追一个眼神淡淡的扫过来，几个人顿时犹豫了，脚下生根了似的站在原地。
崔什海恨铁不成钢的咬紧了牙关：“草, 老子服了你们了，屁大点的胆子，以后出去别说老子认识你们。”
几秒钟的时间足够姜追把相册的照片删除了，就在这时，崔什海手机震动了一下, 一条消息发进来, 发信人是林念禾。
姜追毫无心里芥蒂的点进去, 看到消息框里的内容。
林念禾：【怎么样了？】
姜追按住语音键，回了一句，有些轻佻：“你怎么不亲自来看看？”
崔什海被姜追压着，能听见他用自己的手机给别人发消息, 又听到他说的话, 也猜到八成是给林念禾发的，顿时感觉头都凉麻了。
——绎哥要是知道了能把他削成八截摆盘上桌不带犹豫的。
崔什海用尽全力四肢并用扑腾, 终于夺回身体的控制权，把姜追甩开，从他手上把手机抢回来。
抢回来后第一件事就是看姜追发出去的消息，看到姜追果然是用他的号给林念禾发消息，而且已经没办法撤回之后，他的手都在抖，怒气直冲天灵盖，直接踹了姜追一脚：“我X你大爷的！”
踹完之后还是不解气，崔什海拿着手机心疼的不行，他的手机从此脏了，而且是放洗衣机里都洗不干净的那种。
反复检查了半天，确认手机里没有别的什么被姜追动过，他像想起什么一样，转头看向地上躺着的人，才发现姜追闭着眼睛，像是晕过去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刚刚踹的那一脚。
确实像姜追说的那样，牵制崔什海已经是他吊着的最后一口气，这口气散了之后，就连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了。
崔什海站在原地，有些手足无措，抓了抓脑袋，他看向站在一边的包子他们，指挥道：“行了别站桩了——干活，送医院！就别去江医了，附近找个诊所凑合下。”
包子他们点点头，捋起袖子走过来。
正说着，崔什海手机响了，他看到来电显示，走到窗边，犹豫了几秒才把电话接起来，心情有些忐忑：“……念念哥。”
自从贺绎走了之后，都不用贺绎交代，崔什海就已经把林念禾当成亲老大，指哪儿打哪儿。他自己也知道，林念禾比他们都靠谱多了，很多事如果不是林念禾，他们早就不知道闯了多少祸了。
想到刚刚那个语音，崔什海忍不住控诉道：“刚刚他把我手机抢了，不是我主动给他。”
“嗯，”林念禾道：“我知道。”
“现在人呢？”
“呃……晕了。”崔什海朝不远处瞥了一眼，他心里的气还没消，恨不得再捅他两下，但现在也只能光看着用眼神杀死他。
以姜追的体格，包子他们几个男生一人抬一边肩膀都费劲，好不容易把人带出场子，整个过程姜追一动不动的像死鱼一样，看样子是真的陷入昏迷了。
林念禾道：“那就算了，本来有话想跟他说的。”
“……行。”崔什海把电话挂了，刚挂完电话，突然反应过来林念禾最后一句的意思。
林念禾这通电话并不是打给他的，而是借由他的手机来找姜追的。
这是什么情况？
他一个激灵，不敢置信自己的想法，仿佛一道天雷劈过天灵盖，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如果说林念禾会和姜追扯上关系，放在之前，崔什海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的。
直到海兆城这次，林念禾让他们去给姜追帮忙，让崔什海逐渐开始怀疑人生。
虽然称不上是鞍前马后，但是用崔什海的话来说，那也是给他脸了。要不是看在林念禾的面子上，他怎么也不会去帮姜追的，不趁机落井下石就不错了。
金虎等人这次虽然被姜追亲自出马修理了一番，一帮人也是伤的伤怂的怂，十成十吃了一个大亏，但说不准也没有完全死心，这些人就像打不死的蟑螂，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又会从角落里出来恶心人。
姜追手下的人，什么小1、小2、小3、小456的……不是被家里带回去关禁闭了，要不然就是像十五一样住院了，就连姜追本人这次都进医院了，确实是趁火打劫的好时机。
崔什海能想到的事，林念禾自然也能想到。
那天崔什海还在他哥的店里帮忙招呼生意，林念禾突然出现，对他道：“这几天你们帮忙盯一下医院那边，防止金虎他们趁机报复。姜追那边如果有什么事需要你们帮忙的，先通知我，我来处理。”
崔什海都以为自己是不是耳朵出问题，听错了。
上次帮一次忙也就算了，现在这算什么，长期和平条约？关键是凭毛线啊？他看见姜追都要忍住掐死他的冲动，现在还要他们去保护他，去帮他处理烂摊子，这和把仇人当爹有什么区别。
林念禾看他表情犹豫，补充道：“不会太久，只要等姜追出院了就不用管了，金虎那边也不需要你们操心，到时候他自己会解决。”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崔什海本来口才也不好，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形容，干脆老实认命道，“总之，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我没有不同意。”
贺绎以前在的时候，都是让他们干什么就干什么，从来不浪费时间说一句废话，也没人敢说一个不字，不像林念禾这样，一点小事还有商有量的，崔什海简直惶恐，更不可能拒绝。
……
姜追住的诊所以前是养老院改的，所以住在附近的老年人很多，周末一大早崔什海坐在诊所旁边的凉亭里，外面就是练太极的大爷大妈们。
包子咬着早餐匆匆赶过来，又从兜里给崔什海翻出揉成一团的杂志：“海哥，你要的作文素材。”
崔什海自从跟他哥保证了会好好学习，争取考个大学帮他哥减轻负担之后，确实用心了，就连蹲点都要抽空学会儿。
“你给我买的什么——笑话大全？”
崔什海气的用杂志卷起来暴打包子的头，难道让他写作文编不出来的时候，写几个笑话上去，给改卷老师逗个乐子吗？
包子捂着头唯唯诺诺说道：“现在报亭都不卖杂志了，就剩这一本了，还是我从老板手里硬抢的。”
崔什海没话说，无聊地打开这本《不笑死算我输》，看了几页，硬是被里面笑话给尬笑了，包子也凑过来跟他一起看。
看了一会儿，包子道：“海哥，我们真要在这里等几天？”
崔什海一边看杂志时不时发出几声呵呵呵的尬笑，一边道：“你懂什么，年纪轻轻就干上保安了，这叫少走二十年弯路。呵呵呵……”
崔什海以前在寺庙的时候，唯一信仰是他师父，几次补课之后，信仰变成了林念禾，作为一个狂热粉丝，他坚信：林念禾这么做一定有他的理由。
三天后，崔什海收到林念禾的消息，告诉他姜追出院了，他们可以从医院撤了，不用管了。
崔什海答应下来，原本都打算走了，突然产生想去看看姜追的念头，毕竟能看到这变态吃亏的机会不多，机会难得要好好把握。
而且他那天拍的照片都被姜追抢过去删干净了，到手的把柄都飞了，他要想办法重新拍几张。
崔什海进了诊所大门，当初就是他们把姜追送过来的，所以他进来之后，找病房也轻车熟路。然而到了病房，床上的被子叠的整整齐齐，护士说人已经走了。
崔什海晚来一步，也只能放弃了自己的念头。
他从病房出去，站在走廊里，就在这时，他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消失在拐角。
不就是那变态么！
崔什海立刻追上去，穿过走廊的拐角，发现是诊所的楼梯间，他刚想跟进去，隔着一道安全通道的门，就听见里面传来说话的声音。
“想见你一面真不容易。”
崔什海一下就听出了是姜追的声音，只是不知道他现在在跟谁说话，当即站在原地偷听。
里面又安静了一会儿，就听见姜追道：“那贺绎呢，你就这么瞒着他？”
崔什海愣了下，他怎么好像听见对方提了绎哥的名字。听错了？
下一刻，从里面传来另一个人的声音，嗓音清澈：“没关系，他不会知道的。”
崔什海连忙捂住嘴，听得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另一个人分明是林念禾。
他怕被发现，没敢多听，猫着腰偷偷跑了，所以说这段时间他觉得林念禾和姜追走得近不是错觉，而是确有其事。
念念哥以前和绎哥关系好是没错，但现在绎哥走了，不妨碍他找下一个.
