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1章 第 41 章
梁芙君风风火火向着杨钰珍的院落走去。
韶音硬着头皮跟在他身后。
春风在韶音身边, 悄悄地拉了拉韶音的袖子,满眼愧疚看着韶音。
韶音哪里又会怪她呢?
她能够从春风的语气中听出来,她是为了自己好, 她是在向自己邀功呢,表明自己没有被珍妃娘娘动摇。
但她却不知道珍妃娘娘先前对贵妃娘娘说过的那些话。
她也不知道贵妃娘娘最讨厌有人争夺自己。
这才造成了现在这样的局面。
杨钰珍就在梁芙君所住的院落厢房处住着, 几步就能走到。
看见梁芙君带着人气势汹汹而来,目光下意识便落在韶音身上。
难道是这个小太监清晨起来,就去梁芙君那里告状了?
杨钰珍微微敛下眉眼,真就是那段春风和睦的模样,精致眉眼沁出柔情似水:“我都还没和你说慕晴那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你怎么就这般生气了?”
梁芙君往她旁边的主位一坐, 艳丽的眉眼越发显得凌厉:“她的事我现在不管,我只想问你昨晚是想做什么。”
梁芙君从来就不是好惹的人,她出身军帅世家,纵然长相格外美艳,却不是喜欢屈与委蛇的人。
她从来都是直来直去, 一刀见血。
这也是她不耍心机, 却仍旧能够在后宫极有地位的缘由。
许多耍心机的妃嫔也不敢招惹她,可是那种会当着所有人的面狠狠撕下别人的脸皮,再残忍践踏的人。
但这其中杨钰珍却是个意外。
杨钰珍和梁芙君是手帕交,两人闺中关系不错,却也时常产生口角, 但也像那些因为鸡毛蒜皮而吵架的小夫妻那般,床头吵架床尾总是能和上。
此时杨钰珍不慌不忙, 笑得越发从容:“我只是见你身边这个奴才, 像只胆小的小猫,逗弄起来很是好玩, 昨天夜里见她从房间出来便逗了两句。”
说到这里,她更像是玩笑一般:“我见她长得如此好看,嘲笑她像个女娘,怎么还因为这事和你告状了吗,还真像个女娘一样会耍小性子呀。”
梁芙君神色一凛,探究看着杨钰珍。
她忽然有种错觉,杨钰珍这是知道了韶音的真实身份?她知道她是个女娘?
她警告看向杨钰珍,语气仍旧强势:“无论她是什么性子,她是我宫里的人,你知道我最不喜你动我的东西!”
房间里其他奴才立刻跪下。
主子娘娘发火,可不是他们这些人能承受的。
杨钰珍却转头看着韶音,语气不疾不徐:“你让她说说,我哪里动她了。”
韶音只觉得杨钰珍的视线并未落在自己的脸上,而是落在了胸口的位置。
她心脏在这一瞬间停滞,半晌才重新恢复跳动,整颗心却被狠狠地压在胸腔,好似呼吸也变得困难。
她又莫名想起了昨天夜里的那个梦。
恍然有种噩梦成真的错觉。
她抬头向梁芙君看去,贵妃娘娘也正转头看她。
韶音只说:“珍妃娘娘只是向奴才问了几句话,并没有欺负奴才。”
这话说得极其违心,昨日夜里韶音确实感觉自己是被珍妃欺负了。
只是珍妃的欺负和梁芙君是不同的,没有落下任何痕迹,珍妃如何都能解释狡辩。
且让这两个娘娘为了自己心生嫌隙,甚至要吵起来,韶音心有不安。
她的不安不是因为她圣母,而是她清醒的知道,她不能放任自己成为这些娘娘较量的工具,外人看似她在得宠,只有她自己知道,若是真的恃宠而骄,她会落得不好的下场。
这后宫又有谁是单纯好惹的。
梁芙君深深看了韶音一眼,杨钰珍也将视线落在韶音身上。
如此看来,倒不像是她告了状。
否则她又怎么可能说这话,难道是为了在自己面前卖个好?
但也不至于。
她意味深长的眼神,让韶音更是将头低下去,不敢与她对视。
在韶音看来,珍妃这样的人,比贵妃和皇后更难相处。
只是此时韶音还未意识到,她说的这番话,已经让梁芙君沉了心。
梁芙君并未再发作,转头再看向杨钰珍,神色却不再像之前那样,看着有些疏离跋扈:“你不是说有慕晴的消息吗?查出什么了?”
杨钰珍仍旧从容且温和:“陈家还真有些腌臜事。”
她勾起的唇角很温和,眼神却充满兴味:“陈家嫡子和慕晴成亲几年,怎么也生不下孩子,后来纳了一个妾,纳妾的头一年也没有怀上孩子,第二年那个妾才怀了孕。”
“在那个妾怀孕期间,陈家嫡子又纳了几房妾,不久,这些妾都怀孕了。”
“这便有些奇怪了,怎么头几年无论如何都怀不上,忽然之间就好似开了窍,接二连三的让别人怀了孕。”
“只是慕晴就是无论如何也怀不上孩子,外人都说是慕晴的问题,可为何第一个妾头一年还是没怀上呢。”
那就是真的有猫腻了。
韶音就知道,这些家长里短肯定包裹着无数八卦,想来,那个陈家嫡子应该是有些问题的。
杨钰珍道:“那些妾怀的孩子究竟是谁的,现在也无从得知,不过我倒是让人把消息放出去了。”
说到这里她又是一笑:“就算那孩子是陈家嫡子生的又怎么样,只要这些真真假假的消息放出去,让他们陈家乱成一锅粥,慕晴的日子就要好过许多。”
这也算是暂时解决了这个问题。
梁芙君现下已经与杨钰珍生气,听完了这些消息就要起身离开。
杨钰珍却又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按回座椅上,对她说:“我又得了另一个消息。”
梁芙君面色不善看着杨钰珍。
杨钰珍:“良妃家里要将良妃的妹妹送进宫,就是今日就要抬进宫里,听说良妃的妹妹格外娇柔惹人怜惜。”
说到此处杨钰珍看了韶音一眼:“若良妃的妹妹当真是个惹人怜惜的可人,皇上或许就不会再盯着韶公公了。”
“那皇后娘娘是否需要将韶公公再要回她宫里?”
这话可比其他的事更为重要。
梁芙君站起身:“本宫知晓了。”
杨钰珍也不再拦着她,放开手,让她离开。
韶音连忙跟在梁芙君身后。
她和春风并行,跟着梁芙君向着院落正房厅堂而去。
贵妃娘娘走进厅堂,转身给了春风一个视线,春风便站在原地不再上前。
韶音脚步顿住,梁芙君锋利的眼神落在她身上:“韶音,你进来。”
厅堂房门关上,梁芙君坐在主位上,让韶音替她斟茶倒水。
喝了一口温热的茶水,却把心底的怒火点得更旺。
梁芙君放下茶盏,讽刺一笑,抬眼凌厉看着韶音:“现在你开心了是吗?能够跟着皇后娘娘回坤宁宫了。”
韶音心里是有些许期待的。
其在皇后娘娘身边,她也会有些战战兢兢,因为皇后娘娘强势且霸道。
可在承乾宫和在坤宁宫相比,在坤宁宫的日子好像会更舒心一些。
皇后娘娘不像贵妃娘娘这般阴晴不定,也不像贵妃娘娘有珍妃那样面柔心黑的闺中密友。
一想到珍妃,韶音便觉得背脊生寒。闲驻腐
这人明明笑得那般温和,说出来的话却可能让陈家陷入不安宁的风波之中。
虽然一切初始是那个陈家嫡子负了娶回去的小娇娘,珍妃的手段及果断,却也让人心颤。
但对着贵妃,可不能将心中所想和盘托出。
韶音低头回应:“奴才并未如此想过,娘娘冤枉奴才了。”
梁芙君抬手,手指轻轻勾动:“你过来。”
韶音上前两步,站在梁芙君身边。
梁芙君一把抓住她的衣襟,将她的上半身拉住,让她靠近自己。
韶音被她拽得身形踉跄,险些摔倒在她怀里,好在一手撑住了扶手,这才堪堪站住。
厅堂里,炭火将空气轰得燥热。
韶音的身子完全倾向梁芙君,梁芙君抓着她衣襟的手并没有放开,抬头看着离自己近在咫尺的韶音,神色却依旧凛然。
两人的呼吸在燥热的空气中纠缠。
韶音险些因此软了双腿跪下去。
她看着与自己相隔半尺的那一张艳丽到极具攻击性的脸,眼神不知该落在何处。
她根本不敢看梁芙君,不敢看她那双就连生气也似乎含着春水的眼眸。
梁芙君抬起另一只手,轻轻刮过韶音的下颌线:“你最好说的是真的,本宫今日便将话放在这里,我是如何也不会把你还给皇后的。”
韶音知道,看似是两个主子在争抢她,但她们却是在用自己证明她们的权势,以及在后宫的地位。
她在贵妃面前不敢说其他,只能低声应答:“奴才都听娘娘吩咐。”
此时,梁芙君应该要放开韶音才是。
可她却不愿意放手。
她紧紧握住韶音的衣襟,就好像握住了这个人的命脉。
她内心深处疯狂地涌动着对韶音的绝对占有。
她也不知道这些占有源于什么,只知道这个人一定要是自己的,她绝不会将她还给皇后。
相隔不远的厢房中,杨钰珍将一张纸交给身边的宫女:“把这个给家中管家送过去,陈家的那些谣言让他尽快散出去。再让我母亲将我在闺中时,贵妃娘娘给我绣的那两个荷包拿进宫。”
她轻笑着说:“贵妃娘娘肯定不愿意让那个韶公公回皇后娘娘身边,我和她这么多年的情谊,当然得站在她这边。”
第042章 第 42 章
韶音在行宫这几日, 被梁芙君盯得很死。
可就算梁芙君日日将她带在身边,也无法避免与珍妃见面。
韶音很是避讳珍妃,珍妃总是用那种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她。
这让韶音心里有些恐慌, 她不知道珍妃是否知道了她其实是个女子,但她总有一种珍妃已经知晓的错觉。
梁芙君原本想带着韶音在行宫多住些日子, 可岁日临近,宫里许多事情,贵妃也就没那个时间继续再行宫玩乐。
韶音回宫后,贵妃给她放了几日休假,念着她在行宫太过劳累。
回皇宫的路上, 韶音仍旧被梁芙君留在了马车内。
春风这一次聪明了, 见韶音进了马车内,便对梁芙君说:“娘娘,我就在车板上候着,娘娘若是有什么需要奴婢做的,唤奴婢就好。”
马车内, 韶音眼观鼻鼻观心, 甚至放缓了呼吸。
她仍旧能感受到贵妃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是那样的强烈且灼热,一如她那个人那般。
她原本以为,贵妃会说点什么。
却不想,这一路, 贵妃什么也没说,就那样一直看着她。
韶音甚至想要与春风换个位置, 出去吹冷风。
韶音坐针毡一般, 身体都坐得僵硬了,马车这才到了宫廷。
车厢内炭火温暖, 梁芙君的视线,好似也被炭火烘得暧昧。
梁芙君视线将韶音包裹起来。
她不知道自己以前对某样东西这般在意,胸腔满是占有欲,是何时只现在看着面前这个人,看她低着头,那般瘦弱的身躯包裹在太监服下,显得越发羸弱,好似谁都能欺负了她。
回到承乾宫,梁芙君锋利眼神落在她身上:“本宫给你三日的假,你好好休息,不该见的人不要见,要记住,我现在才是你的主子。”
韶音低声应是。
梁芙君却不肯放过她:“韶音,现在,谁才是的你主子?”
韶音连声道:“当然是贵妃娘娘您。”
梁芙君又问她:“那皇后是你的主子吗?”
韶音低头的眼眸微闪:“贵妃娘娘,奴才在宫里,妃嫔娘娘们都是奴才的主子。”
梁芙君脸色霎时不好看了,不知为何,她想到了某些“人尽可夫”的女子。
这韶音,难不成也是“人尽可主”的奴才?
