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1章 第 31 章
韶音看到苏忠杰, 脚步顿在原地。
一阵寒风吹过,雪花飘飘洒洒落下。
韶音脸色一白,竟发现小腹一阵抽痛。
她脸色一白, 苦笑一声:“苏公公,我恐怕走不到坤宁宫了。”
苏忠杰不知她为何突然白了脸色, 却也猜到应当是身体不舒服。
他可是知道,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较劲呢,今日贵妃娘娘把皇后娘娘气着了,坤宁宫都比平常冷了许多。
这人带不回去,皇后娘娘不得要他的命。
可韶音的脸色, 看着确实有些不太好。
韶音片刻开口, 眉眼之间满是无奈:“贵妃娘娘教训了我,若今日去了皇后娘娘宫中,唯恐贵妃娘娘会生气。”
“苏公公,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不想让两位娘娘生了矛盾。”
苏忠杰一思忖:“好, 你先去休息, 我回去禀告皇后娘娘。”
苏忠杰走了。
韶音回到自己房间,点上炭火后,倒在床上深深呼出一口气。
无论在哪里上班都不轻松。
在皇宫里伺候这些主子更是。
房间被炭火逐渐烘得暖融融的,韶音身体暖和后,小腹的抽痛也逐渐减轻, 有些昏昏欲睡。
她闭上眼,拉过被子搭在身上。
难得的放松和假期, 在她脸上出现片刻闲适。
她正要睡着, 听见门外传来踩雪的声音,窸窸窣窣的。
她立刻睁开眼, 坐起身。
房门被敲响,皇后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韶音,开门。”
韶音起身,快步走到门前,打开门。
果然是皇后站在门外,身边的如意给她撑着伞,雪花还是掉落在她的肩头,洒下一片素白,衬得她脸色沉冷。
韶音立刻侧开身子,让皇后进屋躲雪,嘴上说着:“娘娘怎么过来了?奴才这直房格外简陋,莫不要脏了娘娘的鞋。”
管芷贤两步踏进屋内,看她脸色红润,不像是苏忠杰说的那般可怜模样,冷沉的脸色这才缓和些许,转头将房间陈设看了两眼。
这间直房,是一间普通的太监居所。
皇宫虽然大,可都是给这些主子和娘娘住的,再得宠的奴才在宫里也不可能有多宽敞的住所。
大多数奴才都会攒些积蓄,在宫外买房舍,休值放假便会出宫。
韶音显然是没有那些闲钱在宫外置办房子的,所以即使休假,也只能住在这间狭小的直房。
就连屋中炭火,也是自己赏下来的。
房间里甚至连一张像样的桌子和凳子都没有。
韶音将被子掀开,理了理床榻,对皇后说:“直房简陋,委屈娘娘了。”
管芷贤两步走到床边坐下,苏忠杰、如意则是在门外,帮她们将房门关上。
一是给两人独处的空间说事,再则便是这房间狭小,他们那些奴才挤进去会挤着皇后娘娘。
管芷贤坐下后看着韶音,仔细看去见她脸色,确实不如从前那般好,脸颊的红晕是被屋中的炭火烘出来的,嘴唇比起平常还是略显苍白。
她赶过来是想质问韶音,怎么会如此听贵妃的话,此时见她略显憔悴,又心软了些。
她转念一想,眼底忽然闪过一抹笑意和强势:“本宫在宫外给你买一处宅子吧。”
韶音微怔,怎么就要给她买房子?
她以为,皇后娘娘今日来是来问罪的。
她眼里的仓惶和无措,更是管芷贤心底疼惜。
她嘴角笑意更加明显:“怎么?本宫要赏你一处宅子,你还不想要了?”
她又环视是四周:“本宫看着,得给你买一个三进的宅子?比你这小小的屋子不知好了多少,平日里休假休值,也不用老是待在直房。”
她眼眸一转,神色比方才严肃不少:“不过这事不能告诉贵妃,免得你休假下值,她还要差人到你的宅子里把你叫回来。”
无功不受禄,韶音并不认为自己给皇后做的一切,能够值一处宅子。
离皇宫近的三进宅子,不就是21世纪北京城一环中心,离故宫最近的那些四合院吗?
那样位置的房子,无论在什么年代都是极贵的。
韶音无法心安理得地接受皇后的馈赠。
这些主子若是哪一日不喜她了,要回这宅子都算是好的,若是因此给她身上扣上什么罪名,她哪里洗的清?
韶音并不贪婪,她也不希望自己以后的住宅,离皇宫和这些主子这么近。
在宫里只要有一个安身休息的地方,纵然狭小不方便,也足够。
她只希望自己可以正确站队,等到大女主坐上太后的位置,便放她出宫。
韶音低头谢了皇后的恩,也婉拒了皇后的赏赐。
管芷贤要赏她宅子确实是忽然兴起。
她原本以为,韶音会和其他宫人一样欢喜应答。
却未想到她竟然拒绝了自己。
她立于简单的屋舍之中,身形瘦削,五官精致,好似一摔就碎的琉璃娃娃。
管芷贤只这样看着她,心就软了。
“是因为贵妃吗?”管芷贤脑海中瞬间闪过贵妃的身影,原本带着笑意的声音也冷了半分,“她好像管你是管得有些严了。”
她的声音更加危险,那是一种与贵妃全然不同的危险。
贵妃的危险是阴晴不定的,是不知道哪个字就惹怒了她。
皇后的危险则是极具气势的,一字一句砸在韶音的肩上,甚至可以将她的脊梁砸弯。
韶音还不知应当如何回应,管芷贤已经敛下容颜:“又或者,是你不把自己当做坤宁宫的人,不把本宫当做你的主子,所以不敢要本宫手里给出去的东西?”
“呵。”她一声冷笑,韶音差点软了膝盖,“不知是你这奴才趋炎附势,还是贵妃当真有手段,不过月余,已经把你笼络成了她宫里的人。”
“奴才冤枉!”韶音是真觉得冤枉,她那个表明忠心,“奴才当然还是娘娘的人,也从未忘记对娘娘说过的誓言,只是奴才并未侍奉娘娘多少,哪里有这个资格,从娘娘手中拿走如此贵重的赏赐。”
若是贵妃,此时应该被她哄着笑了。
管芷贤却不太吃这一套,至少她面上看起来并不像是吃这一套的样子。
她仍旧冷眼看着韶音:“本宫并未从你的言行中感受到你对本宫的忠诚。”
“且本宫要赏赐你什么,这是本宫自己的意思,你拒绝本宫,改变本宫的决定,这已经是以下犯上。”
“本宫是要罚你的。”
一个罚字,让韶音彻底软了膝盖。
她刚要跪下去,管芷贤一手握住她的手腕,将她又提了起来。
可她并不说话,也并未收敛自己释放出来的强势和不悦的气息。
韶音悄悄抬眼看她。
管芷贤收回手腕,与韶音对视,任由她观察自己的神色。
纵然是冷肃着一张脸的皇后,也挡不住她周身的气度和精致的五官。
韶音被她的气势压着,更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好话也哄不了,跪又不让人跪,这应该如何是好?
韶音低下头、垂着眉眼,一副任人宰割的砧板之鱼模样。
那低眉顺眼的模样,倒是有几分委屈。
管芷贤被她气笑了。
这就再也没有动作了?
这奴才可真是好生气人,若还在自己的宫里,她一定狠狠花些时间,好好调教这奴才。
管芷贤气势仍旧压在韶音身上,冷冷开口:“本宫赏出去的东西,从未有人敢拒绝。”
韶音现在哪里还敢拒绝,只能感恩戴德地接受:“奴才谢娘娘赏赐。”
管芷贤向韶音靠近,冲着她的方向倾斜了小半个身子:“还有呢?”
韶音下意识后退半步,却不想脚步踉跄,险些摔倒,管芷贤拉着她的手,往自己面前一拽:“本宫就这么吓人?”
韶音又向前踉跄两步,险些栽倒在皇后怀里。
她堪堪站稳了身体,连忙回答皇后的话:“娘娘并不吓人,是奴才太过胆小,惊魂未定。”
管芷贤也不与她争论,见她被自己吓到的模样,脸色又冷了两分。
她垂眸,看着被精心修饰、装点过的指甲:“刚才的问题还没回答我,除了谢恩,你就没有其他想说的?”
韶音心里感叹着后宫的女人一个比一个难伺候。
可心底深处,却生出暖意。
皇后娘娘看似凶狠,却一直在为她谋划,要送她一处三进的宅子。
她不是不知好歹的人,当然会铭记娘娘对她的好。
韶音又抬眼悄悄看了管芷贤一眼。
她的眼神怯生生,却又带着一丝遮掩不住的小精明,那简单纯净的样子,再配着一双满眼水色的眼眸,又怎么能让人再生出气来?
管芷贤只能任由她算计自己,甚至眼底也染上半分笑意:“真没有其他要说的?”
韶音如此倒也摸到了一些门道。
梁芙君喜欢听好听的话,管它是真是假,只要她了舒心,只要让她感觉到自己是捧着她的,就足以。
皇后却更喜欢听真心话,那些花里胡哨的甜言蜜语打动不了皇后的心。
她只能将自己的心剖开:“奴才心里其实高兴的,能够在宫外有一个奴才自己的宅子,往后无论是遇到什么也能有一个所去之处。”
“且这宅子是皇后娘娘赏的,其他人若想动,也得掂量掂量。”
“只是奴才心中有愧,深感奴才不值这般赏赐。”
“但心里还是很欢欣的,无论那宅子是什么模样,奴才都会喜欢。”
管芷贤点头,这是她喜欢听到的话。
她看着韶音:“没了?”
韶音又道:“奴才心里一直是有娘娘的,不会忘了娘娘。”
这也是实话。
无论最后的大女主是谁,皇后之于她,都是极为特殊的存在。
是她将她从皇帝身边捞出来,慢慢的将她当做自己人,还为她守住了女扮男装的秘密。
韶音说完这话,空气安静下来,只偶尔传来一两声炭火燃烧噼里啪啦的声音。
两人之间的空气被炭火烘得灼热,不知是不是火气太旺盛,韶音脸颊的绯红比方才更甚。
管芷贤忽觉自己胸口好似揣了什么东西,心脏在胸腔砰砰直跳,落在韶音身上的视线,许久没有挪开。
片刻,她问韶音:“那你心里有贵妃的位置吗?还是只有本宫一人?”
第032章 第 32 章
韶音听到皇后的话, 只觉得浑身寒毛直竖。
偏生这种话,她不是第一次听。
贵妃也问过。
虽不是一模一样的话,意思却也相同。
这后宫的女人们, 为什么要争她一个奴才的忠心。
或许像是那些现代的闺蜜之争?
无论我的闺蜜在外面有几个朋友,我必须是正宫的那个。
这样的争夺, 也会出现在这些娘娘们身上吗?
“怎么?”管芷贤甚至不给韶音太多思考的时间,“你心里当真有别人了。”
韶音看着皇后,低声询问她:“若是奴才说心里没有别人,皇后娘娘会信我吗?”
管芷贤勾起唇角,笑意却没有温度:“本宫不是梁芙君那样不动脑子的人, 不是别人说什么本宫就信什么。”
韶音便低头不再说话。
管芷贤又怎么会不明白她的意思。
她也知道, 韶音在这宫里,伺候过不少人,也遇到了不少人,她会把自己当主子,也可能把别人当主子。
这些人总会在她心里留下一丝半点的痕迹。
就如同她自己, 也时常惦记许多人。
她甚至怀疑刚才那话怎么会是自己说出来的。
只要稍一思考, 冷静的想一想,就知道自己问这话,倒是有一些梁芙君的影子。
或许是这小小直房,却被炭火烘得极为温暖。
那丝暖意,渐渐浸入血肉心脏之中, 烘得人心跳加快。
窗外光亮透进房间,在两人身上落下阴影。
呼吸在狭小的空间里纠缠在一起, 气氛被炭火烘得暧昧缱绻。
管芷贤瞬间回过神来。
或许她真把韶音当做自己的妹妹。
已经许久不见胞妹, 心中想念,便有了如今这般荒唐的心绪。
她刚想将这个话题揭过去, 韶音却开了口:“奴才心里确实不止一个在意的人,奴才很感谢钱公公在御书房时,对奴才的帮扶,也感谢苏公公这些日子以来的照顾,奴才会记得宫里所有帮助过奴才的人。”
“可娘娘的位置是不同的。”
管芷贤自己都没发现,她的眉眼在这一瞬间松缓了下来。
室内的温度已经被炭火烘得格外温暖,热气扑腾到人的脸上,在脸颊染上一抹绯红。
管芷贤招手让韶音坐在自己身边。
韶音哪里敢和皇后娘娘坐在一起,只安静的站在她身侧。
管芷贤抬头看她,上挑的眉眼在她清冷的脸上,竟显出了半分妩媚。
她指尖笼罩在袖口下,在虚空中轻点,轻声询问韶音:“宫外的宅院你喜欢什么样子的?三进的院子可够你住?”
