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51
疏云皓月辗转在雪夜, 星辰出逃,黎初漾也提前离场逃回家,一路思绪迷乱, 钝然地想着萧阈。脸红心跳的短信和触碰, 不可否认的心动喜欢。
她活得清醒,孑然一身,稳固着自己安静又沉寂的世界,而这世界,总有那么一个人,只要出现,便如狂风暴雨,霎那间就能天地倒转。
手机响, 看到来电显示, 轻叹一声,犹豫几秒还是接了。
音筒传来风声,两人都没说话。
防盗门落锁, 黎初漾单手扶着墙, 弯腰解开鞋带,萧阈此时开口, 嗓音低沉发磁, “早点睡,挂了。”
说完没有拖泥带水地挂断,仿佛只是为确认她安全抵家。
她打开微信,欲盖弥彰地把充满色欲的信息删除, 坐在鞋凳, 看了一会儿脚边堆积的来自各个品牌的快递盒,敲了几个字又删掉, 反反复复几次,聊天框直接弹出新消息【有话直说】。
推断出萧阈同时刻也看着她的聊天框,黎初漾明知故问【为什么发给我】,他回得很快【你不是知道吗?】。
黎初漾没再回复,萧阈也无多言。看着玄关柜、餐桌花瓶的向日葵,她把他送的鲜花全部制成干花保存。
也许因为失去期待,在麻木的生活里熟练地学会自我欺骗,始终不够坦荡。
卸完妆,黎初漾走进衣帽间,看了眼球鞋,盘腿坐地上,十峮1⑤②②7五二八以再次把压箱底的纸箱翻出来。
除了日记还有萧阈高中以各种理由送的东西,帽子,笔,笔记本,MP4……
舍不得弄坏,每样东西用过几次就搁置了。
打开MP4播放第一节 ,女声正腔字圆地朗诵语文重点,她把阿拉蕾的帽子从塑料袋取出来,白色翅膀因时间侵蚀微微泛黄,摩挲着,视线在日文标签停留,薄布透出墨迹。
应该是掉色,她寻思得找方法修复,翻开一瞧。
长方形标签反面有一行中性笔小字,Y like Y。
帽子是萧阈高一上学期送的生日礼物。
怎么会……
视线开始虚焦,手机嗡嗡震动不停,她无奈打开,宋千皓的短信,连续多条。
【{苹果}看到苹果了吗?】
【{西瓜}看到西瓜了吗?】
【{草莓}看到草莓了吗?】
【{西红柿}看到西红柿了吗?】
【{蛋糕}看到蛋糕了吗?】
【连起来读,就是我想对你说的话。】
本觉得无聊,可莫名觉得熟悉。
她试着转换成英文,写到笔记本。
苹果:apple
西瓜:watermelon
草莓:strawberry
西红柿:tomato
蛋糕:cake
想到什么,翻开日记本2015年的记录,从5月18日到5月22日的,高一下学期萧阈带给她的零食也是这几样。
它们英文首字母连起来。
awstc。
Dark Matter and Secret Crushes的缩写。
中文意译,暗恋。
日记本翻到2016年的5月21日,记录高二上学期和萧阈在图书馆。
红豆饭,红豆粥,相思豆。
她呆呆地看着自己写下那句,只有王维知我隐秘心思。
她合眼,睫毛尖刺在下眼睑,泪意被激起。手松了力,笔帽骨碌碌滚到地板,光线充足让半透卡扣背面的字显露,她俯身捡起来,眼睛发潮,泛起的水波纹,叠皱了视线。
笔帽卡扣,藏在背面的刀刻小字,Y like Y。
这是萧阈高一开学第二周扔给她的笔。
快速把他送的每支笔的笔帽摘掉一一查看,每支笔的笔帽后面,无一不刻着,Y like Y。
又拿起笔记本,纸张哗啦啦翻,最后一页,封面的左下角,钢笔字写的小字,Y like Y。
眼眶包着硕大的泪珠,她颤着手抚摸MP4的外壳,光滑平整,似有所感地切到最后的英语目录,最后一条,文件名【高三英语词汇100.WAV】,点击播放。
萧阈年少时的声音从久远的过去入耳,恍若昨天。
“黎同学,祝你十六岁生日快乐,永远第一名。”
“还有,希望你长大一岁的同时,人再聪明点,对你表白那么多次,居然一次没看懂,哥真的很伤脑筋啊。”
“那么,只能用最简单的语言告诉你这个小笨蛋了。”
“你的同桌喜欢你,萧阈喜欢黎初漾,我喜欢你,听明白了吗?”
“不要在乎别人怎么看,你要相信自己超级漂亮,超级可爱,在我这你永远第一名,是最好的女孩儿。”
“不是想和你早恋的意思,我就想高考前高兴高兴,这样更有动力跟上你的脚步一起上凉川大学,等毕业了,咱俩再谈恋爱。”
“不知道你听到这条录音什么时候,要是你也喜欢我,明天就把头发扎成在图书馆那时的麻花辫,穿高一那条白裙子也行。”
“我等你。”
眼泪啪嗒啪嗒掉,黎初漾泪眼朦胧地看着地上散落的东西,气息抖索。
这么多错失的告白和过去无数个忽略的瞬间一一重叠。
原来不是高三,早在喜欢上萧阈,他就已经喜欢她了。
那么明显的区别对待,那么强烈的暗示,她竟然一个都没看懂。
不可思议,他怎么会喜欢那样的她,明明那时她并不漂亮,性格也不够开朗有趣。
可她却亲手击垮那个骄傲到顶不可一世少年。
高中三年,分别七年,如今十年了。
如果萧阈的心意一直没变,这些年又是怎么过的?
黎初漾不敢想,产生了更为惧怕的情绪。
自诩心理足够强大,她已经站上了行业的顶峰,清楚知道自己的能力与优秀,但各方面他一骑绝尘。
不自觉想,我是否能与之相配的疑问。
除却外貌家境,她随波逐流,可他那么纯粹而炙热。
温热的甜与酸苦辛辣搅合一起,她指关节抖瑟地打开萧阈的微信,不敢拨出电话。
在他面前是犹豫而胆怯的,每当想向前一步,又被现实和理智逼得后退半步。
这样的状态持续到工作日第二天2月20日,一则消息打破。
Threshold新歌的MV指定初黎出演女主角。
萧阈和黎初漾虽都与gallop有一纸合同,但他并非签约艺人,4Realme独立运营。所以商务邀约必定经他同意。
电焊咝咝与路边鸣笛声吵得人心烦意乱,黎初漾仰头看向吊在半空作业的工人,低头对比图纸的招牌样式,把纸给慕雁顺便叮嘱注意安全,然后走到一边回王霏的电话,“商务合作不和我助理接洽,和你接洽什么意思?”
“上头下达的通知。”
“……”
明目张胆走后门,一副我就想这么干你随意的姿态。
想起那些暗戳戳的告白,黎初漾情不自禁地笑,抬手摸裹覆冰的树枝,“什么歌?主题是什么?”
“有两个,一个主题待定说看第一次效果再议,一个主题……我也搞不懂是什么,反正歌名叫白玉兰。”
她的脸很素,薄薄层隔离,冷风吹一吹,颧骨和鼻头红了,下颌微敛着问:“你觉得我该应下来吗?”
王霏沉默几秒,“漾漾,认识这么久,鲜有你拿不定主意的时候,这是第一次主动问我,说实话我挺开心的。”
“我觉得像你这样的有主见的人没有办法果断利落否定时,心里已经有答案了。所以,应了吧。”她补充,“你希望我给你这个答案,不是吗?”
事情就这么敲定,合同事项由两方团队对接,效率非常高,第二日签约,之后拉了名为“2月23日白玉兰拍摄”的讨论组。
为拍摄呈现最好状态,黎初漾叫上薛之宁一起约了全身护理。
美容店两年前投了十万元,凭借自身影响力引流,第二家分店提上了日程。和合伙的姐妹聊完天,全.裸着趴床上涂精油,薛之宁感叹:“我有时候真佩服你,随时都在赚钱路上,永远不带停的。”
“我本来就满身铜臭味。”黎初漾闭着眼说。
“哪有,宝贝身上香香的。”
按摩师附和,“是啊,超级好闻,玉兰花的味道。”
黎初漾手背托腮,眼睑半闭不闭地眺着窗外,手机响了,讨论组传来剧本,顺手点开。
故事带奇幻和悲剧色彩,女主是窗前一棵玉兰树,男主则是被关在精神病院的病人,日益看着那棵树渐渐产生幻想,树变成女人走进房间,无法自拔爱上的过程即被治愈,然而当病好了,幻想破灭她消失,他无法接受重新走进了病房。
萧阈能有这种歌相配?
继续往下翻场景细节,眉头拧起疙瘩,按摩师以为手重了问是不是按疼了,她摇头,快速敲字问【请问场景七亲密戏的尺度?】
导演:【放心,借位。】
黎:【男主敲定了吗?】
导演:【@Threshold】
黎:【……】
金牌经纪人谈笑:【之前那位没档期,时间太紧了,所以本人亲自上阵。】
黎:【……】
Threshold:【怎么,我咖位不够?】
黎初漾:“……”
没准备好和萧阈坦诚相见,她想毁约,打开电子合同,手指滑得飞快,拉到最底违约金那一栏,赔偿数额之高让黎初漾瞬间打消念头,面无表情叉掉,切回讨论组回复【合作愉快。】
Threshold:【{握手}】
23号当天,早上十点半,黎初漾带了两位助理前往指定地点,郊区的一栋双层老房子,场景和设备已经全部搭建完毕。
与工作人员简单交流几句,她拿到条纯白色的连衣裙,换好后好前往一楼拐角的化妆室。
打开门,正好与萧阈和他的经纪人撞上照面。
他穿着蓝白条纹的病服,额发散碎搭过鼻峰,眼睑下方有乌青,加上特意化得苍白的皮肤,整个人显得格外阴郁,有种游离的病态感。
萧阈的视线太过直白,黎初漾低头回避。
外套下面的白裙子,头发绑了两条麻花辫。他会想起自己说的话吗?她突然害臊,红了脸,手捏在一起绞,侧身让出道路。
萧阈看了眼她泛红的颊边,不着痕迹地嗅她的味道,随性而冷淡地说:“黎老师,早上好。”
装不认识,黎初漾也仿照他的格式,说:“萧老师,早上好。”
“嗯,希望今天能合作愉快。”
萧阈揣着兜跨出门,跟在身后的经纪人谈笑若有所思,这两个月以来,他伺候这位肆意妄为的祖宗,可谓心力交瘁,第一次见萧阈主动,他突然想到他早上买的东西,以及网上两人不合的八卦。
谈笑嗅到奸情味道,追上去问:“你跟那位大网红认识?”
“关你屁事。”
“……”我是你经纪人!兼公司员工。谈笑苦口婆心,“现在是你事业上升期,传绯闻,炒cp可以,但最好别谈恋爱,即使谈了也不要公布于众。”
萧阈踩断两截枯枝,“哦。”
“……”
另一边,袁卉惊喜地说:“黎姐,他们工作组还挺够意思,还给你准备了早餐。”
面前桌子摆放三明治和脱脂牛奶,黎初漾伸手触碰,牛奶纸盒的热度传到指尖,她抿唇,陷入短暂失语,最后锤脑袋,试图修正凌乱思绪。
妆造简单,不消二十分钟做好。黎初漾的场景在后面,处理完手头的工作,半小时后,被工作人员叫出去拍摄。
她目不斜视径直走到导演跟前,目光却被高清镜头里截停的摄影画面吸引。
灰云低矮压抑,随时要落雨,窗前的萧阈,单手撑脑袋,半含着眼皮,黑漆漆的眼睛一瞬不瞬凝望那棵玉兰树。
他的神情低靡不振,写满对无聊世界的厌倦,似乎只有那棵树能够带来慰藉。
没有道理,不明缘由,产生一种心疼情愫。
黎初漾的印象里,萧阈从未这样落寞,就像被困在那样小的房间,任何等待都是无望的。
“黎小姐?你在听吗?”
她回神看向戴着鸭舌帽的年轻男人。
网上资料,王朔,新生代导演,行业内评价鬼才,喜欢改剧本,折磨演员。
王朔见她表情无波无澜,着急地说:“他对你相当于一见钟情,但你是植物变的,是幻想,不受任何约束,所以只能表现情不自禁被吸引,不能动情。”
他抬手做心口做往外掏的动作,“就是那种发自内心的迷恋,来自本能的欲望,你得表现一点迷惘。”
某些不可描述私密画面闯入脑海,她赶紧中止回忆,掩饰般抚头发,“好。”
“Action!”
黎初漾走到玉兰树下,不知是不是摄影机的画面太过触动,看着颓丧的萧阈,看着他手背的针眼,不自觉流露真情实意,她朝他走近,真的想要带他脱离这间不见天光的屋子。
纯白的连衣裙,脸和眼睛清澈,两条柔顺垂搭胸前的麻花辫,落下了海藻般灰色纹影。
萧阈瞳孔急遽缩紧,继而迸发生机,情绪来得猛烈,他急不可耐地站起来,手伸出窗子想要触碰,但距离实在太远,他索性爬到桌上,跪坐桌面,握住她的手,端详半响,再次抬起头。
看见他漂亮的眼睛泛着红,她睫毛颤动,手被他放置唇边,来回细细摩挲,然后斟酌着印下一记浅得不能再浅的吻,小心翼翼而郑重地仿佛在对待一件易碎的艺术品。
“终于来了,我等你好久了。”
萧阈轻声说了这么一句,只有黎初漾听见了,想到那段录音最后的三字“我等你”。那瞬间她无法再走出场景。
“Cut!很好!”
镜头里的两个人仍旧没有分开。
直到双方助理跑过去,萧阈恋恋不舍地松开了黎初漾的手,但眼眶仍旧红,经纪人问:“哥,你没事吧?”
他从桌子跳下去,转身背对所有人,深呼吸一次,漫不经心地说:“没事,趁现在情绪正好,下一场。”
袁卉为黎初漾披上外套,她看着他的背影,满脑子都是那句话。
休息十分钟,检查完妆容,黎初漾走进房间,再次开镜。
第六场的剧本,和男主相处,主动接触,救赎他并擦出火花,为下场做铺垫。
萧阈长腿微敞,背斜倚在靠背,疲懒松散地姿态,眼神有意无意往她这边抛。
得表现青涩大胆,黎初漾呼吸加快,走近,好奇地戳了戳他的脸。
他握住她的食指,审视她突兀的行为,她眨眼,朝他天真的笑。
萧阈眼神晦涩深邃,陷入而不自知。他不禁松手,但没完全松,手指滑到她的腕,轻轻捏她的腕骨,随后握住,掌心越收越紧,往前一拉。
双脚离地,黎初漾双手撑着萧阈的肩膀,距离很近,呼吸交缠,她面红心跳,他自然而然搂住她的腰抱起来,同时身体转向窗户,再把她放下。
虽然知道是剧情安排,但这姿势太暧昧。黎初漾侧坐萧阈的大腿,他的手搭在腰间,一深一浅的呼吸喷到脖子,痒得不行。
还得保持十几秒。
她看着窗外,坐立难安。
萧阈表情始终淡薄。
而摄像机那边清楚拍到他眉间冷意渐渐融化,变得柔软缱绻,但很快脖子的青筋突起,眼睛里开始翻涌不清白的欲望。
最后低头,幽深视线牢牢锁在她后颈。
简直完美,符合王朔所有构想,他对着扬声器喊:“CUT!”
随后起身,笑吟吟地走到窗台。
黎初漾和萧阈之间相隔甚远,不交谈,连眼神接触也有意避开。
王朔观察着他们,目光在同样发红的耳尖逗留,说:“我有个想法,场景七到场景十,不分镜了,一镜到底,你们自由发挥,场景八,医护人员进拉黎小姐离开,回归剧本。”
“现在你们就坐在房间休息,好好酝酿下感情。”
半小时后再次开镜,门窗前杵着移动的摄像头。
这场是亲密戏,刚刚两人背对而坐,冷却的骚动不安和渴求在空气和对视中涌动。
距离打破,萧阈上前一步抓住黎初漾的手臂,她微微昂起头,脖颈修长,他眼神暗了几分,往前猛地一拽,力道很大,她撞进他胸膛,头被手心掌着,肩被搂着。
心脏跳动的频率相互共振,两个多月以来最近的距离。
和剧本不一样了。
窗外寒风吹进来,发热的体温和萧阈身上的香味愈发明显。紧张到出汗,手心一片湿热,自从知道萧阈过去也喜欢自己,心境不一样了,她犹豫着环住他劲瘦的腰,他的唇擦过耳朵,接着被他箍着往后不停倒退,直到被逼至窗户旁的墙角。
萧阈修长有劲的手指探入黎初漾发隙,摁住她的后脑勺,歪头挡住所有摄像机,想亲,被躲开,撩开她一边长发,直攻她颈子最敏感的地方,伸出舌尖舔舐。
欲在神经末梢肆意蔓延,身体战栗着贪恋触摸,那小片被舔到湿漉漉的皮肤,倏地感受到两页启开的唇瓣,尖牙从里显露,抵住柔软细腻的皮肤,她有所预感,但萧阈没给反应的机会,另外一只手捂住黎初漾的嘴,狠狠咬下去。
破口而出的呻.吟被强势堵回,疼与酥麻的快感一并落下,她呼吸发颤,攥紧他腰间的衣服,感受着他压抑的愤怒与思念,感受腹部搅起的漩涡。
尝到血腥味萧阈松开齿关,舔她脖颈间齿痕,妥协般重重叹了口气。
气息钻进身体,她不由耸肩,他弓着背,贴她耳边喘气,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你赢了,别再折磨我,和好行不行?”
心绪晃荡有发溃泛滥的趋势,黎初漾几乎无法再坚持,正想说话,医护人员闯进来,飘忽不定的理智迅速回归,她意识到该离开了,推开萧阈,他双手自然垂落两侧,脊背随之塌陷,眼睛通红。
即刻后悔,可剧本在继续,她被医护人员带离房间,神色不舍。
萧阈的病服被脱下,象征幻想结束,他没有挣扎顺从一切,如同被治愈的正常人,只是眼睛一直盯着她。
随后她扬起最灿烂生动的笑容。
于是他寂静如湖的眼里,再次泛起涟漪,可当她消失,那双眼彻底黯灭,再无一丝光亮。
至此女主的所有镜头结束。
后勤围身后,黎初漾坐到小马扎,悄悄摸颈子两排整齐清晰的牙印,一件外套披在肩膀,她霎了霎睫,头发往前扒。
王朔闻到黎初漾身上若有似无的玉兰香,心想果然如此。
两人之间肯定有故事,说不定今天有意外收获,像萧阈这种搞音乐的人共情能力强,他没演过戏无法分离自我,容易沉浸。
王朔笑了笑,对副导吩咐几句,转而继续看拍摄。
所有人专注地注视摄像机画面。
医院大门口,萧阈穿着休闲潮流的常服,刚踏出阴影踩到阳光,他想到黎初漾临走前的笑,迈出的那条腿又收了回去。
医护人员满脸茫然,周遭的精神病人神态癫狂往外冲,嘶吼尖叫着想要冲破牢笼。
只有他平静淡然地往里走,穿过杂乱不堪的环境,走到治疗室,躺到床上,医护人员在他太阳穴两边贴上胶布,红色错杂的线连一块屏幕,脑电波显示正常。
重启,正常。
重启,正常。
重启,正常。
……
执拗、不计其数的重启,仪器一遍遍枯燥地运转,每次都是徒劳。
萧阈双眼空洞地伸出手,妄想重获妄想。
黎初漾紧紧皱眉,心中往下坠。萧阈的状态太不正常了。他似乎投入到,分不清究竟是演戏还是现实。
“导演,”她侧头,“他好像状态不对,停一下吧。”
王朔当然知道,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不在意地挥挥手,“没事,都是剧本。”
“我知道是剧本,”黎初漾还想争取,“但他……”
王朔面容严峻地说:“黎小姐,这是你第一次演戏吧,请不要质疑我的专业性。”
她抿唇,忍下骂人的冲动,把小马扎往旁边挪,继续观看。
男人手臂搭住眼睑,唇浮起自嘲的弧度,一把扯掉仪器乱七八糟的线,主动换上了那件蓝白条的病人服,起身急匆匆朝曾经的病房跑,毫不犹豫关上门。
他选择清醒沉沦,心甘情愿自我囚禁。
关于黎初漾的零碎画面一帧帧清晰浮现,找到萧阈,命中他,令他避无可避。
他脑中混沌一片,沉迷而疯魔般望着那扇高高的小窗,等待荒诞无经的梦再次降临。
她的出现是福祉,承载情欲,为他的灵魂点燃火光,却也是罪孽,化作禁锢,将他锁进深狱慢慢凌迟。
那棵玉兰树,成为记忆中的玉兰树,成为牵缠挂念的她,不会回头的她,他经年累月地遥望,好不容易拥有一次,又再次失去。
她昵称的二字逗留在舌尖,几经辗转,从嘴里跑出来,“漾漾。”
萧阈又叫了一遍,漾漾。
无论做多少努力,她都不肯留下,不爱他。
一分一秒过去,雨开始下,带着料峭寒意,遥望葱茏绿树的男人,眼里的希翼轰然倒塌,他慢慢低下头,双手没入乌黑头发,濒临崩溃。
他的脆弱啃人心肺,黎初漾不禁想万一萧阈被自己伤害时也如此难过,思及至此,她根本无法放任不管,心都要跟着他一起碎了。
她猝然站起来,外套掉落,椅子哐地声倒地。
所有人面露惊愕讶异,王朔一脸了然,寻思自己算做了件好事。
黎初漾眼里只有悲伤到窒息的萧阈,以及无数次在叹息悔来晩矣的自己。
雨滴正落眉心,这是凛冬的最后一场雨,春天即将来临,盛夏也不会远了。
想见他,想要拥抱。
这个念头编排四肢,孵化勇气,她不管不顾朝他的方向奔跑,白裙翩翩。
他朝她走了那么多步,这次换她。
还在拍摄,导演没叫停。
萧阈仍旧沉浸其中,对周遭环境没有感知能力,直到肩头被拍了拍,他怔了怔,不敢置信抬头。
幻想与现实交织,年少与现在互融,她近在咫尺,笑靥如花,“我回来了。”
外面细雨斜丝,可那一刻,萧阈觉得雨过天晴。
他和当初一样爬到桌上,但这次直接从窗户翻了出去,将失而复得的她拥入怀,头埋进她颈窝,闻着她身上的玉兰香,滚烫的泪流出来,“我爱你……我爱你……像神经病一样爱着你。”
比录音更为热烈的告白,他的嗓音低抑,尾音发哑,“不要再抛下我,再来一次,我会疯的。”
摸到她头发沁凉发湿,他稍稍寻回神志和清醒,合拢手掌为她遮雨。
感知萧阈的动作,黎初漾仰头,看着他掌骨鸽血刺青,眼里的热从里面跑出来,潮湿将视线模糊了。
此时他没有伞,但却尽力而笨拙地想为她撑一把伞。
她到底辜负了多少他的真情实意,黎初漾有点想哭。
片场一声“CUT”让萧阈清醒,侧身,不让镜头和其他人看见自己失态,想了想,语气真挚地说:“我刚刚说的那些话不是演戏。”
不想再固地自封,不想再做胆小鬼,黎初漾轻声回应,“我知道。”
“那你是演戏吗?”萧阈问完,有什么碰到他的手,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是她的指尖在戳他的掌心。
心里的郁结消散,黎初漾眉目疏朗,大大方方地直视他。
以前一直不明白史铁生先生说的那句话——爱,原就是自卑弃暗投明的时刻。
现在心境不同,竟能领会一二。
她牵起白裙一角,笑着问:“萧阈,你看我今天穿的什么?”
萧阈向后退半步,手掌仍旧不偏不倚悬在黎初漾头顶挡雨,垂着睫认真端详半响,唇浅浅抿起,最后笑了。
那张骄傲飞扬的面孔,比年少时更出彩。
他弯腰,手掌轻覆她发顶,故意使坏地揉了揉,“什么啊,这么晚回应,现在可不是高中生了,穿件裙子扎两条辫子想糊弄我,门儿都没有。”
第52章 52
王朔本来还想补拍几条, 但萧阈与来时大相径庭,沉浸在喜悦中,镜头前撑不住几秒就笑出来, 整张脸压根绷不住, 妥妥兴奋过度的神经病。
男主无法进入情绪,王朔来回看片段,思考半响,想到新剪辑方式,干脆大手一挥收工。
拍摄结束对黎初漾并不是一个好消息,在打量与探究的目光之下,被萧阈以一种奇怪的方式夹在左臂弯,她满头问号, 片场惊讶起哄飙国粹的什么都有, 他不管不顾勾起她的包,朝停车场方向,两条长腿迈得飞快, 脚下生风, 带起落叶。
黎初漾后知后觉,“你干嘛?”
