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跌坐
霍凭景亦没想到她会直接撞过来, 注意力都在那本书上,并无防备,因而被她一撞, 身形晃了晃。赵盈盈重心更歪,霍凭景怕她跌倒, 下意识去扶。
这一扶的结果, 便是二人双双跌在地上。
赵盈盈趴在霍凭景身上, 胸前被她一向嫌累的两团被她结结实实压在霍凭景怀里。
赵盈盈已经换上寝衣,她怕热, 夏日的寝衣一向轻薄, 薄薄一层, 压根拦不住软|弹的触觉从胸口传来。
这撞的一下, 结结实实将面揉开。
赵盈盈与霍凭景都愣了下, 彼此都没想到会有这种局面。
赵盈盈眨了眨眼, 赶紧从他怀里退出来。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她赶紧道歉, 往后退时,并未注意到霍凭景的腿, 便被绊了下,整个人再次跌下来,好巧不巧正好坐在霍凭景腰腹与腿的位置。
赵盈盈真要被自己蠢哭了,满脸都是不知所措。
“……真的对不起, 您还好吗?”
她有些手忙脚乱,一时不知怎么起身, 挣扎着蹲起来,但起不来, 便只好又坐了回去,换了种办法,用手撑着地面,这回终于成功站起来了。
赵盈盈松了口气,看了眼还在地上躺着的月神大人,赶紧伸手要扶他。
却被霍凭景抬手拦住。
赵盈盈悻悻收回手,猜想月神大人大概是被搞怕了,怕她又整出什么幺蛾子来。她站在一边,关切询问:“您还好吗?”
虽然月神大人是神仙,但看脸色,好像摔得不轻,不太好的样子。
赵盈盈更内疚了,月神大人刚才还在无私地不求回报地帮她,结果她就这么恩将仇报,实在是该死。
她干嘛非得抢那本书呢?其实也没有必要呀,不就是一本有些离谱的书吗?月神大人可是神仙,没有七情六欲的,就算看了这种污秽东西,估计内心也是毫无波澜。
结果她非去抢,搞成这个样子。
赵盈盈自觉做错了事,垂下脑袋,不敢看霍凭景的脸。
她没抬头,自然也没发觉霍凭景眸中的浊色。
那是与七情六欲紧密相关的东西。
霍凭景扶了扶额角,嘴角紧抿,她扑进怀里时那柔软可弹的触觉还未消失,熟悉的清香萦绕着他,下一瞬,她又坐下来。
实在是……
挑战他忍耐力的引诱。
霍凭景头一回觉得自己的自制力不过尔尔,在很多个瞬间,他几乎要伸手掐住她的细腰,紧紧按下,想以撞回报她的撞。
霍凭景脸色难看,看了眼站在一旁的赵盈盈。
她垂着头,露出纤细白皙的脖颈,就像一头送入虎口的羊,还浑然不知。
他忽然想到那日她喝醉酒后,那般活泼主动,任他予取予求。
霍凭景阖了阖眸,收回视线,迅速地离开这暖香浮动的房间。
赵盈盈低着头,许久都没听见动静,终于忍不住抬眼偷瞄,却发现房间里已经只剩下她一道孤影,另一个人不知所踪。
赵盈盈敲了敲自己脑袋,完蛋了,月神大人是不是生气了。
……她爹老说她冒失好像也没说错。
赵盈盈行至窗前,推开窗,看见皎洁高悬的明月,兀自叹息。
她沮丧地垂下脑袋,视线瞥见自己那略大的两团,喃喃自语,她就说太大了嘛。要是小一些,或许刚才就不会撞倒月神大人了。
唉,真令人惆怅。
赵盈盈将窗合上,回了床榻,翻来覆去了好一会,终于想到罪魁祸首那本书。
……好像也不见了。
她坐起身来,片刻后,又躺下去-
霍凭景从赵盈盈卧房离开后,径直回了自己房间,他影子如一阵风,吹开窗牖,落进房间。
他反手合上门,靠着墙略缓了缓。
充满侵略性的蓬勃生机几乎要将他吞没,霍凭景微微仰头,月华如练,轻抚过他的喉结。他想的是另一双柔荑,安抚他,撩拨他。
霍凭景喉结滚动着,从袖中轻车熟路找到那块沾染了主人清香的手帕,发出轻微的闷声。
……
原本整洁的帕子被放在一边,略显凌乱,月华映在它之上,若仔细看,能瞧见它的脏污。
他自然不会用她的帕子害她,他只是尝试用她的帕子占有她。
霍凭景呼吸清浅,终于拿来她意欲抢夺的那本书,于灯下翻看。
夜已经深了,霍凭景放下那本书,揉了揉眉心。
忽然觉得,若是叫她学一学,也不错-
赵盈盈做了一个可怕的梦。
一切都是那个书肆掌柜的错,都怪他推荐的什么破书,让她看完之后太过冲击,完全无法忘却。
所以,她梦见自己成了那个书里的女主角,当真去找那位霍公子投怀送抱,然后不停地这样那样。
赵盈盈瘪着嘴,有气无力唤红棉:“我要喝水。”
红棉推门进来,捧着盆巾香胰,先伺候赵盈盈更衣,而后洗漱。替赵盈盈梳头时,红棉为难道:“姑娘,萧公子一大清早便来了府里,老爷这会儿正接待他呢。”
赵盈盈柳眉微横:“他又来干什么?他怎么这么不要脸啊?他都做出这种事了,怎么还一副没事人的样子来找我,真当我是蠢货啊。”
红棉叹气:“萧公子说,来哄您的,他前些日子是突然有些事要忙,才没顾得上你,让你别生气。姑娘你也知道,老爷一向对萧公子很满意,所以老爷差人来请您过去见萧公子。”
赵盈盈气道:“那我就告诉我爹,萧恒到底都干了什么好事。”
红棉犹豫道:“可是姑娘,若是你告诉了老爷,萧公子与三姑娘反倒成了,那萧公子还是老爷的女婿,说不准老爷也不会怎么样。”
赵盈盈肩膀当即耷拉下去,红棉这话说得很有道理,她就是告诉她爹,她爹也未必见得会站在她这一边。毕竟她爹一向疼爱赵婉妍,到时候帮谁还真说不定呢。
红棉又道:“而且说不定老爷会劝姑娘您,说此事也没什么,男人三妻四妾很寻常,让您大度一些。更有甚者,说不准老爷会把您和三姑娘一起嫁给萧公子。”
赵盈盈一想到红棉说的那种场面就恶心得不行,她才不原谅萧恒,就算能原谅他找别的女人,也不能原谅他骂自己是个胸大无脑的蠢货。更何况萧恒找的别人,还是赵婉妍。
她要是和赵婉妍嫁同一个男人,那不就意味着她下半辈子也要和赵婉妍争个不休,她又一向斗不赢赵婉妍,那岂不是下半辈子都过得凄凄惨惨?