韶音大致了解古代房屋的格局。
三进的院子对她来说已经是大院子。
她看向皇后,清涟眼眸之下,不可避免地闪动着期待和喜悦:“其实只要有一个小小的一进院子,就已经足够,奴才一个人,哪里住得了那么大的房子。”
“若是往后还有家人呢。”管芷贤道。
韶音怔然:“难道成家后,他们要住我的房子吗?”
韶音想说,她并不准备在古代结婚。
古代男人太过封建传统,大男子主义思想极重,她是受不了这样的人的。
管芷贤不知道她不准备结婚,只以为她在为自己的婚事打算,不知为何,便觉得心脏一紧,甚至呼吸都有些艰难。
或许是家中妹妹的婚姻并不和顺,所嫁非人。
她自己嫁给皇帝,也算不上是婚姻圆满。
这才不愿意看见韶音也嫁人生子吧。
她抬手用指尖轻轻勾住韶音的下巴,虽然是仰头看着韶音,却气势十足好似俯视这人:“本宫赏给你的宅子,谁敢去住?若是有什么贪婪的人肖想这宅院,本宫会让他知道,有些东西不是他能染指的。”
“我当然不会把娘娘赏赐给我的宅子给其他人住。”韶音语气也非常肯定。
管芷贤指尖在她下巴轻轻摩挲。
她的心脏好像被一块石头沉沉压住,呼吸不由自主变得又深又绵长,手指触碰的柔软肌肤细腻光滑,好似带着什么莫名的吸力,让她的手指紧紧贴在上面,不愿离开。
胸腔深处似乎住着一只猛兽,想要挣脱牢笼跳脱出来。
强烈的占有欲快要将管芷贤吞噬。
她从不知道,自己对一个奴才竟然会有如此疯狂的占有欲。
管芷贤站起身,向前走了一步,和韶音之间隔着不足一尺的距离。
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有些旖旎缱绻。
陌生却又熟悉的情绪,就要冲破管芷贤的禁锢。
韶音也不由自主放慢呼吸。
被管芷贤触碰过的地方像是带着电流,电流顺着肌肤蔓延,酥了她半个身子。
就在此时,韶音瞳孔突然睁大。
她感觉一股暖流从身体里流出。
这感觉再熟悉不过,那是大股经血流出。
她今日明明已经算是收尾的日子,怎么还会有如此凶猛的时候?
她脸颊瞬间通红,眼神闪烁、含羞带怯看着管芷贤:“皇后娘娘,奴才、奴才身子有些不方便,可能需要先去里面处理一下。”
管芷贤不多时便想起了最近正是她的小日子。
她放开了韶音,在暧昧的气氛中,尾音拖延着:“听闻你这里的月事带都是贵妃特意替你准备的。”
韶音更是羞赧:“奴才如今的身份,要靠着奴才自己弄到这些女子所用的物品,有些艰难。”
“贵妃娘娘也是因此才会赏了奴才。”
“往后我也会让苏忠杰每月按时往你这边送。”管芷贤道,“既然你已经是本宫身边的红人,当然不会亏了你,让你将这些东西洗了再用。”
这对韶音来说可是喜事。
她确实有些不太适应月事带重复利用。
虽然月事带可以洗得干干净净,作为现代人的她,还是想用一次性的。
管芷贤见她眼底闪着星光一般熠熠生辉,也满意点头,甚至贴心说:“既然不舒服,本宫便不打搅你了,你好好休息。过几日本宫替你出气,让良妃往后不敢再打你的主意。”
韶音谢恩后,管芷贤便离开了。
回宫路上,管芷贤低头看着自己的指尖,就是方才摩挲过韶音下巴的那根手指,指尖好似还残留着韶音肌肤的温度。
她没由来觉得自己对韶音这个妹妹好似有些许不同,可究竟是哪里不同呢?
她还来不及细想,苏忠杰又开始询问请戏班子那天的事。
皇后便被他转了心思。
在直房中清洗好后,躺在床上闭上眼的韶音,脑海中也浮现出皇后今日来她这间小小屋子的画面。
她总觉得皇后离开后,房间的温度好像都降了不少。
可皇后明明是那么冷的一个人,怎么还让她房间的温度升高了那么多呢?
韶音想不明白,也不再多想,不多时便沉沉睡去。
永寿宫。
良妃接到皇后的邀请,已大致猜到与她去见皇帝有关。
但她不知皇后邀请自己,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她和皇后一直不对付,因为她们的父亲在朝中是对头,她们在后宫便也不可能有好的关系。
可这一次与从前好像又有些不同。
这次是在她去找了皇帝后被罚,皇后才才能来邀请她。
皇后这次究竟是敌是友?
她是吃醋自己用阴谋诡计勾搭皇帝,还是看到了自己的决心,想要与自己联合起来,处理掉那个韶音?
良妃是有些偏向于后者的。
她从未想过皇后是为了给韶音出头才请她过去。
她不相信韶音能够同时笼络皇帝和皇后。
看戏那日,良妃已经是提前到,却不想贵妃比她到的还要早。
贵妃身后是那个诡计多端的阉人韶音。
这次她讲话定会十分谨慎,不让这阉人抓到一点机会。
只是她想不明白,皇后为何请了自己又要请贵妃,贵妃还带着那个阉人。
满腔的思绪,让她静不下心看台上精彩的戏曲。
她时常走神,想要思索今日这一番宴请究竟是为何。
却不想,往桌上放果碟的韶音,不小心碰到了她的茶水,水杯一倒,热水顺着桌沿留下,在良妃还未反应过来,茶水打湿了她的衣衫,也留下一抹浅淡的茶香。
本就不喜欢这个奴才的良妃,这次终于抓到机会。
她瞬间炸了:“你这奴才怎么回事?没长眼睛吗?”
“来人,将她拖下去重罚。”
管芷贤正要阻止,梁芙君已经一掌拍在桌上:“我看谁敢!”
良妃不可置信:“贵妃娘娘,这奴才手脚如此大意,你还要护着他?”
梁芙君唇角一勾,艳丽容颜似牡丹花绽开:“我的奴才我不护着,谁护着?”
“这茶水倒了与她有什么关系?是你自己水杯没放对地方。”
良妃的神色甚至有一瞬间的懵怔。
从来没听说过,奴才犯了错,还要怪罪到主子身上的。
主子要将这茶水放在哪里就放在哪里,不管主子茶水放在哪里,奴才打倒了茶杯,就都是奴才的错。
她怎么也想不到,这阉人在贵妃那里竟然这么受宠。
梁芙君还要开口训斥,管芷贤将自己手边的茶杯端起,重往桌上一磕。
清脆声音传来,众人立刻转移视线去看桌上的茶杯,看到并无水溢出,茶杯也没有破碎,这才松了口气。
管芷贤慢条斯理抬眼看向梁芙君:“就不劳妹妹费心,这是在本宫宫里出的事,这韶音从前也是本宫的奴才,如何处置,应该由本宫说了算。”
良妃双眼一亮,正期待皇后处置韶音这个阉人,却不想皇后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比门外的风雪更冷,刀子似的眼神刮在她脸上,良妃心脏瞬间加速跳动,心慌到眼神发颤。
果然,管芷贤要处置的人并不是韶音,而是她。
良妃只见管芷贤朱唇轻启,语气却咄咄逼人:“良妃,你说我这话说得对吗?这是我的坤宁宫,我想处置谁就处置谁,谁坏了我的规矩,也是我说了算的。”
“你说是吗?良妃?”
良妃背脊一阵寒凉,不敢开口。
梁芙君却不满意了,带着媚气的桃花眼一挑:“就算在皇后娘娘宫里,可受欺负的是我的奴才,就不劳烦娘娘了。”
良妃在两人中间,感受着两人对视时,电光火石般的目光从她身旁穿过,一颗心快要停止跳动。
她此时才回过神来。
明明是她的衣衫被打湿了,明明犯错的人是韶音,为何受罚的好像是她?
且皇后和贵妃如今在做什么,她们是在争抢惩罚自己的机会?
良妃突感萧瑟和恐惧。
她看向韶音,不明所以:这人究竟是用了什么狐媚功夫,为何不仅笼络了皇帝的心,如今两位主子娘娘也抢着要为她出气?
第033章 第 33 章
坤宁宫的花园子里, 几位主子坐在亭子里,这亭子四周也挂上了帷幔,为娘娘们遮住带雪的凉风。
不远处搭着一个戏台子, 台上戏子们唱的很是尽心。
可亭中却无人看戏,空气中好似染上火药, 将气氛烧得紧张且压抑。
韶音也闻到了火药味。
她甚至被当下的气氛压制,不敢用力呼吸。
皇后看向贵妃,眼底意味深长,随后靠坐在身下的椅子上,嘴角挑起浅淡笑意。
可她笑意不达眼底, 看着梁芙君, 眼神在说:既然你要抢了这风头,我便让给你。
梁芙君媚眼也是一沉,脸色很不好看。
她确实想要与皇后争个你死我活,可皇后让着她又算什么?
梁芙君将视线转到良妃身上,媚眼里藏着的气势, 让良妃呼吸一窒。
梁芙君冷声说:“良妃妹妹, 今日皇后娘娘宫中这戏,我瞧着也不够好看,或许是因着脑子里总想着你去皇上那里,想把我宫里的人要走。”
她眼神魅惑且凌厉:“良妃妹妹难道想学我从皇上那里要人?你要知道,我这人, 最讨厌别人学我。”
良妃轻声一笑,笑得却很牵强, 她甚至有些绷不住自己的表情, 未曾想过,今日竟是皇后和贵妃, 给韶音出气来了。
这个阉人,为什么会这样惹人喜欢?
她想不通。
韶音自己也想不通。
她不知自己有哪里好的,深觉自己不配得到两位娘娘这般对待。
良妃却也不愿意被两位娘娘压倒,她妃位没有两位高,可她父亲怎么也是内阁首辅!
她挺直脊背:“贵妃娘娘,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只是想知道这奴才有什么可人的地方,惹得两位竞相争夺。”
“且我爹也说,韶公公在御书房时,与我爹见过几次,颇有眼缘呢。”
梁芙君哪里会怕首辅,她爹可是兵权在握的大将,在朝堂上,还和良妃的爹吵过架呢。
若不是有其他人拉着,她爹非把良妃的爹打一顿。
她冷冷一笑:“原来与你爹有眼缘的,你都要抢走,那我可得让皇上差人好好查查,你家都抢走了些什么。”
良妃要都咬碎了。
这是什么意思!暗指她家贪污受贿吗?
她还要开口与贵妃争辩。
皇后却开了口:“良妃行为不端,本宫便罚你在永寿宫思过一月。”
良妃看向皇后,不可置信。
皇后目光清冷、慵懒,却又凛然,带着不容拒绝的气势。
良妃甚至想问,她哪里行为不端了,贵妃能去皇帝御书房,她为什么就不能去了!
凭什么!