他掏手机, 拨管家电话, 淡定地说:“回家吃饭。”
袁卉和谈笑大惊失色,跟后面狂追。
“黎姐!黎姐!”
“外面有代拍!祖宗!你这是干什么啊!”
越叫萧阈跑得越快,隐隐猜到他猴急的原因,黎初漾没好气地说:“放我下来!”
“你走得慢, 容易被逮。”
两人体格差距太大, 她像麻袋被颠得气息不稳,“我下午、下午有工作!”
萧阈踢开脚边的易拉罐, “我补钱。”
黎初漾一心想阻止他放飞自我的行为,“不是,你先放我下来!不然被拍到传绯闻怎么办?”
“那又怎样?”
“可……”
他恶狠狠地说:“可是什么可是!你先勾引我的!”
啊?和好后萧阈跟犯癫似的,眼神隔几米都拉丝,她避之不及每每躲避,哪来勾引一说。黎初漾立刻反驳,“我什么时候勾引你了?”
他理直气壮,“每时每刻!”
“……”
萧阈拉开车门把黎初漾塞进副驾,在她脸上使劲啄了下,吧唧声特响,她捂脸,他低声,“真想在这儿办了你。”
“……你疯了?”
“我也这么觉得。”
“……”
“跑车还是太小,下次SUV再试。”他利落扣好安全带,飞速钻进驾驶位,启动引擎,按下车窗,扭头看向车外的人,好心情地招手挥别,“see you~”
恣意妄为到极致,袁卉和谈笑目瞪口呆,眼睁睁看着法拉利扬长而去。
经过围栏外的一堆代拍,黎初漾低头,越想越觉得荒唐,忍不住骂:“萧阈!你有病!大白天满脑子黄色废料!”
谁想萧阈丝毫没有否认的念头,义正严辞地说:“我是正常且健康的成年男性,你不能要求我像未成年玩柏拉图。”
拿他死皮赖脸的样子没办法,她打开消乐乐猛戳屏幕,随后想到一句应景的话,自己选的,能怎么滴,受着呗。
等红灯时,萧阈侧头,目光存在感极强,怕他发神经,她靠向车门,保持安全距离。
心意相通的感觉太爽,甚至不用她亲口说爱这个字,仅凭愿意朝他走一步,每条神经亢奋得不行。萧阈越看她,越想来场淋漓尽致的交流。
“漾漾,我有点受不了了。”他舔唇,嗓眼发干,“去酒店吧?”
黎初漾讲萧阈的神态轻轻一掂,没了表情,果断拒绝,“不去。”
“哦。”
然而萧阈只是象征性征求意见,车开得飞快,火急火燎前往一家五星酒店,黎初漾判断情形不利于自己,当即想溜,奈何腕被攥得牢。
不情不愿进电梯时,她已经做好心理建设与被亲的准备,但他按下专属楼层的按钮后一声不吭,就像憋什么大招似的。
摸不透他想法,两人心思各异到房间,萧阈指纹解锁,三室一厅的套房,浴室厨房应有尽有,黎初漾被一路拽到沙发,他从迎宾果盘拈几块迷你马卡龙往嘴里扔,又拿了个苹果就近走向开放式厨房。她一头雾水,起身跟过去,他正用纸巾擦苹果。
“你干嘛?”
萧阈把她一拉,苹果递到她嘴边,“餐等会儿送,先垫下肚子,我怕你体力跟不上。”
无语至极。
“我不吃。”
他把苹果往她嘴里送,“乖,张嘴。”
黎初漾不想搭理,绕到盥洗台洗手。
盯着黎初漾姣好的背影,心底蠢蠢欲动流出一丝,萧阈闭眼嗅空气里她的体香,张开嘴吃,这动作让他像饥饿的野兽。
他咬一口苹果,慢慢靠近。
危险的气息让黎初漾警觉,但太晚了。萧阈从背后捆住她,掰她的下巴,嘴里的果肉和舌头一起推进去。
好甜。
苹果汁水和残留的奶油在口腔里蔓延,他身体的香味从空气与两人接触的皮肤钻进体内,融合她心口的甜,慢慢蒸煮发酵。
从未想过某天能有种被淹泡在蜜罐窒息的感觉。
“唔……”
见黎初漾呼吸苦难,萧阈意犹未尽地撤离,舌尖勾出粘黏银丝,在耳边问:“自己吃,还是我喂?”
这就不是商量的语气,黎初漾红着脸接苹果,小口小口咬,没几口,外套被萧阈扒了扔到旁边料理台,他倾身把她抵向水池边压住,近乎粗暴地啃咬她的脖子。
“别这样……”黎初漾气息乱了,语声断断续续,“我还没吃完……”
吻咬的力道加重,“唔……”
她哼出的吟叫那么动听,她今天的打扮对萧阈来说,即欲望本身。
这是属于他的盛宴。
刚好在厨房,不想再忍了,萧阈解开腕表随意丢旁边,按揉,“吃快点。”
挺腰,牛仔裤轻轻蹭她的裙子,“小阈等不及了。”
黎初漾往旁边躲,萧阈搂紧她的腰,往前走了半步,咬她耳朵,声音黏黏糊糊:“不准躲,这是你欠我的,如果高考完咱们在一起了,从十八岁成年开始算,平均每天一次。”
停顿,2017年12月26日到2024年2月23日,心算完天数,他认真地说:“2251天,除却例假,算70天,一共2181次。”
黎初漾:“……”
你他妈数学好全用这这种鬼地方是吧?
“加上惩罚,我比较大度不计较,just double,所以你总共欠我4362次。”
“……”脑子一抽,她脱口而出:“别人做苦力都有法定节假日,凭什么我全年无休?”
没想到黎初漾会这么问,萧阈趴她肩头笑出声,“因为你男人身体好,一天一次已经是格外开恩了。”
不想为没羞没臊的事多费口舌理论,黎初漾啃一口苹果,他也浅尝一下,嗓音低哑,“不然,边吃边做?”
她噎住,咽下苹果,声音听起来像撒娇,“萧阈,你能不能当个人?别这么变态行吗?”
“当不了人,哥现在只想当畜生。”
“不要脸……”被按压,黎初漾弓腰,急忙叫出声:“萧阈!”
“虽然很喜欢你叫我名字,但这种时候叫哥,或,老公,我更开心也会更兴奋。”
“乖漾漾,来,叫声老公。”
萧阈舔她耳朵,她抖了下,他压低声线,呼出温热潮湿的气,“叫声老公,体验更兴奋的我。”
简直骚话一箩筐,黎初漾扒拉萧阈作乱的手,无情地赏他两个字,“滚蛋。”
萧阈额头细密的汗蹭到她皮肤,神不知鬼不觉拉开她白裙拉链,顺她颈椎一节节往下吻,“那,分开的两个月想没想我?”
黎初漾不回答,他了解她的性格,不逼她立刻坦诚相待,反而吐露自己的思念,“我很想你,每天想,白天想,晚上想,工作想,吃饭想,睡觉想,每一分,每一秒,想得快疯了。”
她心里动容,“你不生气吗?”
他啃咬玉珠般的骨节,手轻轻划,没一会儿指腹沁了丝缕潮气,“生气,边生气边想,边生气边打手.枪,包括现在还生气你说的可恶可恨的话,但你知道的,我拿你一点办法没有。”
浓情蜜意戛然而止,话音一转,胸扣咔哒声开,“就像现在,你站我面前什么都不用做,我就*得快爆炸,只想……”
心口发痒,黎初漾的背被萧阈往前按,只能双手撑水池边。
“吻你。”
他的唇若即若离触碰后颈。
“摸你。”
他的手从腋下绕至前方抚摸。
“舔你。”
他的舌尖在耳后从上至下扫,遗留濡湿痕迹。
“*你。”
他的食指和中指探进她的嘴,抵着她洁白的小牙齿反复进出。
“让你主动求我。”
萧阈嗓音磁哑,尾调拖得长,说不出的欲。
他声音太好听也太会调情了,单单三言两语,撩得黎初漾浑身发软失去抵抗力,掌心烫得苹果发潮,表皮色泽愈发红艳。
“别说了……”她含着他的手指,支支吾吾。
打底袜如同一层细薄丝滑的皮肤剥离。
萧阈亲黎初漾,被扭头躲开,只亲到下巴,他饶有兴味地欣赏她的表情,眼神迷离虚焦,颧骨潮红,唇被他的两根手指撑开合不拢,口水从嘴角往下.流。
手掌变得火热潮湿,他往上抬,轻轻拍了拍,吐字低回暧昧,“乖,等会再夹。”
肩被扶着调转方向,脊背靠向盥洗台,黎初漾茫然地看着萧阈的发顶。
唾液将白裙浸成半透,颜色形状清晰,他撩眼定定看向她,视线深邃,灼热浪.荡,同时伸出红热的舌尖勾绕,含进去,唇抿住,牙齿来回磨,轻轻一咬。
脊背发麻,黎初漾嗯呜了声,苹果差点滚落。
萧阈用手包裹她拿苹果的手,收拢。
“专心啃苹果。”
他缓缓下蹲。
“别,没洗。”
“我不介意。”
“不行,我介意。”
“没事。”
“不要。”
黎初漾态度坚决,萧阈看她几秒,邪气一笑,“行,那就洗洗。”
他拉开旁边冰箱,从第二层取出一块方形冰。
立刻想到那天的短信内容,她怒视,“你别变态!”
“这叫梦想成真。”
他将冰块卡在唇中央,折膝弯腰。
“你——”
说不出话了。
因为那块凉丝丝的冰磨来磨去,呼吸是滚烫的热,掺合交替的温感牵引她进入混乱。
“苹果吃完,不然等会低血糖。”
萧阈细心体贴地提醒,做的却不是人干的事。冰块卷在舌头下面,用力吮她湿漉漉的唇。
“唔……”
根本吃不了苹果。
及膝裙摆被撑起鼓包半圆,画面太涩情,光看着,心脏瓣膜就源源不断地分泌液体。
萧阈没闭眼,睫毛尖绒绒发痒,彻底没入的鼻尖形状挺立。她握紧苹果,半坐,半靠,脚腕勾着他肩胛,小口呼吸,逐渐知味,逐渐往下深入。
柔软灵活穿梭,多巴胺携带热意汹涌而出,苹果掉落骨碌碌滚到一边。
越埋越深,她眼角蕴湿,不得不咬住食指骨节,汗从额际腮颊往下流。
冰块棱角磨至圆滑,即使触碰最柔软最细腻也不会划伤。
抓萧阈的肩膀,指甲用力扣进皮肤。他太懂了,回馈得完美,她什么也想不起来,只知道叫他名字,“呜……萧阈……”
萧阈侧头咬她当作回应,浓长黑睫打湿了,他松口,在昏暗中看着牙印扬起眉梢。
冰块依然存在,裙摆平铺回落。
萧阈仰起荧荧发亮的脸,颈项分明的喉结滑动,唇潋滟深红。
他眼神戏谑地看她,仿佛调侃她言行不一,接着伸舌头带出勾黏丝线,再卷回嘴里。
太色了。
脑袋轰得声炸开,黎初漾所有感官被冲击得摇摇欲坠,萧阈没给她恢复机会,抬起发抖的一条腿,她说别,他说可以。
凛然的凉让萧阈喉咙闷出声,他绷紧腰腹,低骂,“操。”
房间挂钟的一声响,记忆推进碾碎成冰,足够冷,萧阈虔诚地祈祷、相拥,那么长那么深,又足够热,所有静候的花霎时绽开,接二连三连的啼哭,是冰与火之歌,仿佛祭奠即将死去的她。
黎初漾秀美微蹙,看着萧阈,蓄满泪的瞳膜中,是无数次偷偷望向的那张脸,试图在羞红中,找到沉沦的答案。
钟摆再次撞击三下,接连失守,刀兵般攻向腹地城楼,撞木一下一下破开第一道防线,即将触碰另一道小而圆的门。
他问是否投降。
如果点头,能放过她吗?
不能。
头皮发麻,更猛烈更尖锐的酸软凝聚,这场战争,她用泪撰写降书,萧阈倾巢而出时,轻易薨然。
紧紧搂住他的脖子,双眼涣散,酥软融化,无法自行站立。
冰块迅速融化。
她的泪水浇下来,萧阈低喘一声,停住,温柔地吻她的脸,哑声说:“乖乖,又冰又热,还不停咬,我差点缴械。”
大脑一片空白,她表情无助,软声软气,带着哭腔地说:“滚啊你……”
她不知道自己多诱人,萧阈平日明亮的眼睛里晦暗一片,翻涌将人吞噬的渴望。
怕她磕碰受伤,他将卫衣脱了垫在她的腰和盥洗台之间当缓冲,瞥了眼地上的半个苹果,看着她柔情地笑,“浪费食物,我该怎么惩罚你呢。”
不等回答,心脏猛地传来阵阵滚烫,萧阈将他的热烈不容反抗地深深揉进她的身体,黎初漾无法再矜持,仰头,失声回应。她未曾想过自己柔韧性那么好,腿往上抬,能抬到几乎与水池边缘平行。
残酷掠夺混合浓烈爱意,无法躲避,无法承受,地板积蓄不规则小水洼。
思绪呼吸紊乱,人往下滑,被抱起来,正面朝冰箱。萧阈站她身后,捉住她两只腕。
他仰头哈出口气,将汗湿的额发捋至脑后,那张颧骨、鼻峰,眼角发红,满脸亢奋的英俊面孔完整而模糊的倒映冰箱柜门。
一副没尽兴的色坯混蛋样。
黎初漾怕了,“你又干嘛……”
他拉开冰柜取出块方冰,握进掌心,用体温融化四边棱角,慢悠悠地说:“你。”
“哥……不要了……”
“现在服软,晚了。”
说完萧阈一手箍住她的腰,一手压她的背。
肌肤相贴,他胸口、肋骨、小腹的刺青磨着她光滑的皮肤,分不清是谁的汗。
冰块塞到她翕张发红的嘴,萧阈闻着她身上的香味,眼神温柔缠绵,本性强势。
碾挤、情潮漫溢,汩汩从缝隙之间往外冒,冰块上下滑动。
其它时间,无条件遵从黎初漾的规则,但萧阈本身掌控欲和占有欲极重,所以只能在特定时间表达。
紧拥她入怀,臂膀把她死死禁锢,往她白皙皮肤留下咬痕,抻平她每一寸褶皱纹理,让她的身体浸透他的气息,镌刻属于他的标记。
她的叫声比旋律还美妙,萧阈沉迷地听着,取出另一块冒寒气的冰,蹭了蹭。
她被冰得一激灵,奋力挣扎,他拈着冰块往上旋转移动,最后用手掌摁抚。
柏拉图不可能实现,爱停留表层,纯属狗屁,他要超越爱意,透过能够传递的任何地方,触碰交融,直至灵魂深处。
冰箱撞得砰砰响,迅猛无间隙,断断续续的呜咽,骚气浪.荡的粗喘,在厨房此起彼伏。
放肆到第二天凌晨,坐在窗台边缘,腿泡在浴缸的水里,黎初漾穿着萧阈的T恤,裸.露的胳膊和腿全是深浅不一的齿痕和吻痕,她神智不清时被他逼着说了什么令人羞耻的话,记不清了,只记得最后一次,他右手绕着麻花辫,左手掌颈子,用沙哑慵懒的声音在她耳边慢慢说:“乖乖,我不能拿你怎么样,但再提那两个字或一声不吭跑到国外,你会被我嘈死在床上。”
第53章 53
萧阈可能疯了。
萧阈一定疯了!
厨房、沙发、浴室, 黎初漾被弄得精神错乱,整整三天,妈的, 整整三天没出过房间。
尽管萧阈服务意识一流, 按摩涂药细致入微,但不知疲惫地索求过度,她哭不出来,嗓子叫哑了,扑腾着挣扎摇头拒绝,他以吻封缄,骂他禽兽混蛋,他笑着说哥就是啊, 哀求让他别弄, 他说乖乖好会口贲,她连做梦都被压着嘈。
更恐怖的是,她睡觉, 萧阈竟然有力气跑楼下健身。问他, 他玩梗,表示天蝎座就是这样的, 你不知道吗?
知道个球。
而三天工作萧阈全部代劳, 有理有条安排,期间慢条斯理教她如何抓住潮流赚更多的钱。他的通告统统不管,跟经纪人请了一周的假,经纪人疯了一样在电话里嘶吼叫唤, 他置之不理, 甚至每次结束颇有闲情雅致地哼旋律,用手机软件即兴创作写歌词, 歌词不给看,他说得保持神秘,有时写满意了,抱她在房间转圈圈,笑得虎牙尖露出来,说:“乖乖你真是我的缪斯。”
好友们找不到人电话问什么情况,他慢悠悠地说:“啊,我们忙着交流感情呢。”
两人吃饭黎初漾喜辣,一开始每天送进房间的食物依照她的口味点,萧阈非要一起吃,辣得眼泪汪汪,满头大汗还一脸甘之如饴,怕他肠胃不舒服,她好言相劝说没必要迁就,他说不,拉了次肚子考虑到没力气做.爱妥协了。
之后餐点换成辣甜两部分,但凡需要剥壳剔刺的食物,他必全部弄好放到她碗里,如果不是她坚持自己吃饭,他甚至想亲自喂。
萧阈既有人夫感又有男妈妈的风范,她几乎产生一种自己是他孩子的错觉,他倒乐意得要命,诙谐地说:“挺好,下次做玩玩别的花样,你叫我daddy,我叫你小baby。”
油盐不进的家伙,冲浪网速5g选手,情话骚话一箩筐,软磨硬泡,永远不腻。
她半推半就,快乐与痛苦并存,享受又折磨。
第四天上午总算准备离开,黎初漾洗完澡,萧阈懒洋洋靠着绒厚的沙发垫,面朝落地窗晒太阳,听见声响,侧头,在片混沌茫茫光晕里看准她的脸。
黎初漾不是娇气的人,偏偏萧阈乐衷为她服务,吹头发等小事也不放过。
她主动走近,将浴巾给他,坐到旁边,头搁他大腿,人平躺下来。
萧阈拿了靠枕垫在黎初漾腰下,为她调整更舒适的角度,随后将一缕一缕的发丝握在手心,边用吹风机细致耐心地烘干,边像痴.汉般捧起头发放在鼻尖细细地嗅。
萧阈的动作太温柔,黎初漾被伺候得舒适,不分昼夜的劳累让身体怠惰乏力,她连根手指都不想动,陡然而生一种强烈预感,自己再这样下去大概会变成废物,合眼前,晨雾曦光下那双眼睛痴缠眷恋,透露幸福。
吹风机轻轻搁到茶几,萧阈注视她恬静的睡颜,低头吻她的脸蛋,她迷糊睁眼,他用唇碰碰她的睫毛,说:“漾漾,我们同居吧。”
年纪轻轻成功体会心肌梗塞,黎初漾推开他脑袋,满脸幽怨,“你做梦。”
萧阈笑了下,爱不释手地抚摸她身体上自己创造的痕迹,漫不经心地说:“那我们去登记领证。”
“什么?”她以为听错了,毕竟这三天精神有点恍惚。
他一字一句,咬字清晰地说:“先登记结婚领证,我求完婚,举办婚礼。”
她一下挺腰坐直,盘起腿,跟他四目相对,“你发什么疯?这是正常流程吗?”
“没发疯,流程挺正常。”
萧阈依次回应问题。
他瞳孔的颜色呈现一种琥珀色泽,净透光亮,她的身影像标本般封存在里面,凝固成恒久不溶的树脂。
“我想和你一起生活。”
萧阈拉着她的手放到胸口心电图的刺青,“因为你让它变得很贪心,食髓知味后,想要更多。”
感受怦怦震动的心跳,均匀有韧性肌理上的不平滑,热得指尖发烫,黎初漾轻抿唇角。
恋爱之所以带来快乐,正是因为是两个人的事,不必考虑琐事,不必承担责任。
听外婆说黎远和钟叶芳曾是令人艳羡的情侣,迈入婚姻生活,却充斥无止尽的争吵与算计。
她避开萧阈的目光,忽略内心产生的动摇和游移,“太快了,三个月的热恋期没过,说不定之后腻了。”
“我不会。”萧阈态度笃定,爱意露骨而直白,牵起她的手,“你会吗?”
黎初漾无法给出肯定答案,她不信萧阈,也不信自己。
萧阈嘴唇旋即并拢,光晕暖溶,照得他面容模糊,神情含蓄到所有掩进了低敛的黑睫之内。
黎初漾不知道如何继续话题。
三天来,萧阈说了无数次爱,从不逼她吐露,就像她承认心意不再逃避,对他来说已是恩典。包括拒绝公开,他也百依百顺。
静了两秒钟,手机嗡嗡响,黎初漾侧身捞掉到沙发缝的手机,是宋千皓的消息,她没想那么多,点开语音消息。
“姐姐,你怎么这么多天不来公司啊?我还等着你请我吃饭呢。”
周遭温度急遽下降。
她抬起眼看向萧阈,他笑了笑,就着她的手,按住说话按钮,“哥们,你的感情变化比夜店抓手指还快,在国外impart的那些事儿忘了?需要我把pdf翻出来?”
说完把手机从她手里夺来往地毯一扔,“等会把他删了。”
黎初漾观察他的脸色,稍微放心,小声说:“我们同一个公司的。”
“那又怎样?”
她用脚尖戳戳萧阈的大腿,转移话题,“你怎么知道宋千皓在国外的事?”
萧阈一票人各国留学的都有,圈子挺小的,昨天牵手的恋人可能明天就和别人上床,玩来玩去就那么点人,随便一问就知道。
那天回去把宋千皓家世背景扒了个底朝天。不入流不够格的货色,萧阈压根懒得整,不耐地问:“你好奇?”
她说有点。
他哼了声,“宋千皓鱼塘养得飞起,伦敦那一圈吃饭喜欢去海底捞,他带着其中一位nimo进去,十桌里面两桌鱼,还有三桌同一个群,炸翻,人家十几位女孩子回去亲手操刀pdf。”
“哦。”黎初漾垂脸,“原来留学圈这么乱。”
读懂她的试探,萧阈勾起她的下巴,“不是留学圈乱,是他们那票淫.乱型富二代圈乱,吃喝嫖.赌,白天不上课,晚上豪车美酒泡妞。”
“那你还不是……”
“你男人跟他们不同,哥看不上他们。”
黎初漾还想问细节,萧阈按住她的肩膀向后推,双腿跨开,骑上她腰腹,“别在傻逼身上浪费时间了。”
她一惊,“干什么!”
“言归正传。”他表情淡淡,看不出喜怒,“现在给你三个选择,同居,登记,做.爱。”
黎初漾一个不想选,抬腿踢萧阈,他不动如山,硬受她的拳打脚踢,表情愉悦地单手脱T恤往旁边一甩,身体稍稍向前倾,声线色气十足,“行,我知道了。”
“不是!等下不是各自回家?”
他歪头,散漫一笑,“突然不想回了。”
手指灵活撇开细带,往下扣,往里钻。她慌慌张张,“哥!哥!别这样!”
雾光靡靡,他眼睫下垂,低觑着她,“哪样?”
“嗯唔……”黎初漾咬唇,有点心猿意马,双手有气无力地推萧阈硬邦邦的小腹。
萧阈脸庞轮廓点染明昧扑朔,眼睛直勾勾盯着她,接着伸舌舔已沁润的食指,轻佻地问:“这样吗?”
为什么有男人可以这么骚……
黎初漾欲哭无泪,忍气吞声地说:“同居,我选同居。”
“哦?”萧阈居高临下,眼神犀利不好糊弄,仿佛看穿她的小心思。
她只能退而求次,“但是你不能这样索求无度,一周七天,至少双休,而且我不想来,你不能强迫,不能勾引。”
“行,没问题。”萧阈答应得很快,满意地笑,胸膛往下倾。
察觉他的目的一开始就是引诱她掉进陷阱选择同居,黎初漾气结,愤怒地瞪他,“混蛋!那你倒是起开啊!!!”