她又深感心底情绪翻涌,眉眼一冷,想要恐吓韶音。
韶音没有抬头,却也感受到梁芙君的情绪变化。
她要说的话还未说完,此时更是着急,补充道:“可贵妃娘娘是不一样的。”
她斟酌自己的言辞:“这话从奴才口中说出来,实属逾越,但奴才还是想告诉娘娘,能在这宫廷里,遇到娘娘,在您身边伺候您,是奴才修来的福分,才得了这么个机会伺候娘娘,被娘娘庇护。”
梁芙君定定看着韶音,神色逐渐舒缓。
好一会儿,她才对韶音说:“去吧,过些日子就是岁日了,回宫来,有你忙的。”
韶音这才松了口气,躬身退开。
梁芙君看着韶音离开的背影,心里的某些情绪又在作祟。
她摆弄着手里的丝帕,妩媚眼眸中闪着幽暗的光。
若是能将韶音关在自己的宫中,不让她离开,不让她见其他任何人,倒是一件美事。
只是她自己也没去深究,为何会想要将这个女人关起来。
但只要一想到,她能将她禁锢在自己的势力范围内,心里怎就那般舒畅呢。
韶音是不知道梁芙君这些想法的,她从承乾宫出来,走路的步伐比之前快了许多。
她已经迫不及待想去自己的三进大院子里休息,想去哪里睡个几天,好好享受一番。
也不知为何,她心里有些慌张,好似要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谁知这种预感并不是无中生来,她还未离承乾宫有多远,在宫道上见到了珍妃娘娘。
珍妃娘娘也刚回宫,她不回自己的宫殿休整,怎么在宫道上行走。
这些主子娘娘行走时,他们这些奴才奴婢,是需要靠着宫墙回避的。
可珍妃走到韶音所在的地方,就不再前行,而是侧头看向韶音。
韶音若是再没有反应,未免太过无礼,是可以被降罚的。
她立刻上前一步,向珍妃娘娘行礼:“珍妃娘娘万福金安。”
珍妃笑看着韶音,眉宇之间满是柔情:“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韶公公,若是没见着,我倒是想不起一些事情,如今见着了,还要麻烦韶公公。”
“韶公公这是要出宫吗?”
韶音道:“奴才这几日休值。”
珍妃向韶音招招手:“韶公公过来与我一同前行吧,我恰好有事想要韶公公帮忙。”
韶音无法拒绝,只能上前,落后珍妃半步,与珍妃一同前行。
其余人,都在她们两人身后,
杨钰珍回头看向韶音,眼底尽是柔情,柔情深处却满心调戏:“韶公公,是因为休值所以心情很好吗,我见着韶公公倒是比往日更加光彩照人。”
这原本是一句客套话,可杨钰珍说出来,带着让韶音背脊生寒的意味深长。
果然,她接着又道:“韶公公这般颜色,别说那些太监宫女了,就后宫的宫妃们,也没几人能及得上的,还真是比女子更加娇美。”
韶音险些软了脚。
杨钰珍确实发现了她是女子吗?为何她说这样的话,一字一句落在心上,让人心生恐惧。
可她若是知道,为何不说吗,要这样作弄自己?
是她天性使然,为了逗弄自己好玩吗?
可一个温婉可人的宫妃,怎会如此逗弄一个奴才?
这如何想,都不正常。
她正怀疑,珍妃又开口道:“对了,说着其他的,都忘了正事。”
“我许久不去宫外闲逛,倒是想念玉簪坊的首饰,韶公公出宫若是顺路,便替我选一些回来。只需告诉那店铺掌柜,记在我账上就好。”
韶音下意识想要拒绝:“可是奴才眼拙……”
杨钰珍笑道:“韶公公怎么会眼拙?女子喜欢什么,韶公公应当很清楚才是呢。”
韶音已经快要肯定,珍妃是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她这般说,不就是在告诉自己,她知晓了自己的身份,才会如此作弄自己。
韶音只得答应。
好在这条宫道不长,珍妃不多时就到了。
韶音落荒而逃一般向珍妃行礼。
可珍妃却突然叫住了她,她温柔的眼神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缱绻,说话时声音也柔和至极,尾音甚至轻轻勾起:“原来这一路上闻到的暗香,是你身上飘来的。”
韶音只觉得这句话,好似带着什么魔力,竟让她从头皮升起一股酥麻之感,随后那股酥麻感慢慢传递,散发至全身。
杨钰珍好像很喜欢这个味道,轻轻向前倾身,想要嗅闻得更加清楚。
韶音慌不迭后退两步,神色慌乱,仿佛一只被吓到的小麻雀,想要扑腾着翅膀离开,却又被人拎住了后脖颈。
她眼底甚至浸出斑斑点点的哀求,一双水润的眼眸颤巍巍看着杨钰珍。
杨钰珍被她这般一看,温柔表皮下坚硬的心,瞬间一酸,柔软得令她有些猝不及防。
她甚至想抬手抚摸韶音的脸颊,想向她说句歉意,还想跟她保证,以后再也不这样欺负她了。
好在理智瞬间回笼。
杨钰珍眼底闪过一抹幽深神色。
她倒真想不到,她和韶音的交锋,险些就被韶音掌握了主动权。
她又是一笑,这次是真的放韶音离开:“你这般怕我做什么,兴许是我闻错了也说不定,怎会有太监身上带着这般好闻的暗香。”
“好了,这些日子你也劳累了,快回去歇歇吧,别忘了我让你帮忙的事情。”
韶音连忙说不敢忘,向杨钰珍告别后,忙不跌快步离开,好似后面有什么凶猛恶兽在追着她。
出了宫,韶音才感觉呼吸顺畅了不少。
她就像是一只被圈养的金丝雀,忽而被放归山林,欢快地在林间飞来飞去,一时竟不知看哪里好。
她未曾想到,皇后娘娘买的那个嬷嬷那般有用,还雇了个车在宫门口接她。
皇后选的这个嬷嬷是个老实厚道的人,看到她,扶了她上车,让车夫赶紧回去。陷朱复
嬷嬷和车夫坐在马车的车板上,只有韶音是坐在马车车厢里的。
她掀开帘子,看到的景象,与她前些日子出宫看宅子时看到的差不离,她还是不知厌倦继续看着。
回府之后,韶音从马车上下来,嬷嬷引着她去正院。
路上,这嬷嬷回头看了她两三次。
韶音心有好奇,却也未曾想太多,甚至和气询问:“嬷嬷,这是有什么要说的吗?是这府里有什么事吗?”
“倒是没有的,府里就只有主子一人,主子也刚回府,哪里就有什么事情。”她说这话的时候仍旧眼神闪烁。
那就肯定是有什么事情。
韶音因此也收了自己脸上的神色。
等到嬷嬷推开正房房门,她要踏步进入正房的那一瞬间,看到主位上坐着的皇后娘娘。
韶音总算知道这个嬷嬷为何会露出那般神色。
她以为自己能够好生歇息,怎么也想不到皇后娘娘竟然来了。
她仔细一看,娘娘的神色冰冷疏离,穿着一身水蓝色的常服,更是衬得她生人勿近。
她手上拿着一条戒尺,正轻轻的在另一只手的掌心拍打。
韶音收回自己即将踏入正房的脚,那一瞬间又想逃回宫里。
她前些日子究竟是被什么迷了心智,才会觉得在皇后娘娘身边,比在贵妃娘娘和珍妃娘娘身边日子好过。
她怎就怎么也逃不脱这些娘娘的掌心?
皇后娘娘那模样,不会是真的要用戒尺打她手板子吧?
第043章 第 43 章
“过来。”皇后的声音从厅堂中传来。
厅堂没有点烛火, 始终比不上院落明亮。
皇后的身影便这样隐藏在房间里的阴影中。
韶音看不清她的面容,看不清她的神情,只听见她冰冷, 漠然。
可韶音却无法拒绝她,她抬步, 一步一步走进厅堂,走到皇后身前。
皇后看向身边的苏忠杰和如意。
两人欲言又止,却碍于皇后冰冷的面容,不敢替韶音说话。
两人缓步后退,退到门外, 苏忠杰看了一眼韶音的背影, 最终关上厅堂房门。
房间里,只剩下韶音和管芷贤。
房间里格外沉静,除了炭火燃烧的声音,再没有其他声音。
两人的身影被光影模糊。
韶音站在管芷贤身前,等着自己的凌迟。
她不敢看管芷贤的脸, 却能感受到她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 是那么的冰冷。
她手中拿根戒尺,不知道是什么做的,乌黑的木头,衬得皇后指尖雪白。
戒尺一下下打在皇后的掌心,很轻, 却足够让人震撼。
房间安静了好一会儿,皇后终于开口了:“韶音, 本宫现在是知道了, 你从不记得你说过的话,对本宫, 你没有半分真言。”
韶音怎么可能不知道皇后说的是什么,无非就是她在后宫汲汲求生时,说的那些马屁话,全都不能兑现。
什么皇后是不同的,在心里的位置是特别的。
这话,后来也对贵妃说过。
可她能怎么办?
她在这后宫,只是一个奴才,一个太监。
纵然主子们再宠他,也是随时都能要了她命的主子。
她缓缓跪下,跪在皇后脚边,低下头,闭上眼。
她就像一条砧板上的鱼,任由管芷贤刀俎。
冰凉的戒尺贴上下巴,韶音浑身微微一颤,原本压制住的呼吸,也传来颤动的吸气音。
她吸气的声音在房间里显得格外明显。
管芷贤听到这声音后笑了:“你也会害怕?本宫还以为你这般为所欲为,是什么都不怕。”
她微微用力,用戒尺挑韶音的下巴。
看着紧闭双眼,却睫毛微颤的人,管芷贤忍不住心软,片刻心底的怒气比方才更加旺盛。
她在其他人宫里的时候,是不是也像现在这样,摆出一副让人怜惜她的模样,所以才会惹了其他嫔妃,想要把她抢回家中。
她用冰凉的戒尺,贴着韶音的下巴,贴得更紧了些。
“韶音,在这后宫中,最忌讳的便是一个奴才心侍二主。”
“本宫如今只是小罚你,你应当要记得本宫对你的好。”
戒尺离开下巴,韶音的头,又垂了下去。
管芷贤双眼依旧一片冷清,看着韶音:“把手拿起来。”
韶音抬起手,指尖颤动。
管芷贤看着她白里透红的掌心,抬手握住她的手,拇指在掌心侧方轻轻摩挲。
她能感觉到韶音手掌的颤动,将自己眼底的柔软压下。
温柔和软,只会越发让这些奴才恃宠而骄,顺杆而爬。
忽然一瞬,冰凉戒尺打在掌心。
啪一声,响彻厅堂。
韶音痛呼一声,握紧掌心,下意识要挣脱皇后的桎梏,皇后的手却握得很紧,让她根本无法离开。
“这只不过是给你一个小小的惩戒。”皇后声音轻而凉,很似无情无义的感觉。
她这句话刚落下,韶音的眼泪猝不及防滴落下来,皇后微凉的眼神微微一怔,心底深处竟然闪过一丝难以抑制的慌乱。
她再次用戒尺抬起韶音的脸,一双水润双眸映入眼帘,眸底满是泪光,盈盈闪闪,泪里是呼之欲出、再也不能遮掩的委屈。
韶音别过脸,不愿皇后看到自己这般模样。
皇后却有些乱了心神。
怎会如此,为何胸口闷沉。
她想让自己秉持一贯的冰冷,声音却已经率先颤动起来:“你觉得委屈吗?”
这是韶音第一次如此真实的回复:“奴才不敢。”
她有什么敢的,她只不过是这封建社会一个最底层不过的奴才,一个被家人利用的工具,有家不能回,被那些主子掌控了一生的悲哀之人。
她哪里敢委屈,奴才哪里能委屈,奴才的一生都将是谄媚的。
皇后一直看着她,看她偏头不看自己,盈满眼眶的泪水从眼角滴落,划过白皙脸颊。
皇后定定看着韶音,慢慢的,好似懂了她的委屈:“你在这宫中,总是如此求全,才觉委屈?”