C市属于沿海城市气候湿润，经常性下雨，贺绎自从过来之后，本来就有点水土不服，一直在适应，加上最近换季，学校里爆发了流行性感冒，贺绎同桌是个卷王，感冒一周也要带病坚持来上课，终于不负众望的把病毒传染给他。
贺绎从小一向很少生病，但可能也是这个原因，免疫系统用的少，但凡病一次就会很严重。
这天正好是周末，宿舍里其他人各回各家，各找各妈，还有的请假出去浪了，只有贺绎留在宿舍里休息。
舍友看他一个人孤苦伶仃的，还生病了，实在看不下去，去校医室给他买了药放在床头，让他记得吃。
贺绎其实觉得也没多严重，躺会儿就好了，也没什么好矫情的，他从饮水机里接了点热水，混着药咽了。
只是不知道这个药是不是有催眠的副作用，贺绎吃完没多久，就感觉有点犯困，头也有点疼。
他洗了个澡，换了件睡衣，准备稍微睡一会儿。
洗完澡出来之后，他看到放在桌上的手机在闪，走过去发现是崔什海给他弹了个视频电话过来。
贺绎把视频点开，刚一接通，铺面而来一股清新的绿色进入他的眼帘。
贺绎：…………
崔什海的脸出现在屏幕里，看背景像是在他哥的餐馆里，亲热的问道：“绎哥，到饭点了，你吃饭没？”
“什么事儿？”忽略眼前的颜色，贺绎头疼不想多聊，就直接开门见山的问他了。
崔什海把自己面前的餐盒端起来，展示给贺绎：“我今天吃减脂餐。”
餐盒里摆着西蓝花、紫甘蓝等等，正经的绿色蔬菜沙拉。
不仅如此，崔什海身上的短袖也是浅绿色的，桌上除了减脂餐的外卖，旁边还摆了一罐雪碧，也是绿的。
贺绎：…………
这是暗示他什么？
贺绎的嗓音因为感冒比平常更低沉，说道：“你脑子被门挤了？”
崔什海放下筷子，忙不迭跟他展示衣服：“这是我去年买的，绎哥你看看，这颜色和我这条裤子是不是很般配？”
他起身离镜头站远了一些，抬起一条腿露出裤子的颜色。
崔什海的裤子也是军绿色的。
学习学疯了？
“………”贺绎嘴角抽了抽：“你要是有病就去治病，挂了。”
“不是，绎哥，先别挂！！——”
视频终止在崔什海焦急的神情上，贺绎无情的把电话挂了，这通视频结束，他感觉头更疼了。
贺绎躺到床上，刚闭上眼睛，手机铃声又响了。
他一看还是崔什海，不过这次换成了电话，贺绎不胜其扰，闭着眼睛把电话接起来放在耳边：“怎么，还需要我帮你挂精神科？”
“不是不是，我真的有话要说。”
“那就赶紧说，别磨磨蹭蹭的。”贺绎咳了两声，他已经头疼得快炸了，嗓子像在着火。
崔什海听见贺绎咳嗽的声音，意识到贺绎是病了，但他没时间去问候几句，再磨蹭就没机会说重点了。
崔什海没敢再耽误，掐着点把这段时间凌英发生的事、二十七中的事，重点是前几天他在医院走廊听到的，都和贺绎原原本本复述了一遍。
说完他看了下墙上挂着的表，不多不少，刚好五分钟，同时屏住了呼吸，准备迎接一顿暴风骤雨。
没想到他等了半晌，久到崔什海以为自己是不是手机信号不好，所以什么都听不见。
“绎哥？我刚才说的话你没听见吗？”
贺绎侧躺着，声音越来越哑：“你绕了半天弯子，就想跟我说这件事？”
崔什海一怔：“这还不严重吗？”
贺绎那边没说话，过了一会儿，才道：“你说的是真的？”
崔什海：“我复制粘贴的，保证一个字都没……”
“少废话。”贺绎直接打断了他。
崔什海刚想说什么，贺绎不容置喙道：“赶紧把你这身换了，还有你那绿色的头像也给我换了，下次再敢这么内涵我，我直接联系你哥让他削你。”
“啊？”崔什海还没回过神。
“我现在就给展天打电话。”贺绎说着就要挂断电话，开始翻通讯录。
崔什海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求饶：“别别，绎哥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你别打扰我哥他老人家了。”
……
挂了崔什海的电话，贺绎还有点没缓过来。
他把手背搭在额头上，感觉有些发烫，好像烧的越来越严重了。
当初他离开银江的时候，跟林念禾约好这一年不会回去，答应他会在C市专心读书，这么做也是为了防止他回去，有可能贺嘉熙会反悔不让他再走。
他虽然把和尚的话堵回去了，威胁他不准再说，但要说一点没听进去是不可能的。
崔什海的意思是，林念禾在他走了之后很快就找了新男朋友。
南方一个，北方一个，脚踩两只船。
他不是不可以买票回银江一趟，但那之后呢？他不能在银江久待，迟早还是要再回来的，异地这么远的距离，想管是管不了的。
从长远来看，只要过了这一年，升入大学之后，他和林念禾就能结束异地，但如果现在闹掰了，连和好都困难，不如就装不知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不知道。