可皇后看着她时,她却不敢在开口辨别。
良妃甚至深感皇后比皇帝还让她心生恐惧。
管芷贤已经没有耐心与良妃周旋。
她不仅要警告良妃不许再动韶音,也要让良妃知道,这后宫,她是皇后,她的人不是谁都能动的。
良妃气红了眼眶,却也无能为力。
她视线再挪到韶音身上,看着那男生女相的太监,见她仅仅一身太监衣裳,却显出她柔软瘦削的身段,那般惹人怜惜,她心里酸酸涩涩的嫉恨密密生出。
她嫉恨韶音的模样和气势,也嫉恨他一个阉人,竟比自己更惹人疼惜在意。
她低下头,想起父亲对自己的叮嘱。
父亲不许她在后宫与这些嫔妃太多冲突,她不受宠,不能去皇上耳边吹耳旁风,她在后宫,甚至在家里的位置,也不再如她刚进宫时那样重要。
但她心里的恨意却没有因此消减。
她甚至憎恨自己的父母,他们为什么没有给自己好的容貌,让自己在这后宫,显得那般普通。
良妃离开后,坤宁宫花园里,只剩下唱戏的声音从不远处飘来。
那声音婉转动听,却没有人在听。
雪花稀稀疏疏的飘落,寒风被帷幔和亭子里的炭火挡在亭外。
管芷贤压下唇角的笑意,看向梁芙君,想问她什么时候,将韶音还回自己身边。
梁芙君权利不如管芷贤,手段也不如管芷贤。
原本两人心照不宣,只是口头惩戒良妃两句,却不想皇后让良妃在宫里自省。
这倒是显得她好似只会打嘴仗。
见管芷贤眼角眉梢若有似无的得意,梁芙君忽而一笑,笑得很是灿烂妩媚,好似闲聊一般说道:“既然这事已经解决,我倒是有时间去行宫泡一会儿温汤子。”
她转头看向韶音:“韶音也随我一同去吧,你前些日子不是凉着身子了,正好去泡一泡。”
管芷贤眼底光芒渐渐褪.去,神色暗淡半分:“去行宫?贵妃倒是会享受的。”
梁芙君笑得越发灿烂:“我不像娘娘要忙着那么多事情,空了就想享受享受。”
“本宫还想着给贵妃妹妹安排一些事情,却没想过妹妹想着去行宫玩耍。”管芷贤道。
梁芙君却不接这一茬,也不问她有什么事情:“皇后娘娘知道的,我这个人呀最是愚笨,做不了什么事情。”
管芷贤眼色更沉:“可如今战事正胜,听说北边又遭了雪灾,本宫本想着与妹妹一同去庙里祭拜,祈求天下百姓太平。”
梁芙君若再说要去行宫泡温泉,便有些太不知人间疾苦了。
可祭拜有用吗?
若是祭拜有用,天下哪里会有这么多战事,哪里会有这么多灾祸?
韶音听着两个娘娘你来我往,恨不得自己能够钻进地缝里。
她总有一种战火会烧到自己身上的预感。
听了管芷贤的话,韶音突然想到原书剧情中也提到了这一次雪灾。
这次赈灾做的很不好,好不容易筹来的赈灾银子和粮食,被一层层的贪官污吏贪污剥削,发放到百姓手中屈指可数,最后饿死不少贫苦百姓,甚至险些让那些百姓成为流民,南下迫害至其他城镇。
原文中,管芷贤很是无力,后悔自己当初为何不拼死多进言,让皇帝派一些贤臣能人去赈灾。
韶音看向皇后,眼眸微动。
她想,自己穿越到这书中的意义是否应该体现在这些地方?
她是否能够用自己的先知,让这书中的人能够少一些悔恨,多一份舒心。
她眼底的那一份欲言又止太过明显。
管芷贤轻挑眉尾:“你又憋着什么话?现在这里只有我和贵妃,你有什么想说的,是我不能听,还是她不能听?”
梁芙君也将视线落在韶音身上:“怎么,你和皇后娘娘还有悄悄话了?难不成要让我避让?”
怎么这也能打起来?
韶音很是无奈。
她要说的话,贵妃并不是不能听。
只是周围还有其他下人。
两个娘娘身边的亲近奴才都在。
可有些话她并不想让这些人听见,她要说的话,对这些奴才来说太过僭越。
管芷贤和梁芙君便挥手将奴才们赶得远远的。
她俩一起看向韶音。
亭子里比方才还要安静,管芷贤和梁芙君看向韶音的目光,多了两分认真。
韶音望向管芷贤,就那样深深看入她的眼眸之中。
她好似跌入一汪清泉,那泉水微凉,在她心底慢慢荡开。
她倾身询问管芷贤:“娘娘为何不让二皇子跟着赈灾队伍去赈灾。”
梁芙君蹙眉:“皇子殿下不在宫里读书,去赈灾做什么?这是那些官员的事。”
韶音却道:“纵然书里写了千万遍,却也不如自己眼见为实来得震撼。”
“二皇子殿下若是跟着赈灾队伍一块儿去,定是能让那些官员,更加谨慎对待赈灾这事。”
管芷贤看向戏台上,却没有在看戏,而是在想韶音的话。
前几日母亲又进宫来,说的便是父亲正在为赈灾的事情担忧,担忧的无非便是那些官员层层剥削,最后落到百姓手里,只有寥寥。
韶音这话听起来荒唐,但仔细一想,管芷贤却能明白她的心意。
谁都知道皇子身份尊贵,她的孩子是嫡子,虽然还未被皇帝立为太子,却也是有极大机会的。
如何才能成为一个好皇帝,而不是像他父王那般?
或许除了读书之外,确实应当让他在这江山多走一走,看一看。
让他跟着赈灾的队伍一同前行,让他知道如何才能握紧手中的权势,也能让更多的赈灾粮食落到百姓手中,而不是肥了贪官污吏的口袋。
管芷贤嘴角挑起浅浅笑意看向韶音。
她与好些女子都不同。
管芷贤能够感受到韶音在宫里的行事谨慎,大多时候,只为了明哲保身。
可她却会在每一次机会出现的时候,为天下百姓谋得一分利益。
这一分利益,将会救助千万百姓的命。
她看着韶音眼底的纯粹,看着她隐藏起来,却熠熠生辉的期待。
管芷贤心脏生出某根弦,好似被轻轻拨动了。
韶音感受到皇后赞赏的目光,立刻低下头,竟不敢与她对视。
如此一对视,好似两人之间的气氛,就已经不同了。
旁边梁芙君脸上笑意渐浅。
她淡淡看着身边的韶音,这人果然是身在曹营心在汉。
从未见她为自己的孩子考虑过呢。
梁芙君心里逐渐升起一股酸楚之意,竟烧得她心有些慌。
一些难以言喻的情绪,冲着她的思绪,她浅浅一笑:“既然赈灾的事情已经安排好,皇后应当会放我去行宫了吧。”
管芷贤正要拒绝,脚步声急急传来,苏忠杰小跑过来:“皇后娘娘,皇上过来了,已经快到坤宁宫门口了。”
三人一同看向苏忠杰。
管芷贤起身对苏忠杰说:“你随我去迎皇上。”
话落她看向梁芙君:“你带着韶音先行离开。”
梁芙君起身,不再纠缠,行礼后便带着韶音向另一方走去。
也好在坤宁宫的角门与承乾宫的角门更近,她从角门离开不算奇怪,只是为了求近。
皇帝到皇后这里来,本以为皇后召集了宫妃一同看戏,他便想着来看看,若是看着哪个合心意的,今晚便宿在她的宫里。
或者趁着今日,看看韶音,若有机会去贵妃宫里把韶音要了,也是一桩美事。
哪知道来到皇后宫里,却一个人也不见,只有皇后一人在听戏。
他正转身要走,皇后却说,近些日子来她宫里请安的几个美人答应,很是对她诉说了一番对皇帝的思念之情,既然皇帝已经来了,便差人去将那两个美人请过来,陪皇帝看戏。
皇帝转头看向戏台上,见那花旦扮相不错,还真留了下来。
管芷贤松了口气,只要皇帝留在她的宫里,不去贵妃那里,她管皇帝看上谁。
她坐在离皇帝远些的位置上,皇帝身边只是围了好几个想伺候皇帝的后宫小答应、美人们。
管芷贤兴致缺缺看向戏台,脑海中却总是闪过贵妃得意的眼色,以及韶音瘦削却柔软的身形。
她心里生出一些奇怪的占有欲,她来不及细思,只想着如何才能顺了自己的心意。
当天夜里,珍妃娘娘的宫中迎来了苏忠杰。
珍妃很是诧异,笑意温柔和婉:“苏公公是说,皇后娘娘要送不少后宫的妃嫔去行宫泡温泉?”
苏忠杰笑道:“皇后娘娘说这行宫的温泉子,空在那里也是浪费,娘娘们平时在宫里也无聊,趁着寒冬腊月天气寒冷,便都去行宫泡一泡温泉,不仅打发了时间,对身体也好。”
珍妃浅浅一笑:“那便谢娘娘恩赏,想来如此天气,能泡在温泉子里,一定很是舒适。”
第034章 第 34 章
韶音小日子结束后, 整个人都松快了许多,就连在贵妃宫里当值,偶尔与春风她们闲聊时, 脸上也能染上浅浅笑意。
她本就长得精致好看,穿上太监服更是让不知情的人, 觉得她男生女相,偶尔甚至会看晃了眼。
贵妃看着她嘴角带上浅浅笑意,也在心中暗中思忖:难怪那个狗皇帝前些日子那般痴迷她,这般容颜,又有谁能抵挡呢。
韶音不知贵妃在看她。
今日是难得的晴朗天气, 阳光洒在身上, 带来浅浅温暖。
韶音抬头看着天空,无论是对皇后送自己的宅院,还是泡温泉,都有些许的期待。
她在这里的生活,好像一日比一日更加的松快。
这日下值后, 苏忠杰半路把韶音截住, 笑着说:“韶公公下值了?要回直房吗?”
韶音福至心灵,猜到苏忠杰来找他的原因,嘴角也透出半分笑意:“苏公公,可是娘娘找我有事?”
苏忠杰道:“当然是好事了,韶公公换身常服跟咱家走吧。”
他让身后的太监送上一身常服:“娘娘想着韶公公可能没有常服, 让咱家送了一身过来。”
韶音回到直房,看着床上摆着的那身淡青色男装。
衣料很低调, 摸起来却十分绵软, 穿在身上应当是舒服的。
她换上衣裳,取下太监的帽子, 简单束起丸子头一般的头发,青色发带垂下,对着不清晰的铜镜整理了仪容,也看不清自己是什么模样。
打开门时,苏忠杰倒是看怔了眼。
只是衣裳颜色稍显鲜亮一些,就已经衬得她容颜绝色。
且那青色,仿若浅浅荷叶衬着白荷,白荷娇嫩却也柔韧,煞是好看。
美人谁不爱看,苏忠杰笑意更是真诚了两分:“韶公公这边走,娘娘在那边等着我们呢。”
那怎么能让皇后娘娘久等,说着几人加快步伐。
这是韶音来到这个世界,第一次出宫。
她和皇后、如意一起坐在马车里。
如意还悄悄瞪了韶音一眼,娘娘怎么就给她买宅子呢。
皇后也难得穿了一身常服,头上的簪子首饰也不再如在宫里那么多。
但她雍容华贵的贵气,却如何也掩饰不住。
她眼角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看着如意道:“难道本宫没给你置办这些吗?”
那倒是置办了。
就连苏忠杰在宫外置办的宅子,也是皇后出了钱,也出了力的。
皇后对坤宁宫的人是真的好。
如意娇嗔道:“娘娘,奴婢不是那个意思。”
她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韶音。
只是,韶音才在坤宁宫伺候了娘娘两个月,随后便去了承乾宫,娘娘却还是对他那般好。
如意还不知道韶音的真实身份。
不过,她看韶音肤如凝脂,穿着常服也美得不可方物,若她是个女子,能比上她的人可不多。
如意心中暗自觉得,是韶音这般容颜,让娘娘看着舒心,才会给了她这些赏赐吧。
她又瞪了韶音一眼:娘娘对你如此好,往后可不能背叛娘娘。
韶音今日心情不错,也不在意如意的那些小心思。
她听着马车外略显嘈杂的人声,知道是上了街。
她转头看向身后,却没有撩开马车窗帘。
皇后姿势肆意坐在车里,微微偏着下巴看向韶音,语带笑意:“想看吗?”
韶音回头看这皇后,眼眸水润闪亮。
皇后不自觉暗自宠溺:“想看就撩开帘子,有什么想买的,也能让苏忠杰停车,我陪你去买。”
“不用。”韶音眼底笑意越浓,“我在宫里什么都有,不需要买什么。”
话落,她又侧过身,拉开窗帘一角,看向马车外。
入目是一条干净宽大的街,这街道大小超乎韶音想象,至少也是现代四车道那么大。
道路两旁,是琳琅满目的商铺,买什么的都有。
不少穿着将就精致的贵妇进出这些商铺,身后丫鬟小厮手里,都拎着东西。
不多时,马车转入另一条路,这条路没有了商铺,有的是一道道高高的大门。
韶音抬头看向那些高门,对高门大户这个词,有了具象化的了解。
这里的大门与大门之间,相隔很远,相比都是写大宅子,才能有如此长的院墙。
偶尔会见到一两人走在道路上,见到他们的车,会走到墙边避让。
这充满生活气的一幕幕在韶音眼前晃过,让她对身处的世界,产生了更多的真实感。
她心底甚至因此汹涌跳动,好像看到这些,才更多的感受到自己重活一世的真实。
她视线所及,不再是那些汲汲营营、谨小慎微的宫女太监了。
过了许久,他们经过的院门不再那般高大,院墙也不再一眼望不到头。
最后,马车停在一处院门前。
韶音心底一动,这是,皇后娘娘送她的宅子吗?