韶音不想哭,如今落泪又有谁会心疼,无人疼惜,或许还会让主子徒增厌恶。
可她喉头生疼,不住哽咽,眼泪根本不受控制落下。
她听了皇后的话,越发情绪激动。
即使皇后还握着她刚刚被杖打过的手,即使她掌心还留着戒尺的红痕,她也忍不住为那一句话而激动了心绪,忍不住心底波动的情绪。
管芷贤将手中戒尺放在旁边桌上,抬手抚摸她的脸颊眼角,将眼泪擦拭。
已经冰凉的眼泪让管芷贤蜷缩手指,她声音越发低了,也柔和了许多:“是本宫的不对,未曾想过你处于什么位置。”
是她被心里的怪兽扰了判断,是她只想着占有这个人,却未曾看到她的处境。
皇后的话说出口,韶音更是无法抑制心底深处的情绪。
她不愿意让皇后看到自己的软弱,她低下头,眼泪低落在黑色地板上,绽出点点水花。
低头时,露出的白色脖颈是那般纤细柔弱,抑制不住的抽咽声,好似丝线缕缕,缠住管芷贤的心。
管芷贤一手仍旧握着韶音的手,另一手贴在她柔软脖颈上,让她额头抵着自己的膝盖。
感受着手下人清瘦身体微微抽动,管芷贤眉宇间染上些许悔意。
过了好一会儿,韶音才稳住情绪,止了哭泣。
管芷贤拉她起身,让她坐在自己身边,一手托着韶音的手,另一手拿着裹着冰雪的手帕,给韶音冰敷方才被自己打红的掌心。
管芷贤分明记得自己没怎么用力,韶音掌心的那一抹红,却触目惊心控诉着她的无情和残忍。
管芷贤看了一会儿,不禁叹息:“是我下手太重了。”
她抬眼看韶音,面前的人眼角眉梢仍旧染着红痕,鼻头也是通红一片,看起来楚楚可怜。
管芷贤看着她,胸口好似化为被夏日暖阳晒过的棉絮,一股强烈且凶猛的情绪慢慢撕开棉絮,就要冲破出来。
那是什么?
她不知道。
她轻声细唤:“韶音。”
韶音本来别开眼,不愿看管芷贤,不愿自己在她面前露出太多脆弱。
听见管芷贤的呼唤,她又下意识抬眸看去,落入一片柔软之中。
她心脏又是一酸,别开了眼。
她厌自己那么没有原则,本就是被皇后欺负了,可看到欺负自己的人,露出些许柔软,对她有半分好意,她竟然那般心酸心动。
耳边传来皇后的幽幽叹息,好似无奈,好似放纵。
却也不知她在无奈什么,在放纵什么。
“本宫出宫无人知晓,现在就要回去了。”管芷贤说,“今日是本宫不是,往后本宫再补偿你。”
韶音睫毛微颤,哭过的声音有些微哑:“不用,本就是奴才做得不好,不用娘娘补偿。”
“那你可管不住本宫。”管芷贤又是那般凛然霸道的声音。
韶音不再言语,嘴唇微动,好似在耍小性子。
管芷贤将冰雪化湿的手帕放在一旁,握住韶音的手有瞬间绷紧,随后又放开:“本宫要走了,过几日就是岁日,宫中人多事杂,本宫不能时时看着你,你小心些。”
她见韶音乖巧点头,瞬又说道:“但也不必害怕,若是当真惹了事,本宫也能护住你。”
皇后离开后,韶音站在厅堂门口,看着白茫茫的天,心里生出一双翅膀。
她想飞出这些桎梏,想要无所畏惧行走在路上,看看这古代光景,平安喜乐度过一生。
可她如今却也逃离不开,甚至还得为宫里的主子娘娘们服务。
次日,韶音睡到快晌午才醒来。
家中嬷嬷将厨房的事也做了,小丫鬟伺候韶音洗漱穿衣,嬷嬷送来午食,味道家常可口。
吃了饭,她还得去帮珍妃买簪子。
她是走路去的,身边跟着那个小丫鬟。
韶音四处张望,看见稀奇的事物还会驻足。
小丫鬟年纪不大,名叫喜鹊,不多时还真忍不住叽叽喳喳起来。
她见韶音站在街边,探头张望,眼底满是星光兴味,终究忍不住说:“韶公公从前很少出宫看热闹吗?”
原主生于闺房,没多少逛街记忆。
韶音也没见过这般光景,电视剧里那些,比起真实的古代,仍旧虚假了不少。
她也不是冷清的人,笑着回应喜鹊:“嗯,很少出来,这街上真热闹。”
喜鹊顿时感觉自己与韶公公又近了两分:“等到岁日那晚,会更加热闹呢,旁边那条街,还有灯会,灯会会一直办到元宵节。”
韶音纵然知晓自己去不了,只是听着也觉得开心。
于是,她去那簪子店,给珍妃挑簪子,也不见多沉闷,反而生出了逛街的兴致。
踏进簪子店,韶音就被迷花了眼。
这些簪子都是纯手工,好些做得很是精致,就算她如今整日扮作男人,不能佩戴,也想买些回去收藏起来。
她让店里伙计拿出一只绒花簪,拿在手上把玩,那伙计笑着说:“韶公公,皇后娘娘打了招呼,你若是有喜欢的,全记在皇后娘娘账上。”
韶音眼底闪过讶异,眸光微闪,最终拒绝:“不用,我可以自己付钱。”
“为何不用?”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韶音回头,看见皇后身着青色常服,嘴角噙着一抹浅淡笑意,向她走来,“我昨日说了会补偿你,你难道要违抗懿旨?”
第044章 第 44 章
皇后娘娘怎么来了?
韶音诧异看着皇后。
她出现在这家簪子店铺中, 一时映衬着那些簪子首饰都失了光彩。
她沉下眉眼,看着韶音。
韶音脑子里闪过一句名言:今天全场x公子买单。
她眼底溜过一抹笑意,被皇后捕捉到。
皇后猛禽一般锁定韶音:“有什么好笑的事情, 说出来也让我听听。”
韶音原本想着随便扯个幌子就过去了,可以想到面前这人是皇后, 在她面前说谎可不是正确的选择,于是她只能将现代的那个笑话,换一些方式讲给皇后听。
“只是从前,听闻一个阔少,出去游玩时心情大好, 便在酒楼里说今日的消费他买单。”
皇后明白了, 韶音这话是:自己的行为让她想起了那个阔少。
皇后的眼神意味深长:“本宫可不会给全场其他人买单,也只有你一个人才能有此殊荣。”
她的目光笼罩在韶音身上,明明是那么清冷疏离的一个人,目光好似格外灼热。
韶音不自觉红了脸。
她不知道自己红了脸,只突然感觉有些热, 在这寒冷冬日, 甚至想要用手给脸上扇风。
韶音白皙的皮肤染上粉色,本就精致的容颜,更添一分娇美。
韶音眼眸闪烁:“奴才没什么好买的。”
管芷贤定定看着她,胸腔被不知名的情绪填满,嘴角笑意越发浓郁:“你都没看, 怎么就知道自己没什么想买的?”
那伙计也是时常接待贵人的,自觉自己在这些贵人面前是不会怯场的, 他也顺着管芷贤的话说:“韶公公, 我瞧着你若是买得越多,皇后娘娘才越开心呢。”
皇后点头, 不置可否。
伙计更是不遗余力开始推销,拿出了不少镇店的宝贝。
他虽然不懂,一个太监,为什么会喜欢这些女子才用的发簪首饰。
可那又如何呢,只要花钱就是大爷,他管这公公买回去是送家里的对食、娇娘 ,还是因为自己是公公,已经变了喜好,买回去自己戴着看。
只要能花钱,他就开心,就愿意做这生意。
他拿出来的那些东西,都是珍贵的大家手笔,制作精美,是京中贵人们最喜欢的样式。
如今最尊贵的贵人来了,他当然要把这些拿出来让她们挑选。
韶音原本不想要的。
但拿出来的簪子首饰实在是太过精美,立刻便吸引了她的眼球。
美的东西穿越千万年,也是美的。
她拿起一只点翠簪,眼底映照着簪子的美,眸光潋滟。
“这只确实好看。”管芷贤这一刻忽而有些理解韶音说的那个纨绔。
她此时也想说,将这些全都包起来,给韶音送回府上。
只是这话不适合她的身份,若是出自梁芙君之口,想必是不会惹人过多思虑。
不过这店里的伙计可是极有眼色的,他们见多了豪掷千金的人,怎么会看不懂皇后片刻的动容。
管芷贤并未太过隐藏自己的情绪。
伙计立刻笑着询问:“我瞧着这些都很好看呢,韶公公也一定很喜欢。”
韶音一听这话,立刻警惕起来,还未等她说不喜欢,伙计又道:“要不全给韶公公包起来?”
他可不是问的韶音,而是管芷贤。
“不用!”
“可。”
两人同时开口,那伙计肯定听管芷贤的,立刻将盒子里那些首饰收拾起来,这时候才转头问韶音:“那我便派人给韶公公送回家,也懒得公公拎着重手。”
韶音看向管芷贤:“娘娘,奴才不需要这些。”
就算管芷贤要送她什么,这也太多了。
只需要给她买一两支,她就能欢喜好久。
管芷贤眼神往她身上轻轻一落,很喜欢看她那般诧异且慌乱的模样。
她也不知为何,心底生出一些情绪,不知是什么,却将一颗心填得满满的。
她回声对跟在身后的苏忠杰说:“这事交给你处理。”
便转头又看着韶音:“这街上还有其他的店铺,本宫今日有些时间,陪你逛一逛。”
韶音还要拒绝,苏忠杰站出来:“韶公公,主子娘娘赏咱们一些小物件,咱们收下才是好的,可不能枉费了娘娘的一番好心啊。”
说完这话,他自己张罗起来,与那伙计一起将那些漂亮且名贵的簪子首饰都装进盒子里,然后把韶音的地址告诉了那伙计。
韶音无可奈何,怎么也没想到,这么快就完成了珍妃娘娘给她的任务。
她自己也收获颇丰,有一些簪子和首饰她甚至还未来得及看样式,只能等回家后,再挑选适合珍妃娘娘的首饰,给她送到宫里去。
她自己被贵妃带走了,要带她去逛街吃饭。
苏忠杰对这些是最熟悉的。
他立刻充当向导,引着主子娘娘和韶音,带着她们逛街吃饭。
买簪子时的忐忑不安,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韶音所有的关注力都放在了这些古代风景上。
她看着平民百姓很开心,看着那些高门大户或者达官贵人,也很开心。
生活气息在此刻将她包围,苏忠杰甚至带着两人去茶楼里听书。
只是今日不巧,那说书先生说完一个故事,竟然要给大家讲这宫中的宠宦韶公公。
苏忠杰立刻就要站起身,去教训阻止。
却不想韶音拦住他:“公公不用打扰这些百姓的生活,我也想听听他们是如何说我的。”
她眼里满是兴味,丝毫没有被冲撞冒犯的怒气。
也不知道这古代的说书先生,是否像现代的营销号那样。
不多时,那说书先生拍案,开始说了起来:“说那宫里的韶公公啊,如今可是好些宫里主子们最宠爱的宠宦,这大家都是知道的,可大家知道韶公公凭什么让那么多主子喜欢他吗?”
“当然不知道,知道还要在这里听你说吗!”
“快别废话了,赶紧的!让我知道那阉人究竟是怎么获宠的!”
说书先生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当即顺着大家继续往下说。
“听闻那韶公公长得格外好看,男生女相,只让人一瞧见他,就心生怜惜。”
“哎哟!那得多好看,才能让这些宫里的主子们都格外偏爱!”
“只可惜我们这些平头百姓是看不到了!”
说书先生在上面把韶音的容貌吹得天上地下只此一个。
韶音在下面听得汗流浃背。
要知道说书先生说的是这些,她怎么也不会留在这里听。
她臊得脸都红了,想要去拉着皇后离开:“娘娘,这外面还有好多可以逛的,咱们要不先走吧,别听说书人在这里胡说八道。”
管芷贤却眼含笑意,问她:“他哪里胡说八道了?”
韶音想说,哪里都在胡说八道!
这人简直比营销号还要过分,哪里有这样吹牛的。
管芷贤却不再问韶音,而是问旁边坐着的苏忠杰:“苏忠杰,你说这说书先生说得对不对?”