他和林念禾的关系，学校里没有人知道，崔什海也只以为他们关系好一点，是好兄弟，以为林念禾是转变阵营和姜追成为兄弟了，他们之前和姜追那群人很不对付，对于崔什海来说，自然无异于一种背叛。
贺绎躺在床上，这个午觉自然是睡不着了。
尽管退烧药的催眠作用在发挥，他的意识却越来越清醒。
他是相信林念禾的，但不代表他听到念念和别的男人的名字在一起不会吃醋。
贺绎索性是睡不着，他起身把睡衣脱了，赤着上身，从衣柜里重新拿了一件T恤，还有一件黑色的外套套上，拉链拉到最顶上，又拿上抽屉里的身份证和钥匙。
室友们晚上回了宿舍，还惦记着宿舍里有个病人，直奔贺绎的床：“绎哥，你感冒怎么样，给你带了吃……”
话还没说完，室友站在贺绎的床位前，看到被子掀开着，空空如也的床位，定睛一看，床头放了张写得龙飞凤舞的便签。
【帮我明天请假。】
室友看到床上贺绎随手扔着的电子体温计，拿起来一看：“我去，38度5。”
第54章
崔什海挂了电话之后, 坐在原地想了半天，他今天打电话之前，预测了许多可能性, 唯独没想到绎哥竟然什么都没说, 看样子像是打算装聋作哑。
他想想也能理解，毕竟绎哥离的十万八千里呢, 鞭长莫及, 就算真想管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管得了一时，管不了一世，可不就只能装聋作哑了。
但关键是，事情他已经说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已经收不回来了, 就算绎哥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话他肯定已经往心里去了。
这以后说不好对念念哥就有意见了。
崔什海越想越感觉自己好像捅娄子了，搞得像他挑拨离间一样，别以后两人闹掰的始作俑者是他，那他就造孽了。
这么一想, 崔什海冷汗都下来了, 赶紧先把自己的头像给换了。
林念禾本来现在就已经和姓姜的不清不楚的了, 要是跟绎哥那边再闹掰了，那他们就真的要被迫认姓姜的当老大了。我草，太恐怖了。
趁着事情还没发酵，他要赶紧想办法补救一下。
光靠他一个不行, 只会把事情越弄越乱, 崔什海决定还是要找外援，当即给蒋于牧打了个电话。
“怎么了, 海哥？”
小鱼的电话倒是很快就接了，只不过背景声音十分嘈杂，周围像是有很多人在。
崔什海问道：“你干啥呢？”
“我刚下比赛。”说着小鱼那边逐渐安静下来，还带着点回音，像是走到了没人的空旷地方。
“赢了？”
“……输了。”
崔什海卡了一下，半天想了一句安慰的话：“没事，失败是成功他妈，输了又不怪你，怪你们那没用的队长。”
“海哥……”小鱼尴尬道，“我就是队长。”
崔什海：…………
半晌，他悻悻道：“你是队长，你早说啊。”
小鱼：“你也没问呢。”
“……”崔什海：“我撤回上一句。”
小鱼：“行。”
电话里沉寂许久，蒋于牧率先想起转回话题，说道：“对了，海哥，你找我什么事？”
崔什海这时才想起自己的正事，刚想说什么，想到小鱼说他在比赛，犹豫了一下道：“你现在忙么，不会耽误你吧？”
“没事，你说吧，我们这输了没人管我们。”他说着往会场另一边看去，那边是胜利后的队伍，正在接受采访，他们这边败方队伍，的确是无人问津。
确定不会耽误他的事，崔什海才放心了。他原样给小鱼描述了一遍最近的事，当然中间省略了自己怎么被姜追屡次戏弄，以及刚刚还被绎哥骂了一顿的过程。
蒋于牧听了半天，话里话外听出他对姜追的不满，酝酿着说道：“其实，我怎么觉得和姜追没关系，是你一直在挑衅人家……”
“哈？你怎么帮着外人说话？”崔什海想到一种可能性，扬声道，“——连你也被收买了？”
“我当然没有！”
崔什海威胁道：“那你说清楚，你现在到底是站在哪边的。”
蒋于牧：“我当然是——我当然相信林念禾。”
崔什海这才放过他，道：“那你给我出出主意，现在怎么办。”
“唔，”蒋于牧沉吟了半晌，道：“起码先搞清楚林念禾到底和姓姜的到底是什么关系吧。”
“要怎么弄清楚？”
蒋于牧想了下：“要不你试试直接去问？”
“不行，去问念念哥他不就知道我偷听他们说话了吗，还打小报告，他肯定会生气了。”崔什海直接否决了这个办法。
“那好办，你去问姓姜的。”
崔什海迟疑了一会儿，他也不是没想到过这个，只不过：“那变态嘴里没一句实话，他的话我才不信。”
小鱼循循善诱地劝道：“你先问问，看看他怎么说喽。回来之后你再跟我说一遍，我们一起分析分析，再见招拆招。”
崔什海还是觉得很不靠谱。
小鱼那边传来其他人说话的声音，他也急匆匆道：“先不跟你说了海哥，我这边赛后复盘，先挂了，你先问着，回头我们再联系。”
“哎你……”还没等崔什海说话，小鱼那边电话已经挂了.