她的一举一动,看在管芷贤眼里。
管芷贤又怎会看不出她此时情绪激动,她甚至很理解韶音。
韶音如今也不过是个十六的小女娘,被家人哄骗送入宫中,进宫之前则是身处深闺。
她的人生,也就是深闺和皇宫组成的,看到宽大的街道,鲜活生存的人们,又怎么会不动容呢。
她因此声音也柔了半分:“去看看我为你选的宅子。”
虽不是她亲自来选的,每个宅子的布局图以及前几任主人,她都仔细看过。
韶音下了车,走到宅门前,苏忠杰倒是笑得比韶音更开心:“韶公公,快开门看看,这宅子还是我给娘娘收罗的呢,过户文书也是我去办的。”
“谢苏公公。”韶音甚至没有看向苏忠杰,她有些不敢相信,面前的宅子,真的属于自己了。
管芷贤来到韶音身边:“去,打开门看看,我也没见过这宅子,今日陪你看看。”
韶音鼻头一酸,转头看向管芷贤,眼底已是一片波光粼粼。
她皮肤本就白皙,此时鼻头眼底染上红色,更是惹人怜爱,让人心软。
一滴泪顺着脸颊滴落。
管芷贤心炫微动,心脏好似被一双手拽住,她就要抬手帮她拭去泪水,韶音已经抬手胡乱擦了脸,哽咽着声音,软软道:“谢皇后娘娘。”
这是她第一次用如此轻软的声音说话,话落落在管芷贤心上,管芷贤心脏一颤,喉咙发紧,没有说出话来。
韶音已经转头再次看向宅院大门,抬起双手,推开门。
大门吱呀一声打开,入目是雕花影壁。
韶音上前两步,走到影壁前,抬手指尖触碰精致的雕花,又回头看管芷贤,那眼神好似在说:这真的是我的宅院吗?
管芷贤被她看得心里又是一软,示意她继续往里走:“去看看里面。”
垂花门、抄手游廊、厢房、正方、耳房……
韶音一处处看过来,没有一处是不喜欢的。
这么大的宅子,竟然是她的。
且这房子里,许多东西已经安置好。
皇后甚至给她买了一个洒扫婆子和一个小丫鬟。
逛完整座宅子,坐在正厅主位,如意给管芷贤沏了茶,韶音则是去了旁边的卧房。
韶音在卧室里看各种布置。
不知道是皇后安排的,还是原主人留下的,又或者是苏忠杰布置的。
这卧房里的摆设和床榻她都很喜欢。
古朴的摆设,每一个都非常和她的心意。
她一件件看过去,转身时,看见皇后站在门口看着她。
韶音面带愧色:“娘娘,我一时忘了时间,让你等久了。”
管芷贤一步一步向她走近,没走一步,就能感觉心脏被填满一分。
她走到韶音身边,微微垂眸看着韶音的眼睛:“喜欢吗?”
韶音眼底闪过根本无法遮掩的灿烂星光,点头轻声说了句:“喜欢。”
她这模样和从前有些许不同,眼底的光彩是从心底油然而生散发出来的。
就好像她原本只是一个漂亮的玉雕人,如今真正活了过来。
这三进的宅子位置较好,价格比其他三进的宅子都要贵,可对于皇后来说,不过只是她财力的九牛一毛。
当初说要给她买一个宅子,是看她宫里的直房太过狭小。
如今看来,突然之间的一个想法,当初推辞的人,心里是真正想要的,也是真正开心的。
她甚至忍不住调侃:“前些日子是谁说不要这宅子的?既然不要,不如本宫将它退了吧。”
“娘娘!”韶音有一瞬间的慌张,随后眼神闪烁,从嘴里挤出一句话,“本就是娘娘送出来的宅子,娘娘若是要收回去,奴才不会有任何怨言。”
管芷贤探着身子离她更近了些,直直看进她的眼里:“真的不会有怨言吗?可本宫已经看到了你眼里的不舍。”
说完这话,管芷贤才发觉两人之间距离有些太近了。
韶音也红了耳根,不知道是自己口不对心,深感羞愧,还是被皇后娘娘这般美丽容貌的女子盯着,忽然有些不好意思。
她眼神转到一旁,抿着嘴不再说话。
管芷贤的呼吸被她压得极轻。
她沉眼看着韶音微红的耳根,眼底神色深了两分,轻声问她:“那你喜欢本宫送你的这份礼物吗?”
韶音说:“喜欢。”
卧房里一片安静,只剩下两人清浅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
除此之外,管芷贤只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如擂鼓般剧烈跳动的声音。
第035章 第 35 章
卧房里的气氛好似有些太紧绷, 却又不是让人难受的紧绷。
韶音的心跳也逐渐加快,呼吸也变得困难起来。
她下意识后退一步:“我们是不是要回去了?”
管芷贤心里好似空了一下,却又寻不到缘由, 她迟疑片刻,继续说着她的计划:“你搬新家, 应当请我们吃个饭,暖暖房。”
“不过,本宫知道你也没什么盈余,这一顿,就本宫替你请了。”
还能在新家吃一顿饭?
韶音不知为何已经开始紧张的心, 又放松下来, 且很是愉悦。
她看着皇后,眼底不自禁带上倾慕。
管芷贤方才空了一块的地方,又补上了。
皇后订的饭食很不错,好些是宫里不怎么吃的菜,韶音很喜欢, 吃得也很开心。
若不是明日还要当值, 她今日都不想再回宫。
夜里,躺在床上的韶音,听着雪落下窸窣的声音,在被炭火烘得温暖的房间里,昏昏欲睡的同时, 嘴角的笑意未曾消失。
再过两日,便是她的休假日, 到时候她就可以出宫, 到这宅子里休息。
只要一想到能够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地方,可以完全放松, 生活就好像多了继续下去的动力。
第二天上职。
梁芙君看见韶音嘴角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就连眼神也软了两分,从波光粼粼的湖面变成了软绵绵的雪絮。
春风在一旁指挥着其他宫女,给梁芙君收拾去行宫的行李。
韶音站在梁芙君身边,没有其他的事,就站在那里待命。
她见梁芙君挑眼向自己看来,上班的情绪都积极了两分:“娘娘是有什么事儿要吩咐奴才吗?”
梁芙君并未说话,只是一直看着她。
她依旧是那副艳丽的容颜,可今日的眼神,好似带着若有似无的怨气。
韶音心脏一跳,唯恐自己又哪里惹了她生气,却不自知。
好一会儿,韶音受不了梁芙君仿若谴责一般的眼神,又低声唤她:“娘娘?”
梁芙君总算是开了口,语气却带着些酸意,乍一听,好似阴阳怪气:“你是不是觉得本宫对你不好。”
韶音心里一咯噔,立刻道:“怎么会,娘娘对奴才的恩情,奴才会永远记得。”
她甚至举出实例:“是娘娘将我从皇上宫里要了过来,否则我……也是娘娘给了我那么多……月事带,还有时常赏我的饭食,可比我自己的配给好多了,让我能在寒冷冬日,吃上丰盛的热饭,我心中是很感恩的。”
梁芙君脸色好了半分,片刻却又沉落下来:“可本宫给了你那么多东西,从未在你脸上看到那般舒展的神色。”
她指了指韶音的手腕,那里带着她之前赏赐给韶音的玉镯子。
她说:“这镯子,可不比一处三进的院子价廉,你怎么就不开心,得了个院子却那般开心?”
韶音霎时觉得自己手腕重了千金。
她每每到贵妃宫里当值,都会带上这个镯子,就算是藏在衣袖里,偶尔让贵妃看到,贵妃也会很开心。
可她没想过,这个镯子会那么贵重。
她再看向贵妃。
莹莹晨光中,贵妃的脸好似打了一层柔光,莹润无瑕,衬得她更是美貌。
这般美貌的人,竟带着些许委屈看着自己。
韶音心里萦绕着愧疚,腰也多弯了一分:“奴才没想过这镯子这般珍贵,否则如何也不会随时戴在手上,应当放在屋子里好好珍藏起来。”
她说完这话,不知那一句,又让梁芙君脸色好看了半分。
梁芙君剜了她一眼:“你若是早跟我说,你喜欢那些屋宅,四进五进的宅子,也不是不能买给你的。”
韶音松了口气:“娘娘如今对奴才,已经足够,奴才已经十分感念娘娘的好。”
梁芙君见她那般哄着自己,心里舒心,却又觉得不够。
她看韶音眉眼舒展,却不见多少笑意,心中愤恨。
她垂下眼眸,眼底的怨气和醋意慢慢消散,倒是显出了两三分偏执。
这扮作太监的小女娘,在自己宫里这么些日子,竟不是全然忠心自己的。
她嘴角勾起一抹浅淡且邪恶的笑意。
她要让这小女娘知道,对自己不忠,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皇后让她笑,那自己就让她哭,她倒是要看看,是笑让她记得更深,还是哭让她记得更深。
韶音间梁芙君不再纠缠,本以为自己应当会松一口气,却不想,贵妃娘娘好似无形中给了她某些压力,让她更是谨慎。
直到出宫,她与车夫一起坐在车板上,手里是贵妃给她的小暖炉,看着长长的马车队,这才发现恍然,原来同去行宫的娘娘竟然这么多。
马车车厢内,梁芙君甩开马车车帘,怒道:“我说皇后怎么那么轻易答应我去行宫,原来是这个打算!”
她怎么也想不到,皇后竟然会让那么多嫔妃一起。
这些妃嫔里,不少都是平日里最喜欢对她趋炎附势的,去行宫,定会全都涌上来奉承她!
皇后就是不想她与韶音独处!
真是恶毒,竟然用这般肮脏的手段,与自己争夺一个奴才!
梁芙君只以为韶音是她和皇后较量的工具,并未多想其他。
后宫的女人,有时候争宠的方向和方式,奇怪了些,也不算什么。
梁芙君看着韶音的方向,透着厚厚的车帘,看不见韶音的身影,她却知道她坐在那里。
一想到,韶音是皇后先要了去的,又因为皇后送了她一处宅子对皇后更是情深义重,她心里便冒出酸水。
那酸水好似有毒,烧得她心脏有些痛。
坐在她身边伺候她的春风,已经缩着脖子,甚至缓了呼吸,就怕自己被迁怒。
梁芙君看着韶音所坐的方向,突然道:“韶音,你进来。”
韶音是愿意坐在马车里的,马车里有个小暖炉,不像车板上,还得吹冷风。
可那有太监坐马车里的。
前日和皇后出来看房,也是大家都穿着常服,皇后让他们不要生疏了,她和苏忠杰才坐进马车里。
韶音敢保证,梁芙君不是皇后娘娘那班体贴,才让她坐进车里。
梁芙君确实不是出自体贴,她只想让那些盯着她的人回去报告皇后,韶音一路上,是在她车里,可不是在车板上。
皇后不想让韶音和自己太过亲近,她就偏要让韶音与自己亲近。
可见到韶音坐进车里,鼻头耳朵被冻得通红,她又心软了,本想迁怒两句,说出口的却是:“你在车外那么冷,怎么不告诉本宫?”
韶音怔然看着梁芙君。
却不想梁芙君又不知为何,情绪好似好转了许多,慵懒靠在软垫上,冷笑一声,眼角眉梢却是嗔念:“你难道就不会像那些宠宦一样,对自己的主子撒娇求恩宠吗?”
韶音仿若听见什么天方夜谭,眼底更是惊异。
奴才对主子撒娇求恩宠,这……她倒也不是没见人做过,有些奴才,来求过皇帝,有些妃嫔也来求过。
可她。
她做不来。
韶音甚至红了脸,她如何也想不到自己撒娇时是什么模样。
她甚至,只以为自己是不会撒娇的。
却不想,她其实也是做过的。
只是那时候,是被梁芙君逼着说“求你帮我”。
梁芙君看着韶音为自己的话红了脸,更是舒畅,她喜欢这样掌控着韶音情绪的感觉。
也很喜欢韶音因为自己情绪变动。
所以,皇后让韶音舒心,她才会那般生气。她想要掌控的人,怎么能被别人掌控,这人,只能是她的。
梁芙君甚至笑了,笑意妖异,很是魅人:“怎么,忘记你先前是怎么求本宫帮你的?”
韶音脸更红。
那就是撒娇吗?
可她,不是被逼迫的吗?
她低着头,不想再与梁芙君说话。
这人,惯是会折磨人。
梁芙君却更是想折磨她,唇角勾动弧度更大,轻声说:“回去的时候,本宫想听你求本宫让你在马车里避风。”
韶音心想,不可能,如何都不可能。
梁芙君又道:“这几日行宫泡温泉,就你来伺候本宫吧。”
旁边听了这些话的春风,险些从车上跳下去。
贵妃娘娘,竟然让一个男子伺候她泡温泉!