她才不要。
赵盈盈叹气:“算了,去见见他吧。不然我爹又要念叨我。红棉,你替我梳妆,打扮漂亮点。”
赵盈盈到花厅时,赵茂山正和萧恒畅谈甚欢。赵盈盈福了福身,唤了声爹,并不理会萧恒。
萧恒今日领着萧婵和礼物过来,见赵盈盈来了,起身,“盈盈,我今日是带小婵来向你道歉。”
萧恒看了眼萧婵,萧婵不情不愿道:“对不起,那天是我态度不好,不该说你。”
赵盈盈轻哼了声:“道歉我接受了,你们可以走了。”
萧恒又把礼物拿上来,他亲自拿了一只手镯,要给赵盈盈戴上。
“盈盈,别生气了好不好?你瞧这镯子,多衬你。”
赵盈盈直接把手从萧恒手里抽回来,一点不给他好脸色:“我不要,你拿回去吧。”
萧恒抿了抿唇。
赵茂山不太赞同地看了眼赵盈盈:“盈盈,你这是做什么?有话便好好与人说。”
赵盈盈瞥了眼萧恒,气道:“我跟他无话可说。”
说罢,转身就走。
赵茂山看着任性的女儿,只好先向萧恒赔礼道歉,而后才找赵盈盈问话。
“你这孩子怎么回事?萧恒他惹你不高兴,你发发脾气便也罢了,怎么能这么不给他面子。萧恒对你还不够好么?”
赵盈盈道:“爹,他……”
她想说可是他背地里骂她,还和别人勾勾搭搭,想到红棉说的话,只好又忍了下去。
在她还没能让萧公子成为夫君之前,还不能把萧恒和赵婉妍的丑事说出来。
“好了,爹,我知道了。”赵盈盈敷衍应下赵茂山的话,告退回春山院。
路上遇上赵婉妍,赵婉妍假惺惺说:“听说姐姐和萧公子吵架了,怎么了?萧公子这样好的夫婿,姐姐可要抓稳了。”
阴阳怪气,小人得志。
赵盈盈懒得理她,转身走了。
与其浪费时间在赵婉妍身上,她不如抓紧去找霍公子培养感情。等她嫁给了霍公子,气死赵婉妍。
赵盈盈让红棉备了点心,再次登门拜访。
第32章 回礼
赵盈盈站在那座小院的木门前, 轻抬玉手,纤手叩门。
不一会儿,便有人来开门, 是上回赵盈盈见过的那位随从。
朝南原本在和朝北说话,他与朝北二人跟着大人来到湖州, 伺候大人。但大人并不喜欢有人近身伺候, 他们二人也只为大人做一些大人需要的事, 譬如说为大人寄取从京城寄来的信件之类。若是大人不需要他们的时候,他们自然不必出现在大人面前, 一向如此。
只不过从前在京城, 大人要做的事很多, 需要他们去做的事也多, 他们自然忙碌。如今到湖州, 大人清闲多了, 他们也跟着清闲下来。
清闲下来的时候,倒不知做点什么。不能离大人太远,万一大人需要他们, 他们须得迅速出现在大人身边。因而也不能出去逛玩,只好待在这小院里。
朝南性子活泼, 实在闷得慌的时候,便找朝北说话。朝北性子沉闷,不爱说话,因而大多数时候只默默听着, 偶尔回应一句。
朝南其实也没什么话题好说,只好说到赵盈盈。
“朝北, 你说大人与赵姑娘何时能够成亲?会不会就在今年之内?”
“成了亲,是不是很快就有小孩了?赵姑娘与大人都生得好看, 他们俩的小孩该有多好看啊?”
“哎朝北你说,赵姑娘与大人会生个男孩儿还是女孩儿?噢好像也可以生两个小孩,一男一女。”
朝北安静地碾着眼前的药材,忽地开口:“大人不喜欢孩子。”
朝北记得,霍凭景一向对孩子表现出绝对的厌恶,且明白地说过他对生孩子一事没有任何兴趣。
朝南被噎了噎,回忆了一下,似乎是这样……
他道:“可大人以前还说不会成家呢,那现在不也改了主意。说不准大人与赵姑娘成了婚之后,就会喜欢孩子了。”
朝北不明白这二者有什么关系,他只觉得以霍凭景的性格,不会这样草率地改变想法。
“我觉得不会。”
朝南撇嘴:“你懂什么?”
朝北一时默然,他是不懂,可朝南似乎也没这立场说他不懂。
两个人才说到赵盈盈,便听见了有人叩门。
朝南当即一喜,前去开门:“肯定是赵姑娘。”
他家大人在湖州城并不和别人来往,除了赵姑娘,没人会来。
待打开门,果真是赵姑娘站在门外,朝南笑着请她进来。
“您稍等一下,我去禀报我家公子。”
赵盈盈颔首,道了声谢,跨进小院,看见朝南的背影飞快地跑远。
“公子,赵姑娘来了。”
她对这位随从印象不错,虽然只见过两次。说起来,这位霍公子竟只带了两个男随从,他院子里连一个婢女都没瞧见,也是稀奇。
再抬头时,便瞧见霍凭景的身影出来。
纵然不是初见,可赵盈盈还是被霍凭景的相貌惊了惊。
夏日衣裳轻薄,霍凭景走动时,身上宽大的衣袍被风吹起,仿佛能看见他孔武有力的肌肉。
赵盈盈脑子里忽地有了一些画面,是她那个可怕的梦境里出现的。
赵盈盈愣了愣,脸忽然就红了。
她看痴这片刻,霍凭景已经行至她面前。
他将她的反应看在眼底,唇边微挂一抹笑意,颔首:“赵姑娘。”
赵盈盈听得他的声音,回过神来,有些慌乱,“啊,我……我今日来,是给公子送些糕点,上回来拜访空着手,实在过意不去。”
她手忙脚乱从红棉手里拿过食盒,打开,食盒里是一些湖州有名的糕点。赵盈盈从食盒里拿出一块,让霍凭景尝尝。
“多谢赵姑娘,赵姑娘不必过意不去,其实那些都是虚礼。”
霍凭景说着,接过糕点时,手指有意无意地从赵盈盈手背上擦过。
赵盈盈眸光落在霍凭景手上,他的手指细长匀称,骨节分明,甚是好看。
只是……也有些眼熟。
赵盈盈怔了怔,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只好想,莫不是也在梦里?
她脸又热起来。
赵盈盈皮肤白皙,脸上一红,格外明显。霍凭景盯着她脸颊上的红粉,想到昨夜她看的那本书,心下有所了然,莫不是梦见了一些难以启齿的事?
他唇又弯了弯,故意提醒她:“今日天气有些热,赵姑娘脸都红了,别站在这里,进屋坐坐吧。”
赵盈盈听他说起自己的脸,有些羞赧地捂住脸,道了声谢,而后与霍凭景并肩往堂厅里走。
朝南机灵地先一步进了堂厅里备茶水瓜果,二人进了堂厅坐下。
赵盈盈呼了呼气,强迫自己把那个可怕的梦给忘掉。她这般当着人家的面,想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这行径与流氓何异?
也就是霍公子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要是知道了,肯定觉得她是个女流氓,对她没有好印象。
赵盈盈强行转移话题,看向霍凭景开了口:“都是一些湖州城的特色糕点,不知霍公子觉得如何?”