苏忠杰立刻回复:“奴才觉得大体都是对的,韶公公这容色,却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特别是那气质,就连他一个在宫里冷硬了心肠的阉人,都忍不住想要照拂她两分呢,更别说还有贵妃娘娘也对她格外照顾,这可不是随便哪个奴才都能有的殊荣。
韶音脸颊的红色烧到耳根,连连说:“娘娘,奴才饿了,我们去吃饭吧。”
这也是她难得主动提要求呢。
管芷贤虽然想继续逗弄她,却也想满足韶音的请求。
不过,之后管芷贤也没有放过韶音,在酒楼饭桌上,将菜单子递给韶音,说道:“让我们容色最是好看的韶公公点菜吧。”
韶音羞得恨不得立刻回宅子。
管芷贤这般调戏韶音,最终落得饭后韶音落荒而逃。
管芷贤看着韶音匆匆离去的身影,收起脸上所有神情,清冷这容颜看着她侧底消失在视线中,这才让苏忠杰安排车回宫。
苏忠杰跟了管芷贤这么些年,与管芷贤的关系同其他太监可不同。
他坐在马车里,给管芷贤塞暖手炉,又给倒热茶,还笑着说:“韶公公这是羞到了,娘娘今天可是将韶公公欺负得狠了。”
管芷贤却不赞同:“本宫哪里欺负她了?本宫没骂她也没打她,可不算欺负。”
苏忠杰只轻笑,却也欣慰:“如今的韶公公,看着比从前活泛了许多,终究还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从前那般沉闷,定是在宫里拘谨了,所以才怕了。”
管芷贤垂下眼,所以,她必需成为后宫最权力的存在。
韶音回到宅院,脸上热度未散,嬷嬷都担心她是吹了冷风,风寒发热了。
韶音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让嬷嬷把送来的簪子首饰拿过来。
她下午就在厅堂,给珍妃娘娘选了三根簪子。
片刻,又放回去一根。
好一会儿,再放回去一根。
倒不是她吝啬。
这都是皇后娘娘送给她的,如果不是好簪子都被皇后娘娘买了,她还能去店铺里再给珍妃娘娘选一支。
皇后娘娘送给她的礼物,她却转手送别人,这是很不礼貌的行为。
可她又不能不给珍妃送簪子进宫,只能挑出一支。
这只簪子是温柔的沉粉色,很适合珍妃,想来珍妃应该会很喜欢。
韶音很满意自己的选择,甚至想着,珍妃应当不会再在这件事上找自己的错处和麻烦了。
第045章 第 45 章
韶音休息三日, 第一日皇后娘娘出宫来,带着她去逛了逛,还买了不少的簪子首饰送她。
第二三日, 韶音在宅院休息了一日,又出去闲逛了一日。
直至第四日要去宫里当值, 韶音心来躺在床上,生出了上班骂老板的悲怆。
该起床还是得起床。
上班能请假,大不了全勤不要了。
可当太监,不是能随意请假的,甚至迟到都不能, 否则丢的不是那点月例银子, 而是自己的小命。
韶音揣着发簪,打着瞌睡,坐在马车里,向宫门而去。
她是不能从正门进的,在另一个小角门处, 韶音下了马车, 收敛懒惰神色,拿出腰牌给守卫看。
守卫们显然也是听了说书先生那话本子的,悄悄盯着韶音看了好一会儿。
一守卫轻咳一声,将腰牌还给韶音,笑着说:“韶公公慢走, 昨日夜里又是一场大雪,宫道滑脚, 公公小心。”
韶音点头接受好意, 随后离开。
离开时却能听到那些守卫嬉笑:“果然好颜色啊。”
“去,别整天想这些有的没的。”但这人还是又看了韶音一眼, 再对身边人说,“好在韶公公心善,若是从前那谁,你们这样定是会被他打击报复的。”
韶音隐约听到一些,很是无奈,却也有些羞赧。
也不知那是谁传出去的洗脑包。
韶音加快步伐,在扫干净雪的道路上快步前行。
她如今仍旧在贵妃宫里当值,要先去贵妃宫里问安,空了再去给珍妃送簪子。
韶音快到承乾宫时,忽而听到前方宫人一边走,一边小声道:“良妃娘娘的妹妹今日就要进宫吗?”
“是,花轿已经抬出门了,听说皇上今日甚至想荒了早朝,去新娘娘宫里等着娘娘被抬进来,是皇后娘娘让皇上去上朝,皇上才去的。”
韶音恍然知道,良妃娘娘家里有个妹妹,今年十六了,要送进宫里。
这就抬进来了吗?
她神色越发收敛沉稳,想着今日一定要谨慎。
哪知道,到了承乾宫,便听到贵妃的娇笑声。
韶音步伐微顿,心想贵妃娘娘难道不吃味吗?
但她再一回想,来了这古代快半年了,确实没有见过几位娘娘争宠,除了良妃娘娘。
她漫步来到正殿门外站着,与另一太监交班。
贵妃娘娘待她交接结束,就将她叫到屋内:“韶音,你进来。”
韶音躬身进门,贵妃坐在踏上,歪斜着身子,很是婀娜妩媚,衣襟甚至也没拢好,好似刚起床不久,一副慵懒模样,笑看着韶音,眼尾带着钩子,却在与身边的春风说话:“你瞧我说得对不对,那新来的淑妃,可不如咱们的韶公公好看呢。”
她拿起手中的画像,又对着韶音看看,再次点头决断:“不如咱们韶公公眉眼精致,也不如咱们的韶公公惹人喜欢。看起来病殃殃的,好似下一瞬就要咽气了。”
这就没人敢应了。
韶音也不敢应,更不想让贵妃夸自己的容颜。
她就没有自己是个美人的自觉。
伺候贵妃,转移注意力就好,她上前接过贵妃手里的画,对贵妃道:“娘娘,早膳已经准备好了。”
梁芙君笑看着韶音,眼神甚至带着些许邪气:“你这生日出宫,可否在宫外听了你自己的说书本子?”
韶音怎么也想不到,回了承乾宫,仍旧逃不脱被调侃的命运。
她很是无可奈何:“都是那些说书先生乱讲的,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话本子。”
梁芙君笑得越发诱人:“我倒是觉得讲得不错。”
她的视线甚至在韶音身上逛了两圈,也不知道这人若是换回女装,会是何等姿色。
旁边春风又过来说道:“娘娘,您想佩戴的那套簪饰已经找到了。”
梁芙君还未梳妆呢。
梁芙君起身去往内室,忽而停住,回头看向韶音,给了韶音一个眼神。
韶音想装作看不懂,梁芙君挑眉:你敢。
韶音只能躬身跟上。
梁芙君唇角微勾,显然很满意韶音如此听话。
韶音跟着梁芙君进入她的寝殿,宫女们纷纷低头不敢看她,甚至不敢有任何神色变动,就好像他不是太监,跟她们一般,都是宫女。
且贵妃娘娘宫中的这些宫女们都知晓,前些日子,他可是伺候过贵妃娘娘在温泉那边沐浴的,如今进了贵妃娘娘的寝殿,伺候贵妃娘娘起床梳洗,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韶音并不需要做什么,她就在一旁站着,等这些工人伺候贵妃娘娘换衣梳妆。
梁芙君却拿出宫女找出来的那套簪子,问韶音:“你过来,瞧瞧这套簪子好看吗?”
韶音上前,乍一看,这簪子怎么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梁芙君见她眼底的惊异,以为她是喜欢,她就知晓,韶音是个女孩,喜欢这样漂亮的簪子,再正常不过。
她说:“你喜欢我便送你,听闻这簪师刚出了不少新品,哪日空了,我带你去选一些。”
韶音确定了,这簪子,与前两日皇后娘娘送自己那枚,何其相似。
应当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前两日的新品,皇后娘娘全送自己了,哪里还有逛的。
韶音深知,贵妃娘娘总想与皇后娘娘竞争。
古往今来,大多贵妃与皇后也是不合的。
她可不想再成为两人的较劲工具,怎么会主动告诉贵妃娘娘,自己已经收到皇后娘娘送自己的簪子。
她只能恐慌道:“奴才哪里能得这般殊荣,这样精致贵气的簪子,只能配得上贵妃娘娘。”
梁芙君心里喜悦,眼钩子在韶音身上钩了两下,这才放过她。
下午时分,贵妃娘娘午休去了,韶音这才离开承乾宫,去往珍妃娘娘宫里。
杨钰珍听闻她来了,眼角眉梢的温柔真挚了两分,
她见到韶音走进来,肩头落着点点雪花,她更是涨满了胸腔,温柔道:“这一路可冷着了,外边风雪那般大。”
韶音道:“谢娘娘关心,走着不冷,今日是来给娘娘送簪子的。”
话落,韶音拿出那一支漂亮的淡粉色簪子。
簪子放在盒子里,韶音将盒子送到珍妃手里。
珍妃笑意越发柔美,打开盒子,眼里闪过满意和惊艳:“确实好看,果然,韶公公的眼光,很合本宫的心意。”
她将簪子放在桌上,对旁边人说:“去,把我准备好的东西拿过来。”
宫女立刻去内室拿东西,片刻拿出来一只玉镯子。
韶音脑海中闪过某个画面,那是贵妃赏她镯子的画面。
她立刻垂头看向地面,不敢看珍妃。
她并不太想手下这个赏赐。
可宫里主子给的赏赐,拒绝就是打了主子们的脸面。
她好半晌没听到珍妃说话,放下心来,想来,这不是要给她的。
却不想,窸窣脚步声和衣裙摩擦的声音传来,她看见珍妃一步步向她走来,好似踩在她心脏上,压得她呼吸都快要停滞了。
直到珍妃来到一尺之外,她甚至听见珍妃的笑声,那般轻细,却如同惊雷落在韶音身上。
韶音浑身僵硬,看见珍妃抬起手。
她还未缓过劲来,珍妃抓住韶音的手腕,将她往自己身前拉拽了些许,另一只手拿起镯子,就要往韶音手上戴。
杨钰珍握着韶音细腻瘦削的手腕,感受着硬骨上那层软软的皮肉,忍不住稍微用力捏了捏,手感竟比想象中好上许多。
她忽然生出想要紧紧握住这手的冲动,那冲动好似凶兽被困牢笼,在心里乱串。
她不知这情绪为何突然而来,也不知为何就生出这些情绪。
她缓缓将玉镯子套在韶音手腕上,温柔的声音说着危险的话:“可不许摘下来,否则,本宫不会轻易放过你的。”
这赤.裸裸的威胁,使得韶音手腕一颤。
那颤动,却让杨钰珍心脏一紧,她甚至,想看到更多的颤动,情不自禁的颤动。
啾啾一声,窗外忽然飞过一直鸟儿,韶音和杨钰珍都回过神来。
韶音挣脱杨钰珍的手,后退半步,说自己一定会感念娘娘的赏赐。
“珍妃娘娘,贵妃娘娘应当醒了,我得回去了。”
她走后,杨钰珍坐回矮榻,微垂眼眸看着自己的指尖,那里似乎还有韶音手腕上残留的温度。
她又看向那只簪子,嘴角溢出半分柔情:“这簪子倒是好看。”
她心情因此舒畅,让身边太监去店铺结账:“顺便再挑两支回来,我送给你们韶公公。”
太监不敢问什么,领命离开。
下午,雪洋洋洒洒落得更大。听闻皇帝已经迫不及待,下朝便去了淑妃娘娘宫里。
皇后和贵妃娘娘都不甚在意,倒是一直温婉著称的珍妃娘娘,竟然发怒摔了簪子。
杨钰珍指着摔在地上的簪盒,柔美面容下是几乎不曾见过的冷硬,她唇角微勾,笑意却进不去眼里,问那个刚回宫的太监:“你说,这是皇后付钱送给韶音的簪子?是皇后故意在恶心本宫吗!”