虽然,这个男人是一个阉人,可太监哪有这般和妃嫔亲近的!
这是要被人嚼舌根的!
但她却不敢进言。
贵妃娘娘现下看着可是有些疯魔的样子了,她哪里敢去招惹!
韶音比春风还崩溃。
她在宫里虽是奴才,可那些亲近的事情,主子们还是更喜欢用宫女。
她最多也就是给皇帝宽衣穿衣,却也是不管里衣的。
伺候贵妃泡温泉是什么,是要帮她洗头洗澡吗?
她低着头,忽觉这小小车厢中,炭火有些太过旺盛了。
怎么就烧得她满脸滚烫呢。
她低着头害羞的模样,取悦了梁芙君。
梁芙君是个疯癫的,兴致来了,有些不管不顾,当即倾身,露出精致白皙的锁骨,和半边胸膛,用染了红蔻的指尖,挑起韶音的下巴,让她抬头看向自己。
她眼底闪过掌控一切的快意,和暧昧妖异的调戏:“脸红成这般模样,看起来好似不想伺候我。”
“不若,你就像我刚才说的那般,跟我撒撒娇,我就答应你,还赏你一个单独的小汤池。”
第036章 第 36 章
旁边的春风恨不得坐到马车门外车板上, 她在马车里如坐针毡,甚至想化身寥寥轻烟飘走算了。
她竟然看到贵妃娘娘调戏一个阉人。
之前娘娘对这个阉人格外照顾,她也只以为是这个阉人会哄这些主子娘娘。
可如今这是什么, 是娘娘对这阉人起了什么心思吗?
就算娘娘对那个阉人起了什么心思,也不是她这个小小奴婢敢指摘的。
她只能装作耳聋, 什么都听不见。
韶音却不能当作这里没有第三个人。
上次求贵妃,是贵妃强迫着她做的,且也没其他人见着。
当时,她也不知道自己那是在撒娇呢。
如今说破了,那话还怎么说得出口。
韶音冰凉的下巴, 感受着梁芙君指尖的温热, 呼吸停滞。
她眼眸闪烁,甚至不敢看梁芙君的眼睛。
那双眼眸,好似藏着一双钩子,勾得人心魂微荡,闻不知心神。
鼻息间, 已经不再有马车内熏香的味道, 而是裹着浅浅淡淡的馨香,应当是从梁芙君手上传来的。
韶音心脏跳得很快。
偏偏梁芙君还在她耳边催促:“怎么,不愿意说吗?”
韶音只能闭上眼,喃喃出口:“娘娘,放了我吧。”
梁芙君见她那般好似要被自己强取豪夺的模样, 心中欢喜,轻笑出声, 收回手指, 重新靠在马车内软垫上:“你倒是扭捏起来了,这宫里, 不知道多少人想求一个给本宫撒娇的机会呢。”
韶音这才松了口气,睁开眼,却又不敢看贵妃,只能继续轻声说:“是奴才愚笨。”
旁边的春风也偷偷松了口气。
心想哪里是韶音愚笨啊,贵妃这般给出来的机会,谁敢要!
她是不敢的。
如此马车摇摇晃晃,车外时而寂静、时而热闹,韶音纵然再是想看,也不敢贪图,只想着自己方才怎么就被叫进来了,在外面虽然冷了些,却能看到车窗外那些古代景致,她是很感兴趣的。
韶音甚至不敢叹息,就怕被贵妃抓到把柄。
一路就这样沉静着到了行宫。
韶音坐得浑身僵硬,偏生梁芙君一直在看她,看得心情舒畅。
就连下马车,她也无视了其他人伸过来的手,而是意味深长看着韶音。
韶音被她很是妩媚的眼神一勾,伸出手,韶音连忙伸出手,贵妃柔软的手搭在她手上,也没怎么用力,只虚虚一搭,就从马车上下来。
其他妃嫔也逐渐下车,不多时,一大群女人围了上来,开始莺莺燕燕说着话,与贵妃问好。
韶音识趣退后,给这些主子们让出位置。
忽而感觉一道温和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她下意识抬头看去,只看了一眼,发现是以为娘娘,立刻低下头,她知道,自己不该多看。
韶音却能感觉到,那抹视线没有离去,依旧落在她身上。
可那视线很温柔,若有似无落在她身上,和皇后、贵妃的视线全然不同。
先飘过来的是一阵淡淡的馨香,好似某种淡雅的花香,闻着便有些沁人心脾,很是柔和的味道。
随后韶音便看见一双秀鞋出现在视线里,然后是浅黄色的衣裙。
那衣裙的颜色和淡淡的馨香格外相配。
紧接着,就是温柔如同春风一般的声音:“你就是韶音?”
那声音温柔至极,韶音险些忍不住抬头看去。
好在她还谨记自己只是一个太监,是个奴才,立刻回答:“奴才便是韶音,娘娘有何吩咐?”
那人说:“你都不抬头看看我是谁,就叫我娘娘,不怕叫错了吗?”
韶音心底一凛,心想应当不会有什么宫女丫鬟的过来与自己搭话吧?这说话的语气不就是宫里主子的语气吗?
“你当真不抬头看看我?”
韶音还未说话,那人又开了口。
韶音只得回答:“奴才不敢僭越。”
而且她也认不出这宫里谁是谁,抬头看了也不知道自己看的是谁,到时候不就更尴尬了。
那人轻声一笑,笑声轻盈:“你这奴才倒是谨慎,可这宫里有几个谨慎的人是受宠的?”
受宠的大多都是些胆子大的。
只有胆子大,说别人不敢说的话,捧别人不敢捧的人,才能在皇宫里得到更多组织的青睐。
珍妃没有想到,面前这个叫韶音的太监会这么谨慎。
如此谨慎的人,是如何得到皇帝、皇后以及贵妃的宠爱的?
她没有主动去凑过这些热闹,却也是听闻了韶音的一些事迹。
她又留下一声轻笑,转身离开。
梁芙君也烦了众人的问候,让那些太监宫女们领着人往里走。
行宫的太监早就已经为每一位主子安排好住所,分配好温泉池子。
珍妃和贵妃恰好就住在一个小院。
韶音正和春风一起给贵妃收拾她的行李时,便听见小院里传来刚才才听过的声音,是刚才与她说话的那位妃子正在与贵妃聊天。
韶音轻声问身边的春风:“春风姐姐,知道院落里的主子是谁吗?”
春风被她一声姐姐喊得心都紧了半分,心想不愧是得到了娘娘欢心的人,这声姐姐叫得人心里可真舒服。
她仔细听了听院子里和贵妃娘娘聊天的人的声音,对韶音说:“是珍妃娘娘,她与娘娘同住一个院子。”
行宫虽大,这一次来的妃嫔也很多,贵妃所住的院落最大,便和珍妃一同同住。
珍妃看向房间里整理行李的那个身影,轻笑着问梁芙君:“臣妾听说,良妃娘娘还去皇上那里要了韶音,被皇上给挡回来了,姐姐你和皇后娘娘还特意请良妃娘娘去看了场戏。”
梁芙君微仰着下巴,神情居傲:“良妃也不瞧瞧自己,真以为她父亲身居高位,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她父亲若真想一心护着她,她在宫里能是如今这个地位吗?”
珍妃说道:“听说她父亲准备把自己快要及笄的女儿送进宫,那个女儿长得比良妃好看,是个见了就能让人我见犹怜的貌美娇娘。”
梁芙君脑海中瞬间便浮现了韶音的身影。闲祝复
若说我见犹怜,她还没见着谁比得过韶音,那才是个真正我见犹怜的女子,就连她有时候也忍不住联系她,皇后不也被她笼络了心吗?
珍妃这样一说,梁芙君笑了:“那他们这一次可真是赌对了。”
皇帝吃得不就是这一套吗?否则又怎么会被韶音勾搭成那个样子。
一切收拾好,梁芙君回自己的正房。
珍妃转身回厢房,却又回头看的那身影一眼。
若说是我见犹怜,那个太监倒是有些风姿的,身形瘦削,长得好似也颇惹人怜惜。
不过今天他一直低着头,倒也没看太清楚。
半个时辰后,韶音捧着一碟瓜果走向厢房。
梁芙君将这差事交给她,对于下人,来说其实是一种宠幸。
能够代表主子去赏赐其他娘娘,便证明这个人在主子心中的位置是极其重要的。
韶音真不想当这样的跑腿。
也不是这活有多累,只是她觉得珍妃今天说那些话,有些太过奇怪,经过了皇后和贵妃娘娘,她对后宫的女人们有了更深的认识,不自觉警惕起来。
珍妃听闻她来了,本是慵懒的靠在矮踏上看书,立刻坐起来,书也放到一旁,微微偏头看向门外,对身边的太监说:“韶公公既然来了,赶紧迎进来,怎么好让韶公公在门外久等呢?”
太监立刻去迎韶音。
韶音端着一碟瓜果进来,原本要放在屋中的圆桌上,珍妃却指着矮榻旁边的矮桌说:“你放到这里来。”
她说话语气温柔至极,那缓缓流动的尾音,好似飘带在心尖处轻轻拂过。
韶音缓了呼吸漫步走上前去,将手中的瓜果碟放在矮桌上,却始终垂着眼眸。
她做完这一切刚要后退,珍妃去喊住了她:“你等等。”
韶音只得站在原地不动。
此时韶音站着,珍妃坐着,抬眼便能看见那一张脸。
那张脸生的是真的好看,从未想过有一男子能生的如此漂亮,且好似是门梁上的冰凌,轻轻一碰就会碎掉。
这样的美人后宫是没有的,也难怪皇帝竟然也会看上这样一个男子。
更难得的是皇后和贵妃还会如此护着他。
这样一张脸,她也忍不住怜惜。
珍妃轻声一笑,倒是比贵妃和皇后更亲近人:“你现在知道我是谁了吧?今日在行宫门外,不愿抬头看我,是否是不认得我?”
被戳中痛脚的韶音不仅仅尴尬,甚至有些担忧。
不认识这宫里的娘娘,对于他们这些奴才来说可是重罪。
她想立刻跪下致歉,反正不管是不是她的错,作为一个奴才,下跪道歉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珍妃却伸出手虚扶住她:“怎么突然就跪我了?我又没有怪你。”
“你与贵妃娘娘和皇后娘娘都那般亲近,怎就不能与我也亲近一些?我又不是洪水猛兽,不能吃了你。”
“又或者你并不喜欢我?”
这可真是无妄之灾。
她一个奴才,哪里敢对主子们喜欢不喜欢的?
可珍妃的声音听起来怎么还带上了些许委屈,好似自己真怎么她了。
珍妃悠悠的叹息,好似真被伤了心一般:“我在这后宫,已经好些年没有皇上的恩宠,如今连你也觉得我百般无趣,不喜欢我吗?”
“奴才不敢!”韶音连连致歉,终究还是忍不住跪了下去。
珍妃娘娘的声音听着虽然温柔,可说出来的话怎么会那般吓人?