脸被修长有力的双指捏住,她不得不迫张开嘴,舌头长驱直入。被吻得喘不过气,满脑子都是萧阈搅.弄湿淋淋的舌头,她看着他眼里笑意和情动时的欲望,怀疑自己下一秒要被拆骨入腹。
几秒后萧阈的舌头从嘴里抽.离,从下巴一直舔到耳朵,慢悠悠在她耳边说:“上一轮结束,这一轮有四个选项。”
“上、下、前、后。”
“你可以四个一起选。”
……
中午吃完饭乔装打扮一番从房间出来,刚好碰到酒店清洁工,是位有经验的中年妇女,大概进出套房数次,次次空气弥漫腥甜,床单浸透,垃圾袋打的死结,她说了几句闲碎不出格的玩笑话。
萧阈春光满面,神情餍足地回应几句,说:“下次再来。”
黎初漾面无表情地将帽檐压低,慢吞吞朝电梯走。
萧阈一把搂过她的腰,“真费劲儿啊乖乖,哥抱你。”
她用力拍他手背,“滚蛋。”
“还生气?”萧阈弯腰,浑不在意地轻笑哄着,“给你咬回来,再打两下?踹几脚?”
黎初漾不搭腔,在她眼里萧阈现在罪恶滔天。
“别生气了,我保证下次不咬你——”
“闭嘴!”进电梯后,她双手抱臂,肃脸,不容置疑地说:“萧阈,你给我写份检讨。”
“检讨什么?”萧阈吊儿郎当地问。黎初漾用软妹脸做如此神态,太可爱了,他眼睛发亮,没忍住咬了一口她的脸。
黎初漾条件反射拍萧阈脑袋,他又捧起脸狠啜一口,她直接炸毛,“检讨你做的混账事!”
见他抄着兜一副不思悔改的模样,她恶狠狠掐他的腰,“别给我装蒜!”
萧阈弯腰哎哟一声,进而眉飞眼笑,“行,都听我们漾漾的。”
两人在gallop楼底下分道而行,萧阈有个商广要拍,直奔摄影棚,楼下围满蹲点代拍,他啧了声驱车绕到后门。
谈笑早知萧阈尿性,焦急地等待,一见着人把烟一扔,跨步上迎,“哥,你终于来了!”
“离远点,”萧阈退半步,摘下墨镜,“别用烟味污染我。”
积了三天的怨气让谈笑腹诽出声,“你之前抽烟那么凶的时候,我也没嫌弃啊。”
“哦,现在不一样。”萧阈往里边走。
“有什么不一样?”
他侧脸,扬起眉梢,语调飘到天上,“我现在身上都是我女人的香味,没闻出来?”
谈笑:“……”
臭得瑟。
他跟身后,憋下口闷气,秉承基本职业操守,苦口婆心地说:“哥,你现在人气很高,圈子里女人多得是,别为一位网红自毁坦荡星途。”
言外之意别公开。
“星途?”
萧阈停步,回头冷冷睨着他,嘲谑地笑,“她是我出道的唯一理由,你跟我谈星途?”
谈笑怔住。
“我对娱乐圈没任何兴趣,就是个玩音乐的,别把你那套整我身上。”
萧阈的底气和纯粹来自出众才华与天赋,无需仰仗脸照样在音乐圈大杀四方。其次,钱、势、人脉不缺。
“还有,谈笑,你如果再用让我想弄死你的语气说她是网红,这圈子你别混了。”
萧阈眼睛漆黑,谈笑脊背发凉,唯唯诺诺点头。
萧阈回身,把玩着镜腿,语气郁闷地喃喃:“而且,我倒想公开。”
倏地眼珠一转,想到好点子,他对谈笑说:“你跟公司和录音棚那边对接下,MV催催进度,我这几天录完歌就把新专发了。”
谈笑不可置信,但被刚刚的警告弄的发怵,调整了下语气问:“都写好了?”
萧阈脱掉渔夫帽,抓了下头发,漫不经心地说:“八百年前就写好了。”
黎初漾一进公司被王霏薛之宁截胡拉进办公室,猜到她们即将的问话内容,扶着腰坐下,先发制人,“我和萧阈和好了,这几天都在一起。”
“看出来了。”王霏说:“萧阈那狗玩意精力真充沛,瞧瞧你这虚脱又容光焕发的样子,瞧瞧这皮肤,啧啧,吃饱了吧?”
黎初漾脸腾得一热,别开脸,“你好烦……”
薛之宁色眯眯摸了把黎初漾的脸,“比他妈打水光针效果还牛逼。”她抻着脑袋左看右看,扯下黎初漾脖子的围巾,“我靠!这么多牙印,萧阈是狗吗?”
喂不饱的野狗。黎初漾心里回。
问萧阈为什么喜欢咬她,他用科学道理解释:因为太太喜欢了,大脑为了综合这种激动,平衡激素,会做出相反措施。所以他咬、捏、掐,是为了避免被她可爱死。
“听说这种男人占有欲特强,”薛之宁眼尖地发现黎初漾神态游离,脸颊绯红,她表情特夸张地说:“漾漾,你脸红什么啊?”
黎初漾回神,赶跑旖旎暧昧的画面,脚尖翘起,磕磕巴巴地说:“没有,空调温度太高了。”
王霏揶揄,“还把我们黎姐整娇羞上了,宁宁快把沙冰拿来给她降降温。”
说着手机铃声响,她走到办公桌接通,孟博的粗犷嗓门从音筒传出:“亲爱的!我跟你说个巨他妈好笑的事!”
王霏一听,好笑的事自然要跟小姐妹们分享,果断按下扩音,“有屁快放!”
“萧阈那狗逼问我怎么写检讨!你知道他检讨什么玩意吗?哎哟可笑死我了!”
那口草莓味的沙冰差点噎死黎初漾,顾不得咳嗽,她急忙站起来搭上王霏的手,“狒狒,我有件事跟你说。”
同时孟博豪迈地大喊:“萧阈咬了他妞的屁股把人直接整生气了!他还困惑地问我你难道没咬过!哈哈哈哈哈!”
黎初漾:“…………”
手指收力,奶茶杯捏变形,粉色的冰沙从吸管吐出来。
她要杀了萧阈。
第54章 54
下午到晚八点半的时间段, 黎初漾收到各种外卖,水果奶茶甜点向日葵五花八门,而且萧阈这人特会来事儿, 不止点她的份, 凉川分公在职员工数量他一清二楚。
之前公司的人以为是粉丝,他这回有了名分,狂妄署名“漾漾的男人”,不出五小时,全公司知道黎初漾谈了恋爱,且对方财力雄厚。
而宋千皓被萧阈的语音威胁,酒吧丢了面,气性上来, 在圈子打听一番想挖点黑料抖给黎初漾, 还想法设法弄到林魏赫联系方式预备策反,不出半小时接到未知电话。
“哥们儿,挑拨离间之前不问清我俩关系?”
宋千皓有些诧异萧阈的速度, 拿着烟往楼道走, 笑着说:“什么关系?情敌?”
谁知音筒那头不搭理他,似乎在写什么东西, 笔尖摩擦纸张窸窣声, 接着揉纸,扔垃圾桶咚地声,转而说:“林魏赫你行不行?见一次面人家就看出来你惦记我的妞了。”
原来两人在一起,宋千皓点了支烟, 煽风点火, “说实话,我挺佩服你们能友好相处, 还是我孤陋寡闻,不知道国内这么开放也爱玩3p?”
萧阈声音冷了下来,“我心情好本想翻篇,你一定要不识趣?”
他叫出宋千皓原名,“宋乘。”
宋千皓维持镇定,“你怎么知道?”
“我还知道你自己都忽略的,譬如你一周几炮,嗨几次麻,输多少钱,需要提供具体数字?”
“你他妈有病?”
“有病的是你,龌龊烂俗的心理,回国瞄准黎初漾,因为她当初被你逼到卑躬屈膝道歉的画面在脑子里留下爽的感觉,想弄到手再刺激她,是吗?”
萧阈的一席话戳穿宋千皓的伪装,他不觉愧怍,理所当然。
没钱的男人喜欢打着爱的名头掩盖没钱事实,有钱的男人打着爱的名头寻刺激猎艳。
宋千皓靠向楼梯扶手说:“是又怎样?大家都是玩,你装什么,泡到手上了床,准备再过几天付分手费?”
“狗玩意不止层次低还挺冲。”萧阈嗤笑。
“滚你妈的!你——”
“看来你一点都不记得。”他声腔懒而慢,听起来有种蔑视,“二附小,一班之隔,你一班,我和林魏赫X班。”
“宋乘,你在英国那么多年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国内圈子不带你玩。”
X班。
现在的知嘉国际小学,当年凉川二附小的二十人小班,里面的孩子家全是凉川家世的天花板。
从政上机关学校,从军上军校,军政一般不把孩子往那送,所以祖辈从商的居多,而军政法一家独立出来的法,地位比纯商高。
萧姓,主法,涉商政。
难怪消息闭塞般什么都查不到,问那票人全在糊弄。
言尽于此,宋千皓踩熄烟,深吸气,对空气笑脸赔罪。
“哥,黎初漾的事我先赔个不是,我会跟她保持距离,我们同家公司,我能帮你盯着,以后想知道什么,尽管问。”
“等你和林哥有空了,我再组个局请大三样或德扑。”
萧阈一点面子不给,直接点明,“怎么着,想送钱?”
“娱乐娱乐。”
宋千皓冥思苦想找不到过去得罪人的理由,怕再次惹到瘟神,“年少无知做的错事多担待,哥,你能给我指条明路吗?”
“以牙还牙。”
萧阈只说了四个字就把电话挂了。宋千皓愣半天,朝地上啐,再狠狠踩,表情不屑地拉开楼道门,迎面碰见提前下班的黎初漾三人,他脸上立刻堆积笑意,眨着狗狗眼模样乖巧地问:“黎姐,你们下班了?”
称呼的转变让黎初漾有点懵,稍颔首,“嗯。”
“晚上开车注意安全。”宋千皓擦身而过。
“他怎么突然这样?前几天不追得来劲一口一个姐姐?”王霏低声问。
黎初漾寻思萧阈那两句话威慑力惊人,“不知道,可能想开了。”
薛之宁不关心宋千皓,她只在意接下来的行程,“漾漾,非要去唱歌吗?”
她向王霏使眼色,王霏接收,搂住黎初漾的肩,“附近开了家日式泡汤,我们去探探店呗。”
她们嘲笑的行为和萧阈做的混蛋事没有区别,黎初漾心里憋了口恶气,也许经期即将造访,特想报复社会。
她笑吟吟地说:“我已经订好位置了,也是新店。”
话落手机嗡嗡作响,黎初漾没看,进电梯后退到王霏薛之宁后面,竖起屏幕点开聊天框,备注又被萧阈改回去了,他发了两条消息,一份照片纸质版检讨书,字龙飞凤舞,签名指纹,一份电子版检讨书。
你无敌帅气的男人:
【检讨书
世上最美丽最可爱亲爱的漾漾大人:
因为忍不住咬你的屁股,导致你坐立难安,我进行深刻反省,万分悔恨愧疚地写下这份检讨书,希望你能赏给我一个改正的机会。
我认为,犯下错误的原因有二。
一,它像水蜜桃,饱满粉嫩,看起来非常可口。
我恰巧特别喜欢吃水蜜桃,于是想尝尝味道,根据以往经验,吃水蜜桃之前,习惯性先按摩,用大拇指从底部向上推排出汁水,没想到让它排出了更多的汁水,情不自禁多咬了几口。
对不起,我只是平凡普通的正常人,所以对水蜜桃鬼迷心窍了。
二,自身的原因。
我的前世可能是条某种动物,以尖牙佐证,一些不良习惯深刻骨子里难以磨灭,即使我十分克制,却难以控制下意识的行为。
关于这一点,你要求我现在立刻必须停止是非常冷酷残忍的行为。
所以我请求你抚慰我狂躁不安的牙齿,以尽可能“有效”的方式进行管束调.教,不限部位。
最后诚恳的对不起乘一亿遍。希望亲爱的漾漾大人能原谅我。
我保证以后会重新树立一个全新而完整的自我,成为你称心的玩具,做你完美的奴隶。
你诚心诚意忏悔的男人
萧阈
2024年2月27日】
骚里骚气的阴阳人,这他妈算哪门子的检讨书?小黄书差不多。
幸亏有所预见,黎初漾翻白眼,同时用手背贴贴发烫的脸颊。
电梯到地下一楼,手机还没自动熄屏,萧阈又发来几条消息,各种小恐龙小乌龟小猪配字的表情包。
【{完蛋!老婆不理我了,慌张}】
【{我真的错了,墙角画圈圈,emo}】
【{原谅我这个大傻杯,求求辣!}】
【{面壁思过,泪流不止}】
……
她轻笑了下,又绷住脸,回【要点脸。】,萧阈秒回两条消息。
【漾漾大人终于下班了。】
【十分钟,哥马上到楼下。】
同居住处,讨论的结果,一三五萧阈家,二四六她家,周日各自回家。由于住了三天酒店,休一天的空档期正好整理房间。
黎初漾快速敲下一行字,【你先回去休息吧,我要去唱歌。】
下一秒电话打进来,接听,萧阈的声音浸透了蜜,却暗含逼人气场,“乖乖,这么晚和谁去唱歌?”
萧阈像某种野生动物,认定配偶划分领地后,时刻紧盯周围动静防止有入侵者。
黎初漾独来独往惯了,稍有不适应,但还是如实告知。
王霏薛之宁听到自己的名字凑过来问萧阈啊,她点头,电话那边笑,“你男人唱歌这么牛逼,不想现场听吗?”
“不想。”
“你们三玩多无聊,再加四个人呗。”
不是加人的问题,黎初漾有自知之明,她唱歌的调子跑到山路十八弯,反观萧阈称之为音乐天才不为过,她绝不会在他面前唱半句歌自取其辱,“不加,这是阳光姐妹淘时间,男人勿扰。”
王霏表情难以言喻,薛之宁扯她到一边,小声说:“我看是阴间姐妹淘才对。”
电话线另一边连至苦谏信尽,满地狼藉,萧阈躺在藤椅里,看着院子外的树,拿银勺挑起巧克力蛋糕的奶油送进嘴巴,他眯眼,“阳光姐妹淘?”
“嗯。”
他唇微微一扬,非常自然,语气镇定地说:“那我今天当女人,做你的小姐妹。”
这他妈是正常人类能说出的话!?
林魏赫停止看施工图纸,平整的表情出现一丝皲裂,孟博放弃奇迹暖暖抽卡,眼睛瞪大,两人同时抬头看向那位雄性特征明显的男人。
萧阈喂了声,指间手机悠悠转半圈敲向木桌,显然因那句逆天荒谬发言对方挂断了电话。
他浑不在意,仰头,喉结滑动,“真可爱。”
孟非博回头满脸复杂地问林魏赫,“他以前有这么癫?”
“没。”林魏赫推了下眼镜,双击放大图纸细节,补充道:“但和正常人没关系。”
“幸亏老子出国了,你这么多年受苦了兄弟。”
孟博拍林魏赫肩膀,不自觉看向他青紫的嘴角,欲言又止。
一小时前,三人工作完,萧阈召集人前往水吧,林魏赫先到,刚踏进门被萧阈一拳砸脸上,力道发狠,他趔趄几步撞到茶几,扶好眼镜,平静地问:“理由?”
萧阈拎起他衣领,眼里阴霾密布,却忍着没爆发,唇角勾着讥诮的弧,“她为什么不知道跨年接吻的人是我?”
林魏赫掰开他的手指,淡淡地问:“她告诉你的,还是你猜的?”
“我猜的。”
在床上萧阈逼问黎初漾接吻对象,她提了一嘴跨年醉酒,他便理清玄虚,但没挑破,憋到现在才找林魏赫对质。
“谢谢。”
这一句是感谢萧阈在黎初漾面前留的体面和尊严,林魏赫脱掉西装和领带,“我这拳挨得值。”
说完抬臂,他一拳猛地挥向萧阈小腹,“但你也给我挨着!”
两人霎时扭打一团,桌椅歪倒,玻璃杯碎。
“挨你X!”萧阈额角脖子青筋紧绷突出,挚友背叛的气愤与心爱女孩错失三年的苦痛让他像一头受伤暴躁的野兽,他把林魏赫按压到地,“阴险心机的小人!”
林魏赫不避让,眼镜在刚刚撕扯时掉落,他那双如古潭般沉寂的眼慢慢红了,第一次失态地吼出来:“我是小人啊!你多坦荡啊萧阈!喜欢就大大方方表达,想方设法回到她身边,我呢?因为你天天说,每时每刻提,喜欢上自己好朋友喜欢的人,然后什么也不做,眼睁睁看着你们和好吗?!我活该吗?”
水吧灯光只亮了门口两盏,萧阈半边脸笼罩阴影,半边脸冷白清醒,他盯着林魏赫,后槽牙紧合,缄默不语。
“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林魏赫反扑与萧阈进入对抗,水吧的桌椅倒了一排,两人手臂互相钳制抗衡。
林魏赫背对店门,站在逆光处,再次逼问:“如果我们角色对调,如果我先喜欢她,你会怎么做?”
正对光的萧阈眼睛亮而透彻,他短促而轻地笑了下,“你非要问是吧?行,哥告诉你。”
用手臂怼住林魏赫脖子,说出最真实的想法,“以为我和你一样?不入流的手段我绝对不会用在黎初漾身上,就算她和别人在一起,恋爱、结婚、生子,只要我还活着,绝对不放手。”
林魏赫是最了解萧阈的人之一,他丝毫不惊讶答案,泄愤般一脚踢过去,“所以,我可怜你,没趁虚而入,维持朋友的身份当旁观者,你他妈就知足吧。”
萧阈骂道:“傻逼玩意。”
林魏赫回,“傻逼。”
……
除了最开始的一拳,两人后面没照脸打,一场秋后算账亦或积毒发作终止于孟博的推门而入。
他们爬起来跟没事人似地整理衣服头发,之后同仇敌忾了结宋千皓。
孟博早察觉到兄弟阋墙缘由,不担心萧阈,担心不曾有机会的林魏赫,“你,没想法了?”
沉默有倾。
“有。”
门口风铃清响,外卖小哥拎着一袋药进入视野,萧阈利落起身接过,撕开纸袋拿出一管药,然后整袋朝这边扔,“擦快点。”
林魏赫抬臂接,握手机的指无意识滑过屏幕,声音没有波澜地说:“但不重要。”
孟博看他几秒,连连摇头叹气,被警告性地瞥了眼后,转而问萧阈:“去做什么?”
“唱歌。”
萧阈弓着腰对墙壁挂镜抓头发,他满眼期待,自言自语,“漾漾唱歌肯定很好听,我要录下来当手机铃声。”
Cooler最近新开的潮流派对主题KTV,市中心占地两层楼,设备奢华,哈根达斯随便吃。据说某位大小姐开的场子,对女性友好八折优惠。
预定的星空小包,意外在门口碰到老熟人宣曼,她身边围了一群美女。
薛之宁知道宣曼这几天来凉川拍摄,戚了声说真倒霉。
声音不大不小宣曼听见,转头与她们对上眼,扭着腰过来,“好巧,这都能碰上,要不要一起?”
薛之宁:“谁要跟你一起?”
她们三是名气比较大的主播网红,服务员估计认出来了,一直盯着看。黎初漾谨慎地压低帽檐,拉薛之宁的手臂,“不了,我们已经订了房间。”
王霏说:“下次吧,我做东。”
宣曼晃到黎初漾面前,妖里妖气地说:“小bitch,给个面子呗,一起玩,我们刚好升最大的包间。”
薛之宁怒不可遏,“你骂谁呢!”
“滚一边儿去!老娘那是爱称!你懂个屁!”宣曼嫌弃地吼完,亲昵地拉起黎初漾的手,她是典型的慕强批,越看黎初漾越顺眼,“一起嘛,顺便教教我怎么写爆款文案。”
黎初漾:“……”
王霏五官拧巴,“你什么时候和漾漾这么熟了?”
宣曼和薛之宁抢黎初漾身边的位置,“聊了几次天,有点欲罢不能,要我是男的,铁定追她。”
薛之宁气得破口大骂:“滚啊你!妈的恶心人!”
难坏最近宣曼老找她聊天,黎初漾打了个寒颤,扔开她的手,往旁边挪,“你正常点,我那是顺手之劳。”
宣曼哼了声,“小bitch,玩不起是吧?”
“不是,我……”黎初漾咬牙,“我唱歌跑调,鬼哭狼嚎的,很难听,你受不了的。”
“谁要听你唱歌,神经。”宣曼神秘兮兮地说:“我带你玩好东西,保证比谈恋爱有意思。”
“就当报答你上次帮我写文案。”
堵门口纠缠半天,眼见薛之宁情绪激动已经开始掰扯她和宣曼在高中的破事,一副要扯头发的阵仗,黎初漾和王霏听得头疼,万般无奈之下出面调解化敌为友。
于是两拨人十五位美女一并进入航空主题的loft包厢,两米高的巨型屏前设立圆形舞台。
服务员推车送果盘酒水,她屁股没坐热,宣曼对服务员耳语几句,服务员低头拉耳麦说:“A01黑桃A,十五位。”
真奢侈黑桃A,黎初漾改不掉抠门的毛病,默默盘算等会要A多少钱。
环视周围的莺莺燕燕,有种进入后宫的错觉,女人们边喝酒边聊得热火朝天,叽叽喳喳八卦绯闻一锅乱炖。
她懒得掺合,打开手机,萧阈的聊天框安静,没多想,对屏幕二维码扫。
宣曼挤过来,夺走她的话筒,“歌有什么好唱的!你家那位没给你唱够啊?”
“他唱的他的,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就稀罕你这臭脾气!”
“你这损我还是夸我呢?”
“夸你夸你,我跟你说,萧阈那种富二代指不定在外面玩多花,你绝对不能落后面。”
她没搞懂宣曼无厘头的话,“什么意思?”
就在这时包厢门开,推车架瓶至尊黑桃A,后面的服务员颜值拔高一个档次,他进来后,陆陆续续进来一群身着西装、休闲装、卫衣、毛衣……风格各异,平均身高185的帅哥。
显而易见,男模场。
女人们眼睛放光齐声“woo”,还有几位大胆的色女吹流氓哨。
音响震动播放DJ舞曲,领班的男模开酒。
“Lady's party!”
宣曼笑着说:“怎么样?好东西吧?”
看着二十位男人,黎初漾脑瓜子嗡嗡作响,“我有男朋友的。”
“一位男人哪有一群男人香?”宣曼眨眨眼,“而且他又不在,我们也不做什么,点都点了别浪费钱。”
精准戳中黎初漾的心理,她看了眼沉寂无声的手机,扭头扒拉喝高的薛之宁,“你没做蠢事吧?”
“嗯?那个穿校服的弟弟好帅啊!”
“……狒狒。”
“四个五开!”
“……”
空气弥漫香水和酒精味,她无助地望着开始整活的男模们,按压眉角,“被认出来了传到网上要出事的。”
“安啦!这场子保密工作做得好。”
灯光一闪,男模们占据小舞台、矮脚凳,茶几,跟节奏扭腰摆胯摇花手,整齐唱着,“One two three go!AAA,你是我的宝贝,想你的滋味,隐隐作祟……”
手机提示音被震耳欲聋的音乐埋没。
美色迷人眼,她低头回避男人们带有暗示性的动作。
男模们的职业素养很高,亲自端酒杯站她们面前,整齐划一地扭,活跃气氛。
“宝贝宝贝,我们干一杯!”
左手比心,“这是你最爱的黑桃A!”
盛情难却,黎初漾只好接下高脚杯,抿一口酒。
男模们脱掉外套,右手统一举到半空甩,左手牵起女人们的手往腹肌上带。
黎初漾挣扎想甩开,面前身着西装的男模攥得牢,带她的手往下摸,齐声唱:“宝贝宝贝!黑桃A!黑桃A!”
门哐的一声巨响。
第55章 55
门是被踹开的——
—萧阈双手抄裤兜, 身体微微后仰,黑口罩上面那双眼睛,眉骨压得沉, 瞳孔沉郁不见丝毫光亮。
他眯着眼幽幽扫一圈, 从漫射的光线中抓到人,精准定格。
脊背陡然激灵,黎初漾条件反射,胳膊用力,硬生生把腕从男模手心抽出。
宣曼说完了。
依照现在的情形确实大事不妙。
萧阈走进来,孟博和高阳紧跟其后,他抬臂,砰地拍响墙壁控制面板, 音乐戛然而止。
领班男模反应过来, 以为他们砸场子,气冲冲地吼:“你们干什么!”