屋子里跪了一地奴才,谁也不敢接话。
他们最是知道,珍妃娘娘并不似她看起来那般好相处。
回宫的太监跪在地上也浑身发抖:“奴才只听那掌柜说,当天上的新货,皇后娘娘全都包起来送给韶公公了,并不确定皇后娘娘是否知晓韶公公去店里的缘由。”
杨钰珍看着那支簪子,喜欢了一下午的心情骤然消失。
“给本宫拿去扔了,别让我再看见。”
太监立刻跪行过去,捡起簪盒要扔掉。
杨钰珍又反悔了,眼底冷意慢慢褪去,又笑得很是温柔:“算了,拿过来吧,怎么也是韶音一片真心。”
“只是不知道,明日皇后娘娘见到这簪子在我头上,会是何等心情。”
第046章 第 46 章
杨钰珍如葱根般白皙莹润的手指, 握着一直沉粉色的簪子。
那簪子很是精致,乍一眼看去,宝石粉嫩, 可稍稍偏移部分,粉色渐沉。
杨钰珍觉得这与自己很相似。
宫里人都说她温柔如水, 只有她自己和身边的宫人们才知道,她的心哪里是温柔的,就连梁芙君也比不过她心狠手辣。
不知韶音是真看透了自己,还是随意拿了一支簪子。
若这簪子不是皇后送给韶音的,就更好了。
杨钰珍嘴角勾起淡淡弧度, 好似温柔, 却又冰冷。
无论如何,这宫里无聊了这么些年,总算是找到些乐子。
这韶音虽蠢笨气人,却也让她平淡无痕的生活有了些许波澜呢。
杨钰珍眼底眼色几变,最终让身边宫女将簪子收了起来。
韶音回到承乾宫, 贵妃已经醒了, 正在听春风说新来的淑妃娘娘有多娇贵呢。
“听闻已经要了好几回水,且各色珍馐,也传了不少,大多都只动了一口,就撤出来了。”
梁芙君冷笑:“她家不都这样么, 恃宠而骄,矫揉造作。”
话落她看到韶音回来, 便歇了这个话题, 只说:“明日随我一同去皇后娘娘坤宁宫,咱们一同去看看淑妃娘娘究竟何等姿色。”
韶音最近也对这些事情生出了半分兴趣, 不像在皇帝宫里那会儿,提不起半点兴致。
她点头欣然应允。
梁芙君也满意韶音的反应。
她随即转开视线,眼角忽然一阵光闪过。
她再转头看向韶音,看见她手腕上的玉镯子。
梁芙君再次移开视线,心中想着,这奴才说着要放在家里珍藏,还是舍不得,要戴在手上。
这让梁芙君今日都没怎么给韶音事情,让她在承乾宫休息了好些时候。
韶音也难得享受这样的清静日子。
直至当天夜里入睡,都很是安稳。
次日,是淑妃娘娘进宫第二日。
今日她得去坤宁宫给皇后娘娘请安,见见这后宫之主。
贵妃娘娘及其余好些娘娘,也会在今日齐聚坤宁宫。
韶音早晨伺候了贵妃娘娘,等着宫女们给贵妃娘娘穿戴完毕,便与她一同去向坤宁宫。
去往坤宁宫的路上,梁芙君让韶音来自己身边,嘱咐她不要冒头,就躲在自己身后就好。
梁芙君是怕皇后又从中作难,珍妃上回在行宫,也很是奇怪,她怕这两人暗中动手脚。
说话间,已经到了坤宁宫。
皇后见到两人,倒是没说什么,只是往韶音那儿多看了两眼。
贵妃也没有提及韶音,而是说起了今日要来给皇后敬茶的淑妃娘娘。
“皇后娘娘见过淑妃没有?是个什么模样的人?我听闻她长得很是惹人怜惜呢。”
皇后道:“从前宫宴倒是见过两次,没甚印象,想来也不是什么天人姿色。”
两人这般说着,身边其他奴才只当是听不见。
偏生还有人要加入进来。
珍妃一边踏入坤宁宫正殿,一边说:“臣妾倒是与她见过许多次,惹人怜惜,也不过是矫揉造作摆出来的姿态,有些人看不出来,在我这里倒是一眼便能看出她不怀好意。”
话落,她向皇后行礼。
皇后免礼后,杨钰珍坐在了梁芙君对面,笑意温柔和顺,全然看不出方才那些尖酸刻薄的话,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
她继续笑着说:“臣妾年幼在家中,礼部尚书家的女儿总喜欢邀我们一同玩耍,她们姐妹两那些小心思,臣妾全都知晓,只是后来不想与她们计较那些虚无的东西,再进宫后,就更是与淑妃没有接触了。”
管芷贤想起自己之前听闻过的一些“宫中趣事”,良妃一直以来都很跋扈,可唯独不敢惹珍妃,便是珍妃从前在闺中时,给了她们姐妹俩许多苦头吃,偏生珍妃长得温柔和婉,谁也不相信珍妃会欺负人,那两姐妹被狠狠欺负了几次后,就不敢再招惹珍妃。
三人说着闲话,又有一些妃嫔来了。
坐在下首的兰嫔,长相甜美,看着灵动可人,此时正一边喝茶,一边听大家闲聊。
偶尔,她的视线会往韶音身上落一会儿,也只是好奇这个后宫红人韶公公,长了副什么模样。
忽然,杨钰珍抬手抚摸头上的簪子,眉宇微皱,好似那簪子让她不舒服了。
果然,她紧接着就说:“我宫里的丫鬟是越来越不得用了,怎么一支簪子也戴不好。”
韶音看向她发髻上的簪子,正是自己送她的那□□发簪看着倒是没什么问题,也不知是怎么让珍妃娘娘不舒服了。
其他人也将视线落在珍妃身上,管芷贤亦然。
她这一看,冷清端庄的面容,添上了一分疏离。
这簪子,她有些印象。
站在管芷贤身边的苏忠杰也下意识看去,霎时屏住呼吸。
这不是皇后娘娘前两日买给韶公公的发簪吗?
他当时与那伙计一同打包,这支是他亲手装进簪盒里的,他记得可清楚了。
这簪子怎么会出现在珍妃娘娘的头上。
杨钰珍见众人看过来,顺和眉眼染上些许赧然:“哎,怎么扰了大家闲聊的气氛。”
她放下手,好似已经调整好头上的发簪。
坐在下首两个位置的兰嫔笑吟吟看着杨钰珍,声音清甜可人:“珍妃娘娘,你这簪子可真好看。”
兰嫔也不过是一声客套,想着调整先下沉闷的气氛,让大家再聊一些好玩的话题。
却不想,珍妃竟然接了这话:“兰嫔妹妹的小嘴可真甜,我也很喜欢这簪子,还是韶音公公出宫帮我选的呢。”
珍妃视线从兰嫔身上转向韶音,笑得越发温柔:“韶公公的眼光很是不错,且这簪子未记在本宫账上,韶公公,本宫很是喜欢这份礼物呢。”
韶音本来在贵妃身后听八卦,想着这对她来说就是现实版甄嬛传。
她正听得开心,话题却转到那簪子上。
她当即便僵硬了脊背,低着头,谁也不敢看。
越听,她便越是浅了呼吸。
不仅她身前的贵妃释放的气势压制着她,稍远些的皇后,也将视线落在她身上。
韶音只觉得自己正被她们三人,一刀一刀割着肉,就连腿也微微发颤,有些站立不住。
管芷贤怎么会不懂珍妃为何突然转了话头,她不过就是想让自己知道,自己送给韶音的首饰,落到了她头上。
管芷贤压抑着心里翻涌的情绪,嘴角甚至沁出些许笑意,沉沉目光落在珍妃身上:“韶音,你也太小气了些,既然珍妃娘娘喜欢,你就该多送几个,是舍不得吗?本宫既然能给你买一次,就能给你买第二次,哪里有什么舍不得呢,明日,再给珍妃娘娘多带几支进宫,本宫难得见珍妃娘娘喜欢什么东西。”
珍妃温婉笑意微僵。
这是皇后在彰显自己的阔气?这话的意思,不就是这些簪子,不过是她买给韶音把玩的,想送谁相送多少都行,反正她会继续给韶音买。
那与打发乞丐,或者是阿猫阿狗又有什么不同。
杨钰珍还未说话,梁芙君倒是开口了:“原来韶音喜欢这些小东西,也不劳皇后娘娘费心了,韶音是臣妾宫里的人,这些小玩意,臣妾自会每月都送到她家里。”
皇后沉然点头:“那样甚好,贵妃可知道她新家在何处?我这就让苏忠杰将地址给你身边的大太监,也省得你再去问她。”
这宅子,也是皇后送的呢。
梁芙君心沉之余,神色却越发妩媚:“那便多谢皇后娘娘了。”
话落她声音一转:“臣妾倒是有个不请之请,既然皇后娘娘不在意韶音将你送她的簪子拿出来送人,不如和送我几支吧,我本想去买这个月出的新品,如今都被皇后娘娘买了送人,我只能去韶音的首饰匣子里挑了。”
皇后勾起的嘴角微凉:“当然可以,本宫可不是那么小气的人。”
杨钰珍眼神一沉,笑声温柔:“贵妃娘娘,那你可得再给韶音赏些小玩意呢,我这只簪子,可都是用了一只手镯换的,她今日应当还带在手腕上。”
梁芙君脸色媚色也僵住了:“手镯?你送了她一只手镯?”
杨钰珍何其聪明,立刻看懂了梁芙君的神色,料想梁芙君应当也送过韶音手镯,说不定还以为韶音手上戴着的就是她送的那只呢
杨钰珍心里划过一抹狠意,怎么能自己一个人心里发堵呢,谁也别想活了:“是呢,今日见她戴着,我还是很开心的,送出去的东西,被珍惜,送的人才会心里熨贴吧。”
话音落下,她忽然讶异,转而后悔看向管芷贤:“皇后娘娘,臣妾不是那个意思,韶公公应当也是极其珍惜娘娘送她的簪子,才会将此作为礼物,送给臣妾,有什么比皇后娘娘的赏赐更加珍贵的。”
韶音脚步虚晃,已经快要晕倒了。
这三个人,在做什么!
她明明只是送了一支簪子出去,收下赏赐的手镯,如今却好像做了十分了不得,能掀翻整个后宫的错事!
她甚至已经做好了小命不保的准备。
正殿中,其他妃嫔也不敢再说话,大殿安静得落针可闻。
第047章 第 47 章
珍妃想要无人生还, 无差别攻击贵妃和皇后。
坤宁宫正殿其他妃嫔已经不敢说话,却都低着头仔细听呢。
她们怎么也想不到,这三个后宫的位份最高的人, 为了一个奴才吵起来了。
那奴才就是前些日子,在皇帝身边很得宠的太监。
她们想看看那奴才长什么模样, 怎么就让这些娘娘们为了她如此勾心斗角。
可她们无人敢抬头。
兰嫔方才倒是看过好几次,知道那奴才长得像个女人一般,倒也是靠着颜色勾引了人吧。
不过自己身边如果有一个这么美貌的男子,自己也会忍不住多给些注意的。
大家以为,三位娘娘冷脸到如此, 已经是极限。
却不想, 皇后看了贵妃一眼。
贵妃立刻懂了。
她们虽然也有嫌隙,偶尔不对付,可现在,珍妃实在是太嚣张了。
贵妃忽而一笑:“韶音说,那镯子格外珍贵, 才会放起来珍藏。”
她往后伸手, 指尖微勾,微微侧头看向身后的人:“韶音,让本宫看看,珍妃娘娘给了你个什么镯子。”
韶音低着头,呼吸轻浅, 只想砍了自己的手,丢得远远的。
让你戴, 让你戴, 放在身上藏起来不好吗。
贵妃的手已经伸过来,若是只有她与贵妃两人, 还能撒娇求她放过,现在这么多妃嫔在此,怎么能丢了贵妃的脸面。
她不敢违抗贵妃的命令,只能伸出手,亮出那只镯子。
不少妃嫔看去,双眸一亮,未曾想到这镯子是这般珍贵的。
珍妃并不缺这样成色的镯子,可有些家中小门小户的妃嫔,可能毕生也不能拥有这么珍贵的手镯。
珍妃原本应当是贤妃。
贤良淑德四个妃位,她是首位。
只是贤字与皇后的名字相撞,便改为珍妃。
珍妃无论是自家的家底,还是在宫中的地位,都不可小觑,当年,她也是被皇帝宠幸了好些日子的妃子,如今皇帝也常常念想着珍妃的温柔,说这后宫,再无一人比得过珍妃柔情。
贵妃无论家世还是妃位,都略胜一筹,当即道:“不过如此,这般的成色,也只能戴着玩玩。”
杨钰珍依旧温柔着脸色,眼底却依旧再次沉了半分。
皇后适时开口,却不是对杨钰珍说话,而是喊了自己身边的大太监:“苏忠杰,既然珍妃娘娘如此喜欢那发簪,下次再出新品,全都送到珍妃娘娘宫里。”
她端坐看向其他妃嫔:“大家若是有喜欢的,可得等一等了。”
贵妃立刻带着其他嫔妃回复:“定然是要先满足珍妃才是。”
“娘娘喜欢,我等想让,是我等的福气。”
珍妃脸色的温柔险些崩裂。
韶音已经收回自己的手,面无表情看着地面,心中满是超然生死的无谓。
这三位,哪一位都不可能那么容易放过她,“死”谁手里都是“死”。
无所谓了,这个破烂世界,这个破烂后宫。
此时,已经没人关心新进宫的淑妃娘娘怎么还没来。
淑妃昨日受了皇帝好些宠爱,今日身子对外声称身子略乏。
她故意来得晚,不仅是要自己在皇后面前撑起脸面,也要帮自己的姐姐良妃撑起脸面。
她原以为,她进了坤宁宫,会看到好些娘娘对她的嫉妒,嫉妒皇帝给她的宠爱,也会看到皇后、贵妃、珍妃等,因为她的迟来而面色大变。
谁知道,她在坤宁宫外等了半晌,只听见三位娘娘为了一个太监而言语相争。
那个太监她知道,不久前还是皇帝宫里的宠宦,后来去了皇后宫中,如今在贵妃娘娘宫里。
可那不过是一个太监!