很好,说吃的,说吃的就不会想到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了。
霍凭景微笑道:“味道不错,多谢赵姑娘。赵姑娘给我送了糕点,我却不知该如何回报赵姑娘,不如……”
他思忖不语。
赵盈盈听着他的话,又觉得这话也有些耳熟。
她一时微顿,而后想起来了,这一句话好像在她昨天看过的话本里就有出现,是那个男主角跟女主角讲的。
女主角去给男主角送糕点,男主角说不知如何回报,然后下一幕,两个人又滚到床榻上去了。
赵盈盈:…………
她脑子里顿时不受控制地闪过一些用词,什么白啊奶啊大啊粗啊之类的。
下一瞬,那些具象的描述便被代入了自己与霍凭景的脸。
赵盈盈脸红更甚,只觉得坐在这房间里快要整个人冒烟了。
而后听见霍凭景道:“不知赵姑娘喜欢些什么?我好命人预备一番,回礼。”
赵盈盈啊了声,垂下头想藏住自己红透了脸颊,含糊道:“喜欢什么……啊,我、我喜欢……”
她脑子都快烧起来了,根本无法思考,只好腾地站了起来。
“抱歉,霍公子,我今日忽然有些不舒服,改日再来拜访。”
说罢,便要走。
霍凭景跟着站了起来,上前几步,走到她身边,似乎很是关心她:“赵姑娘怎么了?”
因她整个人都发着热,从头烧到脚,只觉得握住自己胳膊的霍凭景的手凉凉的,很舒服。她吸了口气,脑子里不停地想,天哪,待会儿不会她就要跟霍公子滚到床榻上去了吧?不行不行,这绝对不行。
她几乎是往后跳开的,“没事!我只是太热了,可能染了些暑气,回去休息休息就好了。”
她说罢,有些慌不择路,跨过门槛时绊了一跤。
红棉想扶住自家姑娘,却被另一双手抢先一步。
“小心。”他温沉的嗓音很是好听。
赵盈盈抬起头来,撞入霍凭景的视线,心扑通扑通地跳。
“我……我没事,多谢公子。”赵盈盈往后退开一步,站稳身形,向霍凭景道了声谢,而后带着红棉离开。
朝南端着瓜果过来时,只看见赵盈盈离开。
“大人,赵姑娘怎么走了?”
不是才来吗?难不成是跟大人吵架了。
朝南看向霍凭景,却见霍凭景嘴角噙着笑,显然不像是与赵姑娘吵过架。
朝南又不懂了,既然没有吵架,怎么赵姑娘刚来就要走了?
霍凭景看着赵盈盈背影,嘴角笑意渐深。
想来她对那本书,印象深刻。
“朝南,你备些礼物,送去赵府。”-
赵盈盈一路快步出了小院,又走出去一段,才停下来,捂着心口大口喘气。红棉见她身上热得生出了一层汗,拿帕子给她扇风,“姑娘,您怎么热成这样?”
赵盈盈自己也扇着风,看了眼红棉:“我不是热,我是……”
“哎呀,都怪昨天书肆老板卖的那本书。”她跺了跺脚,又给自己扇风。
红棉不解:“那本书怎么了?”
赵盈盈又不能告诉红棉书里写了什么,只好说:“反正都是那本书的错!”
头顶火热的太阳烤得人越来越热,她赶紧拉着红棉回去了。
直到回到春山院,赵盈盈才平复下来。
她浑身都出了汗,黏糊糊的,索性让红棉备水沐浴。
赵盈盈趴在浴桶边缘,娇艳的小脸垮着,都怪那个书肆掌柜,卖给她什么破书!
她就不该买这本书回来,不该看它,若是没有看那本书,昨夜她就不会让月神大人生气,昨夜她也不会做那些可怕的梦,今天也就不会想到那种可怕的东西。
她现在满脑子都是一些莫名其妙的这样那样的东西,根本忘不掉,太可怕了。
赵盈盈默默钻进水中,让热水将自己没过。
因为她一直沉浸在懊悔与羞赧的情绪中,这个澡一洗便是两刻钟。
从净室出来后,赵盈盈重新简单梳妆,将发髻简单绾起,靠在美人榻上小憩。
红棉从外头进来,手里捧了个匣子,赵盈盈疑惑不解地看向她。
“什么东西?”
红棉将匣子放在赵盈盈身侧的矮几上,促狭笑说:“方才隔壁霍公子差人过来,送了些礼物。这份是给姑娘的。”
赵盈盈眨了眨眼,坐起身来,有些惊喜,可她今日分明什么都没表现,这霍公子竟也……
她悟了悟,明白了,这定是月神大人的功劳。
月神大人说了,只要她多去霍公子面前走动走动,他会帮她让霍公子喜欢上的。哪怕她没能表现得很好,月神大人也会迷惑霍公子的心智,让他对自己动心。
月神大人真是厉害,竟然这样也可以。
第33章 项链
既然如此, 明日再去拜访一番,送些旁的,如此一来二去, 岂非马上就能让霍公子对她神魂颠倒?
赵盈盈笑容粲然,将红棉放下的那匣子挪至身前。匣子的制工精致, 漆料与木材都不似下等物什, 可见这位霍公子出手不俗, 家境应当颇为殷实。
她打开匣子,藕粉色软缎铺满匣子, 软缎之中, 摆着一条粉色珍珠嵌红宝石项链。
看见那条项链的一刹那, 赵盈盈不由得瞪大了双眼, 口中惊叹一句:“哇。”
她一向喜欢那些漂亮的花里胡哨的衣料首饰, 看见这项链的第一眼便觉精致至极, 令人移不开眼。甚至觉得,这条项链就是属于她的。
赵盈盈跃跃欲试,让红棉帮她戴上项链试试。
红棉也有些惊讶, 这条项链上的珍珠大而圆润,泛着光泽, 即便不懂行,也知道价值不菲。何况市面上的珍珠一向是白色,哪里见过旁的颜色,这却是一整串粉色的珍珠。
还有那底下的红宝石坠子, 那颗红宝石有鸽子蛋大小,拿在手中更是分量不轻。红棉陪赵盈盈常去首饰铺子里逛, 湖州城最好的首饰铺子也很少见这样漂亮的红宝石,晶莹剔透, 泛着粼粼波光。那些成色不佳的红宝石都卖几百两,更何况这种一看就知道成色上乘的?
红棉小心翼翼将项链拿起来,替赵盈盈戴上。
纯净的红,衬得赵盈盈的肤色愈发白皙,简直像个白色瓷娃娃。赵盈盈迫不及待下了美人榻,跑到梳妆台前照镜子,铜镜之中,美人如玉。
赵盈盈对着铜镜臭美了一番,左看看右看看,怎么看怎么喜欢这条项链。
“这也太好看了,好衬我。是不是红棉?”赵盈盈移不开眼睛,忍不住伸手碰了碰项链上的红宝石,“肯定很贵。”
她吸了口气,随即又想起什么,问红棉,“你方才说这份是给我的,所以霍公子送了好几份礼物么?”
红棉点头:“门口的小厮说,霍公子的随从说,他搬来湖州有些日子,因病没能拜会邻居,略送薄礼聊表心意。老爷与夫人那儿送了各一份,几位姑娘和少爷也都有一份呢。”
“给他们送的礼物也都是类似的贵重首饰么?十峮1⑤②②7五二八①”赵盈盈摸着脖子上的项链,已经有些难以想象,这霍公子出手也太阔绰了吧?