萧阈像一头被入侵领域的兽类,眼里容不下在这个包厢的任何雄性, 面前的男人显然没有资格让他多费口舌, 往后退半步,那是蓄力的动作。
后脚进门的林魏赫赶紧拉了下胳膊, “冷静。”
碍于不想在黎初漾面前展现暴力的一面, 萧阈拂开林魏赫的手,抑下一口即将爆发的怒气,嗓音冷硬,“宣曼, 带着你的人滚。”
被点名的宣曼如临大敌, 转身正朝黎初漾,弯腰收拾衣服和包, 表情胆怯,“姐,你千万别卖我,不然我死定了……”
薛之宁从旁边沙发爬过来问怎么办,王霏说你个傻杯天天被套话,能不能嘴巴紧一点。
手指扣酒杯,黎初漾思考如何应对行为模式笼统抽象的萧阈。
自从两人和好,以前养鱼的小号被强制注销,他的占有欲控制欲日益增强,做事主打节随心所欲的离谱。
宣曼捞起外套,本性不改地说:“下回换远点的地方玩,这回你自求多福。”
黎初漾:“……”
“赶紧走吧……”
她抬头,看向萧阈那边。
靠门的四位男人于烟雾缭绕中扫视花枝招展的男模们。对比之下,四人样貌气质更显出众拔群。以至于不明状况撤离的美女们,眼神不停往他们身上飞,甚至大胆地上前要联系方式。
孟博高阳客气礼貌应付,萧阈完全不搭理,一言不发,长久地盯着黎初漾,正因这种近乎凶狠的冷劲,吸引门口来来往往的女人上前搭讪,他眉心越拧越紧,终于不耐地撂出一句话,“老子的妞就在里面坐着,搞不清状况?”
黎初漾庆幸萧阈没当场做出格的事,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
清完场,林魏赫看了眼黎初漾,极为短暂,他敛去一切,踏上二楼,不准备掺合任何活动。
人赃俱获无法狡辩,三位女人头埋低,等待问责。
想象中的争吵并没有发生,三位男人站门口,似乎在等待什么。
当大屏时间拨到十点零五,包厢紧闭的门再次推开,是一位身着得体西装,大概五十多岁的男人。他对萧阈毕恭毕敬,递给他三只半米高的纸袋。
依形状判断应该是衣服。
接着,萧阈三人拿着纸袋依次走进包厢卫生间,随后登上大屏前方的小舞台。
萧阈换了套版型挺括,剪裁精致的西装。内搭黑衬衣,没系领带,领口解三颗纽扣,细链挂坠和锁骨若隐若现。
球形灯光影拓印浮浪不羁的五官,贵公子形象活灵活现。
第一次看他如此打扮,黎初漾挪不开眼。
另外两位女人目不转睛的神态与她如出一辙。因为自家那口子的装扮与调戏她们的男模风格雷同,布料层次更高级。
她霎一霎眼,不详的预感浮现心头,音响再次恢复生机时,得到证实。
“One day soon we live in harmony,one two three hit it !”
动感节奏闷重,贝斯鼓点震荡音响,薄膜一下一下往外突。
萧阈面无表情,视线勾住她,跟着摇晃,肢体动作舒展慵懒,漂亮的腕骨灵活翻半圈,漫不经心向下一拉,胯部同时往前冲,往上顶。
顾不上他人,萧阈身高腿长,宽肩窄腰,太赏心悦目。
且他傲慢的气质,让她莫名心生一种何德何能能观看少爷表演的诡异念头。
有点爽。既来则之则安之,从傻眼到享受只需短短几秒,黎初漾说服了自己,边喝酒边欣赏,暗自感叹家花比野花香。
瞧见她悠闲的模样,萧阈愈发恼火,长腿迈开,绕过茶几站她面前。
黎初漾表情特无辜,“干什么?”
下一秒,萧阈的西装半褪搭在臂弯,长腿一抬跨上她并拢的膝盖,双腿大剌剌敞开稳固上半身,他仰头抚摸咽喉,慢慢、骚里骚气地摆动胯。
黎初漾人傻了。
跟兄弟一起跳舞,意图整顿不良风气的孟博和高阳人傻了。
自家男友卡壳,莫名其妙探寻真相,却看到骚操作的薛之宁王霏人也傻了。
他们几人是凝固的,只有萧阈和音乐保持动态。
黎初漾反应过来,嘴角一抽,“别这样,在外面。”
萧阈:“哦。”
谈判失败,她要起身,肩头一紧,萧阈掐住了肩,指骨突出,眼睛直直盯着她,胯继而下蹲,上抬。
茶几与沙发之间的空隙只能容纳一人,近在咫尺,腿侧若有似无的摩擦惹得口干舌燥,她往后退拉开距离,双掌前推,“萧阈,够了,别跳了。”
萧阈眼睛形状锋利,自上而下地俯视黎初漾,倨傲中带着审视,他倾身靠近,漫不经心地问:“看男模跳舞怎么不让他们别跳?”
她欲哭无泪,“我让了!真让了!他们拿了钱总得办事啊!”
“狡辩。”萧阈低沉道。
解开一颗纽扣,白皮刺青对比强烈,胸口还有她亲手抓的血印和被逼迫吮出的吻痕。
鲜浓艳丽的色彩,诱惑得黎初漾脑袋眩晕。
随纽扣一颗颗解开,紧实完美的肌肉群块呈进视野,它们随萧阈扭腰动作牵动着,偾张着。
随后他唰地抽出衬衫衣摆,提臀扭胯,盯着她,用最性感的腰腹轻蹭她掌心,连声质问:
“家里的比不上外面的?”
“没喂饱?”
“偷吃?”
变粗重、变急促的呼吸萦绕,腹部薄软的皮肉光滑而细腻,接触是热烫的温度。
黎初漾不自觉咽唾沫,窥见人鱼线侧边荆棘刺青,大量冲撞吞吐画面像火引,点燃身体角落的燥,她匆忙撇开眼,耸吸发痒的鼻子,向他投降,“我错了,哥,你别骚了。”
“摸。”他冷冷吐出一个字。
萧阈平时总懒洋洋不正经,实则确实不正经,除必要的遵纪守法,他底线特别低,简而言之,不要脸。
但黎初漾是有底线的人,绝不跟他胡闹发疯,抿唇没动作,结果他直接捉住她的腕,不容反抗地按到腹部,甚至力道太大,拍上去的瞬间清晰体会皮肤回弹变化,她瞪大眼,他不管不顾带她的手往下一寸寸滑,指腹顺肌理起伏,相触表皮微妙地湿了。
“好摸吗?”
话落舞曲结束,王霏俩冤家冰释前嫌笑成一团,薛之宁兴奋地调戏高阳说这套衣服很适合他。
萧阈毫不留情地甩开黎初漾的手,右腿上提,反身坐她旁边,随意扣上几颗纽扣,双手抱臂,脚翘到茶几。
他侧脸线条凛冽,不近人情。自知有错在先,黎初漾主动示好,软着嗓子,“哥。”
萧阈嗤笑一声。
她歪头碰他肩膀,挽在耳后的头发撞开,发丝滑落淡淡玉兰香,“你好好摸呀。”
延迟回应,萧阈耳根霎时红了,但脸还装腔作势地冷着,过了几秒,瞥她一眼,“这事儿没那么容易算了。”
“哦。”
黎初漾冷淡的态度再次激起他的愤怒,刚想发火,她甜甜地说:“那我哄哄你吧。”
柔顺的黑发,无害的表情,萧阈喉结滚动,“没用。”
她往他右脸吧唧啜一口,慢吞吞撤离,唉声叹气:“没用吗……那算了……”
故意的。
萧阈敏锐察觉她的小心思,默了几秒,扭头,侧左脸,表情傲气冷酷。
他清楚知道自己已经丧失主动权。
如果有条牵制绳,在萧阈主动索求的那一刻,自动转交到了黎初漾的手里。
她浅浅笑着,用手指抚上萧阈的脸,指节刮蹭皮肤,按在他的唇角。
萧阈的姿势逐渐不稳,垂睫看她,眼神暗含期待。
她迟迟不动作,循循善诱,“有用吗?”
纵然她身形比他矮,但萧阈却低了头,以方便她接下来的行为,“嗯。”
她轻轻吻向他绷平的唇角。肉眼可见,直线变成上翘的弧。
“还生气吗?”
黎初漾温柔的嗓音极具欺骗性,藏匿试探。
萧阈偏头,眼尾挑带一股傲娇劲,“废话,你摸别人,那些傻逼还叫你宝贝。”
她从茶几取了一片湿纸巾,将手指一根根擦干净,在他面前伸开,乖巧地问:“这样可以了吗?”
萧阈一把抓住,完全不松口,“不可以。”
黎初漾一点点靠近,不经意的触碰像在撒娇,挠他掌心,“为什么不可以啊,宝贝。”
竟敢明知故问,萧阈盯着她,“因为……”
顿住。?!
他缓眨眼,颧骨发烫,偏着头左手捂嘴,右手与她十指相扣。
“再说一遍。”
“宝~贝~”
萧阈肩膀抖动了几下,整个身体侧转,朝向黎初漾,眼神具有探讨性。
黎初漾读懂意思,“宝贝。”
他眉梢微微一扬,脸上的笑便映在她眼中,像被安抚,又像一种讨好,期望下一次亲昵称呼。
如果萧阈是只小狗,现在一定有条尾巴在朝她晃。
黎初漾好笑地重复,“宝贝。”
萧阈绷不住了,拉她的颈子,舔走亮润艳红的唇釉,果然好甜,他笑起来,“多叫几声。”
萧阈太好满足,怒火轻易消散,黎初漾心软得一塌糊涂,顺他的意,“宝贝,宝贝,宝贝……”
他听着,唇边小括弧越来越深,掌心因为愉悦兴奋渐渐溽热。
王霏两口子“YueYue”地做呕吐动作,薛之宁说好肉麻把她鸡皮疙瘩恶心出来了。
萧阈将黎初漾搂进怀里,不屑又得瑟地说:“四个酸柠檬,嫉妒哥。”
幼稚的大男孩。黎初漾忍俊不禁,戳戳他的脸,“不生气了?”
“生气。”
“……那你还想怎么样嘛。”
“我想的事这场合做不了。”
她秒懂,“做不了就别想。”
他侧身,毛手毛脚吃了口豆腐,在耳边低声问:“行啊,那我现在带你去睡觉。”
她嗔他一眼,略带警告性,他挑眉,掏手机,“先唱首歌给我听。”
这是萧阈的遗憾,当年生日定在KTV,没等到黎初漾。
“不唱。”
“行,那我再请三天假。”
“……”黎初漾无奈,“你确定要听?”
萧阈给了个自行体会的眼神。
“你别后悔。”她嘟囔着扫码,“想听什么?”
“情歌。”
“我不擅长情歌。”准确而言,不擅长任何风格的曲目。她把点歌界面的历史记录调出来给萧阈看,“你选一首吧。”
萧阈扫了眼屏幕,全是飙高音的歌,视线在双人对唱曲目停留,伸手点屏幕,“这首,我和你一起唱。”
一首男女对唱的老歌,张学友高慧军的《你最珍贵》。差距肯定非常明显,黎初漾皱着小脸,“我能拒绝吗?”
萧阈今天特有底气,将手机调至录音界面,拿起话筒,“不能。”
舒缓伴奏响起时,孟博和高阳吆喝,王霏薛之宁幸灾乐祸地笑,终于有人能跟她们一起受折磨了。
“明年这个时间,约在这个地点。”
萧阈声线干净磁性,开口酥,和演唱会现场般自带混响。唱完男声部分,目光灼灼看向黎初漾。
黎初漾挡他的脸,接女声部分,“记得带上玫瑰。”
孟博高阳:“???”
“打上领带系上思念。”
两人瞬间石化。
这他妈?
说话温声细语的美女,唱起歌来,五音不全就算了,超出五线谱的范围也算了,唱腔极其古怪,非要形容贴切,两字:恶毒。
王霏薛之宁笑得歪歪扭扭,哐哐捶沙发,就连楼上工作的林魏赫也抬起了头。
黎初漾手自然垂落,萧阈默不作声,她看了眼手机的录音界面。
他音乐天赋超群,肯定没想到世界上有唱歌这么难听的人。
果然不该开口,算了。和往常一样黎初漾放下话筒。
“操!”萧阈突然爆粗口。
音响将他的声音放大,不止她下意识抖了抖,所有人安静了。
萧阈揪她的脸,“我家漾漾真可爱,怎么能把情歌唱得这么有趣?”
他将愣住的黎初漾从沙发拉起来,拽到大屏前面的小舞台,抽长落地麦克风的撑杆,头稍低,自然动情地唱下一句男声。
出人意料,跑调了。
孟博笑得前翻后仰。茱莉亚的老师如果知道自己的得意门生唱情歌跑调肯定吓死。
“兄弟,你不是吧?这歌也能跑调?”
萧阈勾着唇,痞笑,阴阳怪气回怼,“说这话前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有多磕碜?”
“你的妞——”
他打断,扯着嗓子吼出声,“我会送你红色玫瑰!”
这次跑得更偏,却气吞山河,堵住了所有无意的调侃。
黎初漾怔然地望着萧阈,他的眼,他的唇,仿佛那位在全校联欢会的舞台唱Beautiful的少年从记忆里具象于眼前。
萧阈替她唱完两段女声,拍拍她的肩,声音很轻甚至于温柔,“归你了。”
见黎初漾不为所动,他顺手拿旁边的摇铃,腕骨懒洋洋晃,摇出几声清脆响,然后没骨头似地压她纤瘦肩头。
高大强悍的体格压得她趔趄,抬头,不小心跌进萧阈的眼。
光影交错,他歪头碰她额头,“漾漾大人,我好想听,开开口,在外面给点面子,行不行?”
无法用言语精准描绘。
大概,即使四面八方皆为敌,萧阈也会为她高举旗帜。
暖从他的手传递,滋润心脏瓣膜每一道沟壑,她再次拿起话筒,“那就给你一点面子。”
屏幕暗闪,出现歌曲的歌名页。萧阈把手机卡进麦克风凹槽,在光晕之下朝她笑,“录音被破坏了,重新来一遍。”
……
“我学着在你爱里沉醉”
“我不撤退。”
“你守护着我穿过黑夜。”
“我愿意,这条情路相守相随。”
“你最珍贵。”
一首情歌孟博掐着人中听,高阳默默戴上耳机,但黎初漾从未唱得如此轻松,过去唱歌是她消化压力,发泄糟糕情绪的途径。
王霏薛之宁对视,不约而同地看向像小迷弟般站黎初漾旁边挥荧光棒摇铃铛的萧阈,他眼睛特别亮,即使隔一米的距离,仍能从中感觉到,这位众所周知的音乐天才确确实实不觉得公认难听的歌声难听,他目光满满承载对黎初漾真切的欣赏与忠贞不二的爱。
陪伴黎初漾成长,作为挚友的她们此刻深刻领会陪伴与爱的差别。
陪伴,是相互包容,是相互理解,是同甘共苦彼此依赖。
爱,是囊括认清所有后,一如既往的,单方面、纯真而强烈的盲目。
后来萧阈为黎初漾唱了那首beautiful,在他的百般怂恿,威逼利诱下,她跟着rap,他没有矫正她唱腔的想法,带她一起享受纯粹的音乐。
令人惊讶,黎初漾这首歌可以入耳,而且不用看歌词。
萧阈的眼睛被灼透了,一曲闭,他说:“我就知道你会唱。”
黎初漾点头,朝台下走,“因为听了很多遍。”
他追问,“很多遍是多少遍?”
记不清了,无数日夜的安眠曲,支撑她重新站起来的力量。
黎初漾拿起桌上的手机,打开网易云。
所有时间,Beautiful/Eminem这首歌的播放次数的记录,像永不落俗的花绽开在萧阈眼睛。
足足10289次。
一切尽在不言中。
过了很久,他说:“我也很想你。”
交握的双手那样紧,连着两颗心也靠得那样近。
她开始庆幸,还好自己这一次没有做懦弱的胆小鬼。
也在对望的瞬间,有点理解萧阈那时为何那样说。
情总在款款脉脉时,妄想朝朝暮暮。
不可思议,萌生再次提笔记录的念头。黎初漾未经思考,做出一个决定。
“萧阈,今天去我家吧,我有东西送给你。”
第56章 56
萧阈以风卷残云的速度收拾东西, 不顾好友们的调侃与挽留,迫不及待拉她冲出包厢,直奔停车场。
他没喝酒, 踩油门一路狂奔, 路途中打探什么礼物,滔滔不绝地说关于她的家自己的猜想,譬如装修风格、家具材料、窗帘颜色……
兴奋过头的架势,黎初漾无奈告知真相,表示是简单朴素的风格,萧阈看着前面拥堵路况,笑得眉飞色舞,说哥就喜欢这样。
那间公寓奢华新潮的装饰记忆犹新, 她没拆穿, 切掉车载正在播着放浪形骸的小黄歌,萧阈不满按喇叭鸣笛抗议,她觉得他有点可爱。
到家门口, 按指纹锁, 光转亮,冷清的纯白色调, 隐藏嵌入式家具, 没有杂物,极简整洁,唯一装饰或有烟火气的东西,白瓷瓶被制成永生花的向日葵, 墙壁的雨伞挂画。
完全不像女孩子居住环境。
“惊讶吗?”
“你的餐桌呢?”
关注点好怪。
“没买, 平时忙,只在家吃早餐。”黎初漾打开鞋柜, 从里面拿出两双拖鞋,坐在玄关凳,“换鞋。”
视线从向日葵拉回,萧阈看着地上堆积的未拆开的快递盒,无奈地笑了笑,看她一眼,弯腰,手顿住,冷着脸直身,双手抄兜,“不换。”
黎初漾好脾气地解释:“我家没有按时清洁的人,你弄脏了,很麻烦。”
“我要穿你的拖鞋。”
莫名其妙,她抬头,端详他的神色,拉他的手,“这双拖鞋是特意给你买的,可能码子有点小,如果你喜欢这个款式,我下次再买一双44.5码。”
萧阈垂睨她,不依不挠,“你上次送鞋时码子是对的,糊弄我?”
黎初漾性子并不婉转和缓,松开手,平静地问:“你换不换?”
萧阈眉尾稍稍一抖,踢了脚拖鞋,傲骨嶙峋地睨着黎初漾,她不说话不笑时神情是清凉淡漠的,他将拖鞋拿回来,挨着她坐下,冷冷的,有点委屈地要求:“明天必须给我买新的。”
她弯了弯唇,“好。”
等他换好拖鞋,看着后脚跟突出来的部分,霎时间的恍神。
萧阈精准捕捉,“怎么了?”
如梦初醒般看着萧阈的脸,未曾想过有这么一天,黎初漾握住他的手,抚过中指的双Y刺青。
“怎么了?乖乖。”他这次放轻放柔了嗓音。
“走吧,给你看礼物。”
握住衣帽间门把手时,停住。
黎初漾的世界,除了王霏薛之宁,其他朋友、合作伙伴,同事、不算恋人的恋人,绝大部分的事物瞬息万变,稍纵即逝。
她被推着往前走,没办法停下来,如果想要前程似锦的未来,还得走得快一点,再快一点。
所以和萧阈那一段不算相爱的感情,声声慢的思念,只能放手,只能选择忘掉。
这间房是多年唯一暂存记忆的场所,它代表无法释怀和遗憾。
犹豫再三,她打开了这扇门。
房间一半昏暗,一半通明。
静默。
静默了很久。
萧阈往前走,往前走,走过华服衣裳,走过发暗地板,一直走到两面闪闪发光的水晶鞋墙前。
外界所有声音画面全部成为他的背景板。
而她比静默更静,站门口,目光停留在他的背影,不曾移动。
他拉开排序第一的鞋盒的幕布。
少女的暗恋破开幽暗见光明。
黎初漾的眼睛氤氲了,眼前画面成为像素模糊的旧日影像。
她曾庆幸心底的萤火不曾泄露,却又遗憾它不见天光。
蒙盖掩饰,连跳动都要小心翼翼的感情,跨过了一整个青春的距离,遇见了迟迟到来的意中人。
故事好像在这一刻结束,又好像在这一刻才正式开始。
萧阈触上水晶盒,安静很久,轻声问:“这是送我的生日礼物?”
“嗯。”
“其它的呢?”
“礼物。”
他转身,大步流星朝她走过来,弯腰,捧起她的脸,吻下去。
没有任何语言比吻更能传递情感。
黎初漾垫起脚尖,让吻更深入。
不休不止的纠缠,她的眼睛迷离,口腔被萧阈的气息填满,他的甜冲刷了之前身体里的积灰,有种难以言喻的轻盈感逐渐渗透每一条神经细胞。
被亲到脱力,她瘫软在他强硬的臂弯,被顺势拥入怀,萧阈说:“我很喜欢。”
她闭眼,回拥他,“可是码子小了,你穿不上了。”
“没关系。”萧阈没问当初为什么不送,懂她暗含的意思,回应:“不晚,只要是你送的,什么时候都不晚。”
她无声弯唇,将他搂得更紧了些。
“漾漾,我想拍照发朋友圈,还有社交账号。”
黎初漾拿捏他的小心思,“别艾特我。”
“为什么?”
“太高调了,而且公开很麻烦,要做很多公关,浪费钱。”
萧阈咬她脸,“你男人又不是没钱,轴个什么劲?非要我做你的地下情人?”
“还是说,”他的手从背滑到她的臀,不怀好意往上抬,声线沙沙的,“你喜欢这种感觉?觉得刺激?”
脸发燥,黎初漾抬腿,膝盖被按住,萧阈垂睨她,懒洋洋地问:“往哪儿踹呢?踹坏了,以后用什么让你爽上天?”
贱死。她抽回腿,恼羞成怒地锤他肚子,锤完拉开门往外跑。
萧阈慢条斯理地说:“凉川烈女,谋杀亲夫啦。”
她反手比中指,哗啦得关上滑门,身后他低笑不止。
到卫生间,脸还是红的,黎初漾骂了句萧阈,又笑了,坐下卸妆,手机响个不停,她将卸妆棉扔进垃圾桶,擦干净手,按开屏幕一看,各种社交平台,被萧阈亲自设为特别提醒的微信,消息刷屏了。
朋友圈连发五条,与球鞋各种角度的全景合照,最后一条的照片,萧阈硬把脚塞进了那双泛黄的白鞋,右手比“耶”,镜头正好对焦中指的双Y刺青,配文【世界上最贵的鞋子】
底下一堆人建楼,不明状况的问他是不是被盗号,他那票公子哥统一回复【恋爱脑真可怕】。
薛之宁:【别秀了,我还以为自己加了个鞋贩子。】
高阳:【+1】
孟博:【不就是老婆送的鞋子,发完群不够,还要发朋友圈,臭得瑟。】
你帅气的男人:【三十分钟两箱柠檬记得签收。】
孟博:【你他妈敢送来,老子上来砍死你!】
你帅气的男人:【我在老婆家,你砍不到。】
绝杀。
王霏在下面帮自家那口子阴阳怪气,萧阈回【有空嫉妒哥,不如买点礼物抚慰你家那位酸柠檬。】
Double kill。
王霏私聊【管管你家那位,谢谢。】,黎初漾发去大妈围观的表情,王霏立刻回复【你个臭女人见色忘友?】,她想到萧阈在ktv跳得艳舞,敲了行字【色字头上一把刀,没办法。】
王霏跑到讨论组声张正义,骂骂咧咧,黎初漾笑的不行,闹了半天,点开微博。
Threshold的账号发了九张图,九双单独的鞋,配文【谢谢我最忠实的小粉丝】。
不出五分钟评论刷了几百条,一半的事业粉催新专辑,一部分则嗅到奸情味道是哥哥是不是谈恋爱了,狂刷哭泣的表情,还有要地址说要给哥哥寄礼物的……
五花八门的评论,萧阈挑中一条写几百字小作文批判他作为idol怎么能这样的评论,扔出一表情,杰瑞笑得嘴巴成三角形,竖起大拇指,贱兮兮的俩大字“急了”。
骚东西疯起来连粉丝都怼。
她玩心大起用小号发【排队!哥哥谈完恋爱,让我也谈谈(可怜)】。
不到一分钟下面跟楼。
【按省份顺序,凉川排后,谁插队我撅谁(狗头)】
【放肆!从北向南!】
【你们谈吧,反正我坐主桌,我是哥哥的婚前财产(调皮)】
【姐妹几个还选上了(笑哭)】
……
人气高得离谱,可想而知被粉丝知道正主是谁会掀起怎样的轩然大波。
幸亏预判了他的骚操作。
刚准备挖卸妆膏,初黎粉丝群开始弹消息,萧阈用锁爱哥的账号发疯,连发几条特肉麻特狂野示爱的消息,她怀疑萧阈不知道群里有他爷爷和爸妈,三位老人家装得来劲,连发鼓掌喝彩的表情。
一家子喜欢披马甲玩,服气。
思考是否向萧阈袒露真相,想了三十秒,黎初漾笑了下,关掉手机。
一小时后,黎初漾洗漱完,穿件白色睡裙,随便擦了擦头发,拿着吹风机出浴室,恰巧碰见从房间出来的萧阈。
“拍完了?要跟我吹头发吗?”