崔什海原本想去海兆城找姜追，结果到了那边，发现老板已经挂上了停业整顿的牌子。
他想想也是，上次他们来的时候，场子已经是肉眼可见被砸的一团乱，估计都要重新装修了，只不过现在他就不知道该去哪儿找姜追了。
他想起来上次在医院见过姜追去看望过十五，决定去医院碰碰运气。到了住院部，由于他不知道十五的名字，也只能挨个病房找过去。
一直找到走廊尽头最后一个病房，他听见里面传来熟悉的声音，想也没想直接推门进去。
进门后，姜追果然在里面。
他看见崔什海气势汹汹的进来，皱了皱眉头，但也没说什么，道：“找我有事？”
崔什海走上前，在姜追面前停下，开口之前，他又顾忌的看了眼养病的十五，但想着反正他们都是一伙的，也没必要避着。
“你、你是不是和林念禾私下达成了什么协议？而且还是不能让绎哥知道的那种，”他生怕姜追不承认，补充道：“别想瞒着我们，你之前出院那天，我都听见了。”
姜追摸了摸下巴，道：“原来你想问这件事啊。”
崔什海追问道：“到底什么意思，你说清楚。”
姜追并没有露出惊慌的表情，反而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让崔什海心里更加有不好的预感。
就看到姜追饶有兴致地道：“我还以为你早就知道了，是啊，你们早就是我的人了，林念禾没有跟你们说吗？”
“什么？！”崔什海大吃一惊。
姜追：“要不然你以为他是这段时间，一直让你们跟着我是为什么，不就是怕你们接受不了，所以让你们先慢慢适应。”
崔什海怔怔的站在原地。
“还看不明白吗，他不想跟你们混在一起，对他影响不好，但是你们又不识抬举，所以他只能转手给我，说起来我这还算是帮他的忙。”
姜追说着拍了拍崔什海的胸口，崔什海意识混乱，往后踉跄了几步。
“其实我也不想收你们，我还嫌累赘。不过呢，看在林念禾的面子上，我已经帮你们规划好了，你们就跟着我们家小十五，照顾他这段时间住院的衣食起居，等他出院之后，一概就听他的。”
崔什海看向病床上的十五，脱口而出：“你做梦！姓姜的，你、你少在这里忽悠人。”
姜追勾起唇角：“我是不是乱说的，你自己应该也很清楚了吧，要不然不会来问我，既然不相信，那你就回去问林念禾，看他是不是跟我一个说法。”
话不投机半句多，崔什海就不信了，哼了一声，就要朝门口走：“问就问！”
“哦对了，”姜追补充道，“下次再来的时候，就不是像今天这样随便了，进门之前先敲门，还有把态度放尊重一点，这是你十五哥，至于我，我是你姜追爷爷。”
崔什海彻底被姜追的话打击到，受到一万点暴击，离开的时候失魂落魄的，还差点撞到门上的玻璃。
等崔什海走了，十五才声音淡淡道：“你这么骗他，真的好吗？林念禾应该没有跟你承诺这些吧。”
姜追不以为然道：“骗骗他怎么了，谁让他是贺绎的人。”.
学校附近的餐厅里，林念禾趁着学校中午午休的时间，和姜追约了个时间聊两句。
位置已经订好了，他一进门就看到姜追已经到了。
坐下后，姜追问他吃什么，他还没点餐，就是特意等他来了再点。
林念禾：“不用，我已经在食堂吃过了。你如果还没吃，点你自己那份就行。”
姜追没办法，他总不能让人家陪着他吃两顿。
他一边点餐，林念禾道：“你计划定好了么？说来听听。”
姜追点完餐，放下了菜单，他没急着说计划的事，而是转而问道：“林念禾，你身体不好么？”
林念禾顿了一下：“你怎么这么问？”
“那你好端端体什么检，年纪轻轻的有这么怕死吗？”他说的是上次在医院碰到林念禾抽血的那一次。
姜追一直看着林念禾，不放过他的任何一个表情，就看到林念禾微微蹙眉，接着说道：“姜追，这件事你最好当做不知道，也不要告诉别人。”
姜追愣了下，没想到林念禾说的这么郑重其事，他也只是随便提了一下。
“行吧，说正事。”
两人说了一会儿，这时，林念禾放在桌上的手机突然响了。林念禾也没避着他，姜追一眼就瞥到屏幕上的名字，两个字的，他装作没看到，把视线移开了。
林念禾把电话接起来：“喂？”
电话那头传来熟悉的男声：“乖乖，你在哪儿呢？”
林念禾不答反问：“怎么了？”
贺绎继续问道：“打你视频怎么不接？”
林念禾顿了一下，看了下对面的姜追：“现在不方便。”
贺绎：…………
好啊、好啊。
贺绎昨天买的高铁票连夜回了银江，当天晚上又在酒店里发起了高烧，一整晚都没睡，一直到今天白天才好转一点。
他回来这一趟谁都没告诉，也没告诉林念禾，本来想着在学校附近转转，看一眼林念禾他就回去，没想到真被他直接撞见林念禾和姜追一起吃饭。
他把电话挂了，强忍着才没有把手机扔出去，继续盯着前面坐在窗边的两人。他的位置被前面的人挡着，刚好可以看到林念禾，但是不被他发现。
直到姜追伸出手，眼看就要碰到林念禾头发的时候，贺绎骤然起身，从路过的侍应生手里接过咖啡。
对方一下懵了，虽然有些莫名其妙，但看到贺绎走的方向就是他要送去的桌子，以为他们是认识的人，也就没有再管。
“可可榛子拿铁，慢用。”
贺绎的动作算不上轻拿轻放，直接撂在桌上，好像对他们有意见似的。
这一下也打断了姜追的动作，引起了姜追的注意。然而他转头一看，眼前的男生戴着宽大的口罩，几乎遮住了大半的脸，戴着黑框眼镜，一副全副武装的样子，他忍不住说道：“你这员工什么装扮。”
贺绎语气淡淡的：“有点感冒了，怕传染。”
对方口罩下的声音有些低哑沉闷，确实像感冒了的样子。
姜追为他打抱不平道：“生病了还要出来上班？你们老板未免太不近人情了。”
贺绎：“呵，要你管。”
姜追：……………
这什么人啊。
姜追端起桌上的杯子，抿了一口咖啡，脸色却一下变了，放下杯子：“嘶，咳咳咳……怎么这么烫。”
“烫？烫就对了。”最好直接烫死你。
“不是，你怎么回事？”姜追皱起眉头，也觉得不对了，感觉是冲他来的。