红棉摇头:“这奴婢就不清楚了。每份礼物都用匣子装着,奴婢没看见他们的是什么。”
赵盈盈道:“那你去打听打听,他们的礼物都是什么?”
红棉点头,退了下去。
赵盈盈再次看向铜镜中的自己,难掩喜色,她对这条项链爱不释手。
红棉很快便回来了,带回来的消息是:“姑娘,奴婢打听过了。霍公子给他们的礼物,都是一些吃食,没什么特别的,唯有给姑娘的,是一条项链。他们好像也不知道,奴婢也就没说。”
赵盈盈若有所思,只给她送项链,这便说明霍凭景对她是特别的。
她眉眼弯了弯,又摸了摸脖子上的项链。
“你别说出去,若有人问起你就说也是吃食好了。”
她可不笨,若是说出去了,那岂不是大家都会知道隔壁住了一个金龟婿,那肯定人人争抢。等她拿下霍公子,再给众人一点小小的震撼。
真是的,她明明这么聪明,萧恒竟然说她没脑子是蠢货,切。
这厢赵茂山收到礼,并未放在心上,只让人送去各院中。
赵茂山与身边跟着的老管家说起此事:“我记得这院子许多年没人住了,何时有人搬进来的?”
老管家摇摇头,隔壁不过是个小院子,不值得费心思记住:“老奴也没注意过。”
赵茂山道:“罢了,好歹人家有这份心,你也挑些吃食,给他们送去吧。”
老管家应下。
赵婉妍收到这东西时,有些瞧不上,随手搁在一边,待想起来时,赏了院子里的下人。她如今的心思都在萧恒身上,这两日萧恒放下身段来哄赵盈盈的事,让赵婉妍不快。
他分明说过,他看不上赵盈盈,可又这般低声下气地哄……
想来他心里还是喜欢赵盈盈的,若是他把赵盈盈哄好了,再转头将她踹了,那可不行。她已经把自己给了萧恒,无论如何,都要把萧恒抢到手。
赵婉妍将手放在平坦的小腹上,轻轻拍了拍,但愿她的肚子争气些。等她有了萧恒的孩子,萧恒便不得不娶她进门了。她要的不仅是嫁给萧恒,还得是以正妻之礼。
赵如萱亦收到了那匣子吃食,她与赵婉妍不同,并未直接扔在一边,还是有些狐疑。她也记得隔壁那院子十几年没人住了,一直空着,那院子并不大,小且简陋,想来主人不会太富贵。可那匣子却颇为精致,不像是家境不好的人能用来随手送邻居礼物的。
何况今日是随从上门送礼,倘若是女子,那自然是身边的丫鬟来送,只有男子才会差遣随从上门来送礼,且定是未成婚的男子。倘若他成了婚,那这些事便该他妻子来做,也该是丫鬟来送礼。
故而,隔壁院子的主人有可能是一个尚未成婚且应当家境不菲的男子。
赵如萱留了个心眼,让丫鬟去打听隔壁那院子里住的是谁。
赵如萱的婚事早就定下,婚期就在年底,她已经开始为自己缝制嫁衣,准备成婚。
只是她心底对这门婚事其实并不满意,她总觉得,自己可以嫁得更好一些。
赵盈盈可以嫁给萧恒,为何她不可以?-
赵盈盈戴着红宝石项链臭美了好一会儿,才依依不舍地摘下来,让红棉好好收着。她又想起月神大人来,月神大人如此帮她,但是昨夜……
赵盈盈想到这件事就叹气,月神大人昨晚走得如此匆忙,会不会生她的气?
赵盈盈略略思忖片刻,而后摇响了腰间的铃铛。
若是月神大人愿意出现,那便说明他没有生自己的气吧……
不知为何,赵盈盈有些紧张,索性将眼睛也闭上。
她在心里默默数着时间,而后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玄色衣角。
她欢喜起来,忍住笑意,问:“您……还好么?”
霍凭景嗯了声。
赵盈盈如释重负,笑容愈发灿烂:“月神大人,我有听你的话,今日去找了那位霍公子,给他送了一些糕点,而后霍公子亦送了回礼给我。”
她有些激动,说起这些事眉目含笑,灵动流转。
霍凭景视线落在她脸上,有些移不开,默默听着她一字一句。
他送的礼物,赵盈盈应当很喜欢吧,她一向喜欢这些花里胡哨的漂亮东西。他大概能想象出她打开匣子看见项链时的模样,惊喜到睁大双眼,而后迫不及待地试一试,再去镜子前面欣赏。
她的妆匣里太过贫瘠,需要更多的首饰。而他从前得来的那些花里胡哨的亮晶晶的东西,都在仓库里积灰,现在好像有了些用处。
她若是嫁给旁人,他们能给她买那些极致漂亮的贵重的宝石么?
只有他能。
他能将这世上最稀有最美丽的东西给她,只要她喜欢。
“那条项链你喜欢么?”霍凭景问。
赵盈盈笑说:“喜欢!特别喜欢!太好看了吧!”
说罢,她又一怔,她刚才好像只说了回礼,没说回礼是一条项链吧?月神大人连这都知道,不愧是他。
赵盈盈又道:“不过我今日给他送了糕点,明日给他送些什么好呢?”
“明日?送支笔吧。”霍凭景道。
他原本练字那支笔,略有些不顺手,可以有一支新的。
赵盈盈点头:“好!那我明日去挑一支笔。”
她说罢,有片刻的沉默,想到昨晚那本被月神大人带走的书,那一切的罪魁祸首。
月神大人有没有看那本书?
她偷瞄了眼霍凭景,刚巧与他视线相撞。
霍凭景露出些许疑问的神情:“怎么了?”
赵盈盈摇头,笑道:“没什么。”
她还是不要问了,就让这本书惹出的罪孽终结在此吧。
从赵盈盈院中回来后,霍凭景唤了朝南过来。
朝南本以为这大半夜的,大人一定有很重要的事交代他去办,大人的脸色正若有所思呢。
他不由得猜想,是湖州城有人对大人不利,还是京城发生了什么大事?
而后他听见大人说:“传信回京城,旁人从我京城府库中挑一些贵重的漂亮的首饰与衣料,快马加鞭送至湖州。”
朝南:……
激动的心忽然放下了。
自家大人果然变了,大半夜找他竟然是为了这种事。
首饰与衣料大人又不需要,那是为了谁不言而喻了。
只能是赵姑娘。
朝南应下,很快退下去。
他抬头看了眼月亮,又开始思考,大人和赵姑娘生的小孩会长什么样子?-
第二日,赵盈盈带红棉出门挑笔。
昨日霍公子回的礼物贵重,她也得选一支贵重一些的笔才好,不然显得没有诚意。赵盈盈打算带红棉去湖州最好的文具铺子,那家文具铺子正好就在赵盈盈买本那家书肆的隔壁。
赵盈盈下了马车,从那家书肆经过时,掌柜认出了赵盈盈,以为她是又要来买书,笑着问:“小姐看得如何?是不是很不错?”
不错个鬼啊!
赵盈盈瞪了眼掌柜,愤然走进了文具铺。
掌柜莫名被瞪了一眼,眨了眨眼,有些无辜。难道这位小姐昨日不是那个意思么?