他并不看她,“嗯,你先自己吹,我去车里拿点东西。”
意识到萧阈似乎不对劲,之前他以她的事绝对优先。黎初漾问:“拿什么?”
“我忘记熄火了。”萧阈怕被她发现端倪,竭力克制情绪,往门口迈腿。
察觉他气场的细微变化,她追上去,拉住他的袖子,“你的车熄火了。”
“我去拿衣服。”
“萧阈,你怎么了?”
砰!
萧阈一拳砸到墙,体内的戾气和恨仿佛变成黑焰熊熊燃烧,他咬牙切齿,“那些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她疑惑,“什么?”
萧阈转头,低声嘶吼,“他们怎么敢!怎么敢那样对你!”
他要把那些欺辱她的臭老鼠一个个揪出来,让他们跪她面前忏悔。
明白萧阈翻到了日记本,黎初漾沉默,正常来说他高兴才对,毕竟字里行间都是她的喜欢与念念不忘,没想到是愤怒。
“萧阈。”
她牵起他的手,抚摸发红的骨节,笑着说:“都过去了,不用——”
“黎初漾!”萧阈盛气凌人地打断,掐住黎初漾的脸,用拇指按压她唇角笑弧,“不准笑,不准这么豁达,你应该恨,说哥帮我报仇。”
他的黝黑瞳孔因为情绪激烈微微放大,像某种野生动物,“让我做你的刀,剖开他们假模假样的皮,剐掉他们腐烂腥臭的肉,看看他们到底有没有良心。”
她情绪内敛不为所动,表情淡漠:“没必要,不值得,你别在法律边缘试探,去洗个澡冷静点。”
“怎么冷静?那些该死的狗玩意,没办法心慈手软。”他眼眶慢慢红了,语气狠戾骇人,“我只想杀人。”
“然后为几个人渣垃圾自毁大好前程,进监狱吗?”黎初漾挥开他的手,“萧阈,你如果再抱这种愚蠢透顶的想法,我会后悔与你和好。”
“那我能怎么做?他们那样对你!”
黎初漾静默不语地看着他,未施粉黛的脸,更显纯真,但那双眼睛饱经波折,冶炼出独特的冷。
萧阈的怒气被凉意消弭,拉住她的胳膊,头颅深垂,声音发颤,“漾漾,别生气,我只是受不了,一想到那些事……”
七年前朝黎初漾开的枪,子弹却在七年后射穿萧阈的心脏。
他的灵魂穿越时空注视她的苦痛与挣扎,可灵魂能做什么,触摸不到,也无法将过去的她拯救。
因被她辜负产生的怨恨算什么?顷刻之间化作齑粉消散得一干二净。
眼泪往外冒,萧阈用力揉搓眼睛,太多了,他捂脸,肩膀细微抖动,强撑的姿态垮掉,往下坠。
黎初漾看着萧阈潮湿的眼,神情愕然,心里泛起千层涟漪。
“对不起。”萧阈桀骜的眉眼全是悲恸,骄傲不值钱四分五裂,他牵着她的手,膝盖弯折,慢慢跪地,哽咽道:“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黎初漾将吹风机放到柜子,拉他的胳膊,可他的骨头像浸了泪,千斤重,她无奈地看着他的发旋,仔细琢磨道歉背后的含义。
“萧阈,”她摸了摸他脆硬的头发,语调缓慢地说:“和你没关系的,你在不在,事情都会发生。”
“不是,如果我在,是我的错,没发现你在忍耐,对不起……”他仰视她,泣不成声,“都是我的错,还有那些傻逼,放心,我不会放过他们,黎远,钟叶芳,黎初航……”
他说了一大堆名字,甚至提及当年克扣她工资的黑心老板,家里有钱却要抢贫困生补助的大学同学。
“还有,萧阈。”
他把自己也算进去了。
黎初漾哑然,抚上萧阈的眼角,雨一样的泪砸在虎口,温热了掌纹。
她无法再保持无动于衷,蹲下,揩他的眼泪,柔声细语地说:“都说女人是水做的,你一个大男人哪来那么多眼泪?水龙头精吗?”
说着说着神情茫然,喃喃道:“我都不难过了,你为什么这么难过?”
萧阈按住眼睛,颓然地蹙眉,“我害怕,万一你记录的文字,一笔带过的故事,是浮在水面的冰山一角……”
她怔住。
他平日英俊浮浪的面孔泪痕重重,似乎有太多复杂的情绪让他难以承受。
但将萧阈击溃的是自责,他握住黎初漾的手,翻来覆去察看腕部,眼泪断了线。
“怎么办,怎么办啊漾漾,你那么难过的时候,我不在……”
“是我的错,王霏的短信我也不看,三万元,怎么可以因为三万元……”
黎初漾那时十六岁,本应该无忧无虑的十六岁啊。
如果她那时没有撑下去,如果她不在了。
他以为漫长时光里的怨怼是最摧磨人的东西,现在才明白自己最无法承受她的苦。
五脏六腑都痛,太痛了,痛到有无数根实实在在的铁丝在呼吸里反复穿插,每一次翻搅血肉,形成鲜血淋漓的创面。
萧阈跪在地上,哭得额头青筋迸突,胸膛大幅度起伏,倏地,掐住自己的脖子,泪和水珠从睫毛鼻尖往下坠,嘴张开,像一条即将溺死的鱼,急促抽吸氧气。
尽管如此,仍执拗、死死攥紧她的手。
这是……
呼吸性碱中毒的症状!
黎初漾脸色变了。
“萧阈!别乱想!冷静点!”
她掰开萧阈僵硬的手指,迅速起身,匆忙落下拖鞋。
萧阈盯着她,视线从随步摇荡的裙摆到光裸的脚,他伸出手想抓住,严重缺氧迫使脊背抖索着下弯,手无力从半空垂落。
黎初漾跑到茶几翻找卡纸,撕了张策划书,边跑边娴熟地卷成漏斗状,回到萧阈身边,半跪下来,纸袋罩他口鼻处,冷静地说:“呼吸。”
手指细微打抖的幅度出卖了她强装的镇定,“好点没?要不行我们现在去医院。”
萧阈摇头,纸袋膨胀空瘪,他仿佛失去呼吸这项本能,黎初漾急得满头大汗,蜷起指节梳理他紧绷的脊背,“萧阈,是我主动复合的,现在我们在一起,以后你也会陪在我身边,对吗?”
他身体颤抖着发出短促喉音,“en……”
“那么,听我的话,不要为不值一提的事浪费时间精力,控制好情绪,慢慢呼,慢慢吸。”
萧阈呼气吸气数次,丢掉纸袋,拉着她的手放置唇前亲吻。
黎初漾瞳孔微颤,勉强压下心绪,拂他汗湿的额发,“你先呼吸。”
萧阈将鼻尖埋在她手心,不像在呼吸,反而像汲取味道,旋即用那双明亮又破碎的眼一瞬不瞬地望着她,泪源源不断从眼角、眼尾往外漫溢。
等不再有勒住咽喉的窒息感,他张唇,发声艰难,完整句子拆成一段一段。
“你……”
“有多、少次…”
“是这样,是这样度过的……”
心跳被褫夺,黎初漾肢体僵硬,无法动弹。
“疼吗……怎么会不疼呢……肯定很疼吧。”萧阈脸贴着她小巧的掌心,皮肤触到被软化的薄茧,心脏便被揪住,他闭上眼,泪滑落,“我也好疼……漾漾,我也好疼……”
她曾以为感同身受是无稽之谈。
黑暗中踽踽独行,每一步痛苦烙印,砥砺微弱希望,每一步咬牙坚持,头破血流。
那些说不出口的心酸,在这一刻,都化作了泪水。
是萧阈流到掌心的眼泪。
也是她瞬间掉下来的眼泪。
并非生理反应,而是从心底流出来。
她明明已不是七年前晚上躲被子里哭的女孩了。
面对网络铺天盖地的辱骂她利用自己使利益最大化,工作中的不公平待遇她冷静处理,父母不爱自己她也坦然接受,她是大人了,可以自我调解,克服心理障碍,勇敢面对一切,无往不胜。
可却为一本日记,为萧阈一句“我也好疼”,流出那么多,这么多泪水。
突然觉得好累,七年的疲惫不堪一下从身体各处涌现,黎初漾瘫软往下倒,可萧阈用有力的臂膀抱住了她,尽管他还跪着。
头发被抚摸着,他的眼泪湿润了肩窝,低哑的嗓音那么温柔,“谢谢你能这么坚强,谢谢你有好好照顾自己,好好地长大。”
“我回来了,不用再憋着,不用再忍着,我会帮你擦干眼泪。”
萧阈的怀抱和声音像无形的防护罩包围身体,黎初漾唇张了张,鼻子酸涩,眼泪崩不住地流,从哽咽到啜泣,最后嚎啕大哭。
好像又回到难以入眠望着天花板无助无声流泪的时候,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与孤独中,意图找一个人,谁都可以,质问他凭什么自己活得那么辛苦,想求救,想呐喊。
但归根结底,扪心自问,只是想要一个人能帮她擦眼泪,再告诉她,明天还有盼头,往后一切都会好起来。
用力过度的拥抱,前胸和手臂的骨头紧紧绞合,黎初漾抓皱了萧阈的衣服,积攒的委屈让她哭得声嘶力竭,可他流的泪绝不比她少,生鲜活泛的泪,滚烫着颈间的皮肤,又流进了她的心里。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月亮莹然皎洁。
两人在客厅眼睛通红地对视,萧阈兴许终于意识到自己哭得如此狼狈太丢人,翻身躺在地板,头枕她的大腿,揉搓泛红的眼皮。
黎初漾不自觉摸他的脸,他眯起眼,无意识亲昵地蹭她指尖。
真是奇怪的人。
平日倨傲不可一世的混样,唱歌时魅力十足迷人蛊惑,生气时骇人阴郁,亲密时变态又粗暴尽说低俗的话,现在枕在她腿上,浓长睫毛还挂着泪珠,乖得像只忠心耿耿的小狗。
不加修饰,不畏缩隐藏,笑哭坦荡,爱恨纯粹。
一位有血有肉的大男生,哦不,现在是男人了。
她眼睛弯了弯,捏他脸,“萧阈,你好烦,我可太讨厌你了。”
萧阈嗯了声,唇角挑高,露出一颗利巧的虎牙尖,“我爱你。”
她闭上眼,眼珠微微颤动,摩挲他的耳朵,低声,“其实我挺感谢你的。”
萧阈认为亏欠她万分,根本不想听,凶巴巴地说:“闭嘴。”
手指轻按他的眉心,黎初漾望向窗外。
浅淡的云散开,墨蓝洋洒稀薄月光,罕见的静谧让人流连。
她慢慢袒露心声,“和你同行的那段路让我觉得很幸运,每次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即使不蹉跎情爱,又能莫名生出一些希望和力量,我总想着万一哪天你听闻我的消息会说,黎初漾啊,没想到她现在还挺不错的。”
暗恋与自己截然相反的少年,欣赏他,仰慕他,在心中他好到几乎完美,所以想变得优秀,再优秀,成为和他一样的人。
“萧阈,认识你,促使我变成了更好的人。”
黎初漾的身形薄,脖颈纤细易折,却笔直坚韧,从不显脆弱。
无论多少重量,都无法将她压塌,折断。
萧阈一直都知道她是这样的人,他眼里既有叹息也有深深的迷恋,“就算没有我,你也会变成更好的人。”
“而且不用听闻,你有多不错,我比谁都清楚,我所看见的,是你不知道的你。”
“透过现象看本质啊?”她调侃:“难道你以前看那个小胖妞就知道她日后会女大十八变?”
“我发现你老把哥想得那么肤浅。”
萧阈咬她大腿,瞥见膝盖淤青,细细密密地亲吻,“漂不漂亮瘦不瘦无所谓,多少美貌折戟沉沙,平庸优秀又如何,我非你不可。”
不明白萧阈为什么钟情她,他身边明明有一大堆好女孩。
“为什么选我?”
他拧眉心,扣字眼纠正,“什么选不选?我那是追。”
萧阈的家人肯定是非常了不起的家长,能把他教得这样好。看着他用手掌按揉膝盖,试图化开淤青,她又问:“为什么是我?”
他不吝啬表达,十二分笃定地回应。
“萧阈爱黎初漾不需要理由。”
“哪有不用理由的事。”她犯轴。
萧阈不假思索,“那么,我生来就是为了爱你。”
哪有人生来就是为了爱人的?
风从窗户溜进来,黎初漾鬓边的头发吹散,萧阈抬手轻轻将发丝抿在耳后,她低头,嘲讽的话咽回喉咙,目光和心一起沦陷在他的眼神。
清风明月俱在,佐证萧阈所言句句为真。
时间走得那么快,却也有渴望停留的瞬间。
她低头,唇碰触他的眼,那是一记不由自主的吻。身体和心的围栏,不再上锁。
萧阈似对黎初漾的主动有些意外,眼角上挑着,但随后睫半阖,握住她的腕,将她的手指放进唇里吮。
他长得好看,第一次相遇黎初漾就知道了,看着他衬衫领口的锁骨,目光游移到鼻梁的小痣,微微泛红显得十分迷人风情。
指被吮到湿漉漉,大脑发麻,她被诱惑,不受控制地按住他的舌头。
他抬眼,目光灼灼,继续漫不经心地舔手指。
湿滑。
红热的舌一下一下勾出她压抑的喜欢与欲望。
搔痒。
另一双手,顺他的身体线条暧昧下移。
萧阈停住,仰脸,开口蛊惑她继续放肆。
“喜欢吗?”
“不必小心翼翼,今夜我是你的所有物,任凭处置。”
第57章 57
天幕低垂, 香薰烛火朦胧。
地板散落衬衣,黎初漾靠坐沙发,萧阈身高一米九, 高大的体格, 阴影斜在脸上。
眼睛对焦的方向,光线最亮处。
这俨然是一副成熟的身体,褪去少年时期的清瘦,常年锻炼的肌肉线条优美流畅,冷白皮,果实殷红,刺青野性难冽,喷薄的男性荷尔蒙几乎冲脸。
稍稍几眼, 燥热不堪。
萧阈解开手表, 迈开笔直有力的长腿跨到她面前。
视线往上停留在他大臂健实的肌肉。
如果他反扑,她一定无法反抗。
深夜高层,什么声响都没有, 客厅空旷寂静, 只有细微吞咽声,黎初漾犹豫不敢伸手。
几分钟前萧阈勾引成功, 她顺之说出隐秘诉求。她的身体他了若指掌, 可他的身体,每次行事激烈粗暴,从未有机会仔细触摸。这一点让她蠢蠢欲动。
萧阈的眼神具有审视意味,他收敛傲慢攻击性, 让笑容变得无害, 懒散地笑,“继续啊。”
黎初漾舔了舔唇, 心神被繁复神秘的荆棘丛蛊惑,抬手抚摸,一条青筋在指腹下跳动,仿佛能感受血液流动速率。
“乖乖,”萧阈诱哄着,“你现在成年了,胆子大一点。”
咔哒。
纽扣微妙地发热。
指节弯曲无意识蹭,黎初漾听到自己每次心跳。
快三月了,荆棘纹身仿若因春日回暖从皮肤生长,枝叶一层稀疏细小绒毛。
每根骨头都在发紧,她停住,脸涨红。
腕被握进萧阈的掌心,他眼神戏谑,哑声问:“等什么?”
视线随角度歪斜而下,面对迅速变化黎初漾没有想象中的惊慌,反染上一抹兴奋。
捻住金属方片,她闭了下眼,自我催眠。
这是,萧阈自愿的。
每次由他主导,无坚不摧、毫不留情,轻而易举压制她。
机会来了,博弈中一旦对方暴露弱点,还等什么?
萧阈攥在她腕部的手指轻敲,以一种含蓄的方式表达渴求。
如他的愿,感受他手指微弱抽跳,正在这时手机铃声响了,坚持不懈,一声又一声,对方似乎有急事。
“你的电话。”
没人理,黎初漾抬头。
铃声叮咚叮咚催促,萧阈按掉电话,脸颊、脖子、耳尖泛起的红晕,和坚韧软绵一样的粉。
真好看。她被迷得神魂颠倒,努动鼻尖,像石楠花,却是干净的气味。
手指不够丈量,想到每次到底的深度,决定残忍一回。
收紧。
萧阈发出很低的欢声,颧骨升腾霞色。
新手上道经验不足,以为力道重了,轻轻的,不足以威胁地拍了拍,当做安慰。
但对萧阈而言是折磨,他轻轻发颤,有点难受又有愉悦。
而她似乎享受占据上风的成就感。
他掩饰晦暗与邪肆,从睫毛缝隙窥探她的表情。
原来是这种感觉,好爽。
黎初漾同样被这一幕取悦,抚摸和拍打交替进行,打碎萧阈的骨头,重塑他的意志。
他像忠诚于主人的奴仆,沉默地任由她玩乐。
看着萧阈脸颊潮红,眼眶湿润,一种奇妙的施虐欲油然而生,不禁再紧了些,他一下脊腰松了力,半跪在沙发。她搂住他劲瘦的腰,面露担忧,“没事吧?”
萧阈趴在她肩头,手指攀上她后颈,似回应又似威胁,他喘息着,央求着,“乖乖,咬咬我,咬咬我。”
“嗯?”
低磁声线抓住她的耳朵,“我是你的,以前、现在、身体、心脏,一切全部属于你。”
“你可以肆意妄为,尽情享用。”
“或。”
萧阈别过脸,勾起唇角,“惩、罚。”
也许他内疚才会如此。黎初漾搭他的肩膀,一口咬在锁骨。
他嗯了声,抚摸她后颈细腻的皮肤,“就这么点胆子?”
任何时候激将法作用于黎初漾,感受到他无法控制的战栗,好心地说:“如果咬疼了,就告诉我。”
疼?
牙齿细小像猫的幼齿啃咬着,痒得很,麻得很。
萧阈眼瞳微微眯起,盯着她后颈的吻痕和牙印,控制和占有欲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凝成实质。
“不疼。”
他温柔体贴地提示浑然不觉的她,怂恿她胆子再大些,“得用力点,才能在我身上留下属于你的印记。”
人的情绪自带易感系统,总遗憾未曾得到过的,用固执和不妥协换来伤痕。黎初漾咬紧牙关,留下一排排齿印。她突然有点理解为什么萧阈喜欢咬人了,眸光被健康肉粉色吸引,问:“为什么从不让我帮你?”
“我怕你不愿意,也舍不得。”
“嗯,确实不太愿意。”黎初漾抬头,眼珠乌黑,平日凉薄的神色消失,看起来有几分天真,她像得到应允的孩童,得意忘形地在边缘试探,“但你如果求求我,我可以考虑。”
萧阈抚摸她掌心的纹路,他这辈子没求过人,但此刻不再迟疑,伏低姿态,蓬松发顶轻蹭她的脸,“求你了,乖乖。”
她很受用,偷偷笑了下,被他轻易捕捉,萧阈也跟着笑了笑。
“那你站起来,我想坐着。”
开始前黎初漾提出了要求。
上升的温度,逐渐饱和的色彩。
她不熟练也有些紧张,拥抱萧阈,他独一无二的气味充斥鼻腔。爱恋滋生,于是痴痴想,如此算不算完完整整拥有他呢?
可唇齿相依,犹如吴蜀,阴山水,难拔之势故。
每当这时,抬头便看到冷光将萧阈五官照得格外深刻冷硬,那双眼沉进阴影看不清情绪。
然而黎初漾没察觉,男人的眼眶已经兴奋红热,像一头蛰伏于昏暗,蓄势待发的野兽。
壁灯不知何时声控照亮,电子钟显示一点零三分。
徐徐流逝的时间,萧阈从未体会,急切想进一步提高效率,本能驱使他,宽大的掌扣住她后颈用力往下按压,又快又重。
黎初漾呜咽一声,抓住他的腕,拍打挣扎。
萧阈怕弄伤她,立刻卸去力道,哑声道:“对不起,有点激动。”
因为克制感觉越来越敏锐,他抚摸她的头发,撩起发梢轻嗅,动情地叹息,指节慢慢划过她圆润侧脸,勾住她的下巴往上抬。
萧阈的心跳漏了一拍,随后更加急遽。
画面太美,比浸湿的梦境还美。
黎初漾眼睫半掩,浴光的泪包在里面,唇珠嘴角通红,湿涟涟的,失格而淋漓。
他情不自禁伸手勾走她嘴角津液,卷进自己的嘴,歪头笑了下,俯身去吻她,“我的乖乖,我的漾漾,这样的你只有我一个人能看见,我好开心,好喜欢。”
黎初漾想喘口气,推萧阈,软绵绵的力气,他权当情趣,弯腰,往裙底探,她及时阻止他的手,往后退,“说好任我处置,你犯规了。”
“好的,漾漾大人,我自愿领罚。”萧阈下蹲,双膝分开跪地,撩眼懒懒地看她,“罚到您满意为止,怎么样?”
“不要?”
黎初漾咬唇,一声不吭。萧阈捞起她的脚踝握进掌心,低头,笑得无奈纵容,“喜欢不说,想要不说,你什么时候能对我诚实一点?”
没有回应,他抬头看她,目光沉甸甸,“让你发泄也这么轻,把自己束缚起来做什么?什么年代了,还据于莫须有的桎梏裹小脚么?”
“女孩子有欲望不丢人,任何时候我们都是平等的。”
“我知道。”
心里有道无法忽视的细小电流,大概因为萧阈说的那些话触动,黎初漾为自己行为解释,“我就是有点不好意思,每次你帮我……”
顿了下,“你一味付出,我却无法给予你同样感受,这样很不公平。”
刻进骨子的自强,原生家庭的阴影,独自长大的她,凡事不想麻烦,亏欠任何人。
萧阈没说话,安静地与黎初漾对视。
她现在进步很大了,不会在他目光望过去时慌乱移开视线,可仍旧不够。
他跪在她膝前,抬起她的腿,从脚踝啄吻到脚背,然后将她小巧莹润的脚趾含进嘴里。
黎初漾瞪大眼睛,表情错愕、不可置信、又有点匪夷所思地呆住,当他开始舔,她双手抓沙发,借力往回抽被握住的腿,“萧阈!你疯了!?”
他干什么啊!!!!!
萧阈攥紧脚踝不让她逃脱,黑睫半阖,慵懒地着看她,同时腮颊慢慢凹陷。
脚趾热辣辣,黏滑滑,黎初漾做梦都没想过这一幕,更想不明白萧阈这样骄傲的人为什么匍匐着吻她的脚。
以前高中,被婉拒的女孩儿们评价理科班那个萧阈啊,无情,肆意,狂妄,别看平常笑嘻嘻,那骨头里可是长了刺的。
他既混迹烟雾缭绕的不良场所,又是奥赛冠军,太多人爱他,太多人嫉妒他,又有太多人爱而不得从而恨他。
可就是这样一个他,跪在她面前,如真的信徒般吻着她的脚。
一切具有不可抗的毁灭性,黎初漾手足无措,萧阈倒自在,视线交缠勾绕着,她切身体会网上的评价。
那双眼睛,内勾外翘,看什么都深情。
萧阈松口,欣赏她濡湿的脚趾,舔了下唇,手顺小腿往上摸,俯身靠近她的膝盖,语调勾着,异常坚定地说:“什么公不公平?我们两情相悦,哥自愿,你负责享乐。”
黎初漾肩膀内扣,恨不得缩成一团,“不是这问题啊……”
“自信点。”
萧阈跪伏,温柔地从黎初漾指尖吻到溽热掌心,似乎每一个吻都在诉说,他究竟有多么虔诚地爱着她。
“你的魅力非同凡响,身体美到人神共愤,声音好听到爆炸。而我,无可救药地爱上你,甘愿成为你的裙下之臣,奉你为神明做最虔诚最忠贞的信徒。”
他声音低缓,以掌心覆盖她的膝盖,暧昧地画圈按揉,“所以,你现在该做什么?”
被一番天花乱坠的吹捧绕晕,黎初漾下意识问:“做什么?”