她一跪却听见珍妃又笑了:“你这是做什么,真以为我会怪你,吓着你了吗?快先起来,我不过是与你玩笑两句。”
“这宫里的日子甚是无聊,我便喜欢与身边的人这样开玩笑,你可莫要真被我吓到了。”
韶音冷汗淋漓,心想以后再也不接这种跑腿的活了。
就守着贵妃和皇后挺好的,她们再怎么阴晴不变,再怎么强势,也不至于和奴才开玩笑。
第037章 第 37 章
韶音在珍妃的话里, 越发战战兢兢。
她在原文中看见过珍妃相关的一些剧情,后宫女人都说她温柔似水,是最好相处的妃嫔, 韶音却知道这不是一个好惹的主。
人不犯她,她无所谓, 可若是人要犯她,她必回回击报复,甚至能将自己完整的摘出来,仿若一个局外人。
韶音哪里敢惹她不开心了。
她可不敢确定,自己若是成为珍妃的眼中刺, 皇后和贵妃能不能护住自己。
屋门外, 雪景纯白冷然。
屋里,炭火微暧,珍妃笑得很是好看,温婉眉眼沁出点点柔情。
她看着韶音谨慎的模样,眼底笑意越发浓郁, 轻声说:“韶公公勿怪, 我真是无心的,韶公公可别将我方才的话放在心上。”
韶音哪里敢放在心上,她低头说:“不过是奴才自己胆小,与娘娘有什么干系。奴才已经好了许多,娘娘若是无事, 奴才就回去复命了。”
珍妃道:“也不算无事。”
她看着面前这个太监,好似懂了他为什么会在皇帝、皇后、贵妃那里都受到宠爱。
他没有恃宠而骄, 没有因为主子们的宠爱极盛, 对下面的小主子便不尊重。
他自知自己的位置,也够谨慎。
更重要的是, 她足够聪明。
别人可能不知道,珍妃却从家人哪儿得知,商税变法的起始和推进,都与他脱不了干系,皇后娘娘的嫡子去赈灾,听闻也是她的提议。
这些消息也是好不容易才探听出来的。
珍妃从家人哪儿听闻后,心里对这个太监便有了兴趣。
只是平日里,贵妃将人看得太紧了些。
珍妃让身边宫女拿上来一碟点心:“将这给贵妃送去。”
片刻,她又拿出来一张帕子:“将这也送去,告诉贵妃娘娘,若是今冬赏梅只有她与我两人,或将会是人生憾事。”
韶音头疼。
这些剧情,是在原文剧情之外的。
原文很多笔墨落在了朝堂或权谋之上。
例如前些日子的边疆战事,原文中,因军粮不足,死了许多人,皇帝才不得已停了他的行宫建设,挪出银子出军费。
赈灾之事,也是百姓死伤无数,流民成盗开始抢劫屠杀,二皇子才请命去了灾区。
后宫的描述,在韶音看的那一部分小说里,有,却也只是与主线相关的事情。
几个大女主人选,也是在后宫与前朝一同谋算。
珍妃如今提到的旁枝末节的这些事,文中并没有提及。
原文倒是也说了,珍妃和贵妃从前在闺中,也算是手帕交。
此时,珍妃说这些话,分明是还有隐情的。
韶音不敢多探究,只是更加谨慎:“奴才知道了,定会帮娘娘转告贵妃娘娘。”
珍妃看着韶音拿着自己给她的的东西转身离开,嘴角笑意不减,眼底依旧柔和。
可她心里却满是成算。
不知这回,这韶音的奴才,是否会介入她们之间的事情,又是否会有好的法子。
但无论韶音如何做,此人在珍妃这里,是留下了极深印象的。
韶音带着东西回到贵妃身边。
贵妃听闻转诉,当即摔了桌上果碟,起身带着春风和韶音去了珍妃的厢房正屋。
珍妃看着韶音去而复返,贵妃也来了,她并不意外。
贵妃免了珍妃的礼,与她共坐在主位矮榻上,艳丽的容颜沉下来,怒道:“她如今到底是要如何!”
珍妃道:“不是她要如何,她生不出孩子,陈家纳的妾一个接一个的往外生,若不是她与我们还有一些闺中情谊,时常往来,陈家恐怕是想休了她的。”
韶音忽然福至心灵。
这种事情,在现代也是时常有的。
女人嫁给男人几年生不出孩子,大多人会以为是女人的问题,什么偏方药方都给女人用上,但其实,很有可能是男人的问题。
特别是现代医术发达了,一检查,很多女人才恍然,原来是家中的男人抽烟喝酒熬夜甚至□□纵欲样样不缺,亏空了身体,就算不是死精,精子活性和质量也堪忧,这样就算怀孕了,保胎受苦的却是女人。
这什么陈家她不知道,原文中没写,可珍妃娘娘这描述,让她立刻对男人产生了一些偏见。
若是两位娘娘的闺中好友另嫁他人……
韶音脑子里这样想着,眼神也微微闪烁。
珍妃突然道:“韶公公看着好似有什么想说的。”
韶音只呼吸一窒,她哪里又什么想说的。
她只是想到一些偏路上去了。
她连忙说:“奴才愚钝,哪里能有什么想法。”
梁芙君也看向韶音,忽而想到,她建议皇后嫡子去赈灾的事,心里一股子酸味就冒了出来。
梁芙君艳丽眉眼一冷:“怎么,你能帮皇后娘娘出主意,在我这里怎么就不行了?”
珍妃笑意越发温和,好似不知内情:“姐姐这话是什么意思,这奴才难不成真有些本事?”
梁芙君笑道:“是有些本事的,皇后娘娘因此可是喜爱她得很呢。”
珍妃好似恍然大悟:“那定然是能有些想法的。”
韶音就知道这个珍妃不是省油的灯,宫里哪会真的有这样温温柔柔,无半点攻击性的女人,她不过是将自己的攻击性掩盖了起来。
可如今贵妃和珍妃已经将她架上高架,她哪里敢再推脱,这两人,都不是好说话的主。
一个不来阴的,直来直去,杀伐果断。
一个看似温和无害,却满心算计。
她一个也惹不起。
且她心里还是有些心疼这些古代女子的,在这样的时代,能有一个舒心的日子,对她们来说,是极其不易的。
韶音抬眼看了看贵妃和珍妃,极为谨慎问道:“已经确定是娘娘们的闺中好友不能生了吗?”
贵妃桃花眼一瞪:“否则呢,那妾一个接着一个的生……”
她也回过些神来,收了凌厉的神色:“总不能是那些妾……”
珍妃温柔眼底闪过一丝兴味:“我还真没想过这些。”
她看向贵妃:“你说,会不会是那陈家被那些侍妾给耍了?”
贵妃眼底的神色又变了两变,最后眼底留下一抹看好戏的兴趣盎然,本就艳丽的容颜,天上半分诡丽,甚是惹人心颤。
“若真是这般,那可就有好戏看了。”
珍妃眼底又是一抹沉色,只片刻又被温柔覆盖,可她说出来的话,却让人背脊生寒:“就算是假的,稍微用点劲,把这水搅浑了,管它真真假假,陈家人日子不好过了,说不定慕晴的日子就好过了。”
慕晴就是她们两人的闺中好友。
梁芙君道:“我这就让人去查探。”
珍妃说:“还是我来吧,我托我家兄去查一查。”
珍妃家兄在刑部当侍郎,探查这些事,无论是人脉还是手段,都比平常人要更加了得。
梁芙君因此心情好了很多,起身笑看着珍妃说:“那就辛苦你了,有好消息一定要告诉我,那陈家我是一直看不惯他们。”
说完这话她又转身看韶音:“你倒是真是个可人,从前未曾想过,你能这般好用。”
韶音心有戚戚,小心脏在胸腔扑通直跳,她也只是指了个方向,想看看是不是那男人有问题。
只是家里的妾生了那么多孩子,娘娘她们的闺中好友却没有生,大多来说,应当是娘娘她们好友的问题。
珍妃那一句话,当真是让她心脏跳个不停。
假的也能弄成真的,就算弄不成真的搅乱一直浑水,也能惹得陈家不得安宁。
古代的鉴定技术可不如现代,什么滴血认清一类的,都不现实。
所以谁又能说的亲孩子究竟是谁的呢。
这珍妃看起来温温柔柔,果真如韶音在文中所了解的那般,不是个好欺负的人。
如此想来,一直直来直去的贵妃,倒更让人放心。
韶音低头回应贵妃,推了贵妃的夸赞,表示她也只是无心之说,还是贵妃娘娘和珍妃娘娘心中有成算,才能将事情往这个方向推展。
珍妃一直笑看着她,待她说完这一套套客套话,珍妃忽而对贵妃说:“难怪你会从皇上那里将这奴才要过来,可真如你说的是个可人呐,看得我真是眼热,我身边怎么就没有这样的人呢?不如姐姐你将她借给我用几日?”
贵妃原本满眼笑意,其实也收起嘴角,很不客气看着珍妃:“从小你就喜欢抢我的东西,以前那些衣裳首饰,我就不与你计较了,都是些身外之物,送你这好友也无妨,可这人你别想从我身边抢走,否则别怪我翻脸。”
“你怎么还生气啦,我当真是与你开玩笑的。”珍妃笑着摇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人最喜开玩笑。你辛辛苦苦抢回来的人,我怎么会给你夺走呢?”
“再说了,以前那件衣裳首饰,哪里是我从你身边抢走的,是你心善大方赏给我的呀。”
贵妃轻哼一声,带着韶音离开。
她离开后,珍妃仍旧看着两人离开的方向,看着两人落在雪地上的脚印,嘴角温柔不减。
片刻她对自己的贴身宫女说:“海棠,你说要如何才能让贵妃娘娘将那个奴才送到我宫里?”
旁边的海棠心脏扑通直跳,心道自家娘娘当真是看上了那个阉人。
她哪里有什么好办法,只能低声装作愚笨:“奴婢哪里有什么法子,奴婢只听说贵妃娘娘很是宠爱韶公公,要将他要到娘娘宫中,恐怕不易。”
珍妃却不信邪:“万事都有机会,只看能不能把握住。”
第038章 第 38 章
韶音在行宫, 住的是贵妃院落的后罩房。
房屋倒是比宫里的直房更好些,只是如何也比不上皇后赏她的那套三进宅院。
那院子得了后,她还没去住过呢, 想来实在有些可惜。
不过今日贵妃得了这行宫暖房出的莓果,还给韶音也送了些过来。
却不想, 刚领了膳房送来的晚饭,旁边房间的宫人急忙走出来,在后罩房前的后院说:“苏公公来了。”
韶音一怔,苏忠杰吗?
他怎么来了,自己和贵妃才到行宫不过半日, 苏忠杰过来了?
韶音心里预感, 苏忠杰前来与她脱不了干系。
苏忠杰当然是为了韶音来的。
他都没想到,韶音才走了半日,他就来了。
他那时本是在皇后娘娘身边当值,忽而一个太监来报:“韶公公在路上,就进了贵妃娘娘的马车里, 是坐着马车去的行宫。”
皇后点头, 片刻道:“没有吹冷风,倒是不错。”
苏忠杰也松了口气,就怕这一路出什么问题,让皇后娘娘心中不喜,从而记恨上贵妃娘娘。
哪知道, 皇后娘娘又接着说:“今日御膳房煮的那炖鹅很不错,还有下面进贡上来的苹果, 我瞧着也是清甜可口。”
她好似漫不经心说道:“苏忠杰, 你给行宫那边送些过去,炖鹅在马车上记得用炉子温好, 也让行宫那边的人吃个热乎的。”
苏忠杰怎么也想不到,这人才走了不过半日,皇后娘娘立刻叫他送东西过去。
在皇后娘娘身边待了这么多年,又怎么会不明白,皇后娘娘口中的行宫那边,并不是指在行宫的其他娘娘,而是说韶音。
当然,单单只给韶音送是肯定不行的,行宫那边的其他人也得照顾到。
只是苏忠杰知道,自己去这一趟带回来的消息必定是韶音的,否则他这贴身大太监的身份也别想要了。
他立刻领命没去,全程不敢看皇后娘娘的脸色。
皇后见苏忠杰离去,脸上的神色确实不见多好看。 弦著腐
不多时她让如意领着自己的牌子出宫一趟,回府里,让娘亲进宫来见她。
她想让娘亲作为媒介,让她与父亲商议,如何才能加快让皇帝封她的儿子为太子的进度。
皇后这个身份,已经不再能满足她。
她需要有更大的权限,才不会被如此桎梏。
东西送到行宫,贵妃娘娘看着桌上摆着的那一碟热气腾腾的炖鹅,艳丽的容颜染上意味深长的笑意。
皇后的动作还真是快。
她前脚刚让人上了自己的马车,后脚皇后就送来了炖鹅。
这炖的是鹅吗?
这不就是在告诫自己,要炖了自己?
平日里说的都是好姐妹,如今为了一个奴才,频频翻脸。
这韶音,还真是有些本事的。
既然如此,吃了饭便让她伺候自己沐浴,总不能可着自己一个人生气,也得让皇后今晚夜不能寐才行。
韶音收到苏忠杰亲自送过来的炖鹅,转头看了看苏忠杰,小声问他:“娘娘这是什么意思?是要炖了我的意思吗?”