赵盈盈掀起文具铺的帘子,才刚迈进店门,细白手腕蓦地被人抓住。
第34章 盈盈
她一愣, 抬头看见萧恒的脸。
一股难言的厌恶当即从心头升起,赵盈盈想把手从萧恒手中抽出来,无奈萧恒似乎早有预料, 在她抽手前将她手腕抓得更紧,甚至直接将赵盈盈抱进怀中。
“盈盈, 都是我的错, 你原谅我好不好?”萧恒语气一如既往的温柔, 与骂她蠢货时的高傲轻视全然不同。
“你放开我!”赵盈盈挣扎起来,将萧恒推开。但萧恒的手依旧抓着她的手腕不肯松开, 二人就这么现在文具铺门口拉拉扯扯。
文具铺掌柜吓了一跳, 赶紧上前来询问是什么事:“两位这是?”
萧恒在湖州城大小算个名人, 从前更是常来这文具铺购置笔墨纸砚, 掌柜认识他。掌柜看了看萧恒, 又看赵盈盈, 也认出了赵盈盈。他一时愣在原地,不知该不该继续上前了。
知晓他们的身份,掌柜自然也不担心他们会有别的危险, 想来只是小情人儿闹矛盾吵架呢。掌柜退了回去,只当没瞧见。
赵盈盈挣不开萧恒的手, 有些生气,瞪了他一眼。
“你为什么会在这儿?”
萧恒将她这一眼当做耍小性子,笑道:“盈盈不愿见我,我只好想办法让盈盈见我了。”
赵盈盈睨他一眼, 对他的假惺惺感到恶心:“放手!”
萧恒自是不肯放,“盈盈, 我明日便要回湘州,下回你我再见便是数月之后, 你当真要同我一直闹别扭耍脾气么?”
赵盈盈不说话,她好想骂他,可是在这里骂他会被人听见,然后整个湖州城都会知晓此事。她也不想跟萧恒讲别的话,只好怒目而视,盯着被萧恒抓住的手腕。
“你放开我。”
萧恒露出些无奈的神色,看了看四下,道:“我觉得我们应该好好聊一聊,去茶楼,或者我的马车上?好么,盈盈?”
赵盈盈不想被他抓着手,也知道如果就在这里继续跟他折腾下去,肯定会被很多人围观,想了想道:“那你先放开我,我们去茶楼里坐下好好聊聊。”
她才不想去马车里,马车里就那么点地方,要跟萧恒靠那么近,烦。
萧恒嘴角微扯,嗯了声,松开了赵盈盈的手。
赵盈盈当即拉着红棉跑到门外,并且躲到红棉身后,冲萧恒道:“我哪里也不去!我都说了我不想见你了,你难道听不懂人话吗?”
瞧瞧,她多聪明,哪里蠢了?
萧恒眼底闪过一些不耐烦,转瞬即逝,他往前走了一步,赵盈盈当即声音大了些:“你别过来,你再过来我要报官了!”
萧恒摇头失笑,又往前走了一步:“盈盈,家父就是扬州城最大的官。何况你我二人早已经有婚约在身,你打算如何报官?”
赵盈盈:……
倒是忘了,她爹官没有萧恒他爹官大。
她气鼓鼓地拉着红棉往后退,毫无威慑力地威胁道:“反正你别过来,你再过来小心遭天谴!”
萧恒再次视线,并不把她的威胁放在眼里,有时候他甚至觉得赵盈盈傻得可爱。
不过下一瞬,萧恒再往前走的一瞬间,忽地觉得膝上一痛,竟是不受控制地跪了下去。
萧恒面色狰狞难看,当即打量四下,第一念头是有人在害他。
但四下只有来往的行人,与做生意的百姓,并无任何可疑之处。那些行人与商家都疑惑地朝萧恒看过来,那些带着嘲弄的探究的目光让萧恒不适,他冲随从发火道:“还愣着干嘛?还不快扶我起来,是死人吗?”
他语气有些失控,与平日里的温和形象相去甚远。
离得近一些的行人显然听见了萧恒的话,彼此窃窃私语。
萧恒说完这一句就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很快又恢复了从前那温和的模样。
赵盈盈也有些惊诧,没想到自己随口一说,也能灵验。
这定是月神大人的功劳。
她低头摸了摸腰间的铃铛,感觉到一阵安心。
“我就说叫你别过来,会遭天谴的嘛。”赵盈盈小声嘀咕,脸上的表情有几分小小的得意。
萧恒面色怪异地看了眼赵盈盈,比起哄好赵盈盈,今日在这里丢了这么大的脸这件事让萧恒更为在意。他眉头皱着,端出一个温润的笑容,对赵盈盈道:“好吧,盈盈,既然你不想见我,那我下次再来找你。方才的事,是我不对,我只是太想见到你,太害怕你生我的气了,所以才惹得你不高兴,实在抱歉。”
说罢,萧恒便一瘸一拐地被随从扶着上了马车离开。
赵盈盈直到目送萧恒的马车走远,才从红棉身后出来,拍了拍心口。
“烦死了。”她嘟囔了声。
红棉也被吓到了,有些惊魂未定,方才萧公子的语气好像发了很大的脾气,简直像变了一个人。
赵盈盈当即道:“其实我早就这么觉得了,萧恒他有时候看起来有点吓人。”
红棉对萧恒的好印象已经消磨殆尽,这会儿完全跟赵盈盈同仇敌忾,“萧公子可真能装,人前一套,背后一套。”
赵盈盈无比赞同地点头,而后与红棉回了那家文具铺。
文具铺的掌柜方才亦看了看热闹,这会儿见赵盈盈进来,收起看热闹的表情,恭敬热情地招待她。
“掌柜的,我想要一支好用的笔,你可有推荐?”
笔这种东西,总不会也像书一般,惹出一些莫名其妙的麻烦来吧?
掌柜的笑着给她推荐:“赵小姐,您是要写字的笔,还是作画的笔?”
赵盈盈茫然:“有什么区别吗?”