他衔咬裙角往上掀,灼热的吐息氲湿了她皮肤,“让你的信徒膜拜。”
“萧阈……”
后面的语声随灯关消失,一缕微弱月光透过窗帘流泻,黎初漾背靠沙发,视线朦胧,她咬住手指,眼前快速浮现许多画面,无一例外都是同一个人,熟悉的眼,鼻梁上的痣,不同的姿态,笑脸、生气或哭泣,似有若无靠近,两页唇瓣挤压,牙尖推进作用,一切都是如此鲜活。
意识清醒又迷惘,偶尔萧阈抬起头,她看清他眼里的浓烈虔诚,复而纠缠粘稠的线条里,触碰让欲望铺显,让残缺弥合生长,水顺他锋利颌骨往下滴,逐渐洇深地毯。
手机再次响铃,尚且留有余地。
萧阈坐回沙发,点了支烟,斜叼在润泽的唇,抓起手机接通,懒洋洋地抬了抬下颌,邀请她坐上去。
黎初漾眼眶泛红,唇嗫嚅几番,碍于他正在接电话没发声。
“嗯,放心,我明天会去录音棚,你记得把事情安排好,这几天再联系下举办方和场地。”
应该是经纪人。
黎初漾看着萧阈,他敞开的黑衬衫微湿,骨骼轮廓明显,唇也潋滟。
电话里喋喋不休,她双腿并拢磨蹭,有点急躁。
她的反应萧阈收进眼底,不慌不忙地捻口烟,“嗓子没问题。”
他意味不明地看着她,手掌抬起拍了拍大腿,“水啊,挺多的,管饱。”
黎初漾恶狠狠地瞪他。
见她还踌躇,萧阈事指敲击静音键,笑了笑,唇边溢出烟气,“神明应该高高在上,怎么能被压下面?”
骚话连篇。
她犹豫几秒,问:“电话挂了?”
“当然。”萧阈手臂舒展,松散搭沙发,饶有兴致地逗她,“不是很急,还不上来?”
犹豫几秒,被渴望驱使,黎初漾跨上沙发,攀至萧阈的肩。
他指尖的火光明灭,时而浅浅的,时而一前一后摩擦,若有似无的烟味漫到鼻端。
发丝搔弄脖子,身体柔软而丰腴,萧阈克制着,注视着,她实在青涩到可爱,他坏心眼地喇开腿,按开手机扩音键。
“祖宗——!”电话里的人吼得撕心裂肺。
黎初漾被惊到失去平衡,身体歪倒,长发如缎散落于胸前,她哆嗦弓腰,唔了声,即刻捂住嘴巴。
听着谈笑在电话里苦口婆心说“我求你了还不行吗?在外面收敛点”,萧阈看她纤细狭长的锁骨,目光往下,随后关闭通话将手机夹耳边,腾出手抓住,指缝合拢拉扯。
黎初漾不敢出声,萧阈直勾勾盯着她咬唇隐忍的娇怯样,喉结滚动,嘴上装模作样地应着,“嗯,知道了……”
然后说了一大堆无关紧要的工作,甚至半年后的通告安排,修长的手指灵活地变换花样。
心房撑胀,黎初漾越来越紧张。萧阈倒饬气,玩不下去了,手机调至飞行模式扔一旁。
她双目含羞带愤地睖这狗东西,“萧阈你有病!”
“刺激吗?”萧阈笑得痞而浪荡,“你不是喜欢自力更生?继续啊。”
黎初漾不想搭理,可内心实在煎熬。眩晕感回荡脑海,肩膀颤抖,动了几下,找不到要领,她有点委屈,“萧阈……”
灯火摇曳,他不动如山,淡淡地问:“嗯,怎么?”
她鼓起脸,很是倔强,“没怎么。”
萧阈摁灭烟,掐住黎初漾的脸颊迫使她张嘴,手指插进口中不疾不徐地搅,威逼利诱让她坦诚,“说出来。”
黎初漾喘息间透着不可闻的哼吟,扭动腰,窸窸窣窣声入耳,她还没反应过来,萧阈抽出腰间的皮带,套在她的脖子上。
细微凉意刺激得黎初漾脊骨轻颤,她不知道萧阈想做什么,慌乱睁开眼,手指捏紧了。
两人之间到底谁是惩罚者,谁是受罚者已经分不清了。
“怕吗?”萧阈睨着她,瞳仁深黑。
她嘴硬,“不怕。”
力道忽然就变紧,皮带绕过脖颈往下,胳膊被他反剪背后。她吓了一跳。
萧阈头皮发麻,倒嘶了声,用皮带利落捆住她的腕部。
“怕吗?”他又问一次。
暗淡微弱的光,黎初漾看不清萧阈的眼神,只觉得心悸,还有束缚带来的压迫感,她手心发汗,“有点……”
萧阈看着她笑,忽然单手搂住她的腰翻转,将她按向沙发。
黎初漾整张脸埋进抱枕,脊骨剧烈抖嗦,声音发闷,“萧阈,你说今天任由我处置的!”
不再给缓冲时间,萧阈将她腰禁锢在掌下,慢悠悠地问:“你不想?”
她焦躁不安地扭动。
捻灭的香烟在昏暗灯光下飘摇上升,他让她尝点甜头,又使坏,重重拍了两下臀,清脆响。
“这是今天在ktv的账。”
一码归一码,萧阈从开始那刻惦记到现在,“但只要你说出来,一切就都依你。”
“真的?”
他微笑, “比真金还真。”
黎初漾屈服了,终于坦诚正视自己,“我想要。”
“想要什么?”
她卖乖,“哥……”
他唇角微微一弯,好整以暇地问:“想要哥的什么?”
“想要哥的……”
“想要哥怎么样?”
“你先把我放开,唔……萧阈!”
黎初漾眉心紧蹙,弯曲的手指痉挛着用力,又一把攥向萧阈青筋暴起的小臂,汗液,好热,攥不住,无力松开。
混蛋……
皮带上拉,沙发承不住力,往前猛地滑,在地板摩擦出尖锐响。
第十下。
恍若溺水,吸入鼻腔的除了氧气还有淡淡咸腥味。耳廓被舔到濡湿,黎初漾听见他用沙哑嗓音呢喃:“知道信徒最想做什么吗?”
咽喉被扼住,她说不出话,眼尾难以抑制地泛起湿雾与薄红。
萧阈闭眼,贪婪地嗅她的体香,聆听含蓄又奔放的声音。
他被俘虏了,满脸痴迷再不能自拔,却也凶残粗暴。
“亵渎神明。”
“让她只属于我一个人。”
夜色浓郁静谧,失控的滚烫,炽热的喘息,萧阈耳朵和身体烧得发红,她说好深,他便彻底陷进弥补缺失的部分,在两人十指相扣时说我爱你,唇齿相依时说我爱你,背离理智时说我爱你,瞳孔涣散时说我爱你……
皮带解开,黎初漾被萧阈抱怀里走到窗边,他在窗台坐下,看着黑黢黢的景色,情绪激昂地说一起欣赏月亮,她什么都看不到,气急了,手狠狠抓他肩胛,使劲挠他。
萧阈理顺黎初漾的头发擦去她眼尾泪痕,“指甲撇断了疼,咬我。”
黎初漾一口咬住萧阈的脖子,他喘了声,又开始含情脉脉说爱,诉说自己多么快乐,赞美夸奖她。
比如,“乖乖,你的额头真漂亮,有种与生俱来的睿智和纯洁。”
萧阈似乎永远说不腻,黎初漾不禁想自己真的有他说的那么美吗?
她不懂,百感交集地看着他情浓的眼问:“我明明和大部分女孩一样,笑起来眼后有细细的笑纹,坐下来肚子薄薄的脂肪会堆积在一起,以前甚至还有痘痘,而且现在你看我啊,刚刚哭过,眼睛还肿着……”
萧阈伏身,一一亲吻抚摸她口中的缺陷,在重峦叠嶂向上攀爬,似乎要跨过千山万水才能触及她的唇,他凑近,喘息交错,“那叫美得生动,哥就爱这些,爱得要命。”
耳边萧阈的声音沙哑缱绻,他眼中她似乎是完美的。
他动作那么粗暴,又啃又咬,甚至变态地拿手机试图把她动情时的喘息采样做伴奏。
但夸赞却从未停止,包括那些耿耿于怀的芥蒂在他言辞之中变成了登峰造极前的九九八十一难。
rapper是不是都这么会说情话?
听着听着,她的自信和勇气前所未有地膨胀,后来神奇的、真的不在意了,尽情和他一起舒展享受,兴起时,他打开音响在她耳边唱浪漫的情歌。
最后两人汗涔涔相拥躺在地毯,抬头便是高挂于空的浅淡弯月,夜似乎即将过去,黎初漾昏昏欲睡,萧阈捧住她的脸,细细吻她哭红的眼,说了好久的我爱你。
多年、亦或更久远的,成长中的遗憾,好像全在慢慢补回来。
那一颗早于心脏处生根发芽的种子,以一种极快的速度疯长,好像是一朵花,又好像是一棵树。
到底是什么,黎初漾无从探知,她期待它再长得再快一点,那样她也可以亲口对萧阈表达同样的感情,以及于她而言郑重,难以说出口的三个字。
第58章 58
一夜疯狂, 生物钟失调,酸软蔓延骨头缝,黎初漾不愿起床, 睡眼惺忪地发信息给慕雁袁卉, 有史以来第一次推迟了工作,
轮到王霏,她一通电话拨进来,呦呵一声,“稀奇啊,拼命三娘居然赖床?”
“嗯。”黎初漾往床边挪,压低声音,煞有其事地解释:“没有意外状况, 又不是购物节, 下午再处理一样的。”
睡裙一角悄悄摸摸撩开,硬烫触感,她神情稍滞, 回头。
阳光从窗帘空隙钻进来, 萧阈安静地闭着眼,唇角天然上翘, 似乎陷入甜蜜梦境, 浓长的睫随呼吸细微起伏,在眼睑处留下虚淡纹影。
岁月静好的画面。
谁能想到他处于酣睡,手竟然还能为下.流想法付诸行动。
她气结,抬腿一脚踹过去, “砰”得声闷响。
电话那头王霏问什么情况, 黎初漾觑着床上空掉的位置,淡定地说:“翻身, 抱枕掉下去了。”
床下传来男人低哑笑声,“小脾气还挺爆,大早上殴打哥,明明昨夜抱着不撒手——”
一个枕头飞过去,中止未说完的骚话。
王霏在电话那头哼笑,“我就知道肯定是因为萧阈,不然以你的性子怎么可能无故旷工。”
黎初漾嗯了声,翻身朝向另一边,琢磨自己产生的变化。
“又是激情一晚早上才睡觉?”
她按压眉心,无奈,“狒狒……”
王霏笑,继续调侃,“听他那话的意思,我们以和为贵的黎姐还揍人了?”
“没办法。”
正说着,腰被有力的臂膀搂住,往后拉,黎初漾被圈禁在热意融融的怀中,她戳黏上肩的脑袋,顺便手机按扩音扔到枕头。
显然萧阈这人没脸没皮惯了,无视暗示,死气白赖地凑到她耳边,轻柔道:“早上好,我爱你。”
戳脑袋的力道小了点,黎初漾没好气地对王霏说:“有的人听不进话,必须动手。”
萧阈笑了下,慢条斯理插话,“说不过,恼羞成怒只能用暴力掩饰,俗称,无能狂怒。”
黎初漾:“……”
电话那头王霏哈哈大笑,萧阈翻身将黎初漾压身下,右手撑她耳边,左手抓起手机,表情嘲谑,不冷不热地说:“狒狒,你怎么一点长进没有?高中没眼力劲就算了,现在多大的人没谈过恋爱?我们调情还搞不清状况,找你家酸柠檬呲大牙傻乐去,顺便让他告诉你早晨的黄金时间多么宝贵,别他妈在这儿烦人。”
一大段话愣不喘气地说完,丝毫不给人反击的机会。
“萧阈你他妈就是个臭傻逼!”
王霏愤怒地骂完,啪地声撂了电话。
没想到萧阈能这么毒舌,黎初漾无语地问:“……你干嘛莫名其妙怼她?”
“起床气。”
手机往床头柜一扔,萧阈抚摸她昨晚因挣扎被皮带磨红的手腕,眼神晦暗,低头舔舐,顺小臂舔到锁骨,含混地说:“还有你,一大清早拳打脚踢的,越来越暴力了,绝不能姑息你这种行为,我得好好教你怎么做遵纪守法好公民。”
“胡诌什么?”呼吸交织,黎初漾敏感地吟了声,推他肩膀,“别弄了,我还想再睡会,你不还有事吗?”
两只手被轻易捉住,举高至头顶,“不急,先办正事,你睡你的,不碍事,我自己来。”
萧阈的音色其实偏冷,刚睡醒的慵懒劲特像丝毫没道德可言的变态,黎初漾莫名其妙有被奸.尸的诡异感,她猛地将薄被往胸口拉,一直遮到下巴,“萧阈!你是禽兽吗?”
萧阈毫不留情攥着被角往下扯,如同剥开果实胞衣,细细地喘,目光炯炯进犯。
妈的,好想死她身上。
黎初漾抱臂,不许他看。
萧阈悠悠地,漫不经心翘起眼唇,看起来有点坏,不正经,“你若想要禽兽体验卡,哥可以牺牲自己满足你。”
“不过,我怕你受不住。”
说完他抬手,喉间的话咽回去,看着指腹上洇染红色血迹,表情有点愣,蹙眉看她。
两人对望。
这几年饮食不规律,冬天衣着单薄导致经期不准时,来时偶尔腹痛,医生说是气血不足寒气重引起的症状。
提前造访让黎初漾脑子里出现诡异猜想。
莫非萧阈那玩意……弄到深处烫穿了?
神经病啊!
她摇摇头,将不可理喻的猜想甩出去,近墨者黑的传染现象罢了。
“你——”
“破了?”
“……”
萧阈颇为诧异,又立刻否决推断,“那么湿不应该啊。”
黎初漾一口气差点背过去。
他双手握她小腿往上抬,弓背,脖颈低垂,嘀嘀咕咕:“奇怪,我先检查……”
她蹬了几下,既尴尬又觉得啼笑皆非,“不是,你先下去。”
“别害羞,我看看有没有伤着。”
“我来例假了!”
“你不是这时间来。”萧阈抬头,一副“别想懵哥,我对你了若指掌,你就不是想打早.炮”的表情,唰地掀开裙子,执迷不悟地说:“肯定昨天弄太狠了,如果裂了得去医院。”
“我说,我来例假了。”
“哦。”
“…”气血上涌,黎初漾忍无可忍,一巴掌呼到他脑袋,红着脸爆粗,“萧阈你傻逼吗?那是经血!经血!”
“……”
默了几秒,萧阈倾身而下似乎想吻她,但唇最终落到脸颊,往旁边延伸一丝酥麻,压在她耳廓,低声:“漾漾,好奇怪,你来例假我本来挺烦,但想到这么久以来,你第一次在我身边来例假,又有点高兴。”
当时黎初漾并不知道他高兴的缘由,换完衣服垫好卫生巾,腹部隐隐作疼,她本能弓背蜷腿,那是没有安全感,自我保护的姿势。
陷入睡眠的一小时后。萧阈坐床边,以掌心覆在的小腹,力道不轻不重,用体温帮黎初漾熨着。
黎初漾体寒,皮肤表层总有一层冷意,经期尤其严重。迷糊间,小腹的紧皱沉坠感被一只手慢慢抚平融化,那只手修长骨节触感分明,但指肚和掌心分外柔软,一下一下,好像伸进了胸腔,舒适温热。
眼珠转动,黎初漾虚着睫瞧萧阈那只为她按摩的花臂。
约莫锻炼完不久,肌肉微微充血,筋络膨起,舒展起伏的线条格外漂亮性感,尤其她亲手抓出的血痕,增添暧昧的x张力。
别样安静的几分钟,在萧阈的一声戏谑的轻笑中结束。
“还装。”
“就这么喜欢哥的手?”
黎初漾故作镇定,缓缓睁眼,揉了揉脸,一副刚睡醒的姿态。
浑然不知绯红的耳尖出卖了她。
笑意浸透萧阈的眼,他俯身咬黎初漾粉粉的脸蛋,赶在她恼火之前,将人从床上捞起来,放到大腿抱着,极尽宠溺地说:“可爱鬼,起来吃早餐了。”
怒气顷刻全消。
嗅他身上和自己一样的气味,黎初漾分外安心,余光床头柜多了许多新物件,她歪头看。
新的花瓶,十四朵向日葵,清晨阳光照得金色花瓣鲜艳灿烂。
那种向阳的勃勃生机,只消一眼,便觉得今天是充满希望的一天。
而花瓶旁的白瓷盘,四块三明治,摆成爱心状的蔓越莓和坚果碎,玻璃碗盛着红糖水,里面还有一个鸡蛋。
搭配丰盛营养,卖相比前两个月好太多。
家里没有这些食物,她诧异地问:“全都是你做的?”
萧阈眉梢飞扬,得瑟、不置可否地点头,“先把鸡蛋吃了。”
她看着他干净的下巴骸,小小担忧自己的形象,“我先刷牙。”
他从裤兜摸出条水蜜桃口味的漱口水,撕开口子,强势地往她嘴边送,“吃完再刷。”
萧阈周全体贴却又霸道得狠,黎初漾拗不过,习惯性不依赖他人,“我自己来。”
萧阈挑了下眉,偏要亲自喂,箍住她的腰,双指捏住她的脸,漱口水往嘴里倒。
白他一眼,咕隆几口,吐到垃圾桶,随之而来的是勺糖水,真的把她当废物,黎初漾无奈地就他的手喝。
味蕾尝到甜,偏涩的腥,淡淡辛辣,胶香味。
和记忆里的味道一模一样。
独身这些年,在各大商超网站买过不同品牌的红糖黑糖,没有一种味道与萧阈高中带到学校的相似。
“这红糖哪里买的?”她随口问。抢他手里的勺子,没抢到。
“买不到。”
“嗯?”
萧阈用勺缘压开鸡蛋,混着水舀起来,轻轻吹去腾腾热气,喂她嘴前。
黎初漾有点不自在,屈于他暗含威胁警告的眼神,再次张开嘴,满满一大口裹着糖水的鸡蛋碎,咀嚼不出五次自然而然地下咽。
他继续用勺分碗里的鸡蛋,漫不经心地说:“家里阿姨自己熬的。”
明白了什么,她不可置信地仰脸,“高中你说喜欢喝红糖,假的?”
“废话,我是男人需要治痛经?”萧阈看黎初漾一眼,目光在她白腻纤薄的肩颈游移,浅一块深一块的吻痕牙印让神思游离,想象嘴唇吮吸在皮肤的情景与触感。下腹迅速窜火,他耷拉着眼皮,瞥碗里的红糖水,满脸嫌弃地说:“赶紧喝,我闻着犯恶心。”
高中时萧阈喝糖水向来一口闷,黎初漾以为他真的喜欢。
她音节含混地喃喃:“可你爱吃甜食,而且高中喝得挺快乐的啊。”
随后与萧阈的视线相撞,他的眸中酝酿一片含情脉脉,溢满热烈而真切的爱意。
“所以我说你是笨蛋。”
含义昭然若揭,他就是为她特意准备的,其他均是借口。
黎初漾哑然失语,联想那些数不清的零食,眼睛抻圆,瞳孔微微放大。
萧阈啧了声,故意懊恼地叹息,“哥怎么看上这么蠢的妞。”
下意识锤他胸口,她回骂:“你才蠢!”
萧阈不避,一副“打吧打吧反正跟棉花没区别”的轻佻贱样,她打了几下隐约窥见他有点暗爽,果断收手不屑地哼了声,“死变态。”
萧阈耸肩,继续对话,咬字清晰地说:“你若不蠢,怎么没看出来我那时一直在追你?”
全校可能都找不出一位相信萧阈喜欢黎初漾,何况是当事人。
简直天方夜谭。
黎初漾垂睫,“因为你对所有人一视同仁。”
“放屁。”
萧阈粗鲁地反驳,“你就没发现自己喝的红糖水和别人的颜色不一样?”
她摇头,“没发现不一样,不都你从家里带的?”
“你以为我中央空调?谁都暖一下?”
她犟嘴,“本来就中央空调,不然那么女生对你念念不忘?”
“谁对我念念不忘?”萧阈揶揄地盯着她,牵动唇角,“你么?”
又引诱她吐露心事,黎初漾偏不让他如意,别扭地侧身压着萧阈的大腿捞手机,调出q.q的群聊,手指快速滑动,翻到几年前刚被拉进群的聊天记录。
【黎初漾,你有萧阈联系方式吗?】
【我也想要!】
【+1】
……
他扫了眼,大概见怪不怪,表情淡淡,“哦。”
她又翻到最下面的私聊。
【黎初漾,你和萧阈有联系吗?】
【没有。】
【不可能吧?你们不是同桌吗?】
【同桌而已。】
【也对,我以前就看出来了,萧阈和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唉,我就是有点遗憾,之前太懦弱了,不敢像其他女生一样对他表白。虽然知道不可能暗恋成真,但还是想亲口告诉他,我喜欢他,也算为自己的青春画上句号吧。】
萧阈还想往下看,屏幕熄灭。
碗稳稳当当托举,他的手顺势滑落,将她的腰往怀里使劲一勾,懒懒地笑,“吃醋?”
听出萧阈语声不藏掩的愉悦,黎初漾瞥了眼他,平静地说:“没,做好事帮她传达一下。”
萧阈又觉得没意思了,“哦,我连她名字都不记得。”
想起自己也曾和那位女孩子一样仰望着他,黎初漾缄默不语地拢头发。
萧阈嗅觉敏锐,双目缓定洞悉,揉黎初漾发顶,揉得乱糟糟,又按住她后颈,动情深吻,舌尖牙床挥之不去的甜腻。
他其实不想提及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但却想让她明白,只有她值得自己付出心血。
“给同班女生的红糖是随便买的,只有你的是特调。”
“但你这笨蛋,我不在的时候不把身体当回事儿,好不容易调理好的身体又被霍霍了。”
他轻揉她的小腹,佯装冷脸,“所以,一滴不剩地喝完,懂了?”
窗外漫射的日光,落在萧阈眼里融融的暖金,偏爱与温柔让人沉醉,黎初漾往他怀里钻,他说别动当心泼了,她不知道说什么好,觉得自己好像挺珍贵的,又觉得自己变成了笨拙的学步孩童,只会点头。
吃完鸡蛋,和萧阈一起分食三明治,味道与过去相比,差强人意,断定夹层牛肉是他亲自煎烤而成,她一方面讶异居然能回味起那么多前年的味道,一方面觉得他付出太多,想了想,问:“萧阈,我回报什么,你会开心。”
“不需要,什么都不用做。”萧阈把蔓越莓塞她嘴里,“永远呆在我身边,让我来爱你。”
黎初漾唇张了张,欲语还休。萧阈仿佛知道她难以启齿的话,笑了笑,抚摸她的头发,“乖乖,不着急,我有很多耐心和时间等待。”
她转身,正面环住他的腰,“嗯。”
两人紧贴,体温融在一起,过了几秒,感受到萧阈小腹紧绷,体周发烫,正在产生异样反应。
正想拉开距离,被按回胸口,接着听萧阈阴阳怪气、斤斤计较地补充一大堆,“如果你实在想回报,等好了主动点,还有别跑外面沾花惹草,别说那些傻逼的话,别让我找不到人……”
“……”
早餐完萧阈经纪人的夺命连环call,他敷衍几句挂掉后说可能今天没空接她,还叫了人打扫昨夜狼藉,让她下班回望江公寓。收拾完餐盘叮嘱她今天不要穿裙子,出门前又叨叨半天,什么忌冰忌辣啦,别跟人生气啦……
她只是来月经,不是丧失自理能力退化成残疾人。黎初漾第一次发现萧阈嘴特碎,让他赶紧滚,他又化为风流老手把能吃的豆腐吃了遍,最后黏黏糊糊走三步一回头地出了门。
睡意全无,本应当工作,不知怎的犯懒,躺床上玩了一把金铲铲,新赛季没意思,付费看了部春节档的电影《麻辣滚烫》,以理智而专业的角度点评三分,客观地写篇几百字分析贴发到平台,结果引来网友一阵骂声,气得黎初漾跑到姐妹群痛批营销,王霏薛之宁说她可能来月经脾气暴躁看什么都不顺眼。
为证明自己的观点,黎初漾把截图发给萧阈,他回了一句【分析得有道理,下次我们一起去看科幻片】。心情瞬间舒畅,她侧躺床上和他闲聊几分钟,忽感困倦,握着手机陷入睡眠。
下午一点,外卖小哥敲响门,两大袋包装盒的标签是最常去的一家私房菜。萧阈点了六个菜三荤两素一汤,分量足,考虑到经常经常不归家,黎初漾翻找出一次性餐盒分出一部分,准备送给路边拾荒老人。
吃一半时,她正思考似乎没和萧阈提及过这家私房菜,手机收到他的消息【吃了多少,拍张照片。】,拍了张照片发过去,他回【吃这么点?】。
黎初漾咬吸管,喝着爽口的椰子水,回复【你当我有几个胃?】,他非常应景发了个死贱死贱“给猪倒潲水”的表情,她额头直抽跳,回【{微笑}】懒得再搭理。
饱餐完利落收拾餐盒,思及家里要大扫除,她拿着美工刀,坐玄关矮凳拆堆积成小山的快递。
大部分来自品牌方的礼盒,有几盒薛彬送的小玩意。黎初漾搞不懂他为什么坚持不懈并且变得大方,不乐意欠他,她把支付宝账号从黑名单拉出来,估算价格把钱转回去后再次拉黑。
拆到最后黑卡纸包装的快递,觉得眼熟,一时想不起来哪儿看过,黎初漾拿刀划开塑封,神情怔了怔。
涂鸦盒,里面正是萧阈那条用goros金羽毛做的手链。
而快递条码的日期是去年。
靠!一千多万的东西就这么被她扔在角落吃灰?直到昨天他都没想过提醒,万一丢了怎么办?