从刚才起，林念禾一直坐在座位对面静静的没说话，手指托着下巴，端详着这位带病也要坚持上岗的“员工”。
直到姜追起身要看看对方的真面目，他拉住姜追，把自己面前的咖啡换给他：“算了，你喝我的，我这个没动过，是凉的。”
姜追道：“这不是咖啡的问题。”
他看向对方离开的方向，总觉得身形有些眼熟。
林念禾却道：“中午时间不多，你确定要浪费在别的事情上？”
姜追这才作罢。
一番插曲过去，他道：“人我已经安排好了，要说的也跟他们交代好了，你确定要让他们按照你说的那么做？林念禾……”
林念禾发完消息，放下手机，道：“这些事一开始我不是已经跟你确认过了吗，我不会反悔的。”
姜追没说话，看着林念禾。
起初他接近林念禾，以为对方的性格会是像外表一样漂亮好欺负的温顺小白兔，但后来他才发现，他完全想错了。
林念禾是个好学生，是老师家长最喜欢的那种类型，按道理应该会是最守规矩的性格，但实际上他想做的事，比他们想的都要胆大。
林念禾起身道：“好了，今天先说到这里吧，还有什么事你直接线上发给我。”
姜追看了下时间：“这么着急，总共才聊了不过10分钟吧。”甚至他点的餐都还没上。
“还有事？那你说，说完我再走。”林念禾本来都起身了，又坐回位置上。
姜追看他这么公事公办的样子，也叹了口气，摆摆手道：“算了，你走吧。”
林念禾的确很漂亮，好看的正合他的口味，所以他才这么多年一直念念不忘，但从林念禾这次要做的这件事来说——林念禾口中的那个人，显然对林念禾来说，是个非常非常重要的人，让他可以不计一切代价。
想到刚才发生的事，姜追捏着咖啡杯的杯柄，拇指指腹在边沿摩挲，陷入了沉思。
……
贺绎一番破坏之后，回到自己位置上，原本还想着要不然直接上去摊牌算了，把念念带走，他实在不能忍受姜追明晃晃觊觎林念禾。
还在想着，他手机上就收到了林念禾就给他发了消息：【外面等我。】
这下不用纠结了，指令直接来了。贺绎自然知道林念禾肯定能认出他，这是不用怀疑的事情。
餐厅旁边有一条巷子，贺绎就在这里等林念禾出来。
这期间，有一帮染着头发的混混从他面前走过，其中一个正在打电话：“地方我们都打听好了，虎哥，你就放心吧，这次绝对跑不了。不仅是姓姜的，就连他最近身边的……”
贺绎直觉多看了两眼。
那些人发现旁边有人在，平时嚣张惯了，原本想说看什么看，然而转头一看到贺绎的身高和周身散发的气势，即使全身包裹的严严实实也不像是普通人，觉得可能不太好惹，嚣张气焰一下灭了，也就没说什么，夹着尾巴赶紧走了。
这之后巷子就再没人经过，贺绎又等了一会儿，终于视线里出现了林念禾的身影。
他嘴角浮现出笑意，但随着林念禾走过来，他又强行压下了嘴角。
起码一南一北这事还没解决，他不能太好敷衍了，要拿出点男朋友的态度。
林念禾走到他面前，声音不像是刚刚跟姜追说话那么冷淡，而是温温柔柔的，拉住他的手，感觉有些凉：“等久了？我们找个地方坐吧，这里风大。”
他刚刚就从贺绎的声音里听出他状态不对，恐怕是真的感冒了，他让贺绎出去等他，没想到对方就在巷子口这里等，也不说找个避风的地方，只是因为这里最显眼最好找。
贺绎却没动身，依旧背靠着墙，另一只手插着兜，说道：“您找我这个‘员工’有什么事？”
林念禾听闻愣了一下，松开他的手。
这还演上瘾了？
林念禾看向贺绎，这会儿他眼镜已经摘了，只还戴着口罩，眼里的神情淡淡的，看不出猫腻，说时迟那时快，林念禾直接抬手揭下他的口罩，动作利落的没让贺绎有一丝拒绝的机会。
甚至贺绎连愕然的表情都还挂在脸上。
然而这一个多月以来，彼此日思夜想的脸骤然出现在眼前，近在咫尺的距离，目光交汇的一刻，两人的眼神都出现了微妙的变化。
贺绎更是心脏重重一跳，好像有什么要呼之欲出。
他想装的样子连一秒都没装下去，就被迫投降，刚想说什么，林念禾却突然后退了一步，已经变成一副疏离的神情，道：“不好意思，认错了。”
贺绎：“？”
林念禾：“你跟我男朋友长得真像，不过既然你说不是他，我也没必要跟你说什么了。”他说完就转身要走。
贺绎额头突突地一跳，抬起胳膊挡在林念禾面前，直接把他壁咚在墙上，黑着脸道：“什么长得像，我就是。”
“你怎么证明？”
贺绎：…………
林念禾神情依旧淡淡的，不似刚才的亲密，就像是真的认错他了一样。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他现在就是。如果穿越回十几秒之前，他一定不会装什么高冷，和林念禾玩什么脑子，纯属自己给自己没事找事。
贺绎从齿缝间挤出一句话：“你男朋友不是叫‘贺绎’么。”他从兜里掏出买票用的身份证，递给林念禾看。
“你看看是不是我本人。如假包换，假一罚十。”
林念禾真把他身份证接过来看，放在眼前仔细端详起来，贺绎也只能耐着性子等他确认一番。
什么叫老婆就在眼前，但是却不能相认，大概就是眼前的场景。
林念禾接过他的身份证，其实也只是象征性的看了看，玩笑开得差不多了，林念禾抬起眼看着他：“你终于肯承认了？”他把身份证塞进贺绎的口袋里。
贺绎松了口气，搞得他肾上腺素都提升了。
难得回来一次，林念禾也想好好珍惜短暂重逢的时间，他看向贺绎，捧住他的脸，手指指尖从他的脸颊划向他的唇间：“感觉你好像瘦了。”
贺绎原本想说什么，但只是动了动嘴，餐厅里生气的火已经消了一大半。
“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还看到你跟别的男人在、一、起，我这才走了多久。”贺绎说的感觉自己像个怨妇。
“吃醋了？”
贺绎呵呵一声，还想给自己挽回一点面子，说道：“怎么可能。”
林念禾听他这么说：“我想起来刚刚还有点事没说完。”他说着就要回去找姜追。
故技重施，但同样好用。
贺绎立刻一把拉住他的手腕，在掌心里逐渐攥紧，并且把林念禾拉到自己跟前。