她才是今日的主角!
淑妃咬碎了牙。
且坤宁宫的奴才也是些没有眼色的,她已经在殿门外站了这么久,寒风瑟瑟,他们竟然无一人敢报告她的到来。
是,三位娘娘确实正在气头上,殿中也是腥风血雨,就连其他妃嫔也不敢开口,可她是新进宫正受宠的淑妃娘娘,这些狗奴才,怎么能让她在殿外吹冷风。
她已经怒到极致,那些奴才这才捡着一个空档:“皇后娘娘,淑妃娘娘到了。”
皇后将视线从珍妃身上收回来,看向殿门口:“让她进来吧。”
淑妃终然再如何,礼数也是要坐到的,她向皇后行礼斟茶,被赐了座,与贵妃隔了一个小茶桌子。
她晚来,皇后甚至没有半分目光落下,显然还在方才的事件中,未曾出来。
淑妃从自己姐姐那里,听闻了一些韶音的事情,她姐姐的意思是,将韶音要到她们两姐妹宫中,届时无论是教训这奴才,还是利用他让皇帝更多来她们姐妹宫里,都是好的。
她也转头看向韶音,丝毫不像其他嫔妃那般谨慎垂头。
她可是正当宠。
可就是这一眼,淑妃终于知道自己的姐姐,为什么一提起这个奴才,就这般生气。
这奴才怎么这般好颜色。
长得好看也就罢了,男生女相的男子,多多少少有些娘气。
韶音确实也不够阳刚,可他身上那股子惹人怜惜的脆弱感,却是让淑妃心里一沉。
淑妃最为得意的,便是自己总能惹得那些男子怜惜她。
他们都叹她娇柔身弱,时时刻刻护着她让着她。
且她比她的姐姐良妃,还多了几分颜色,更是好看许多。
就连昨夜皇上也感叹她比她姐姐好看,说后宫从无她这般模样的女子。
如今见着韶音,她忽然生出自己是这人替身的念头。
难不成是因着皇帝的不到这个阉人,才会如此宠爱她?
这个念头一旦在心中升起,就再也摆脱不了。
她忽然想起,方才在门口等候时,那三位娘娘你往我来的争斗。
想来,韶音的所作所为,让她们很是生气。
若是她自己身边的奴才这般戏耍自己,她也不会放过这个奴才。
现在想来,今日倒是一个机会。
那她就给这三位娘娘,一个光明正大处罚韶音的事由吧。
正想着,贵妃让韶音给她换水。
韶音还真是忘了这一茬,谁让这三位娘娘落在她身上的压力,快要把她压垮了。
就算只是倒茶,那三位的目光也若有似无落在她身上。
贵妃甚至挺直了身子,好像只有她能让自己倒茶,在另外两位娘娘面前又赢了一次。
当然,韶音以为这只是自己的臆想,一定是她今天被三位娘娘压制得太厉害,才会满脑子都是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她拎起茶壶,将滚烫的热水倒进贵妃手边的茶盅里。
给茶盅盖上茶盖后,再放下茶壶。
哪知旁边的淑妃娘娘,忽然伸手过来,韶音原本就有些心不在焉,忽然伸过来一只手吓了她一跳。
她一时不察,那茶壶从手中掉落,落在桌上,滚烫的茶水洒了满桌,溅起来的水珠几滴落在她手背上,几滴落在淑妃娘娘袖子上。
“你这奴才,怎么回事!”刻意装得柔弱,实则尖利的声音响彻正殿。
淑妃娘娘立刻站起身后退两步,怒不可遏却又柔弱欲倒看着韶音。
若是在现代,韶音定会调监控和她理论一番。
可这次在古代,在封建社会,还在宫廷之中,淑妃娘娘是主子,她是奴才。
韶音顾不得手背的刺痛,立刻跪下致歉:“是奴才的疏忽,还望淑妃娘娘赎罪。”
那淑妃眼眸已经盈满泪水,好似在故作坚强:“本宫、本宫倒是无所谓,可你若是这般莽撞,伤害了贵妃娘娘可怎么办!”
“我倒是不用淑妃妹妹帮我出头。”贵妃跋扈的声音立刻接道,“倒是淑妃妹妹有些僭越,我宫里的人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教训了?”
淑妃看着贵妃,不可置信。
她怎么还能如此?自己这是在帮她呀。
贵妃的眼神却更冷,神情妩媚,更显妖异,他勾唇一笑,看着淑妃的眼神,甚至带着讽刺:“淑妃,你为何要在本宫的奴才给本宫倒水时伸手绊她?你是想绊洒了这壶水,烫死本宫吗?”
这可真是无妄之灾了。
淑妃正想着要如何回击。
她知道自己现在可是比贵妃更受宠,在后宫,皇帝的宠爱可比位份重要多了。
她一咬牙,心想自己不用怕贵妃。
咚一声,茶盏落在木桌上,所有人目光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那是坐在主位上的皇后娘娘。
皇后神情端庄严肃,带着不容违抗的气势,冷冷看着跳梁小丑一般的淑妃,此时才与她算了刚才的账:“淑妃,你可知这后宫最忌讳的是什么?是恃宠而骄,你今日来迟了,我并未说你,如今你倒是要扰得我这正殿不得安宁,你这是将本宫的脸面扯下来,往地上踩呢。”
淑妃先前想着自己正当宠,就是要来迟一些,展示皇上对她的宠爱。
先前皇后并未提及她来迟的事,她以为是皇后忌惮皇帝宠爱她。
如今皇后询问,那一字一句砸下,她竟然腿软了,立刻跪下。
咚的一声,她的膝盖好似要裂开一般疼痛,皇后的视线一直落在她身上,压得她不敢起来。
旁边珍妃温软眉眼露出一分冷意:“淑妃妹妹,这一跪可真是急啊,膝盖一定碎了吧。可心疼死姐姐我了,一会儿去姐姐宫里,姐姐找太医给你好好看看。”
她分明是关心,淑妃却开始发抖,伏下身子,贴在地上,哪里还有方才的傲气。
第048章 第 48 章
淑妃未曾想过事情会发展到如此地步。
她怎么也不敢相信, 皇后、贵妃和珍妃三人,竟然会为了这个奴才出头!
她们方才不是还在因为这个奴才吵架吗!
她心里很是恐慌,吓得软脚, 却又不服气。
她才是现在后宫最受宠的人,怎么能被这些人如此欺辱。
她转头看向自己的姐姐。
看到姐姐良妃向自己点头, 她知道她的救星要来了。
这后宫,还有谁的权势,能比得过皇帝?
可她,却算错了。
大家的权势比不过皇帝,只是在宫里生存, 哪里真的是谁的权势大, 谁就能为所欲为的。
一旁的兰嫔看得清楚,面上表情仍旧是一副无辜灵动的模样,心里却是在冷笑的,
这淑妃不会以为喊来谁,就能翻盘吧。
这三位娘娘可不是好惹的。
除了那些脑子不清醒的, 例如良妃, 其他妃嫔早就已经臣服这三位手下。
大家都知道,听她们的话在后宫才能过得舒心。
果然,淑妃和良妃暗中叫来的人是皇帝。
皇帝驾到的声音传来,所有嫔妃都从座位上站起身,然后跪下, 恭迎皇帝的到来。
梁芙君给韶音使了个颜色,让韶音跪在她椅背后面的阴影处, 低着头, 不许她抬头看皇帝。
皇帝几步上前坐在了皇后原本坐的地方,皇后只能坐在他另一侧。
其他妃嫔都已经起身回到自己的位置, 只有淑妃依旧跪在地上。
皇帝带进来一阵寒风,寒风吹散了炉火烘出来的热度,也好似吹散了淑妃身上的坚强。
她跪在地上的身子柔弱柳枝,暗中调整姿势,用最美的姿态面对皇帝。
皇帝看自己昨夜里才宠幸过的爱妃,今日便在坤宁宫跪下,心里霎时升起无限疼惜,冷眼看向旁边的管芷贤:“这是怎么回事?皇后就是这样管理后宫的吗?若是朕宠幸一人,皇后便处罚一人,这后宫哪里还有安宁的日子。”
他下意识便带入了皇后是嫉妒,才会做出如此举动。
皇后冷声一笑,甚至不想与皇帝多说,这人惯是会胡搅蛮缠,有他自己的道理。
可他那个道理当真是道理吗?
淑妃一直低着头,柔弱趴在地上,皇帝虽然还未叫她起身,她心里却已经有了快意。
皇后就算想要罚她,又如何呢?她只需要一直拥有皇帝的宠爱,她就能够在这后宫中有一席之地。县驻付
就连皇后也不能奈她如何。
后宫的生存法则,本就是得宠者得后宫。
她抬起头,甚至想要证明自己在皇帝心里的位置,是超越了那个妄想颠覆后宫,成为宦宠的太监。
她看向皇帝,一双眼眸刻意睁大,又露出两分绵软怯懦,眼泪在眼眶几欲滴落:“皇上,都是臣妾的错,臣妾在皇后娘娘宫中放肆了,臣妾不该训斥韶公公。”
韶公公三个字,被她柔软的嗓音念出来,好似也温软了几分。
皇帝恍然间,想起了那个人。
他看着面前的淑妃,却已经觉得不是那种滋味了。
淑妃纵然也有柔弱的外表,却没有那份让人心尖为之颤动的垂怜。
他立刻转着视线去找那个已经从他身边离开好几个月的小女娘。
最终,皇帝在贵妃身后看到那个低着头,身姿瘦削却也挺拔的身影。
她只站在那里,好似就与其他人是不同的。
皇帝终于明白自己昨晚为何会那般喜欢新进宫的淑妃娘娘。
她当真是有两分像韶音的。
今日倒是一个好机会。
皇帝转头看向管芷贤:“皇后,既然贵妃管不好这个奴才,朕便带回去自己管束。”
“奴才怎么也是奴才,怎么能为了一个奴才,让淑妃受尽苦难?”
皇后仍旧端肃着面容,嘴角从容的笑意也并未减少,但她藏在袖子下的手指,却已经死死扣住掌心。
她笑看向淑妃,那眼神从容端庄,却好似带着千万把刀,一刀刀全都落在淑妃身上。
管芷贤轻声说:“这事就不劳皇上费心,皇上治理江山何其辛苦,后宫之事,臣妾会全权处理好。”
皇帝却也冷了脸,转头看向绰约多姿的贵妃:“贵妃,你当初从朕这里将人要走,说是要好好给朕调教,如今怎么这般不得用,还欺负到宫妃的头上去了?”