苏忠杰轻咳一声:“哪里的话。皇后娘娘可不是这般小气的人,娘娘或许只是想让你记得她对你的好。这炖鹅,可是娘娘吃着味道不错,特意让我温在炉子上给你送过来的,还有那筐苹果,今日刚上供的。”
炖鹅的旁边放着一个小筐子,里面装了五个大苹果。
无论皇后娘娘是什么意思,这送到嘴边的吃的,怎么都是好的。
韶音立刻感谢苏忠杰。
苏忠杰退开半步让了礼。
随后他看着桌上摆着的那半筐莓果,用眼神示意韶音。
韶音领略了半息,恍然:“这是行宫出产的莓果,方才才摘下来,最是新鲜可口的时候。我这里也没有什么好东西,也只有这莓果拿得出手,苏公公给娘娘带些回去吧。”
苏忠杰孺子可教点头道:“想必皇后娘娘收到这枚果子,定是喜爱得紧。”
两人都知道,皇后缺的哪里是这一口吃的。
不过是这一份,想着念着皇后的心,会让皇后高兴罢了。
送走了人,韶音吃着皇后送来的炖鹅,味道确实非凡,这宫里的御厨,就是比行宫的好一些。
只是这鹅吃得她心不安宁,也不知为何,心脏一直在胸腔怦怦直跳,有些慌张,好似将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饭后韶音洗了个苹果,刚吃了一半,春风便来了:“韶公公,贵妃娘娘命我来告诉公公,今夜她要在这院中的汤池子里泡澡沐浴,让公公你去伺候她。”
春风说这话,根本不敢抬头看韶音。
即使韶音是个太监,是个无根的阉人,可再怎么也是个男子,后宫的娘娘与男子如此亲近,按理说是不应当的。
她作为一个奴婢,作为在贵妃娘娘身边伺候了娘娘好些年的奴婢,自然是了解娘娘的脾性,哪里敢说半句劝诫的话。
他们这些奴才唯一要做的,就是帮娘娘藏好这件事,不要让其他人知晓,不要让别人将这件事当作娘娘的把柄威胁娘娘。
韶音幽幽叹息,她就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来得这么早……
罢了,长痛不如短痛,今晚伺候了,晚上睡觉便不会半夜被噩梦惊醒。
行宫的景致格外雅致,每一处院落都有它别致的风景。
贵妃所在的这一处院落,种满了梅树,皑皑白雪中,红梅绽放,却及不上贵妃一分艳丽。
院中有两个汤池子,挨得极近。
为了方便这些主子们,每一个汤池子砌了一间小屋,风雪如何也吹不进来,还能挡住有心之人的视线。
小屋里烟雾缭绕,温暖湿润,在这寒冷的冬天格外绮靡。
韶音穿着冬日的太监服走进这间房中,立刻觉得身子发热。
贵妃已经靠在汤池子的岸边,身姿慵懒,在寥寥烟雾中妙婉娇娆。
屋中空气也变得潋滟,有什么在心脏缓缓荡开。
或许是空气中的温度比外面更高些,让刚进入房间的韶音呼吸沉闷而困难。
她上前两步,走到池子边,低垂着眉眼,不敢看靠在池子边肌肤莹润的贵妃,只低声询问:“贵妃娘娘,您就想这样泡着,还是想要奴才如何伺候你?”
贵妃撑着脸颊,看着韶音,不敢看自己的模样,不知为何,被皇后搅得发闷的胸腔,忽得就顺畅开来,懒懒开口:“让你过来,肯定不是让你只看着我。”
“过来替我洗头发吧。”
她头发已经拆开,搭在肩膀上,落入水中。
黑色的发丝衬得她皮肤更加白皙。
若是要帮她洗头发,定是要将头发从肩膀上捞起,避免不了会触碰到她的肌肤。
即使贵妃知道她是个女的,韶音心里还是会有些怪异情绪。
她甚至有种自己背叛了皇后的错觉。
皇后方才给她送了炖鹅和水果,转头她就要帮贵妃洗头发。
按理说她作为一个奴才,无论在谁的宫里,都应当做好一个奴才的本分工作,如今却已经心有愧疚。
她跪在汤池子旁边,要帮贵妃洗头,视线不可避免缠绕在落了头发的肩上。
贵妃的肩头被温泉水熏得微微泛红,很是香艳。
划过指尖,柔顺到人心颤。
韶音呼吸也变轻了许多,用木勺舀起一勺子水,将发丝缓缓打湿。
贵妃微勾着唇,享受着自己对韶音的差使。
却不想韶音指尖划过她的肩头,一种奇异的感觉,在肩头蔓延开来,险些软了她撑着脸颊的手。
片刻,那只手又出现在她的头上。
凡是指尖划过的地方,都带过一阵酥麻。
贵妃下意识轻哼出声,咬紧的牙关,微闭的双眼也猛然睁开,显然不敢相信自己身体的反应。
面前是一片烟雾缭绕,空气也带着潮湿和温暖的气息。
她眼尾处勾起的绮丽缱绻,以及压不住的柔情媚态,都在诉说着,此时两人之间萦绕的气息已经不同寻常。
直至韶音的手指,不小心划过梁芙君的耳垂。
梁芙君眼底一沉,艳冶眸光中,满是强势的占有。
韶音忽然被她抓住手,不容拒绝的力度,顺着手腕将韶音往下一拽,韶音整个人便被拖入池水中。
落水的声音极大,门外守着的春风及其他人却不敢进来。
温水波光荡漾,漫到池边,又缓缓回趟。
韶音从温水中探出头来,深深呼出一口气。
帽子已经掉在水中,随着水波飘荡。
她的头发贴在脸颊,水珠顺着脸颊缓缓滴落。
韶音抬手将脸上的水珠擦拭,又把贴在脸颊的头发拢在耳后,慌张看向身前不远的贵妃。
两人隔得极尽,她甚至能够看见水面上,贵妃婉丽的身子。
那旖旎风光让她一时慌了神,眼神飘荡,不敢落在实处。
方才被她撩拨得心绪发乱的贵妃,见她如此慌张,一颗心倒是沉了下来,眼底又带上了意味深长的捉弄,柔媚眼神里写着满意。
她语带笑意,轻声说:“怎么不敢看我,大家都是女子,你为何如此羞涩?”
“韶音,是你心里有鬼吗?”
贵妃所在的汤池隔壁,珍妃爬在汤池边。
她的身边没有人伺候,原本只想静静地泡一泡澡,舒缓身体和心绪,却不想听到隔壁传来的落水声。
她知道隔壁的贵妃唤了那个叫韶音的太监去伺候,这落水莫不是那太监?
珍妃沉心一听,好似听见隔壁有声音传来。
很轻,却也能依稀听见几个字。
“……不敢看……是女子……如此羞……”
“韶音……心里……”
珍妃勾起唇角。
她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她就想着贵妃不是这般放荡的人,不可能让一个男子去伺候她沐浴,纵然这个男子是个太监。
珍妃笑意更浓,神情越发柔丽。
若真是她想的那样,那就更好玩了。
第039章 第 39 章
贵妃所在的屋舍内。
烟雾依旧缭绕, 温度也比方才更高了些。闲注副
韶音向后退了一步,却一阵踉跄,险些摔倒在温泉水中, 还是梁芙君拉了她一把,才稳住了她的身形。
“你在慌张什么?”韶音越是慌张, 梁芙君就越是心中欢喜。
她又掌握了主动权,怎么能不开心。
她紧紧握着韶音的手,微微弯腰往前探了半步:“能够与本宫一同沐浴泡温泉,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荣赏,本宫怎么瞧着你还在害怕呢。”
韶音怎么会不怕。
宫里当真没有哪一个奴才或者奴婢, 会求这样的荣赏, 与贵妃娘娘一同沐浴泡温泉,听起来也不像是什么好事。
她挣了挣自己的手腕,没有从贵妃的手掌中挣脱开。
她抬眼看着面前那个艳丽至极的人,眼角眉梢带着掌控一切的笑意,心里越发慌乱:“奴才身上脏污, 还穿着衣裳, 唯恐脏了娘娘这一池温水。”
“那便脱了衣服……”
梁芙君话未说完,被韶音打断了,她眼底有莹莹水光,眸光闪烁:“娘娘!”
她第一次用这样着急的语气跟梁芙君说话。
梁芙君微怔片刻,笑得更是欢心。
看着她那可怜巴巴、柔弱无助的样子, 心里不知为何就是一软,最终还是决定放过她。
“好了, 本宫就不逗弄你了, 远处还有一个小的汤池子,那个小池子便赏给你用。”
梁芙君侧身往池边一趴:“不过, 你现在不能走,先给我擦擦背,然后换身衣裳,自己去泡泡。”
她微微侧头:“你那外裳可以脱掉了。”
湿衣服穿在身上,确实很重,限制行动,黏在身上也不舒服。
韶音不能挥袖离去,只能到一旁,将自己的外衫和鞋袜都脱了。
她每一个动作,都在贵妃的视线之下,明明还剩下中衣和裹胸布,却有种被看穿的错觉。
梁芙君确实在看韶音,看着她只剩下一层薄薄的白色中衣,被打湿的中衣贴在身上,露出胸前的裹胸布。
她眼角眉梢尽是柔弱,脸颊在明亮灯光下白皙如玉。
她如此这般浑身湿透的模样,格外的暧昧。
梁芙君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只觉得这汤池子里的热气,熏得她有些胸口发慌。
韶音鼓着勇气对梁芙君说:“娘娘,您侧过身去,奴婢给您擦背。”
韶音也受不了梁芙君这般一直盯着她的眼神。
只希望梁芙君能够快些转过身体,不要再这样看着她,她真想起身立刻就落荒而逃。
好在梁芙君并不算纠缠,转过身,继续趴在池边,让韶音给她擦背。
她肌肤莹润白皙,光滑如同剥壳的鸡蛋。
指尖不小心触摸,温软的皮肤好似有吸力,让韶音的手指留恋不舍离开。
浑身放松趴在池边的梁芙君更是瞬间睁开眼,身体也不自觉僵了一瞬间。
那种感觉又来了。
那一种从触碰的地方开始发烫、发麻,甚至酥麻了半边身子的感觉,再一次将她侵袭。
渐渐的,梁芙君耳根微微发红。
这种感觉,在她年少无知的时候曾经出现过。
那时候的她,对皇帝还存在着那么一丝半点的好感。
只是她未曾想过,一个女子进也能让她生出如此的感觉。
她甚至蹙眉怀疑,从前那些宫女帮她洗澡洗头时,是否也会这样。
在她的记忆中,从未有过。
为何偏偏韶音又是不同的。
难道因为她总是身着一身男装?
即使这男装是太监服,也容易让人忽视她的性别?
梁芙君不明所以,在韶音的指尖又一次不小心触碰到她肩头时,她深吸一口气,转头对韶音说:“好了,你下去休息吧。”
韶音也如释重负,松了口气,尽量放缓自己的动作,向着岸边走去。
直到她换上梁芙君给她准备好的衣服,她才感受到这个女人叫她过来本就不安好心。
否则,这里怎么会放着一件身形与她相似的太监外袍?
当她踏出房间的那一瞬间,甚至险些腿软至跌倒在地。
直到她泡入梁芙君赏赐给她的那个小温泉池子,才彻底放松下来。
温暖的温泉池子水将热气慢慢的浸入韶音的身体。
她难得全身心放松趴在池子边,感受着片刻的宁静。
但她脑海中总是不停的闪过,贵妃娘娘在温泉池子边朝她投来媚眼如丝的一瞥。
同样身为女人,她不得不承认,贵妃的容貌是这后宫最艳丽的存在。
她也明白为何贵妃脾气如此暴躁,却仍旧能够荣获盛宠,被封为贵妃。
在池子里泡了大半个时辰,浑身松快了许多,她这才轻声呼出一口气,拿过旁边的帕巾,将身体擦拭。
她虽然带了新的裹胸布过来,却难得能够像现在这般放松,想了想,只是在身体上虚虚缠了一下,再穿上干净的太监常服,又将湿漉漉的头发擦了擦,在头顶绑了个丸子头,准备回自己的房间,再用炭火烘干。
她如此放松,是因着这池子离她所住的地方并不远,大致五十米左右,不多时就能走回去。
且这么晚了,古代照明全靠灯笼,光线昏暗,这一路上也不会遇到什么人,她便放松了些。
她怎么也想不到,会被珍妃堵在墙角的地方。
当她被人叫住时,下意识回头,看见了珍妃。
她想立刻离开,却已经失去了离开的最好机会。
她甚至不知道这个女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怎么就忽然看见了她,又将她喊住了。
雪花又开始纷纷飘洒落下,四周被染上一层白。
空气很是寂静,只有风雪以及珍妃娘娘鞋子踩在雪上的声音。
韶音的心脏好似也被她一脚一脚踩过,一颗心在胸腔扑通直跳。
她看着珍妃娘娘一步一步走近,甚至怀疑她是否也能够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
珍妃名叫杨钰珍,父亲在内阁,兄长在刑部。
她就是刻意在堵韶音。
白雪映照着灯笼的烛光,昏黄的光亮反射在杨钰珍脸上,映衬着她眉眼越发温柔和婉。
她长得极为好看,嘴角勾起浅淡的弧度,就连说话的声音也轻细温和:“这么晚了,怎么还未回去?”