“你还嫌折磨得我不够？”贺绎盯着他，语带怨念，“还要再刺激我。”
林念禾对着他笑了下，漂亮的要命，道：“我看你不是挺想得开的吗？刚才还有心情玩角色扮演。”
贺绎：…………
不玩了，这辈子再也不玩了。
林念禾背靠着墙，轻轻拉住贺绎的衣服，让他凑近过来，他看着贺绎黑沉沉的眼睛，问道：“想我了吗？”
贺绎看着他，呼吸交错间，视线缓缓下移，捧着林念禾的脸，低头亲上了他的唇。
第55章
可能是这一天情绪起起落落的太大, 贺绎本来病就没全好，又在巷子口吹了半天的风，眼看着就有点复发了。
林念禾说找个坐的地方, 干脆直接就回贺绎定的酒店了。
一路上, 贺绎坐在车上戴着口罩也一直在咳嗽，显然很不舒服的样子。
林念禾想帮他把车窗关上, 贺绎道：“不用关, 咳咳……我想透透气，不然太闷了。”
林念禾也只能随他了，心想，是什么原因让他病着也要回来一趟？
到了酒店，旁边正好有药店，林念禾让贺绎等会儿, 去给他买了盒药。
一回到房间，林念禾就把贺绎的外套替他脱了，让他回床上躺着，盖好被子，把房间里的通风系统打开, 勒令病好之前不准他再乱跑了。
贺绎因为有些头疼脑热, 手搭在额头上, 声音沙沙的：“感冒而已，不用这么紧张。”
“你再跟我说一句‘感冒而已’？”林念禾语带威胁。
贺绎放下手，裹着被子看向他：“……还凶我，你倒是把我当病人。”
林念禾：…………
安置好贺绎之后, 林念禾又下楼跟前台要了杯热水上来, 监督贺绎把药吃了。
贺绎的脸因为发烧的热度而泛起淡淡的潮红，一直延伸到脖子的部分, 是平日里从来不会见到的样子，喉结随着呼吸的规律一上一下，是对方暴露出来的最脆弱的部位之一。
林念禾伸出手指轻轻按了一下。
贺绎一下捉住他的手，声音带着鼻音，显得更加性感低沉：“别趁机捣乱。”
林念禾轻轻笑了一下，把手抽出来，又帮他拉了拉被子，手搭在他的胸口上：“睡会吧，我在这里陪你一会。”
贺绎睁开一只眼睛看向他：“你下午不用上课了，嗯？”
林念禾顿了下，想再留一会儿，回道：“还没到时间。”
不知道过了多久，林念禾用自己的额头探了探贺绎额头：“还是有点烫。”
贺绎道：“你走吧，不用管我，我还能不会照顾自己吗，再不走下午的课就要迟到了。车我刚才帮你打好了，再不去司机就马上要到楼下了。”
贺绎没想到，竟然会有这么一天，热爱学习的林念禾也需要他来劝学。不管怎么样，课是一定要上的。
林念禾问：“车还有几分钟？”
贺绎打开手机看了眼：“三分钟。”
“够了。”林念禾又凑过来，在他唇上亲了一下，然后才退开，看着他道：“我走了，晚上再来看你。”
贺绎点点头。
林念禾走到门口，忍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贺绎躺在床上还朝他挥了挥手：“去吧老婆，别舍不得了。”
林念禾下午的课上的心不在焉的，一直惦记着酒店里生病的贺绎。
到了傍晚放学的时候，他请了个假不上晚自习，连桌上的卷子都没收拾，放课本下面压着，直接就走了。
班上的同学从没他走的那么匆忙，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
到了酒店，林念禾从电梯里出来，顺着走廊找到房间号，刚到门口，就看到房间门敞开着的，里面保洁正在打扫。
林念禾愣了一下，他轻轻叩门，保洁闻声转过身来。
林念禾道：“您好，请问这个房间的客人呢？”
保洁道：“他下午就退房了。”
林念禾表情怔住，这才想起来拿出手机，发现贺绎下午五点多给他发了张照片，是从银江抵达C市的车票票根。
贺绎走了。
林念禾难得露出有些茫然的表情。
贺绎回来没跟他说，走也走的这么快，估计是早就计划好了的，要不然也不会中午的时候都没跟他说。可能是因为告别太难当面说出口了。
只不过，他还以为晚上可以再见一面。
林念禾现在才觉得，原来分别一年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
他看向酒店房间里，发现他中午给贺绎留在桌上的药还放在床头，没有带走，成为了贺绎回来过唯一的证明，也不知道他走的时候，病好了没有.
与此同时另一边。
一群鼻青脸肿的混混被扔在二十七中放学的校门口，三四月份的季节，温度还没完全上来，一个个却光着上身冻成狗，在校门口丢人现眼。
女生们从旁边路过都要捂着眼睛。
就连姜追他们走出校门时，迎着黄昏中的晚霞看到眼前这幅场景，都吓了一跳：“谁干的？”
这群人正是中午在餐厅旁边的巷子口路过的那一帮混混，其中也包括叫金虎的那个混混，当初姜追也不过是跟他们打了一架，拿回了海兆城的场子。但也没做到像现在这样，一个个乖得跟孙子似的。
连姜追都感觉到稀奇，看上去他们是惹到什么不该惹的人了，他一直防备着金虎这些人躲在暗处伺机报复，没想到却有人提前出手解决了。
……
贺绎下午走之前，专门解决了这群祸患。
林念禾前脚刚走，贺绎就从床上起来了，他从酒店的窗户往下看，目送林念禾离开，之后就披上外套，离开了酒店去找了金虎那帮人。
从中午他从那些人口中听到的话来分析，他们应该是打算对姜追下手，这一点贺绎倒是不关心，他关心的是那句没说完的话，除了姜追，他们可能还会找上林念禾。
可能是因为林念禾最近和姜追接触多了，所以也成了他们一并报复的目标。
这梁子就结大了。
这次回来，贺绎已经嘱托了崔什海，告诉他下次再见到姜追，不要心软，直接下手打死最好。
贺绎想找人很简单，何况那些混混平常就行事嚣张，招摇过市，很快就在一处废弃建筑找到了这些人。
当时他们还在商量晚上的计划，贺绎进去之后，直接一眼挑出金虎，给他送了一对熊猫眼，其他人面面相觑，相继冲上去，没一会就都传出哭爹喊娘的声音。