她对写字作画都一窍不通。
掌柜的道:“自然不同,写字与作画侧重点不同,所用到的笔自然也不同。写字的笔须得硬一些,而作画所用的笔则柔软一些。除此之外,还有材质上的区别。”
赵盈盈已经听得脑袋晕,她好像也不知道霍公子是写字多还是作画多?不过霍公子长得这么好看,应当写字也好,作画亦佳吧,那不如各买一支好了。
掌柜的有生意来,自然高兴:“那赵小姐看看这几支吧,都是上品,手感很好。”
掌柜的要她拿着感受一下,赵盈盈拿在手里,在空中比划了下,也感受不出什么来,只道:“好像还可以。”
随后她问了价格,得知那支笔竟要一百两时,突然就觉得那笔不好用了。
霍公子送她那项链定然比这笔贵,可是……
她没钱。
她母亲的陪嫁自然是留给她,只是她一向不会那些,她爹也不敢交给她打理,故而她手中能用的银子也就月例。
不是她不想有诚意,实在是……
荷包空空呀,她也没办法的呀,想必霍公子也不会在意这些小细节的。
赵盈盈最终买了两支笔,加起来五两银子。
她让掌柜用锦盒装好,带着锦盒回去。
霍凭景目送赵盈盈的马车离开,才跟着离开。
朝南一早过来时说,瞧见萧家的马车在赵府门口出现,霍凭景便留了个心眼,出来找她-
赵盈盈带着两支笔直接转去小院门口,她捧着锦盒叩门。
今日是另一位随从开的门,“姑娘请进,我去禀报公子。”
赵盈盈微微一笑,走进小院。她已经来过两回,对这里有些熟悉。
今日另一位热情些的随从似乎没在家中,赵盈盈视线四下观望着,忽地想,这个霍公子院子里好像都没见一个丫鬟,只有那两个随从。
他的饮食起居都是那两个随从照顾么?心下又对他添了几分好感,说明霍公子不是那种有花花肠子的人,洁身自好,甚好。
不多时,霍凭景从房中出来。
他仍是如玉身姿,遥遥对赵盈盈一笑:“赵姑娘。”
赵盈盈颔首,道:“昨日收到了霍公子的回礼,实在太过贵重,我自觉受之有愧,便想着再给公子送些东西来。我瞧公子风度翩翩,应当会写诗作画,定然需要一支趁手的笔,还望公子不嫌弃。”
她将手中的锦盒递近,微微垂首。
霍凭景接过她递来的锦盒,笑道:“昨日那回礼赵姑娘不必放在心上,只是霍某觉得,那条项链与姑娘相配,若是不送给姑娘,它在我手中也只能做蒙尘之物,而在姑娘脖子上,定然能熠熠生辉。”
说罢,他目光落在赵盈盈脖子上,似是有些遗憾。
“姑娘怎么今日没戴?是不喜欢么?”
赵盈盈连连摆手:“不是不是,没戴是因为太贵重了。我很喜欢,多谢霍公子。明日我便戴来给霍公子看看。”
这位霍公子说的话真是好听,项链只有跟着她才能熠熠生辉……
赵盈盈忍不住泛出几分笑意。
霍凭景打开锦盒,道:“多谢赵姑娘送的笔,我近日正练字,正好需要。噢,对了,我方才便在练字,赵姑娘可要去看看?也好知道,姑娘送的笔会不会浪费。”
赵盈盈自然不会拒绝能多与他有所交流的机会,点头应下,随霍凭景一道走进书房。
书房里摆了几柜子的书,赵盈盈看在眼里,暗暗点头。她走到桌案旁,看见了霍凭景方才写的字,遒劲有力,跟他这个人一样好看。
霍凭景如今有心瞒着赵盈盈,自是连字体也略换了换。
霍凭景让朝北备水开笔,哪怕只是开笔这样的小事,在霍凭景做来也气度不凡。赵盈盈在一旁来着,想到这是自己未来夫君,不由窃喜。
开过笔后,霍凭景蘸墨写字。
他在白纸上写下一个盈字。
赵盈盈看着那个盈字,心头一喜。
听见霍凭景问:“噢,似乎忘了问姑娘芳名?”
赵盈盈愣住,他不知自己名字,怎么还写出来了……
她回忆一番,自己好像确实没有告诉他名字。
她指了指纸上的字,抿唇笑道:“喏,这个就是我的名字,盈盈。”
霍凭景故作恍然,道:“竟是如此有缘,我见姑娘第一面,便觉得盈盈二字适合姑娘。姑娘真是人如其名。”
第35章 汁水
这又是夸她长得漂亮了, 赵盈盈听得明白。
她唇角忍不住想翘上天,又觉得这样好像太不矜持了,强行压了下去, 但笑意仍是止不住地从眉目之间溢出来,就连嗓音也浸着笑意。
“霍公子谬赞了。”
赵盈盈忍不住勾住自己肩前散落的一缕青丝, 在食指上绕了几圈, 又松开。
从小到大, 夸她漂亮的人很多,可是这位霍公子夸她的话听起来格外动听些。兴许是因为他生了一张看起来就很值得信赖的脸, 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也就显得很可信, 而非阿谀奉承故意讨好。
霍凭景又低下头去写字了, 赵盈盈侧头偷偷打量着他的侧脸, 心想, 这位霍公子与萧恒有些像, 都是瞧着斯文矜贵的气质。
但他们却又很不相同,萧恒的气质更像是温和无害,像一个圆润的圆, 没什么刺。可事实上赵盈盈在和萧恒的相处里,时常又感觉到他的刺, 在某些时候会突然被他的刺刺到似的,哑口无言。但他很快就会把刺收起来,又变成一个圆润的圆,让人怀疑是不是自己弄错了。
而这位霍公子, 他看起来虽然也矜贵斯文,却透着隐约的掌控一切的沉稳。
赵盈盈也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
总之, 他们二人很不同。
以及,霍公子比萧恒好一百倍一万倍。
霍凭景搁下笔, 又写下了一句诗,拿给赵盈盈看。
“赵姑娘,在下的字没有辱没姑娘送的笔吧?”
赵盈盈看向那纸上的诗句:盈盈醉眼横秋水,淡淡蛾眉抹远山。
那几个字写得飘逸潇洒,笔锋有力,赵盈盈虽然不懂这些字啊什么的,但也觉得好看极了。若说起来,是她送那几支笔配不上这字更合适。
这位霍公子的字写得这样好看,书房里又放这么多书,可见是个有真才实学之人。赵盈盈觉得自己不能暴露自己的脑袋空空,还是莞尔一笑道:“甚好。”
少说点话,就不会暴露了。
霍凭景亦笑了笑,道:“那就好。”
二人正说着话,朝南从外头过来,停在门口,手中捧了个果盘。
“公子,赵姑娘,属下备了些瓜果。”
霍凭景嗯了声,让他进来。
朝南捧着果盘进来,停在赵盈盈身侧,示意她吃。
夏日里天气炎热,赵姑娘想必很想吃些瓜果消暑。
他顿了顿,道:“这是公子特意为姑娘准备的。”
他真是聪明。
赵盈盈有几分讶然,看了眼霍凭景,道了声谢。
这霍公子还挺体贴的,真好。
她看向果盘里的西瓜,已经细心地切成了小块,方便拿取。赵盈盈伸手拿了一块,没好意思大口咬,便小口小口地吃着。
这西瓜津甜可口,汁水十足,赵盈盈还挺喜欢的。不过西瓜因为种植与储存条件的限制,在当下价钱略贵,寻常百姓家中一般吃不起,即便是赵家,一年夏天也就能吃上一两回,还不一定甜,有时候颇为寡淡。
这位霍公子不愧是京城来的大官,竟然吃得起这么甜的西瓜。