韶音说:“奴才这就要回去歇息了,深夜天寒,娘娘还是早些回去吧。”
杨钰珍却上前两步,抬手想要触碰韶音的头发:“你怎么没有烘干头发,就从温泉池子里出来了?如此冷的天气,你就不怕这头发在你头上结成冰?”
韶音心里正吐槽,你早些放过我,我早就回去烘头发。
却又见杨钰珍视线逐渐下移,温柔的眼里浮现出明显的狐疑:“你的衣裳是没有穿规整吗?怎么看起来和白日里不一样。”
她甚至缓缓落下指尖,指着韶音的胸口:“你是将什么东西揣在了衣裳里?”
韶音心脏跳动的声音更加剧烈。
她怎么忘了这一茬?
她的裹胸没有裹紧。
原主的胸围并不算小。
韶音立刻含胸,甚至慌张到眼神乱落,压住自己的呼吸,可是白色的雾气却还是那样慌张的从她口中溢出,她慌乱解释:“是奴才想着尽快回房间,所以没有穿好衣裳,在娘娘面前失礼,奴才该死。”
说完这话,她立刻就要跪下身。
她知道自己跪下后,只要弓着腰,就更看不出来了。
杨玉珍却上前一步扶住她的手:“又不是什么大事,为何要跪下,这样的天气,跪在雪地里,若是受了什么伤害,那可得让贵妃娘娘和皇后娘娘心疼呢。”
“再说我也不是那样刻薄的主子,哪里动不动就跪的。”
她说着这话,却离韶音更近了。
两人相隔仅仅一尺,甚至是呼吸可闻。
韶音想着要赶紧让她回到她的厢房,她也得赶紧回去,不能让珍妃娘娘发现什么破绽。
却不想方才借着扶她,握着她手的珍妃忽然说道:“你的手怎如此之小?看着与女子的手并无差别。”
话落她又笑了:“还有你这衣裳没有穿好的样子,若你要跟我说,你是一个女子扮作太监,我都会相信。”
韶音脸色霎时一白,指尖也微微颤动。
她甚至屏住了自己的呼吸,满脑子都是恐慌。
难道珍妃娘娘当真发现了什么?
就是因为她此时露出了马脚吗?
此时,偌大的行宫里,就好似只有她们两人一般。
纷纷白雪落在两人身上,微风卷着雪花,从两人身边拂过。
杨玉珍眼底满是笑意,好似春风拂过。
她甚至微微偏头,想看韶音低头时的表情。
感受着手掌中柔弱无骨的韶音的手,看着她在自己面前惊慌失措,眼底笑意越发浓郁,声音也越发温和,好似很心疼韶音,将她捧在心尖上。
“我瞧着你好似有些冷得发抖了。”她轻笑着说:“你可莫要把我说的那些话放在心上,我就只是与你说句玩笑话,并没有说你是个女子的意思,可千万别伤了你的心。”
韶音趁此机会挣脱开杨钰珍的手,后退一步:“奴才不敢,娘娘此时天冷,娘娘早些回去吧。”
杨玉珍的目光又在她胸前兜转了一圈。
意味深长笑着离开。
未曾想过,这韶音还真是个女子,且身段如此之好。
若她身着女装,这后宫不知有几人能与她比较颜色。
第040章 第 40 章
韶音当日夜里, 总是睡得不太安稳。
她一直想好好睡一觉,却不想突然有人叫醒了她。
她霎时间睁开眼,看到皇后娘娘出现在自己面前。
皇后娘娘怎么来了?她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 甚至没有起床恭迎娘娘的到来。
这对于一个太监来说是多大的失职!
她立刻起身,慌不跌要跪下行礼。
皇后娘娘却拦住了她:“你与本宫多什么礼呢?”
随后她的脖子就被皇后娘娘掐住, 一如皇后娘娘以前做的那般。
只是这一次娘娘并未感受到多大的力气。
那个动作只是为了控制自己,而不是伤害自己。
韶音因为这个动作习惯性止住呼吸,不知道自己又哪里惹了皇后娘娘生气:“是奴才哪里做的不对吗?还望皇后娘娘明示。”
皇后微微低头,看着她的眼神冰冷如同窗外风雪,充满了让韶音心慌意乱且想要逃离的控制和占有。
就连她说话的声音也低了两个度, 无时无刻不展露着皇后的冷漠和气势:“你竟然背着我给贵妃洗澡, 你这样对得起本宫吗?你对得起本宫为你做的那些事,给你买的那一处三进的宅子吗?”
韶音微张着嘴,眼神有些碎裂,诉说着自己的无奈:“可我只是一个奴才,皇后娘娘, 在这宫里, 一个奴才若是不听主子的话,还有活路吗?”
这话本是不应该说的。
不知为何,她此时说出了口。
哪知道皇后并不体谅她,拇指在她脖子轻轻摩挲,抚摸着她的动脉。
“她有的, 本宫也要有,既然你帮她洗了澡, 今天晚上, 就脱光了在汤池子里等着本宫。”
皇后说完这话,立刻扯着韶音的手腕, 韶音身体旋转,下一秒就落入温泉之中。
皇后也出现在她身边,两人身上已经没有穿衣服。
寥寥烟雾,让她看不清面前的皇后。
她却能够感觉到,自己面前这个人所散发出来的气势,让她身体在温泉水中逐渐发软。
看见皇后慢慢靠近她,脸颊被白雾熏得通红,眼神迷离,与她平时的模样很不相同。
眼前这一幕,就好像即刻便会发生难以控制的事。
皇后慢慢靠近,韶音的心脏被皇后的目光紧紧攥住。
不行,不可以。
韶音不知道接下来会如何。
但她下意识知道,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是不可以的。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在皇后和韶音之间只隔寸余之际,温泉池的房门被一脚踹开。
贵妃娘娘出现在韶音的视线里。
她怒目看着韶音,指着韶音的手指微微颤抖:“韶音,在我面前时,说你记得我对你的好,说你会好好伺候我,现在你竟然背着我伺候皇后,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皇后却不让,回头冷冰冰看着贵妃:“她本来就是我坤宁宫的人,被你抢过来,你现在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指责她?”
梁芙君眼底甚至迸出杀意:“管芷贤,别以为你是皇后,我就真怕了你!大不了玉石俱焚,我拉着你一起死,我们谁也别想得到她!”
她的声音咬牙切齿,掩盖在漫不经心的掌声中。
韶音转头看向掌声传来的方向,这地方怎么还有窗户?
大开的窗户旁倚着一个婀娜的身姿,正是不知什么时候来到这里的珍妃。
珍妃笑语盈盈,温和得没心没肺,说出来的话却极具杀伤力:“那你们俩就一起去死好了,这样我就可以把她带到我身边了。”
韶音垂死病中惊坐起。
她睁开眼的那一瞬间,甚至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好一会儿才发觉她竟然是在做梦。
也是那样怪异的事情,怎么可能在现实中发生。
她知道皇后和贵妃娘娘会争夺她,她也知道那是因为两个娘娘之间偶尔会有利益冲突,她只是她们之间较量的工具。
她从不认为,自己在两位娘娘心里有多重要的位置。
更何况她和珍妃才见过两面,前两次珍妃都捉弄她,一看就不喜欢她。
她也庆幸那只是梦。
就算只是在梦中,她也有一种:这重活的机会不要也罢的冲动。
若是当真在现实中发生这样的事,不如死了算了。
否则该怎么应对,能怎么应对?
韶音从床榻旁边拿过手帕,将额角沁出的汉擦拭干净。
这才感受到背脊一阵发凉,原来是梦中太过惊恐,出了冷汗。
旁边的屋舍出现窸窸窣窣的声音,是宫女太监们醒了,要去伺候主子们起床。
她也赶紧起身,她甚至没有时间安抚自己被噩梦惊吓的心。
她匆匆的换好了衣衫,洗涑后,匆匆吃了早饭,就去贵妃的房外待命。
贵妃唤了韶音进去伺候她,还问她昨天晚上泡温泉泡得可舒服?
韶音的脑子里瞬间闪过珍妃的身影。
她哪里还记得昨天晚上的温泉有多舒服,她只记得珍妃把她堵在屋檐角落,她心里仓皇不定的感受。
梁芙君见她脸色不好,疑惑问她:“这是怎么了?难道那小温泉池子有什么问题?”
韶音连连摇头:“没有,池子里的水温度适宜,奴才从未如此舒适的泡过水。”
“那你刚才的表情又是怎么回事?”梁芙君艳丽的眉眼带着犀利,“你又瞒着我做了什么事吗?”
韶音怎么可能告诉贵妃,昨天晚上她被珍妃堵在了屋角。
她只能随便找了个借口,但也不算是骗人:“昨天夜里回去后做了个噩梦,清晨醒来,还有些惊魂不定。”
梁芙君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些,眼尾勾出一抹笑意:“你怎如此胆小,竟然还会被噩梦吓着。”
这事儿原本到这里就该放下了,可梁芙君心里忽而又浮现皇后给韶音买宅子的事。
她若有所思片刻:“改日空了,带你去寺里烧香拜佛,求个平安符,那些邪祟就不敢再靠近你了。”
韶音眼眸一闪。
寺庙?
她心弦微动,心里是有些期待的。
梁芙君捕捉到她神色间闪过的期待,将随口说出的事情记在心上。
原来这个小女娘这么好哄,果然还是小孩子的年纪,只要带她出去玩耍,应当就会让她格外开心。
此事也总算是过去了,梁芙君一边吃着早餐,一边对韶音说:“刚才春风说,珍妃身边的宫女今晨告诉她,昨日夜里,他哥哥派出去的人,很快就查到陈家的一些事,用过早上我们便去珍妃那里,乔乔究竟是怎么回事。”
韶音一点也不想去。
虽然她心里是有些想听八卦的。
可经历了昨天夜里被堵,睡着后又做了那样一个噩梦,她现在一点也不想看到珍妃,更不想和两位娘娘同时待在一间屋子里。
她总觉得这些娘娘将她当做了较量的工具。
她处在中间,大多时候都恨不得挖条地缝钻进去,消失在这些娘娘中间才好。
贵妃在宫里这么长时间,又怎么会看不懂韶音这个才穿越过来半年的、现代人的眉眼神色。
她放下手中的勺子,方才压下去的狐疑又升了起来:“你还是有事瞒着本宫。”
就连语气也比刚才更加凌厉。
韶音不知该如何说起,她要怎样才能够有一个正当的理由,不去珍妃房间呢。
这一幕落在春风的眼里。
春风低着头很是纠结。
她想自己是知道韶音为什么不愿意去珍妃院落里的。
昨天夜里她看见了,看见韶音从温泉房间里出来,被珍妃娘娘堵在墙角。
珍妃娘娘好似还在调戏韶音。
韶音应该是怕珍妃娘娘会对他动手动脚,起了那些不该有的心思,这才不愿意去珍妃娘娘的房间。
此时,春风心里倒是有些欣慰。
这个韶音也还算是恪守“男”德,知道自家贵妃娘娘对他有意,懂了贵妃娘娘时常调戏他,还点名让他伺候沐浴的心思,忠诚于贵妃娘娘,不给珍妃娘娘一点机会。
她的神色倒是隐藏得比韶音更好,可还是没有逃过梁芙君凌厉的视线。
“春风你又在想什么?你是不是知道什么隐情?”
春风的脸上有片刻空白。
她不知道自己应当说实话,还是含混过去。
随后落在身上凌厉的视线,让她立刻有了抉择。
在贵妃娘娘的宫里,娘娘就是绝对至高的存在。
若是被娘娘知道她隐瞒知晓的事情,并且还对娘娘撒谎,往后她可没有好日子过。
况且她并不觉得韶音的做法有什么不对的,她甚至隐隐觉得自己将这些事情说出来,是在为韶音邀功,让娘娘知道韶音对娘娘的忠诚。
于是春风将自己看到的事告诉了贵妃娘娘。
韶音怎么也想不到,昨晚那一切竟然被春风看了去,她还一五一十、毫无遗漏将发生的过程都告诉了贵妃。
韶音低着头,感受到房间中山雨欲来的气势。
春风说完也缓过劲来,贵妃娘娘的神色看上去并不像高兴啊。
她好像,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可她却并不为此而高兴,反而满心担忧和恐慌。
梁芙君将勺子丢进碗里,哐当一声,将房间里其他人的呼吸声也压了下去。
梁芙君笑得妩媚,眼底却没有任何笑意,反而带着满满的怒火。
这让她看上去危险又美丽。
她站起身:“都跟本宫一起去珍妃的院子。”
“本宫倒是要当面问她,是不是真的要抢本宫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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