贺绎的感冒还没好全，全靠平日里强悍的身体素质撑着。
结束之后，他警告他们不准打林念禾的主意，没想到对方听到后却叫屈道：“冤枉，谁敢打他的主意。”
贺绎听起来却觉得不对，问道：“什么意思？”
那个小弟唯唯诺诺道：“现在谁敢惹林念禾，表面上是个好学生，结果背地里犯了那么多事，比起他，我们做的那些连一根手指也算不上。”
贺绎听他们越说越不对劲：“胡说八道，你们这些听谁说的？”
“最近很多人都在说。”
一帮人语焉不详，听得贺绎皱了皱眉，踢了面前的人一脚：“说清楚。”
对方只能绞尽脑汁回想，想了半天道：“就是，姜追手下那个叫……叫十五的，是从他们那边传开的。”
因为车次时间快到了，贺绎也没时间跟他们掰扯，把这些人料理了，让他们自己去校门口丢人现眼，下次就不敢了。至于他们说的那些，他也没机会当面能问林念禾，先回了C市。
回去的路上，贺绎怕把感冒传染给别人，依旧戴着口罩，裹得严严实实，他在车上才逐渐把事情串起来。
和尚说的没错，林念禾确实在和姜追接触，但绝对不是他想的那样。
林念禾让他们去帮姜追的忙，并不是把他们当成包袱想要甩掉，而是把帮忙当做交换的条件，和姜追达成了某种协议。
协议的内容……他猜测是，林念禾让姜追派人去学校附近散布假消息，把以前他跟崔什海做的那些事的主要罪责都揽到自己身上。
至于目的，是为了帮他把过往做过的事情都洗白。
贺绎从来没后悔自己以前做过的事，如果重新来一次，他还是会那么做。贺嘉熙可以为了自己面子在所有人面前扮演家庭美满幸福的样子，他偏不让她如愿，但这是他和贺嘉熙之间的事，林念禾不应该把自己牵扯进来。
谣言传起来比风还快，很快凌英很多同学也听说了外面的传言，一时间大家看林念禾的眼神都有点变了，课后偷偷讨论起来：“你们说，那些事，幕后主使真的会是林念禾？和贺绎一点关系也没有？”
一个男生斩钉截铁道：“不可能，我不信。”
“可是大家都这么说……”
“如果真的是这样，怎么会现在才曝光出来？”
“这不是贺绎走了吗。”
有人义愤填膺：“校外那些人说的话，怎么能相信，一点证据都没有。”
话传的越来越广，最后甚至落到了班主任的耳朵里，老孔也不信，起码林念禾从在他班上起，从来没出过一点岔子，一直都是他的骄傲，成绩也很稳定，很明显不会把心思放在校外的乱七八糟的事情上，这些话传的一点根据都没用。
上班会课的时候，老孔还专门说了这件事，表示最近学校里很多人在传一些捕风捉影的事情，大家要有自己的判断，不要人云亦云，另外讨论这些只会影响学习，以后谁都不准再说了。
大家都不信林念禾会做大魔王做过的事情，只相信自己眼睛，但传的多了，还是会让有些人怀疑，最后只能在有或者没有的可能性之间来回摇摆，传言的真相，除了他们这一届的同学，最后谁也说不清了，留下一团迷雾，就此成为凌英的校园传说之一.
二十七中的食堂二楼，姜追在吃饭，正好遇到十五也来食堂。
十五打完餐后，坐到了他对面，姜追看到他的餐盘里就点了一个素菜和免费的汤，吃的比隔壁的狗还少。
“我平时亏待你了？你吃这么少，下午上体育课不饿么。”
十五道：“没事，我多吃点饭能吃饱。”
姜追不由分说，拉了旁边的小弟把饭卡给他，让他去重新打一份过来，要有荤有素，营养均衡。
没过多久，小弟屁颠屁颠回来了，把饭卡还给姜追，姜追把重新打的菜推到十五面前：“吃这个。”
十五也没说什么，就接过来了，他一向是不拒绝姜追的。
姜追打量他，想想当初认识这小子的时候，还没现在这么高，这两年个子倒是越蹿越高了，就是平时太省吃俭用，穷得叮当响，肉眼可见的越来越瘦。
不过女生们现在好像就喜欢这种类型？
姜追看他埋头快吃完了，想起来最近还没问他林念禾的事办的怎么样了，就问了一句。
十五顿了一下，答道：“差不多了。”
姜追本来以为他会再具体说说，结果就说了这四个字就没了，平时让十五做什么，他回来之后都会详细交代，不会这么敷衍。
姜追怀疑他在偷懒，难得又跟他强调了一遍重点，然而没等说完，十五却打断了他，看着他说道：“我没想到你会这么上心。”
姜追皱了皱眉：“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十五也不知道突然闹什么脾气，正好他也吃完了，说完就起身要走。
“站住。”
十五停下脚步。
姜追道：“回来，你把话说清楚。”孩子大了，越来越叛逆了。
十五转过头来，看向姜追，终究还是听话又坐到他对面。
两人坐在食堂的角落，姜追靠着椅背：“我到现在都还没找你算账，是不是觉得这事就算过了。”
姜追并没有说是什么事，十五却一听知道他说是什么。
十五看了他一会儿，直接承认道：“对，我是故意瞒着你的。其实很早我就认识林念禾，就是没有告诉你，包括十一他们也早就知道了，也被我拦下来了。如果不是我，你应该早就找到人了。”
姜追听他说的话，虽然结果他早就猜到了，但现在亲耳听见还是让他觉得不可理喻。
十五看着他道：“其实你只是喜欢长的好看的吧，只要合你眼了就行。那如果我毕业之后，也去整容成那个样子，那你是不是也会喜欢我？”
“…………”如果说前面的话，他还能勉强理解，到后面就已经是不能理解的范围了，姜追用看怪物的眼神看着他，“你脑子没事吧？大白天突然开始说梦话……”
“我没有说梦话，”十五打断道，“我只是想说，如果你喜欢的只是一张脸”他顿了顿，“——那我也可以变成那样。”
听到这里，姜追逐渐理解过来十五的意思，却蓦地沉下脸色，冷笑道：“你是不是觉得你很了解我？”
“哥你也没反驳不是吗。”
十五静静地看着他，姜追面色沉的能滴下水，气得把筷子拍在桌上就走了，走之前道：“罚你把我挑出来的这盘香菇都吃了。”
姜追走了之后，十五拿起他的筷子，把他的餐盘移到自己面前，并不嫌弃，老老实实的把姜追没吃完的全吃了.