赵盈盈又咬了口西瓜,西瓜汁水太足,从她嘴角流了下来。她有些慌乱,急忙要拿手帕去擦,可一时太过匆忙,在袖中竟并未摸到手帕。
正慌乱之际,一双指节分明的手轻抚上她的下巴,用干净的帕子擦去了她嘴角的汁水。
霍凭景倏而靠近了,与她不过咫尺之距。
赵盈盈心没来由地猛跳了一下,抬头时正撞入那双凤眼。
她感觉自己的心跳得很快,可与萧恒靠近她时那种不自在的感觉又有所不同。
赵盈盈纤长浓密的睫羽微微颤动,正想往后退一步,让自己激动的心跳平复一下,却被霍凭景抓住手腕。
“别动。”他道,语气虽然平和,却带着某种魔力似的,赵盈盈果真没动。
她听着自己的心跳声,感觉到霍凭景拿帕子再次擦上她的唇。
隔着一张丝帕的距离,她好像能感觉到他指腹的温度。
霍凭景看着她水润的唇,毋庸置疑此刻是甜的,带着西瓜汁水的甘甜,与她本身的甜。
他动作微顿,眸光落在她唇上。
赵盈盈感觉到了霍凭景的视线,心陡然跳得更快了。
她甚至紧张到连呼吸都忘了。
时间在这一刻变得很漫长似的,终于,霍凭景动了。
赵盈盈心又颤动一下。
而后,霍凭景往后退了一步,嘴角噙着笑意:“好了。”
赵盈盈眨了眨眼,有些无措地笑了笑,道了声谢。
她……还以为……
刚才他想亲她。
完了完了,她脑子里都在想点什么东西。
肯定都是那本书的错,它那些大胆的文字简直像深深烙印在她脑海里似的,挥之不去。
赵盈盈赶紧低头啃西瓜,掩饰自己的尴尬。
霍凭景看着她的表情,无声地勾唇。
在方才那一瞬间,他是想亲她,很想。
但是,也不急在这一时。
来日方长。
赵盈盈把一片西瓜啃完,心还跳得比平时快,她不好意思抬头看霍凭景,霍公子显然是个十分正直的人,是她把人家想得龌龊了。
她自觉尴尬,又连啃了几片西瓜,不知不觉果盘上的西瓜都被赵盈盈吃完了。她吃得满足,甚至有几分饱意。
她注意着,没再让西瓜汁水从嘴角流下来,但西瓜多汁,仍从她指尖往下流淌,流入白嫩的手心里。
西瓜汁水黏黏的,有些不舒服。赵盈盈想去找帕子,可手都脏兮兮的,不好直接碰衣服。她咬唇,红棉又在门口。
还未等她想好,霍凭景已然再次凑近,握住了她的手腕,道:“赵姑娘若是不嫌弃,我替姑娘擦吧。”
他都这么说了,难道她还能说嫌弃不成?
赵盈盈尴尬笑了笑,摇头:“自然不会,那就多谢霍公子了。”
霍凭景眸光又落在她手上,仔细地替她擦拭着手上的汁水,眼神专注而认真。只是莫名的,赵盈盈又冒出个念头,总觉得他很想舔自己的手……
她被自己的念头弄得语塞,真是完蛋了,那本书怎么把她变得这么离谱。
霍凭景替她擦完手,又让朝南打了盆温水来,让赵盈盈净手。
赵盈盈净过手,道了声谢,余光忽然瞥到霍凭景的帕子,一时有些诧异。
他手上那帕子,不是自己的么?
她惊了惊,当即问:“霍公子这帕子是从何处得来?”
霍凭景道:“是有一回被风吹到树上,恰好被我捡拾。”
赵盈盈喜道:“是我的帕子!”
原来月神大人拿她的帕子是为了给她找个如意郎君,真是用心良苦!
霍凭景也有些惊喜:“原来竟是赵姑娘的?那我还是物归原主吧。”
赵盈盈摆手:“无妨,既然霍公子捡到了,便送给霍公子吧。”
“时候好像不早,我该回去了。”
霍凭景道:“我送送姑娘。”
赵盈盈微微点头,与霍凭景一道往院门走。她微垂着头,说:“那我明日再来叨扰霍公子,明日我会戴那条项链来,但愿不会让霍公子失望。”
霍凭景嗯了声:“定不会失望,我已经在脑海中想象过赵姑娘戴上那项链的美丽动人。”
赵盈盈与霍凭景告别,回了赵府。
待回到春山院后,赵盈盈赧然地把自己埋进臂弯里,她觉得自己真的很离谱,脑袋里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东西。
她简直是污秽双眼看人全是污秽。
那本书里的一切都刻烟吸肺一般,不行,这样下去不行,她得想想办法,忘掉那些。
“红棉,你去买些最新的风月爱情话本来。”她得多看些旁的东西,把那些东西都抹掉。
红棉应下,很快下去了。
没一会儿,红棉便回来了,不止带了爱情话本,还带了个食盒回来。
赵盈盈惊喜道:“好红棉,你还给我带了什么好吃的回来?”
红棉把新买的话本和食盒一起放在桌上,掩嘴笑道:“奴婢只给姑娘买了话本,这食盒可不是奴婢买的,姑娘猜一猜?”
红棉故意卖关子。
赵盈盈好看的眉头微微蹙着,抿唇道:“难道是爹爹送来的?或者是母亲?”
红棉摇头。
赵盈盈疑惑起来,都不是,那还能是谁?
“总不能是赵婉妍或者赵如萱送来的吧?”
红棉一时语塞,她果然不能对她家姑娘有什么期待,她叹了声,揭晓答案:“方才奴婢在府门外遇上霍公子的随从,他叫住我,将这食盒塞给我,说是霍公子给姑娘的。”
赵盈盈微睁大眼,霍公子送来的?她有些欣喜。
红棉也跟着高兴,“姑娘,奴婢瞧着这霍公子与您还是很有希望的,您再努努力,说不准就能把霍公子拿下了。奴婢觉得霍公子比萧公子更好更出色。”
“那是自然,霍公子比萧恒好一百倍。”赵盈盈说着话,打开那个食盒。
“哇。”她惊叹一声。
红棉一路并未打开,这会儿也好奇霍公子又送了什么礼物来,待凑近一看,亦惊叹一声。
食盒里竟然是一整盒西瓜。
西瓜是去了皮的,切成小方块,摆在一个精致的小盒子里,一旁还附了几根竹签。西瓜数量不少,且都红润通透,看着便很甜很好吃。
红棉打趣:“这霍公子是看方才姑娘爱吃,这才特意送来的吧。比萧公子还体贴呢。姑娘快尝尝吧。”
赵盈盈心里高兴,拿竹签叉了一块送进嘴里,“好甜,好好吃。”
她又叉了一块喂红棉,红棉道:“确实好甜,比咱们府里从前吃过的西瓜都要甜。而且,好像还有些清凉。”
赵盈盈点头,她也尝出来了,像是吃冰饮子。
她看向那装西瓜的盒子,有些不解,仔细打量一番后发现底下竟然有个夹层,夹层中装着冰块,难怪清凉。
红棉惊叹:“这位霍公子还真是用心。”
赵盈盈对霍公子好感愈发多了几分,想到这是她未来夫君,更有几分得意。又想到这是月神大人赐她的,愈发感激。
她心道:月神大人虽说不必她报答,可她就这么坦然受了,心里也过意不去,还是想想法子报答一下为好。
第36章 作画
赵盈盈捏着自己下巴, 沉思许久后,有了些想法。
她当即让红棉吩咐备马车出门,这会儿已经快到用午饭的时辰, 红棉有些不解:“姑娘要去哪里?”
赵盈盈道:“出去买些东西。”
红棉哦了声,还是去叫人备了马车。
不久之后, 马车停在城东的市集附近。红棉撑开伞, 扶赵盈盈下马车, 更不解了。湖州城内的女子物什多不在城东市集,姑娘来此处买什么?