黎初漾黑着脸拍照片发给萧阈,打字时手气得发抖【知道我每天丢的快递有多少吗?】,他回【哦,谁让你跑出国?】,她脾气上来撂了句【别转移重点,给我写份保证书,好好反省你这种不知人间疾苦的行为。】,下一条消息三排灵魂问号,几乎能想象他用怎样的手速疯狂点击,但不到一秒,显示对方已撤回,萧阈发了个可爱的表情,并回【遵命,漾漾大人。】
德行。
手机一扣,黎初漾将同样的盒子划开,全是礼物,时间一一对应,去年今年,但凡年轻情侣过的节日一个不落,还有她的生日。
可那时他们明明已经分手了。似乎萧阈的观点里,表达与实践爱,不需要考虑太多,不需要她在他身边,甚至不需要她有任何回应。
黎初漾深呼吸,打开生日礼盒。
竟然是座金灿灿的奖杯,底座镶嵌钻石转运珠,最下方镌刻两行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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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黎
拿过太多奖杯,一眼便知并非平台颁发的奖杯,而是萧阈为弥补她上次中途离场的遗憾。
眼睛渐渐湿润,她翻开跨年的礼盒。
一盒龙吟草莓,由巧克力制成,时间搁置太久,室内高温将其融化,白与红搅合的一滩隐约可见微型草莓籽形状,不难推测出之前多么精致。
她罕见地呆望数秒,没管卫生和保质期问题,托起亚克力盒子,指尖挑起送进唇。
比费列罗更好吃,甜得让人想哭。
吃掉浅薄一层,方形边角浮露视野。
应该是品牌卡,黎初漾放下盒子,冥冥之中却被某种东西召唤,再次托于掌心。
刮掉上面一层巧克力,她犹如被施定身术,惟有眼角滑落的温烫液体,一颗颗滴落红色金箔纸,冲刷了表面黏融。
龙飞凤舞的字迹逐渐清晰。萧阈的深情执拗尽数体现在这八个字。
——愿有所成,缘有所续
十年前的新年祝福,十年后完成了宿命,当时未听清的后半句。
竟是,缘有所续。
第59章 59
月底工作按往日安排, 黎初漾下午与财务对完报表,开车在凉川投资的实体店巡查。酒吧装修已经完工,消防检查通过, 设施逐渐完善, 她从满是灰尘的环境出来,让慕雁联系工厂购置新一批的灯管装饰,心里琢磨开业的时间准备联系酒吧营销。
突然,招牌勾绳发出异样铮响,抬头刹那,彻底崩断,她面色一凛,反应极快地扯着慕雁胳膊往后撤, “哐”地声巨响, 硕大金属板清洗砸向地面,扬起细雾飞尘。
路边车刹停,行人纷纷驻足, 酒吧工作人员跑出门口, 围观这场事故。
耳边七嘴八舌嘈杂声,旁边慕雁惨白一张脸, 身体发抖, 而黎初漾平静的外表下,心惊肉跳的程度不亚于任何人,她看向滋滋冒火花的断裂电线,脑子里出现阳台挂钩上搓洗干净的内裤, 还有萧阈流泪的眼睛。
劫后余生, 她缓缓吐出一口气,调整好状态, 扫视周围,确定无人受伤,对拍照的众人说:“没事,老店铺电线有点老化,小问题,大家散一散,不要近距离拍照,以免伤到了。”
她处事滴水不漏,掌控全局,继续有条不紊对团队吩咐,实则巧妙撇清关系,“让制造商和负责施工的管理对接完联系我,如果任何一方有问题,我们将追究他们的违约责任与赔偿。”
围观的人收起手机鸟兽散。为防止散播不利谣言,黎初漾将帽檐往下压,笑了笑,和和气气地说:“酒吧开业欢迎你们来玩,全部送一打百威,还有折上折,有兴趣的可以找我们工作人员登记。”
有的年轻人来了兴致,黎初漾给慕雁使眼色,现场介绍加微信。
她退到旁边的树下,掏手机给王霏薛之宁回复没收伤,拨通施工负责人电话,把人骂得狗血淋头,“别他妈扯厂家,安装前后的检查工作是你们负责,按合同来,该赔多少钱就赔多少钱……”
挂掉电话,面前站位衣衫褴褛的老人,“您有事?”
“女娃儿,我看你面善,提醒一句。”老人捋山羊胡,压低声音神神叨叨,“你们的店位置,二字店名风水不好,建议换五字,金木水火土站稳。”
原来的店名,醉生,取自醉生梦死。黎初漾从不信鬼神之说,付之一笑,“劳烦您提醒,谢谢。马上饭点,要不留下一起吃个饭吧。”
老人不在意地挥手,“你有福报之相,这辈子有贵人相助,日后福气大着,好好积德行善。”
她看向街头车水马龙,眼神柔软,淡淡地说:“确有人相助,但我的贵人是我自己。”
老人哈哈大笑,“好好珍惜吧,孩子。”
说完佝偻着腰消失在街角。
晚九点半,处理完工作事宜,几乎走遍半个凉川。
和萧阈提及此事时,他正在拍摄LCC团队MV,音筒全是跑车轰鸣和呼啸而过的风声,他紧张地问有没有受伤,一副马上要飞过来的语气,安抚好久才消停。
通话暂停三十秒,走出电梯后恢复,沉甸甸的购物袋换只手,她问:“你信鬼神之说吗?”
“不信。但如果发生在你身上就信。”萧阈轻笑,“抽空我去寺庙跪拜神佛求他们保佑你。”
早就发誓再无折膝之日,她果断拒绝,“我不跪。”
“知道。”他懒洋洋地说:“我来就行,你旁边站着,让他们看看你的脸,别他妈保错人了让哥白忙活。”
脚步慢下来。
明明室内无风,有什么贯彻胸膛,从萧阈那一端连接她的心脏,黎初漾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想哥了?”
“嗯,有点。”她抬腿,踩在公寓廊道厚实地毯,说:“今天发生事故那会儿,我发现,孑然一身有牵挂后,原来会变得怕死。”
电话那头安静几秒,萧阈一字一句,极为缓慢地说:“漾漾,你这么说我很高兴,但以后不要再提那个字了。”
他坦荡直白地承认,“我会害怕。”
难以想象萧阈顶着那张天不怕地不怕的脸说害怕,黎初漾有所动摇,寻思是否改个名图吉利,被这迷信念头惹得无声发笑,“那老人家说了我日后福气大着,别怕。”
“好,谢谢乖乖今天替我保护自己。”
情话真是信手拈来。
门的面容识别灵敏,滴一声,锁开。今天奔波一路地面并不干净,鞋底粘稍许泥砂,黎初漾不想弄脏价值昂贵的门毯,在外面踩掉鞋。
音筒传来高阳孟博的声音,问什么时候开始,萧阈敷衍几句说不急,转而问她:“漾漾,你累不累?”
“不累。”
“上次那傻逼导演非要取半夜的景,我还得拍两个小时,你困了就先睡,橱柜里有红糖,不要喝凉水,被子盖好……”
还未制止他的碎碎念,孟博率先打断,“哥们,你他妈怎么跟老父亲似的?”
“滚蛋,老子是你爹。”萧阈凉凉甩了句,声线一变继续温柔地叮嘱:“饿就叫管家,宵夜我提前订好了……”
“萧阈。”
“怎么了?”
看着铺满向日葵的桌面,黎初漾努鼻嗅了嗅,将纸袋搁到地板,“给我发定位吧。”
破天荒的,他拒绝了,“你不方便。”
“狒狒她们不是也要去吗?我也想玩。”
“不行,早点睡,好好休息,下次我带你玩更好的。”
她抿唇,扭捏了下,终于如实道来,“哥,我想你了,不是有点,是要抱一抱的那种想。”
“操。”萧阈低骂,“觉得自己吃准我了是吧?”
黎初漾甜甜地叫:“宝~贝~”
萧阈停了一瞬,冷嗓说:“注意安全,车钥匙在玄关第二格抽屉,开SUV来。”
SUV的驾驶位更宽敞。她笑,“好,那我挂了。”
拉开抽屉,看着四串钥匙,正准备问哪一串,听他说:“等会。”
认出其中一串钥匙是雅马哈,好久没骑摩托,黎初漾看的心痒痒,问:“怎么了?”
“哥也想你。”
她将钥匙勾到指尖,“等我。”
暮色苍茫,山脚聚光灯从半空往下打光,轨道支立的摄像机围片场外圈,右边勤恳敬业的工作组正在商量拍摄事宜,左边五颜六色跑车十多辆,一票公子哥懒懒散散站着,大部分怀里搂着身材高挑的外国美女,只有林魏赫没有同流合污。
他们闲谈几句,视线瞟向中间空地的两辆纯黑法拉利,其中一位男人提高分贝用揶揄的口吻问:“孟博!萧阈跟他的妞打完电话没?再不开始,哥儿们几个今晚的消费可都赖他账上了。”
车窗孟博的脑袋探出来,大吼:“记啊!他老婆等下来,还在那晕乎乎傻乐呢!宰死他丫的!”
鸣笛响两声,后面法拉利引擎嗡嗡轰叫,驾驶位伸出一只骨节凛然的手,竖立中指,撂出俩字,“傻逼。”
MV拍摄主题是经典hiphop风格,豪车、女人、票子、烟雾,纸醉金迷,就是秀,就是装。
车队出动,LCC黑红队旗猎猎飘扬,无人机,摄影车跟拍,绕山脚跑。
正在这时,尾部车辆争先恐后按喇叭,开敞篷的几位哥“woo~”地声,还有吹流氓哨的,除了萧阈,所有人往后视镜看。
一辆雅马哈R1黑武士从后面疾冲呼啸,伏上面的女人,一身黑,长发从头盔飞向风中,夹克鼓动拍打翘臀,紧身牛仔包裹两条长腿,扎进马丁靴。
“萧阈的车?”
“嗯,他音响什么的不都喜欢买雅马哈,车牌号Y8888,破案,就是他那辆。”
“天,酷妞是萧阈温声细语的白月光!我失恋了。”
“神经病。”
“嘿!你老公在最前面那辆车!”
风声轰鸣太大,黎初漾听得不清楚,但猜到车队和萧阈脱不了干系,既然如此,他一定在前面。
加速,再加速。
想见他。
法拉利车标。
看到了!
她弯唇,侧身压车,从车流间隙穿到驾驶左边。
萧阈对外界不感兴趣,注视前方,正思考结束后带黎初漾去哪儿吃宵夜。侧边摩托车并驾驱驰,余光只看到车头,有点眼熟,他瞟了眼,又看向前方。
高阳说:“诶,我刚刚从后视镜看到是位女骑,她好像想超咱们。”
“哦。”萧阈给脚油门,轻蔑一笑,心高气傲地说:“不知死活。”
“傻逼。”黎初漾骂了句,自己的车认不出来。
一路狂飙,摩托穷追不舍,过弯,进入直行道,车窗被叩响。萧阈不耐按开车窗,伸手比中指,然而被碰了下,他迅速缩回手,往外套衣摆擦,冷脸偏头,脱口而出:“傻逼?”
锐气冲天到偃旗息鼓只需毫秒之间,瞳孔放大,他看着黎初漾竖起的中指,赶紧踩了脚刹车。
“怎么了?”高阳顺着萧阈的话问:“那傻逼还要别咱们的车?”
萧阈一颗心挂到了黎初漾身上,“滚蛋,你才傻逼。”
高阳:“……”
车队减速,耸然林立的暗灰树影与风驰电掣的车影接驳。
萧阈虚握方向盘,抬肘撑窗框,笑吟吟地欣赏黎初漾骑车的动态,视线从头、腰、屁股扫到腿,来回几遍,像把她的衣服从外到里剥干净。
他骚里骚气地“Rrrr”弹了下舌,吊儿郎当地开口,“Cool girl,i have crush on you。”
萧阈的变脸速度惊到高阳,他不可置信,痛心疾首地说:“哥!你怎么能趁黎姐不在调戏别的女人!简直世风日下!道德沦丧!”
“那就是你黎姐。”
进入山洞,摩擦托车先进,跑车紧跟其后,萧阈拨动双闪,“哥调戏自己的妞天经地义。”
她回以双闪,他笑了,眼皮软塌着像含了一汪春水,心情愉悦地跟节奏敲方向盘。
后座挺翘的屁股吸引萧阈的眸光,想到什么,瞥向镜子,“高阳,你问问薛之宁她们什么时候到。”
“好。”高阳低头。
萧阈满意地继续盯,脑子控制不住地胡思乱想,譬如摩托车是否能承载两个人的重量,怎样的姿势。
过了几秒,黎初漾单手扶摩托,侧回身,头盔镜半开,一双灵动的眼朝他飞wink,然后抬臂勾勾掌,示意她要加速了,跟上。
要命。
就这么两个小小的动作。
来感觉了。
全队对讲机滋滋电流,王朔表示刚刚的镜头很好,问是不是新叫来的朋友。
“我老婆。”萧阈眉梢上扬,特得瑟地说:“她会压弯,单手骑摩托。”
“我老婆。”他强调。
众人:“……”
对讲机静默几秒,“按正常流程拍摄。”
黎初漾先到片场,工作人员疯狂往场地中央画圈,她心思敏锐,体会其中含义,驱车绕场地环行。
雅马哈在前,后面两辆法拉利追随,其他跑车依次围外圈。
彩色浓烟四起,警报声响,红灯扫射,大把钞票从车窗往外飞。
后座成员探身而出,挥舞旗帜,萧阈身体跟节奏动,单手控制方向盘,肘松散撑车窗。
鼓点重击,他侧头,手背朝外,朝拉近的镜头,懒懒地比横向OK手势。
霎时车身180度漂移,轮胎摩擦出火花飞尘,地面划刻一道又一道交错圆弧线。
萧阈的视线始终粘着黎初漾,手脱离方向盘,迅速起身胯部压住方向盘,上半身探出车窗,双臂朝她伸,似追寻似渴望,然后勾唇,笑得浪荡邪气。
彩烟浮沉,心跳飞快,黎初漾移不开目光,握手柄的掌渐渐发潮。
萧阈太招人,此时他与危险融为一体,眼在蛊惑她,笑在蛊惑她,仿若至邪,却又太过炙热干净,不断勾引她堕落,在纵情纵欲的世界沉沦。
充分体会情不自禁四字含义,过去生活平淡如清汤寡水,现在无法控制地想与萧阈一起燃烧。
毁灭就毁灭。
警报声响彻长空,黎初漾往右压车身,脚几乎挨地,松开一只手,着魔般往萧阈的方向伸。
只需她一点主动,萧阈便赴汤蹈火在所不惜,方向盘失控的前一秒,他的身体往车窗外探,再次最大限度地倾斜。
几乎是疯狂、不要命的一幕,稍不慎车毁人亡粉身碎骨。
片场欢呼喝彩,烟雾弥漫,钞票飞旋,一道光打下来,两人指尖相碰。
“CUT!”
黎初漾收手握住方向盘,稳住摩托,熄火,双脚踩地,脱掉头盔,甩了甩头发。
同时萧阈回身踩死刹片,车尾大幅度摆,他拉开车门,利落下车,三步一并地跨到黎初漾面前,弯腰,捧住她的脸,狠狠啜了口,然后双手托她的腰,将她整个人提起来,举高转半圈。
片场吆喝调侃,萧阈不懂收敛,没忍住又在她脸颊响亮吻两下,依稀还是年少轻狂意气风发的少年模样,“乖乖,你要帅死我迷死我了!真他妈跟做.爱一样爽!”
血液仍旧激动沸腾,后背、额头细汗密布。当真和萧阈一起人也会变得放肆恣意,黎初漾由心而生舒畅,笑弯了眼,“你也不赖。”
远处的林魏赫看着,眸中晦涩,低头回避摸出烟盒。孟博先注意到他的情绪,抬手揽住他的肩膀,“今天这么多美女,看看呗。”
林魏赫又凝目望去。
萧阈弯腰帮黎初漾掸去裤腿的灰尘,她笑得眉目舒展,比过去更开朗,更耀眼。
想到大一撞见她送外卖的场景,那么小心翼翼,不敢出分毫差错。林魏赫淡淡地说:“我从来没看过她飙车。”
孟博说:“确实有点出人意料,她高中是这样的性子?”
“不是。”林魏赫双眼平和,唇角微微扯起极小的弧度,“可能是,或许我从不了解。”
“说什么呢你们?”
“没事,等会去哪儿玩?”
……
之后王朔安排补镜,黎初漾手里捧着萧阈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红糖水,坐在小马扎,目不转睛地注视摄像机。
地面铺积散落纸钞,浮着飘渺的烟,萧阈和那票纨绔围在跑车前,谈笑风声,他们个个形致挺拔,表情极为相似,物欲满足后的倦怠感,一群人无需多余动作,浑然天成的纸醉金迷氛围感。
镜头对焦半米高的金属桶,倒地翻滚,油倾泻,萧阈低头,唇送含一支烟,歪头与旁边好友共用火机,一簇幽蓝忽高忽低。
镜头拉近,似乎逮到萧阈想干坏事,他漫不经心睨过来,露出薄笑,吐一团浓烟朦胧视线,紧接双指掐烟,往前弹飞。
火星嘭地炸开,他若无其事,继续和朋友说笑。
周围化身熊熊火海,夜幕中火光冲天,镜头再次逮捕罪魁祸首,萧阈勾着笑,嚣张狂妄地反手比V。
那是嘻哈Love&Peace的手势,嘲讽得要命,他明目张胆地与镜头无形的对峙,哥就这么干了,你能拿我怎样?
如此出格的举动,黎初漾几乎能想象MV发布后,萧阈的粉丝会如何疯狂。
王朔感叹,“萧阈真的天生适合大荧幕,可惜一心玩音乐。”
“不可惜。”她反驳,“他只是单纯地追逐自己的热爱,不被其它杂事庸扰。”
“那你呢?”王朔话锋一转,“有没有想过加入娱乐圈?我觉得你演戏也挺有天赋。”
黎初漾瞳孔失焦一瞬,摇摇头,“没有,我讨厌镜头。”
王朔侧脸,眼神不明含义,又转回原位,“这样啊,看来你还没找到真正自己。”
黎初漾喝口温热的糖水,没再搭腔。
中场休息王霏薛之宁姗姗来迟,王霏对萧阈翻白眼,冲孟博嚷嚷能不能打死这狗玩意。薛之宁一看片场全是丰乳翘臀的美女,脸蹭地黑了,跑到高阳周身嗅香水味。
坐引擎盖的萧阈,支起一条腿,双手后撑,懒洋洋地掀着眼皮观察,看到薛之宁找高阳要手机,王霏效仿时,他回头,若有所思地觑着沉迷2048的黎初漾,默默掏手机,调出微信界面,亮给她看。
黎初漾正在刷记录,屏幕突然挡住,想也不想挥开碍眼的东西,继续合并数字块,手机执着地再次晃到眼前,她侧身,“别烦人。”
萧阈面无表情打开商店下载2048,肘部抵膝盖,握着手机举到黎初漾耳边,音效调最大,修长手指飞速滑动。
黎初漾终于被音效吸引,抬头,凑过去观摩,萧阈跟玩华容道似的,她低头看自己的游戏界面,突然觉得没意思了,退出。
“怎么不玩了?”他慢条斯理地问,腔调像在玩闹,“一起刷记录呗。”
“不好玩。”长按图标删除卸载,她慢吞吞地说:“你也别玩了,浪费时间。”
萧阈双手托手机,敲得屏幕砰砰响,垂着眼皮,语气稍有冷凉,“不玩做什么?人家查岗,打情骂俏,我玩手游打发时间怎么了?总比惹人烦好。”
黎初漾心思通透,随即抚上萧阈的脸,他肩膀无意识向上提了提,稍稍抻直身体,黑眸映着夜空和火光,闪亮又清透。
视线转到他发红耳尖,当初就是这样被欺骗。
前不久两人精疲力尽相拥而眠,她迷糊问萧阈怎么老脸红,他如实告知,那是因为身体敏感,她一碰,就想操。
报复性掐了下萧阈的脸,劲很大,冷白的皮肤立刻出现过血的指印,她又往原位印一记暧昧的吻,转身就走,“上厕所去了。”
典型,打个巴掌给个甜枣。萧阈面上一红,唇紧了紧,有那么一刻觉得自己神经病,被这套拿捏死死的,他收起手机,火速卸载游戏,嬉皮笑脸地跟过去,“那边路灯坏了,我陪你。”
路灯照明无星深空,氤氲了两人的背影。
十二点收工,摄影组清场,萧阈那群狐朋狗友怂恿下场去酒吧玩,他拒绝,理由,有家室的男人和单身狗不一样,语气太贱遭受群嘲。
黎初漾不想扫兴,捏萧阈的手,被搂进怀里,强制转身。
他潇洒挥手,“走了,下次再聚。”
回去路上两人调换位置,黎初漾开车,萧阈骑雅马哈,后面二十多辆跑车,一行人到十字路口分别红灯停,并排压线。
“老规矩,谁最后到,谁付酒钱。”
绿灯亮,轰鸣响,同时冲线,别提多招摇。
当即有网友拍视频发到网上,词条#起猛了,凉川富少组队炸街,全是豹子号#。
流量暴增,词条刚起热度却被不知名原因撤掉。
而兵分两路的黎初漾和萧阈,到公寓时,天已经暗到发磁,进入停车场,他把摩托撑架一踢,转而问:“先和王朔聊什么?”
“没什么,闲聊几句。”
他眼神直白锋利,“你和他聊完就不高兴了,连宵夜都不吃。”
沉默片刻,黎初漾下车,主动挽他的臂弯,轻慢的声音在地下室有些空旷,如同肺腑而出,“萧阈,如果我不想再做公众人物,你觉得我应该选择什么职业作为自己的终生事业。”
“迷茫就都去尝试一遍,怕什么?”萧阈牵她的手,理所当然地说:“我家漾漾这么聪明,哪一行有你都是福气。”
她放松了些,不禁笑,“你倒会说话。”
“真的,信哥,”萧阈伸手抚了抚她的下颌,万份笃定地说:“你在哪行必成为佼佼者。”
他这时竟有几分孩子气,黎初漾不免觉得好笑,调侃道:“你的表情真的很像那种盲目的狂热粉。”
“我本来就是。”他弯腰在她脸颊偷了个吻,用夹子音说:“黎黎小仙女,黎宝。”
黎初漾眼角抽搐,掐萧阈的腰,“别恶心人。”
“那,”他戏谑一笑,在她下巴轻巧一捏,拇指滚热,声音却嗲嗲的,“漾漾小仙女,漾宝,漾漾宝贝,漾漾甜心……”
黎初漾一阵恶寒,整个人抖激灵,“能不能闭嘴?你知不知道害臊?”
萧阈没有半点不好意思,看她满脸嫌弃,故意把声音憋得脆脆奶奶,“姐姐~你好凶哦!”
“滚啊你!”她扔开他的手,边拂小臂的鸡皮疙瘩,边往旁快速挪动。
萧阈笑得不行,正想继续逗她,电话响了,他看了眼来电显示,接听,懒洋洋地问:“老人家这么晚不睡觉,怎么着,想修仙?”
半夜停车场安静,音筒的吼声,黎初漾站老远都听到了,她无语地看着没正形的萧阈,忽感他骨子里性格特恶劣,平等地对每个人犯贱。
萧阈摁掉电话往兜里一揣,看着离他两米远的黎初漾,忽然撕开步子冲过去,她愣了下,拔腿往前跑,他加快步伐,长臂一捞,把人蛮横箍进怀里,低笑出声,“在我眼皮子底下还想跑,跑得掉么?”