梁芙君袅娜娉婷起身行礼:“皇上,哪里是韶音欺负淑妃,是淑妃打翻了水壶,想要烫臣妾,韶音不过是为臣妾挡了热水,也不知伤到没有。”
“淑妃娘娘刚进宫,许多事情还未来得及习惯,冲撞了皇后娘娘,皇后这是给她讲宫里的规矩,才让她跪下听的。”
梁芙君说这话夹杂了不少假话,可谁敢在此戳穿?
就连淑妃和良妃也不敢。咸祝府
韶音在一旁听得背脊发寒。
她以为自己已经待定后宫,却不想,皇帝竟然还有将她要回去的心思。
韶音不想成为皇帝的宠宦,也不想被宠幸后,恢复女儿身,成为这后宫一份子,为了原主哥哥的前途,委曲求全,讨好皇帝。
她恨不得那热水能泼到自己脸上,毁了自己的容貌,让皇帝不再念想着她。
珍妃此时也是满心怒火。
这是她们三个之间的游戏,与皇帝又有什么关系。
韶音这小女娘一看便是个处子,年岁也不大,虽不知为何会扮作太监进入宫里,却也能知晓她不愿伺候皇帝。
在宫里待了这么些年,珍妃是足够知道身处后宫的苦楚,她认识韶音没多久,这女娘昨日才气了她,可她却也只是想笑笑惩戒便可,并不是要将这人推到皇帝身边去受苦受难。
淑妃在贵妃对面,看到韶音被滚水烫了手背,方才一晃眼,好似也看到她手背泛红。
那罪魁祸首倒是在那里装作无辜脆弱。
是她好些年没出宫教训这两姐妹,让她们都不知道自己如今也不算是个好人了?
若是皇后和贵妃的眼神让人忌惮,珍妃的视线,却让淑妃忽而恐慌起来。
她后悔了。
她不应该挑衅珍妃,不应该如此莽撞。
珍妃却不想看她眼底闪过的哀求,转而看向嫔妃角落坐着的三人。
坐在人群中的兰嫔感受到珍妃的视线,低着头,眼底闪过兴味。
这淑妃娘娘不会真以为皇上来了,她就赢了吧。
她险些笑出声来。
珍妃姐姐可不是那么容易消气的人呢。
她看似温柔,实则最是心狠。
这一切,也就是瞬息间,杨钰珍忽然站起身,嗔怒般瞪了皇后一眼,娇声温柔道:“皇后娘娘,皇上今日难得空闲来坤宁宫,与我们姐妹见面,皇后娘娘怎么好在此时惩罚其他妃嫔,扰了皇上的兴致呢。”
皇帝一听这话,果然舒缓了神色。
还是珍妃最是体贴温柔,知道他想要的是什么。
他本想着今日就宠幸珍妃好了,确实许久未曾宠幸过珍妃。
却不想珍妃突然叫出来三个小美人。
这三美人一直坐在最角落的位置,今日来这里也不过是例行问候皇后。
原本她们也是在偷摸着看三位娘娘“争风吃醋”,没有想到淑妃半路跳出来作妖。
她们更没想到自己的机会来了。
这三个小美人家中的父亲,在朝廷里当着不大不小的六品小官。
她们已经进宫两年,可皇帝后宫的妃嫔们实在是太多了,哪里能够获得多少荣宠?
若是能够怀上一个子嗣,不仅她们家中的父亲能够在朝堂上走得更远,有子嗣的妃嫔,在后宫的日子也会过得更好一些。
“你们三个还愣着做什么?没见着皇上已经生气了,还不快上前来给皇上说说好话。”扬钰珍眼神温和与那三美人相交,眼底的意味,那三位又怎么会看不明白。
珍妃这是让她们把握机会,若是今日能够得了皇帝的宠幸,怀上龙嗣,往后可就不用再继续钻营了。
这三人从前其实不是这般气质,扬钰珍知道淑妃会进宫后,便找了她们,很是培养了一番,如今也是惹人怜惜的柔弱美人。
至少面上看上去是如此的。
皇帝果然被这三人吸引的注意力。
跪在地上的淑妃,怎么也想不到珍妃,竟然让她身边的三个小美人扮成了如今这副模样,那不就是在跟她争宠吗?
杨钰珍看一下淑妃,温柔眼底闪过一抹光芒,却是在对那三个小美人说话:“你们不是排了舞,如何也想跳给皇上看看吗?今日正是机会,可要好好哄皇上开心,这都是我们这些妃嫔的职责。”
杨钰珍的话,让淑妃的心瞬间凉了下来。
她知道杨钰珍是故意的。
她知道,在杨钰珍的计划里,并不是今日将皇上的宠爱从自己手里夺走,可她准备了这三个美人,便说明她早就已经有了准备。
此时杨钰珍看淑妃,不过是在警告她,而是在教训。她不会言语威胁,而是直接出手,让淑妃失去她最引以为傲的宠爱。
淑妃和良妃着实蠢笨又天真,皇帝花心且多情,在后宫许多嫔妃这里,已经不再是秘密。
哪个嫔妃若是想要抓住皇帝的心,是蠢笨至极的事。
就连那三个小美人也很是清醒,她们要的不是皇帝的心和宠爱,只是一个子嗣,只要有了子嗣,她们和她们的家人,便能够钻营计算。
皇帝的宠爱是什么,是再廉价且短暂不过的东西。
乐声响起,三位美人在殿中抛袖轻舞。
珍妃神色再次回归柔情,又看向皇后和贵妃,眼角眉梢带上了些许得意。
教训淑妃这些人,还是得她这个熟手来。
这一次,倒是她赢了。
第049章 第 49 章
殿内歌舞升平。
皇帝看得很是得心意。
淑妃此时也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看着那三个跳舞的美人,眼底的脆弱已经快要撑不住,被恨意所覆盖。
舞蹈时间并不算长, 皇帝可不是什么有耐心的人,哪里等得了那么久。
舞蹈结束, 珍妃立刻站起身,体贴看着皇帝:“皇上,御花园梅花开得极好,不如让这三位带您去瞧瞧?那院子里赏梅亭也烘上了炭火,很是暖和, 若是能在梅园里玩乐一番, 也不失为一种野趣。”
皇帝立刻想到其他地方去了,哪里还等得及。
原本还想问问韶音的事,也立刻起身,跟着那三个小美人一起走了。
珍妃也起身跟上,她得看着皇帝被三个美人留下才能放心。
坤宁宫正殿再次沉静。
妃嫔们都有些草木皆兵。
今日参拜皇后, 竟是从未感受过的紧张和低压。
珍妃一走开, 淑妃和良妃被压制的心放松下来。
心里的火气怎么也压制不住。
良妃以为妹妹进宫,她能借此更有势力。
淑妃以为,自己得到皇帝的宠爱,就能在后宫站稳脚跟。
却不想入宫的第二天,就被狠狠摆了一道。
她心中是极其不服气的。
她父亲可是当朝首辅, 她刚进攻,昨夜才得了皇上一夜宠爱, 怎么也不该让她在坤宁宫跪这么久。
淑妃回身看着贵妃身后的韶音。
若不是他, 自己又怎么会落得这个下场?
她若是不看这一眼还好。
她看这一眼,将梁芙君的视线也吸引过去。
梁芙君侧身回头, 垂着眉眼向后看,视线恰好落在韶音的手背上。
那里已经红了一片,甚至起了两个小水泡。
梁芙君妩媚的眉眼瞬间变得凌厉。
没想到,韶音竟然伤得如此重。
纵然是她平时处罚韶音,也不过是说几句重话,不舍得让她身上留下这样的伤痕。
烫伤不知要痛多久。
梁芙君想到珍妃方才得意的眼神,心里更是难以自抑的涌现出一股莫名情绪,珍妃方才是什么意思?是她不能保护韶音吗?
她越是生气,越是顾盼生姿,娇娆对身后的春风说:“春风,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给淑妃娘娘斟茶,淑妃娘娘分才跪了那么久,一定口渴了吧。”
淑妃微怔。
她怎么觉得贵妃这话不怀好意。
春风听懂了贵妃的意思。
贵妃张扬跋扈,她作为贵妃的贴身丫鬟,在承乾宫是个不怎么出头的人,可是她在宫里其他人面前,撑的是承乾宫的脸面,代表的是贵妃娘娘,所做的事情,并不是她在承前宫那般低调温和。
她点头,两步上前,拿起茶壶给淑妃斟茶。
韶音只觉得有些奇怪。
贵妃方才还不满意淑妃,现在怎么让自己的贴身丫鬟给她斟茶?
难不成是皇帝来了贵妃收敛了?
贵妃并不是这样的人。
她低着头,用余光疑惑看着春风。
紧接着眼睁睁看着春风手一歪,滚烫的水直直的落在了淑妃的手臂上,一部分浸进衣裳里,一部分顺着衣裳流到手背上。
淑妃脸色一变,惊叫起身,好似自己被砍杀捅刀一般,捂着手不敢置信看向贵妃。
梁芙君装也不装了,挑眉看向淑妃捂着的手背,说话的声音假模假样,语气敷衍:“唉呀,怎么烫伤了,应当很疼吧,本宫宫里的奴才就是有些冒失,本宫回去一定好好惩罚他。”
“分明是你故意要害我!”淑妃怎么会咽下这口气?
“是你指使她将水倒在我身上的。”
“你可真是会给人泼脏水啊,淑妃。”梁芙君桃花眼沉下来,语气也冷硬了不少,“先前是你碰到本宫身边的奴才,碰到了那一壶水,便将脏水泼在她身上,还叫来了皇上,现在你又要将这张水泼在本宫另一个奴才身上?”
“淑妃,你还真当本宫,是好欺负的吗?你问问坐在这里的姐妹们,本宫何时受过这般欺辱?”
韶音那一次是淑妃泼了脏水,这一次却是贵妃的报复。
她看着贵妃张扬挑起唇角,感受到贵妃的挑衅。
都是因为那个奴才!
可贵妃的位分比她高,她的倚仗-皇帝,已经被珍妃带着两个小美人勾引走了。
难道就要这样咽下这口气吗!
淑妃正想着要如何对付贵妃,皇后娘娘又向她发难,甚至将怒气波及到良妃身上。
“良妃你可知罪?”
良妃心里也是满肚子的火。
怎么也想不到妹妹进宫的第一天,竟然会让这三个人给了她们两姐妹下马威。
她甚至有些发愁,要怎么才能帮妹妹重新夺回皇上的宠爱。
她原本以为妹妹进宫,皇上最近几个月都会宿在妹妹宫中,她也能因此得到更多的机会。
若是能够怀个一儿半女,生下子嗣,也不至于像现在这般在宫里过得如此艰难。
却不想,一切都被这三人打破。
此时皇后忽然发难,她甚至有些反应不过来。
她看向皇后的目光,没有收敛起自己眼底的恨意。
这更是给了管芷贤机会。
“良妃,原来你心中是如此憎恨本宫?你这般眼神看着本宫是什么意思?”
“还有你妹妹淑妃,刚进宫来就闹出这么多事,整日想着争宠,不顾皇上心情,甚至挑起后宫妃嫔争端,你这个做姐姐的难道没有告诉她,在后宫必须得时时保持本分,时时为皇上着想,才是一个合格的妃子吗?”
大道理压在身上,当然是如此说。
可谁又不知道,后宫争宠全靠各家手段。
哪里有那么多老实本分的人?老实本分的全都被打压,甚至落入冷宫,永远没有出路。
“怎么,你们还不服本宫管教了?”管芷贤脸色更沉,很是不好看。
她坐在后宫主位上,早已经气势十足。
此时冷冷看着这两人,良妃和淑妃最终只能跪下,心中虽有不服,却还是低头认罪。
“回你们自己宫里好好想想,该如何为皇上分忧,没想清楚就不要出来。”
淑妃抬头,不敢置信看着管芷贤。
这是要将她们两人的宫殿变为冷宫,将她们软禁在宫里?
她是怎么敢的,她难道不知道她们的父亲是当朝首辅吗!