凌英高三的晚自习上到很晚，林念禾下了晚自习回去，时间已经很晚了，每次回去家里人都已经睡下了。
这天他回来，发现对面贺绎家的门没有关紧，屋子里的光线漏出来，洒在漆黑的楼道走廊里。
自从贺绎走了之后，贺嘉熙反而回来的次数比以前多了，反倒是韩敬见得越来越少。
然而林念禾从电梯出来的时候，路过贺绎家门前，听见里面传来谈话的声音，有男有女，应该是两人都回来了。
林念禾听见贺嘉熙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说道：“韩敬，我们离婚吧。”
林念禾愣了愣。
就在他愣怔的片刻，门被打开，贺嘉熙走出来，看到林念禾站在外面，她神情意外：“念禾？你怎么在这。”
林念禾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解释，道：“我刚下晚自习。”
贺嘉熙看了下时间，确实也差不多，她突然又想到什么，问道：“你……刚才都听见了？”
林念禾下意识想否认，然而觉得否认也没什么意义，点了点头。
贺嘉熙脸上出现难堪的表情，就像是她维持了这么多年的完美形象，现在却在孩子们的面前被打破了。
其实林念禾觉得没有什么。
他上辈子住院的时候，在医院里也听了不少的故事，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想被别人知道的秘密，很多看似幸福的家庭，背后并不一定是看上去的样子。
自从他知道贺嘉熙从小对贺绎24小时监控，他对贺嘉熙的心情就很复杂，一方面，他会支持贺绎脱离这种令人窒息的家庭环境，但另一方面，贺嘉熙对他们家从来没有不好过，让林念禾在面对贺嘉熙的时候，产生一种深深的割裂感，仿佛不认识她了一样。连他都会有这种迷茫，贺绎当初的内心只会比他更加煎熬。
就在林念禾准备回家，身后传来声音，贺嘉熙出声道：“念禾，跟你聊两句可以吗。”
大半夜的，也没什么好去的地方，家里人又睡了，最后就只选在了家楼下，贺嘉熙说，只是随便聊两句，林念禾就答应了。
“念禾，你知道我跟你妈妈怎么认识的吗？”
林念禾点点头。
贺嘉熙有些意外：“你知道？”
林念禾：“妈妈跟我说过。”
有一回，他们一家去山里泡温泉，刚巧也碰到贺嘉熙，当天晚上吃饭的时候，林瑶随口就聊到了往事。
简单来说，林瑶是江医的医生，贺嘉熙挂了她的门诊号，就这么认识了，是个听上去再正常不过的故事。
贺嘉熙听闻，轻轻笑了一下，笑容里有说不出的意味。
林念禾在贺嘉熙那里，听到了故事的另一个版本。
贺嘉熙会去医院挂号，是因为在学校里被同学打了，眼角现在还留着当初的疤痕。她刚上大学，就有许多男生追她，自然也引起了很多人的不满，加上她没有任何背景，孤身一人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本地有背景的同学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
林瑶那时则是刚步入工作。
一个是孤身在陌生城市上学的女孩，没有家人没有朋友，另一个则是怀着满腔对未来医学事业的热情，所以尽可能的对每一个病人都做到尽心尽责。
贺嘉熙道：“对你妈妈来说，我只是她规培时期的一个患者，但是对我怕来说，却是我在这个城市里，遇到的第一个关心我的人。”
所以当她知道林瑶怀了孩子，她真的很羡慕，羡慕林瑶有一个那么幸福的家庭。她就像一个在冬夜里取暖的人，越是靠近温暖的火源，就越感觉到身体上的寒冷，便想更加靠近。
和韩敬结婚之后，她原本以为也可以获得一些火源，但事情总是和想象中的不一样。
故事的开头是灰姑娘穿着水晶鞋和王子在舞会上相遇，但现实往往和童话故事不一样。
林念禾道：“小时候，韩叔叔还背过我，带我去摘树上成熟的石榴。”他看了看周围的绿化，走到一棵树下，抬头看了看，“就是这一棵。”
顺着他的目光，贺嘉熙也看向了这棵树，夜色下看不真切，只能听见风吹过树叶间隙发出沙沙作响的声音。
“那个时候，我和贺绎只有这么高。”
林念禾比了下树干的某个高度，仔细看看，上面还留有他们当年用石头刻下的记号。
如今，他们已经长大了，当年刻下的记号现在可能还不到他小腿的高度。
“念禾，我知道我做错了很多，”贺嘉熙道，“你能不能请你替我转告他，让他原谅我。”
林念禾看向贺嘉熙，有些话他不想说，也不适合他这个小辈对长辈说，但是贺绎已经离开了，只能由他来说，他道，“很多事情，是没办法原谅的。”
童年留下的伤疤，即使长大以后用再多的方式填补，也永远恢复不了原状，贺嘉熙自己是这样，她做的事也永远会留在贺绎心里，成为原谅不了的过往。
贺嘉熙的眼神在黑夜里看不分明，声音却是无法抑制的颤抖：“……是我对不起小绎。”
林念禾没说话，让今晚的一切都消散在风里.
六月，太阳的光芒透过茂密的树木，在地面投下一片片浓重的绿荫。
贺绎拿着准考证走出高考的考场，考场门口人山人海，全都是翘首以盼，等着孩子的家长。这是今年高考的最后一场，贺绎是考场里前几个出来的，所有人的目光就落到了他身上。
还有扛着镜头的摄像师和记者等在校门口，眼睛一亮，直接就冲着贺绎来了。
镜头前的男生五官俊朗，眉目英挺深邃，身材颀长，帅的简直了，不仅是摄影师惊叹，就连身边路过的人也忍不住投来目光。
记者的敏锐度瞬间就上来了，抓着他连问了好几个问题：“你觉得这次考的怎么样？”
“还行。”
“难度？还行。”
“跟平时差不多，没什么感觉。”
贺绎一连被拽着回了几个问题，有些不耐烦，就在这时，他目光突然瞥到不远处的树荫下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记者发现面前的男生突然变得柔和了，不像是刚刚冷冰冰的感觉。
还想再问的时候，贺绎推开他道：“不好意思，我家里人来了，就这样吧。”
这架势不像是家里人，像是看见女朋友了。
记者原本还想再多问两句，毕竟不是每年都能有这么好的素材。然而下一波考生就已经出来了，记者一个恍神，已经找不到刚刚的帅哥同学了。
贺绎深吸一口气，直到走到林念禾面前，他还有些不敢相信，道：“你怎么来了？”
林念禾倚着树，笑了下：“说话算话，我来接你回去。”
当初贺绎离开银江的时候，林念禾就许诺他以后一定会去接他回来。
如今兑现承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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