他笑得虎牙尖显露,声线跟着发酥,“漾漾宝贝儿。”
黎初漾视线挪到别处,用肘击他肚子,没好气地说:“不准恶心我了。”
“是你不懂幽默。”萧阈煞有其事,不急不缓地说:“我学得可是那些男狐狸精的精髓,你不就喜欢这种?”
“……”她识趣地闭麦。
萧阈吻了吻黎初漾的发顶,搂着她往电梯走,他的臂弯温暖,手下意识蹭她的脸试探温度,主动解释道:“刚刚是老爷子,他老惦记我俩和好了,叫我这几天带你回家吃饭。”
她没说话,他并不苛求,“你不想,可以不去。”
萧阈爱她,体贴入微,无限纵容,即便再硬的心仍有软化的一天,黎初漾心中负累松了松,“简单吃饭还是?”
“没区别,反正他们都知道你。”
在粉丝群潜伏那么深能不知道吗?想到萧阈的行为,她善意提醒:“你以后少在群里发疯。”
萧阈很有骨气,不让步,“这是我的自由,你无权干涉。”
说完拥紧她的腰肢,以此证明言辞决心。
黎初漾抬头,认真地说:“萧阈,你不听劝告,某天绝对会后悔。”
萧阈满不在乎地哦了声,问:“那你跟不跟我回家吃饭?”
“你想我跟你回去吃饭?”
“嗯。”
“为什么?”
“我爸妈和爷爷很爱我。”电梯叮地声,两人走进,他按楼层键,低头看她,语气十分稀松平常,“爱屋及乌,我想多几个人一起爱你。”
第60章 60
三月草长莺飞, 日子一晃而过,萧阈最近特别忙,仿佛赶进度般录音拍摄换着来, 九号和LCC去了西京参加音乐节。黎初漾也忙, 酒吧开业迫在眉睫,拖一天多缴一天租金,她把名字改了,没听那位老人所言,但多加了两字。
十朝醒梦。醉生如梦,十年方醒。
两人异地相隔,萧阈每天发乱七八糟的信息,黎初漾再次感叹他的粘人和分享欲之旺盛, 在他家呆了一周, 准备回自己家,下班后即可收到信息【去找管家把狗带走】。
黎初漾有点懵,这么多天在公寓从未看见宠物, 见到管家送来的航空箱, 满腹疑惑地问【你给一条猫取名狗???】,萧阈回【我一般叫狗子, 它全名, 黎小狗。】,她黑着脸,咬牙切齿敲下三个大写字母【NMD】。
“黎小姐,这是猫粮和逗猫棒。”管家将布袋交给黎初漾。
“他什么时候买的?”
“去年十二月, 不过似乎是流浪猫。”
看着通体黑色, 金棕瞳孔的猫,黎初漾想起那日雨天鞋店门口浑身湿透的萧阈, 她向管家道谢,接过航空箱,朝电梯走,语音问:“那棵树下的流浪猫?”。
他很快回复条语音,“怎么样,我把它养的好吧?”
低头看了眼,猫试探地喵喵叫两声,按键反驳他,“明明一直托管,你养什么了?”
电梯没信号,下负一层,手机的延迟消息送进来,音筒背景音嘈杂,萧阈的声音模糊带点电流,别有一番质感,“黎初漾不在的时候我才接黎小狗回家,不然我撸它你吃醋怎么办?”
她翻白眼,手机夹耳边,换只手拎箱子,毫不留情拆穿,“是你怕被打扰吧?还有,取名小狗可以,别加我的姓行吗?”
“它是我的个人所有物,我们没法律关系,管得着吗你?”
“……”
非常耳熟的形式。
自从答应萧阈十二号和他回家吃饭,他得寸进尺,尽管黎初漾一再明确禁止求婚,萧阈仍千方百计打探她关于领证的口风,一副赶紧把事办了以免夜长梦多,恨娶的模样。
两人还没进入磨合期,彼此需要一定空间与重选的机会。
黎初漾清醒而理智,她不再搭理萧阈,把航空箱放到副驾,驱车回家。
晚上十一点,黎初漾洗完澡,窝在沙发小酌,手里拿根逗猫棒,眼睛研究清洁工阿姨从家里各个旮旯搜出来的小玩意,发卡、纽扣、耳机什么都有,她放下玻璃杯,拈起完全没有印象的u盘。
脚边小黑猫跳来跳去,黎初漾起身,从书房取来笔记本,搁在盘起的腿间,插入U盘,点开。
备注“Heart Beat”的黄色文件夹,加密状态。
输入两人生日,纪念日(萧阈定的,9月1日,12月10日,2月23日),都解不开。
不是萧阈?难道是薛彬?
猫不停蹭小腿,不理,伸舌头舔,黎初漾伸手摸摸猫的头,嘟囔:“狗随主人,哦不对,猫随主人。”
看着文件夹,犹豫问不问萧阈,如果问了,不是他,他肯定生气。手机震动,萧阈的视频,她滑动手指,将文件夹上传到云空间,登陆微信接通。
昏黄的光蒙昧,萧阈走进镜头,冷帽,白卫衣套件纯黑防弹马甲,配饰质感硬朗。他坐到贵妃椅,双腿喇开,手腕搭膝盖,身体前倾,额骨上方两根小脏辫尾端的银环微晃,上下扫她一眼,笑了,“刚洗完澡?”
黎初漾点头,盯着萧阈放大的俊脸看,“你刚下舞台啊。”
他没说话,眼里笑意逐渐加深,半响,慢悠悠开口:“今天才发现哥长得帅?”
她哼了声,抓起沙发的逗猫棒摇了摇,“少自恋,那是因为今天你演出我没看到,有点可惜而已。”
“哦,本来想唱零点发的新歌。”萧阈坐回椅子,懒倦地往扶手靠,手顺势撑住歪下去的头,“既然你不想当第一位观众,算了。”
他骨头长得好,薄卫衣下,腰脊勾出孤桀一道收紧的线,宽肩窄腰十分粘人视线。
黎初漾撇开眼,却看见萧阈一脸“快点求哥唱给你听”的表情,忍住笑,眨眨眼,“哥,我太想听了,唱给我听嘛。”
“晚了。”萧阈蹬鼻子上脸,狗里狗气地说:“除非给我看小黎和小漾。”
色坯子。黎初漾没了表情,按住笔记本往下压,“有点困,晚安。”
“不准!”
拿开挡住摄像头的手,他已经坐正了,她板脸,平静地问:“不准什么不准?”
“乖乖,给我看一眼,今天晚上摸不到,我睡不着。”
“你以前怎么睡的?”
“今非昔比。”
“……”
萧阈继续耍赖,“你不给我看,发新歌肯定糊,糊了,我就会备受打击,备受打击就做不成快乐阳光活泼开朗的小男孩了。”
萧阈的5g冲浪网速和嘴皮子,黎初漾是服气的,“你算什么小男孩?要不要脸?”
“不要,快给看看,哥想死她们了。”
默了几秒,黎初漾看着萧阈极为恳切的眼神,无奈地轻叹一声,牵起睡衣一角,往上撩,快速放下。
萧阈就瞧见一道白光从屏幕闪过,妈的,小红豆都没看仔细,他颓丧地耷着眼,委屈地说:“你好狠心……”
“萧阈。”黎初漾叫他名字,语气清淡。
“.……”萧阈掀开一只眼窥她表情,默默从口袋掏手机,强颜欢笑,“哥知足了,等等,调个伴奏。”
笔记本放茶几,黎初漾把猫抱在怀里,坐到地毯,注视着屏幕,“新歌叫什么名字?”
“Threshold。”
她好奇,“之前唱的那些呢?”
“留在新专辑。”萧阈点开电脑的伴奏,往椅子一靠,脚翘到茶几,竖起手机当话筒。
他虚仰起脸,顶光打出微扬的眉骨形状,下方一双锐利浓黑的眼睛,似笑非笑,又有点倨傲地问:“准备被你男人迷死没?”
黎初漾双臂老老实实隔在小茶几,笑的唇角微微翘,“准备好了。”
妈的,这么可爱。萧阈特想冲进屏幕狠狠啜一口,他强行叫停分散思绪,头跟鼓点动找回感觉,懒散地摆臂,声腔低磁干净,“Yeah yeah,check one two one。”
“每句歌词是金句/比瑞典表更精细”
“成捆人民币取不尽/每句话和亚里士多德一样精辟”
“所以听好了,让哥用押韵对你们全身心洗礼”
……
萧阈进入状态,到曲目高潮站起来,半蹲,冲镜头放肆地唱着。
“红眼病为money和知名度/或young lady的那几步/显摆微醺几度/吹捧开拉菲好酷”
“我与你们不为武/Shipping moet and Nine-fo’/(Moet香槟和94年的狠货)Rol some sweeshers/i took pictures for my sweet girl RFR(卷些烟,为我的甜心女孩拍些照,请求响应)”
萧阈勾唇一笑,黎初漾配合歌词,双指按唇朝镜头飞一个吻当作回应。
“Real life thugs sing,shout to所有的。”他眉飞色舞,扬起下颌,拍拍胸膛,“Copy right Threshold,顶天立地的骨骼。”
即使没有灯光音响设备,萧阈唱歌时魅力无限大,黎初漾目不转睛地看,全神贯注地听。
突然有点理解迷妹这个词。
不禁想,如果他们没和好,某天她坐观众席或网上看到萧阈的演出,应当会在某一刻捶胸顿足后悔放弃他,亦或更加遗憾。
“Boy to tycoon/NYC to LCC Avenue(从少年到行业领袖,纽约到凉川城市的街道)”
“You know my stunt the hardest(你知道我的作品最硬)/百舸争流Threshold教你击水浪遏飞舟。”
狂妄地唱完最后两句,萧阈玩嗨了,单手撑地,倒立身体,卫衣往下滑,露出劲瘦腹肌。
接着他双腿自然舒展,手扶冷帽,对她敬礼,“Respect my first audience。”
黎初漾笑的温柔,“我的荣幸。”
只见视频里的萧阈回复身位,脱掉帽子,抓了下头发,不看她,漫不经心地问:“那,能不能再看看小黎和小漾?”
“.……”死性不改。
零点,Threshold发布同名单曲《Threshold》,内娱鲜有这种无法无天的拽歌,十二个小时迅速窜升热榜。
隔天晚上黎初漾悄摸登陆小号宣传,意想不到的是,用萧阈拍摄的毫无技术含量的视频,一经发布破万赞,她极为讶异地点开评论区。
【明明长得和以前一样,今天格外漂亮。】
【男友视角太好看了,摄影师加鸡腿!】
【感觉像跟黎黎谈恋爱。】
【目测对方高度至少185+,不会是男友拍的吧?】
【啊啊啊她用的Threshold的新歌!本CP粉狂喜!】
【在哪儿撒野?滚粗!】
【又装CP粉给你家哥哥引流呢?】
……
越往后翻评论区吵得越凶,两家粉丝撕得不可开交,旧帐新怨一起算,讽刺对方蹭自家流量。
两军交火,CP粉死命扣两人高中同校的细节,扒片场花絮路透,试图以此证明两人关系,奈何压根没人信,甚至两边挨骂,于是颤颤巍巍圈地自萌。
阴差阳错,Threshold新歌推至热榜,一晚上登至短视频和音乐平台的飙升榜、新歌榜、热歌榜第一。
省一大笔营销费用,黎初漾乐享其中,大方地投了上万元流量助推,效果显著,《Threshold》被各大网红轮流用作BGM,随歌曲的爆火,两人不和的八卦越传越离谱。
萧阈怒不可遏,想动用人脉和钞能力把热搜压下去,吵吵嚷嚷要公开,黎初漾勒令他闭嘴,他憋一肚子火没地撒,从西京回来,尽管忙得早出晚归,白天不忘和郭莎一起开小号怼自家粉丝,晚上腻歪完拿手机当键盘侠。
十二号当天,萧阈丧心病狂地利用锁爱哥和路过哥的微信,在初黎粉丝群透露曾见过Threshold,试图挽回铁粉群本尊的印象分。
从此封心锁爱:【狗仔的报道纯莫须有,Threshold人其实还不错。】
老马识途:【他人不错,和我们黎黎有什么关系?】
新山宛宛:【多不错?】
远山迢迢:【多不错?】
……
萧阈每说一句,另外三人就来拆台,黎初漾看得想笑,搞不懂他们一家玩的新游戏,他们不拆穿,她配合他们的恶趣味。
商务车驶入别墅区,中式园林与现代风元素巧妙融合,曲径通幽,步步皆景,如水墨画般内敛大气。
再次意识到两人的差距,她收回视线,不免感到紧张和胆怯。
身体是最好的语言,萧阈察觉到黎初漾的情绪,把她搂紧了些,“没事儿,他们很喜欢你。”
他朝驾驶位抬下巴,“是吧,王叔。”
“当然,”王叔语气隐约能听出笑意,“我一直也很喜欢黎小姐。”
“放轻松,只是吃个饭。”
黎初漾抿唇,低声,“嗯。”
萧阈边摸她的头发,边在群里对战。
这些天他忙于录制,长久缺乏休息,半含着眼皮,神色倦惰。
过了两分钟,他面无表情地把手机往座椅一拍,“漾漾,我能不能把老马识途,新山宛宛,远山迢迢这三人踢了。”
“……为什么?”
他不经思考,看起来像积怨已久,淡淡地说:“以前就发现他们三针对我,没想到嫉妒成性。”
黎初漾瞬间茫然,随后解锁手机翻看群聊记录,思维系统出现紊乱,“他们嫉妒你什么?”
“至高无上的粉丝等级,尊贵的群主头衔,珍藏版照片……”
萧阈语气非常笃定,凿实任何质疑空间。
黎初漾听的眉角抽跳,紧张的情绪冲淡,默默打开手机回复网店消息,调整下季度内容,安插新的策划方案。她发完消息,他开始下结论,“哦,现在多加一个,三傻逼妈妈粉代入久了,天天指手画脚,别的就算了。”
黎初漾不动声色收起手机,“嗯?”
萧阈侧头,表情备受打击,难以置信,有点崩裂,“他们说Threshold丑,他们居然说我丑!我他妈从出生就没被人这样形容过!”
实在不想安慰一位长相拔萃、吃到美貌红利的人,“你不丑,你一点也不丑”,黎初漾不买账,拿手机开了把消消乐,但身边的男人怨念太重,于是她不太走心地敷衍:“可能你记性不好忘记了,没关系,现在有了。”
萧阈:“???”
“没事的,别难过。”
他抿唇,气得使劲握她的手,却不自觉捏进掌心,兴致勃勃玩起她的手指,玩了一路。
当车停下,堪比电视剧的豪宅和佣人出现在视野,那瞬间,黎初漾不是自卑,即便见过萧阈的妈妈,印象的标签为温柔优雅,也与和蔼可亲的老爷子打过交道。
但第一反应,她想到薛之宁经常提的豪门狗血文,以及甄嬛传知否诸如此类的宫斗宅斗剧。
礼物交给管家后,黎初漾的呼吸放轻放缓,站姿规矩妥帖,严阵以待。
萧阈则吊儿郎当不正经的混样,一手牵着她,一手快速刷他们的八卦,思考如何尽快把男友身份弄的人尽皆知。
中式庭院入门,空间通透明亮,假山流水的院子。
黎初漾愈发觉得门第悬殊,萧门难进,当和萧阈被领到正大厅,两人瞳孔地震,呆若木鸡。
古朴典雅的大堂中央半米高的粉红公主裙蛋糕,旁侧推车上堆满各种礼物,包、手办、护肤品应有尽有,而悬挂的金闪闪彩带横幅,上面七个大字。
——欢迎黎黎小仙女
最夸张的,身着中式连襟上衣的老爷子,贵气优雅的中年夫妻手里还拿着应援棒。
俨然粉丝欢迎会的架势。
黎初漾原先准备的托词全忘了,深切体会受宠若惊其含义,连忙弯腰,一一问好。
而黎黎小仙女五字在萧阈的脑袋飞速运转,串联成线。
一切真相大白,那三拆台的妈妈粉……是他爷!他爸!他妈!
也就是说,他的痴汉行为,譬如与黑子大战三百回合的口水战,每天把黎初漾的照片吹捧得天花乱坠,表面装若无其事实则私下毫无底线当舔狗……所有的蠢事,被三位家长一五一十看得清清楚楚,且极有可能趁他不在,亦或茶余饭后,津津有味地探讨。
萧阈那张帅到惨绝人寰的面孔出现罕见的空白。
萧良骥见自家孙子呆愣的表情乐坏了,拐杖咚咚两下,一本正经地说:“萧阈!有没有规矩?还不带黎黎过来?”
萧阈回神,觉得难以接受,僵硬地抬手,指向横幅,试图挣扎,清了清嗓子,“这破烂什么意思?”
黎初漾叹气,熊孩子似的,真嘴欠。
费新洁瞪萧阈一眼,拿着应援棒要打人,想来不能有失风度,捏得咯吱响。
萧恒爱妻心切,容不得贬低,说:“那是你妈精心准备的礼物,跟你没关系。”
萧阈深吸一口气,视线扫向三位岁数加起来快一百七八的人,想拉黎初漾离开,最终双指摁压太阳穴,又使劲掐鼻梁,心里国粹不断。
“昨晚没睡好?”萧良骥打趣道。
老人家真够闲的。萧阈彻底无语,有气无力地说:“您能不能别这么……潮流?”
“时代在变化,这叫跟随大趋势。”
“……”
费新洁缓步走过去,嫌弃地扒拉开萧阈,牵起黎初漾的手,“黎黎啊,上次见面匆匆,没来深聊,咱们先看看礼物,伯母这些年给你买的,就等着今天送给你。”
黎初漾怔然,心里酸酸软软,又有种暖胀感,她几近失语,本能促使张口维持教养,“谢谢,感谢您,可太多了,我……”
她何德何能,受不起,但,好想贪婪地收下。
费新洁轻笑,拍拍黎初漾的手背,“别紧张,都按照你平常直播视频买的,不要可浪费了。”
黎初漾更惊讶,她以为他们只是为萧阈,没想到真的会看直播和视频。
萧阈像护犊子似的,一把扯住黎初漾扯进自己怀里,表情别扭冷淡,说话明显带气带刺,“没事,收着,那不算什么,我那有更好的。”
“更好的什么?”
“偷拍照?”
“Threshold长得帅,应该挺有钱,是个好男人,儿子啊,说这些话我真替你害臊。”
……
黎初漾:“……”
她看向萧阈,眼里分明写有一句疑问“嘴碎是遗传?”
他面露窘迫,倏地想起什么,瞥着她质问:“你早知道不告诉我,谁跟你一边儿的?没良心的女人。”
黎初漾的睫毛长而微垂,一双绒绒圆圆的眼睛弯起来。
她对他笑的甜美,“我告诉过你呀,可是你说这是你的自由,我无权干涉。”
萧阈:“…………”
晚饭在大厅圆桌就餐,清淡潮州菜和辛辣川菜都有。氛围轻松和谐,偶尔阴阳怪气地斗嘴,聊八卦工作。
和想象完全不一样,萧阈的家人开明,思想前卫,接受一切主流或小众文化,他们给萧阈最大限度的自由,发自内心的欣赏,尽可能地融入他的生活。
费新洁给黎初漾准备了礼物,也为准备了萧阈合他心意的礼物。他身上的纹身,他们不会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而是说花里胡哨像新衣服,他耳朵打的骨钉,他们不会说男孩子为什么打耳洞,而是开玩笑说耳朵像筛子难怪总听不得人家说话……
而他们即便位高权重,朱门秀户,却无任何“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对立意识。
所以,萧阈当时无法理解她口中的尊严有何等重要,并非不去深入理解,因为在他本身的观念,贫穷本就不是限制一个人的词汇,她以为的怜悯也许可以换一个词,心疼。
黎初漾头脑一下惊醒了,也终于明白,萧阈为什么会那样松弛、包容、自信与骄傲,为什么他年少时轻狂如风,一别经年成为男人仍旧气盛未减半分的少年模样。除却他本身的天赋优秀,他一出生就活在明亮的爱里,家人的百分百理解和支持就是他最大的底气。
萧阈没骗她,他的家人爱屋及乌,真情实意,认真倾听她所言,言辞之间并非客气生疏,会指正她不成熟而偏执的想法,也会幽默诙谐地开玩笑。
晚饭后夜空晴朗清晰,湛蓝中一轮皎月,零碎几颗星忽明忽闪。
萧阈和老爷子萧父喝多了,三代同堂面红耳赤在饭桌上吹牛逼,管家和家佣笑吟吟地送菜送酒。
黎初漾和费新洁一起坐在院子,注视着他们。
“漾漾。”费新洁蓦地开口。
改变的称呼更为亲昵,黎初漾唇角不自觉露出微笑,“嗯,伯母,您说。”
“我看你谈及事业时神色迷茫,想告诉你,你现在很年轻,人生的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念书、赚钱、竞争是为了做自己,过去的经历都是手里的牌,你可以排列成不同方案打出去,不要犹豫,大大方方做选择。”
她不语,攥紧手心,克制心中酸涩。
这些话竟然从萧阈的父母嘴里说出来。
“不要对伯母说的话有压力,其实,人都是有私心的,老爷子很欣赏你,他时常说哎呀,混小子不继承衣钵,眼光倒不错,喜欢的女孩儿好优秀,是个学法的好苗子。”
费新洁看着黎初漾,笑说:“我知道你不喜欢面对镜头,既然已过万重山,何不尝试尝试别的?你若有兴趣,我们会全力支持扶持你。”
黎初漾沉默片刻,话音沉甸甸,“谢谢伯母。”
费新洁观察黎初漾的神色。
她黑发雪肤,幼态的脸十分招人喜欢,但此时面色迷惘又疏离,想必是误会了。
将她的一双纤手握进掌心,说:“我们做这些,不全然因为萧阈,七年之久,足够让我们真心喜爱你这个人,就算你们没有在一起,我们也会支持你。”
不感动是假的,他们在群里那么多年从未插手她和萧阈的事,只是默默地用自己的方式守护。黎初漾第一次有了当子女的感觉。她不知该如何表达感激与庆幸,眼里出现浅薄泪意,低头掩饰,“谢谢,我会回去考虑的。”
“那真是太好了!”费新洁高兴地说。随即补充:“但不用强求,没兴趣也没关系的,任何困难可以悄悄告诉我,求助并不是让人羞耻的行为。”
月光晕照的光泽,衬得庭院景色完整美好。两人零散聊了些家常。
大部分是费新洁谈及家事,说萧阈的奶奶其实是位音乐家,但天妒英才得了抑郁症去世了,老爷子早年丧妻,最初反对萧阈学音乐,他抗争,后来取得了胜利;又说萧阈这孩子从幼时便叛逆犟得狠,和老林家那孩子最开始不对盘天天打架,回来一身伤,咬着牙说不疼……
黎初漾听着未曾了解的过去,喝着甜津津的果酒,浑身暖洋洋,不知不觉微醺,也许氛围太过融洽,在费新洁休息之时,不禁唐突问道:“伯母,我现在回顾过去所作所为,总觉得自己对萧阈特别过分,觉得自己很坏,一直在辜负他……”
她心结难开,并拢双唇,低声喃喃:“我不知道如何补偿他,我什么都没有,只能给予他反悔的机会……”
“傻孩子。”费新洁轻轻摸黎初漾的头发,看她倔强,满脸心疼之色,“感情不用计较回报,而且你出现在此处,就是萧阈所期望的。”
她并不准备告诉黎初漾,萧阈什么时候开始朝她靠近,她相信自己的孩子自有安排。
于是费新洁抬手一指,腕部玉镯在月光下熠熠,语态轻和地说:“看到那两棵玉兰了吗?后面是萧阈的房间,从播种到长成树,风吹雨晒已有十多年,它等你很久了。”
说完费新洁拍拍她的肩离开,黎初漾缓缓抬头。
窗前两棵玉兰,千花万蕊已然绽放,白玉缀枝头,影影绰绰,满目皆芳华春意。
她并不懂费新洁所言,只是下一刻,萧阈从前堂脚步虚浮走到那两棵玉兰树下,张望一圈,踮脚折下一截高枝,小跑过来。
他步伐那么快,那么急,不消一会儿,就交到她手里,玉兰难摘,而手中枝桠的花瓣洁白无瑕,没有折痕也无泛黄,阵阵沁人心脾的幽香扑鼻。
腕被萧阈温烫的掌心握住,他先摩挲了几下,将一根朴素简单的红绳牢牢系在她被暖热的腕,笑着说:“这可是哥在西京寺庙求来的,戴好,别弄掉了,明年再换新的。”
心脏重重跳着,黎初漾复而抬头望,萧阈醉意朦胧的眼睛,溢满世间纯粹美好,闪耀又明亮。
她想,好像找到了长明的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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