管芷贤看着两人的目光,眸光更冷。
她用眼神告诉这两人,将她们禁锢在宫里,已经是最轻的处罚。
若是还敢违抗,她还有更多的手段。
良妃立刻扯着淑妃,匍匐在地上,咬着牙领旨。
“这便散了吧。”管芷贤转头看向韶音,她还有其他重要的事情要处理,没那么多心情,看这些嫔妃在自己面前勾心斗角。
“贵妃留下,本宫有事要与你相商。”
她们要商量的是什么事情,在座各位心里都清楚。
良妃和淑妃来之前,皇后、贵妃和珍妃三人,险些因为韶音打起来。
现在淑妃和良妃被处置了,她们应当会接着先前的问题继续“打架”。
只是不能看,心中多少还是会有一些怅然若失。
妃嫔们鱼贯而出。
走出坤宁宫时,才三三两两凑在一起,嘴里说的就是今天这些事。
“这韶音公公当真是有些本事的。”
“这可不见得是她的本事,若只是这三位娘娘之间要较量,她也不过是被三位娘娘利用的工具罢了。”
“说来也是,应当不会是三位娘娘当真宠他,为了他在那里争吵不休。”
兰嫔脚步轻快,却是有不同的想法。
那三位娘娘近些年一直相处和平,许多时候还会合作。
今天这场面几年难得一见,不可能和韶音没有半点关系。
等往后找到时机,她也要去找那个叫韶音的太监玩一玩,要看看这太监究竟有什么过人之处。
毕竟在这宫里,想要成为几位娘娘勾心斗角的工具,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众人离开后的坤宁宫,气氛却比方才更加紧绷。
韶音恨不得和妃嫔们一同离开。
只是她还未有任何动作,管芷贤的目光已经落在她身上,顺着她的脸缓缓下滑,最后落在通红的手背。
那你已经烫伤,冒出一两个水泡。
管芷贤吩咐身边的如意:“去把烫伤的伤药拿出来,给韶音上药。”
韶音踏出一步谢赏。
管芷贤嘴角勾起浅浅笑意,眼神格外有深意:“如今谢赏谢得有些早了,等你上好了药,本宫倒是要问问你,本宫送你的那些发簪首饰,你还准备拿多少出来送人呢?若是不够,本宫再给你添上一些。”
韶音差点腿软,她哪里还敢再把那些发簪首饰拿出来送人。
她是嫌自己的命不够长吗?
梁芙君侧身抬手虚扶住韶音,眼神张扬:“就不劳皇后娘娘费心了,臣妾宫里的奴才需要什么,臣妾会提供,哪里用得着皇后娘娘破财。”
她眼角的笑意还会散出去,珍妃一脚踏进坤宁宫的正殿大门:“可我看贵妃也不像是能护住这奴才,淑妃和良妃今日被压制下去,心里肯定是不痛快的,这两人心思歹毒,谁知道什么时候会有什么歪心思,对付她们,还是臣妾最顺手。”
杨钰珍浅浅行了个虚礼,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一脸温柔看着皇后和贵妃,好似体贴到心肝都要掏出来了:“如今岁日临近,还有北边的灾情和边疆的战事,都还需要两位娘娘费心呢,也就是臣妾闲着无事可做,倒是能帮两位娘娘分担一些。”
第050章 第 50 章
“珍妃, 你说这话本宫就不爱听了。” 贵妃不看珍妃,而是低头看自己的指甲。
她一边玩弄指甲,一边说:“本宫宫里的事情, 本宫自己会处置,不用你来插手。”
皇后看向韶音:“你的处置, 就是让韶音跟在你身边,被人欺辱吗?”
皇后道:“岁日将近,本宫有许多事要差唤韶音,贵妃应当把她还回坤宁宫。”
“皇后娘娘。”珍妃再次打断皇后,神色从容, 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岁日繁多杂事,总会出现些许意外,甚至会影响到二皇子殿下在北边赈灾。我想皇后娘娘是心善之人,也不想让北边的受灾百姓过不上一个好年。”
皇后当然是有野心的。
谁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成为下一任君主,谁不希望能够坐上太后的位置, 掌握天下的权势。
贵妃的孩子是大皇子, 前不久跟着送粮草的队伍去了边关,名义上是押送粮草,实际却是去边关历练。
能够在战场上活下来、走回来的皇子,是皇位的有力竞争者。
至少那一群将帅军官,对这个大皇子是最满意的。
管芷贤的孩子, 学业是最好的,也是嫡皇子。
可他终究是缺了一些与天下苍生接触的机会, 让他所读之书只存在于纸上。
这次赈灾是韶音提议让嫡皇子跟着去, 管芷贤也因此对韶音有了不同于其他奴才的情感。
若是将韶音留在自己身边,会引来其他妃嫔的暗中针对, 影响到敌皇子此次赈灾。
这是管芷贤不能接受的。
并不是她更自私于自己的儿子,或者自己想要去争夺的地位。
而是受灾的地方,百姓过得十分艰难,或许他们上面的人一个小小的动作,就能让灾区死伤无数。
梁芙君也同样如此。
杨钰珍是个极其聪明的人。
她知道皇后和贵妃是什么性子,这两人一人看着清冷无情,一人看着张扬跋扈,终究有一颗柔软的心,若是因为她们,让那些百姓受了苦难,或是边疆的将士受了苦难。
她们两人是不会愿意的。
真正聪明且智慧的人,也会去思索这其中的利弊。
杨钰珍语气越发体贴:“淑妃和良妃出自于首辅之家,皇后和贵妃娘娘也不是不知道,他们那一家人根子里有多坏,说是心狠手辣都是夸他们的。”
“他们可不会在意,对他们来说极其卑贱的百姓和将士们。”
淑妃和良妃也并非因为今天的事情,才与贵妃和皇后心生嫌隙,才会对这两位暗下黑手。
她们之间早就已经有了矛盾,只是如今,韶音很可能成为激发矛盾的媒介。
无论是在三人中的谁,心底深处都不希望韶音被她们后宫的这些腌臜事情所影响到。
“我如今提出,可不是为了抢夺她,也只是看她在两位娘娘心中地位不低,凭着我们往日的交情,念想着自己能护住她。”
她那话真诚得韶音都快信了。
可韶音却却隐约觉得,珍妃娘娘并没有她所表现出来的那般恳切。
韶音是凭借着第六感,皇后和贵妃则是凭借着对珍妃的了解,知道珍妃说的话只能信三分。
她为何要将韶音要到她的宫里?
皇后和贵妃猜测,她只是为了打发在后宫无聊的时光,又或者只是对韶音感了兴趣。
但无论是哪一个缘由,珍妃说的某些话,并不是胡编乱造。
淑妃若是不进宫,韶音在皇后和贵妃的宫里还能有安宁日子,淑妃进宫,也是首辅的态度。
韶音极容易被淑妃和良妃利用,届时宫里一团混乱,她们还真不能保证韶音能够不受到一点牵连和伤害。
至少今日,韶音就被烫了手,还在地上跪了那么久,甚至险些被皇帝带走。
管芷贤和梁芙君对视一眼。
两人在短暂的视线交汇中,意见达成一致。
管芷贤道:“岁日确实繁忙,妹妹宫中要清闲一些,便让韶音这些日子去你宫中养养手上的伤。”
梁芙君心里很是不愿,娇俏地哼了一声:“等忙过了这段时间,本宫自会把她接回宫里,她若是少了一根头发,本宫都要跟你算账。”
韶音低着头,就连呼吸也比之前轻浅了许多。
三人言语之间已经决定了她的去留。
她无法抉择自己的命运。
这一次,她却并未感觉命运的枷锁将她捆绑。
她也并未觉得,皇后和贵妃娘娘不询问她的意见,就决定她的去留,是十分过分的事情。
听了三位谈话,她更是知道,在这宫中要存活是一件极其不易的事。
她们这样决定,也不过是为了让自己能够活得更加轻松一些。
她不是那种不知好歹的人,也不是好事明明落在自己身上却要高呼自由选择的人。
当然,去珍妃娘娘的宫里算不上十足的好事,毕竟珍妃娘娘向来心思比较多。
就算如此,她已经满足。
苏忠杰拿来了药箱。
管芷贤着手让韶音来自己面前。
梁芙君起身拦住韶音:“还是我来吧,她一个小小的奴才,哪里敢劳烦皇后娘娘。”
管芷贤沉沉眼神落在梁芙君身上,带上两分气势:“贵妃妹妹向来莽撞,别让她伤上加伤。”
韶音张了张嘴,想说我自己来吧。
虽然伤的是右手手背,左手拿着签子给右手上药,也不是什么难事。
她一个小小的奴才,哪里能劳烦她们这些主子。
杨钰珍也站起身,径直向韶音走过来。
她走到韶音面前,伸出手:“让本宫看看你的手伤成什么样子了。”
韶音怔了片刻,杨钰珍挑眉,韶音不得不抬起手,却不敢靠她太近。
杨玉珍看到她手上起了几个水泡,嘴角温和的笑意,也不再像刚才那般柔情:“怎么伤的这样重,应该不会留下疤痕吧。”
虽然是在手上,可对女子来说,哪里留下疤也不是好事。
杨钰珍抓着韶音的手来到苏忠杰面前,对皇后和贵妃说:“还是让皇后娘娘身边的苏公公给她上药吧,若是传出去,她得了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亲自给她上药,这宫里不知道有多少人会眼红。”
苏忠杰连忙上前抢过这个机会,也算是救了韶音一命。
就像杨玉珍说的,宫里哪里有奴才值得这些妃嫔娘娘们亲自给她上药的,这样的奴才估计命也保不住多久了。
即使如此,韶音也觉得很不得劲。
她只是手上烫了几个泡,三位娘娘便将视线全都落在她手上。
在三位娘娘的视线下,她觉得那几个水泡比方才更痛了。
她以为上完药后,这一切便结束。
她去贵妃宫里当完最后一天职,休假回来便要去珍妃宫里报道。
却不想皇后留了她。
“本宫有要紧的事情要跟她说,贵妃你先回去。”
梁芙君哪里愿意?
怎么她就要先回去?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她可不认为皇后娘娘和一个奴才之间有要紧的事情。
皇后不过就是生气自己给韶英买的簪子,被韶音当作礼物送给了其他娘娘。
梁芙君才不管皇后怎么提点韶音,等韶音回到她宫里,她一定要让韶音也从那些簪子里找出一支送给自己。
可不能只让珍妃得了便宜。
她还得要两支,这样才能比得过珍妃。
皇后已经下了命令,且态度强硬。
将韶音留下来教训,也不是什么要将韶音要回坤宁宫的大事,贵妃和珍妃只能同意。
只是两人走的时候,一个笑得颇有深意,另一个眼神狠狠地剜了韶音一眼。
韶音正襟危站,想让两位娘娘将自己带走。
天杀的,她刚刚都已经忘记,自己把皇后娘娘送她的礼物转送给珍妃的事。
珍妃和贵妃离开,坤宁宫正殿重回一片寂静。
这般安静的气氛,却让韶音腿肚子发颤。
“苏忠杰,你也出去吧。”管芷贤声音波澜不惊,好似什么事也没发生那般淡淡开口,将苏忠杰赶到门外,“顺手带上门,我有事情要和韶音说。”
苏忠杰路过韶音时,轻声叹气,留下一个同情的眼神。
他也是真没想到,韶音竟如此大胆,把皇后娘娘赏她的东西,转手送给其他娘娘。
他更没想到,珍妃竟然会将那只簪子带到皇后娘娘面前,还多次言语挑衅。
韶公公的苦头可不止现在呀。
苏忠杰关上门,无能为力,只能心里略显同情。
房门轻轻关上,更是隔绝了门外的风雪声。
店内已经点上烛光,烛光摇曳,和着透过门窗洒进房间的亮光,落在韶音身上。
韶音站在管芷贤身边,低着头,就连呼吸也停止了。
她怕自己的呼吸声吵到管芷贤,怕自己因此受到更多的责罚。
管芷贤一直不开口,这更是让房间里的气氛越来越沉。
就在韶音已经腿软到快要下跪时,管芷贤忽而伸出一只手:“让本宫看看你手上的伤。”
韶音将自己的手轻轻搭在管芷贤手掌中,她指尖控制不住轻轻颤动,心脏跳动的声音敲击着她的耳膜。
管芷贤看着韶音微微颤动的指尖,又看着她手背上那一片红痕,清冷的目光没有染上半分温度,嘴角反而溢出一抹冷笑:“现在知道怕了,把本宫送给你的簪子送给其他人的时候,你有想过害怕吗?”
她的目光轻轻刮过韶音,在韶音身上留下一片颤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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