赵盈盈一路往前走, 直到停在一处卖小孩子玩具的铺子前。她目光落在那些花样繁多的玩具上, 红棉亦跟着看过去, 揣测道:“姑娘是打算给二少爷买么?”
赵盈盈有两个弟弟, 一个是林氏所出, 如今已经十岁, 另一个则是府中另一位妾室白姨娘所出,今年不过三岁。
林氏生的那个弟弟与赵盈盈不算亲近,白姨娘所生那个弟弟与赵盈盈关系倒还不错。红棉以为她是要给二少爷买些玩具, 心里又有几分诧异,自家姑娘虽和二少爷关系不错, 倒也没好到要特意出来给他买玩具的地步。何况二少爷虽是庶出,到底是府里的少爷,老爷在吃食穿戴上对几个孩子一样一视同仁,不会亏待了谁, 也不缺玩具。
红棉看着赵盈盈,只见赵盈盈微咬着唇, 若有所思。
赵盈盈在想,月神大人一直在天上待着, 话本里都说神仙的日子过得很寂寞,想必他小时候定然没玩过这些,不若给他买些玩具。
她这般想着,和老板问起价钱来。
最后从三四岁时玩的玩具,到十几岁时能玩的玩具,都买了不少。
等买完玩具,赵盈盈又去了一趟布庄。
她还记得自己想过给月神大人做身新衣裳,月神大人老是穿那一身玄色,该试试新颜色。没有人会不喜欢穿新衣服吧?反正她很喜欢做新衣服,穿新衣服。
赵盈盈常去这家布庄,掌柜认得她,热情招待。
“赵小姐今日想看什么?店里新来了些布料,赵小姐可要看看?”
赵盈盈道:“待会儿再看吧,掌柜的,你这里可有男子布料?带我去看看吧。”
掌柜愣了愣,随即应下,领赵盈盈去瞧。
“赵小姐是要给赵大人做衣裳?还是给两位小少爷?亦或是给萧公子?”
湖州城就这么大,赵盈盈又是常客,掌柜对她家中的人也大致清楚。
赵盈盈只说:“都不是。看看这个。”
她不说是谁,掌柜的也不会追问,只按她所说把她想要的那一匹布拿下来给她细看。
那是一匹帝青色的布,花纹样式皆很好看,赵盈盈想了想,虽没见过月神大人的模样,但穿在他身上定然是好看的。就月神大人那个气质身材,穿破布应当也好看。
她点了点头,要了那匹布,另外又买了几匹,红色绿色蓝色都有。
“赵小姐,敢问衣裳的主人尺寸如何?”掌柜的做成了生意,热情得很。
掌柜这话把赵盈盈问住了,她还真不知道月神大人的具体尺寸,只好凭着记忆给他比划:“嗯,大概这么高,这么宽……”
虽说她描述得略微抽象,好在掌柜的毕竟做这行有些年头,还是大概摸清楚了赵盈盈比划的尺寸。
红棉在一边看着,忽地开口:“姑娘是要给霍公子做衣裳么?”
赵盈盈摇头:“不是霍公子,是另一个很重要的朋友。”
红棉微微一怔:“可奴婢瞧着,方才姑娘比划的,很是像霍公子的身量呢。”
赵盈盈经红棉这么一说,也点了点头,好像还真是,这月神大人与霍公子的身量还真相像。
“赵小姐大约半个月后可以差人来取。”掌柜说。
赵盈盈点头,付了钱后,和红棉回府。
她拎着大包小包,神色欢喜,甚至还哼起了小调。赵婉妍看着赵盈盈身影,指甲掐了掐掌心,难道她与萧恒和好了?
赵婉妍当即吩咐丫鬟去打听,丫鬟不久后回来禀报,说起今日在街上发生的事。当时不少人瞧见,打听起来并不难。
“萧公子与二姑娘似乎起了些冲突,最后也并未和好。”
赵婉妍听着丫鬟的话,眉头微皱,有些不懂了,既然没和好,赵盈盈还这么高兴?
她略思忖一番,有了猜测,恐怕是这赵盈盈故意与萧恒拿乔,并非真心实意与萧恒吵架。
呵。
“那二郎呢?”赵婉妍问丫鬟。
丫鬟答:“听说萧公子之后便回了府。”
听见这话,赵婉妍松了口气。没和好就好,这赵盈盈越是拿乔,越是把萧恒往她身边推。赵盈盈这个蠢货,对男人一点也不了解,她以为自己可以仗着所谓的喜欢肆无忌惮,殊不知男人再喜欢你,也没那么多耐心。
她记得,明日萧恒便要启程回湘州。
赵婉妍挑眉,唇边挂上一抹笑意。
赵盈盈输定了,萧恒一定是她的了-
砰的一声,茶盏在地上被摔得四分五裂。萧恒坐在圆桌边,手指紧紧握成拳头,甚至隐隐有些青筋。
他面色不善,面前的随从低着头,不敢说话。
好端端的,他怎会忽地跪在地上,实在是诡异。
可周遭又的确没什么异常。
萧恒阖眸,松开紧紧握着的拳头,纤长手指搭上额角,轻揉了揉。
罢了,也不过是片刻的功夫,没那么多人瞧见,纵然瞧见了,他们也不会多说什么。萧恒如此宽慰自己,只是心中的烦躁一点没少。
他自幼便是天之骄子,从小时候就比兄长聪明,得到父亲与母亲的赞许,得到周围人的夸奖。为了成为众人眼中的天之骄子,他努力地维持着自己的形象,压抑着自己的本性。
他不容许自己的形象出现瑕疵。
萧恒过了许久才神色恢复如常,这时候他又想起赵盈盈来。
这是他们吵架吵得最厉害的一次,他低声下气哄了这么多次,赵盈盈竟然一点面子也不给他。萧恒心中不由生出一丝厌烦?她以为自己是谁?说到底,除了那张脸,她又有什么值得骄傲的?
她分明应该对自己的喜欢感恩,可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他的容忍度。
罢了,左右他明日就回湘州,也让她自己冷静冷静,想来等再过上两三个月,她也就气消了。
虽然萧恒不清楚赵盈盈在生什么气,萧恒隐隐怀疑过她是不是知道了自己的那些事,但转念又想,他一向瞒得好,何况赵盈盈并不聪明,不可能知道。
或许还是女儿家的小性子-
赵盈盈回到春山院后,将那些东西都放在一旁,打算等会儿找个机会召唤月神大人过来,再给他。
她坐在美人榻上歇了歇,喝了杯茶水,夏日天气炎热,出趟门便热得慌。她拿帕子擦了擦汗,又取过团扇给自己扇风,余光瞥见霍公子送来的食盒,便打开。
里面的西瓜还是清凉的,咬下一口,瞬间感觉整个人都清爽了几分。
赵盈盈不由得闭上眼,发出些许舒服的喟叹,她睁开眼时又觑见红棉新买的话本,索性将话本拿到面前,一边吃着清凉的西瓜,一边看起话本。
话本还是好看的,赵盈盈很快就投入其中。
只是在看见男主角与女主角对视或者单独相处时,赵盈盈还是不受控制地被那个大胆的话本影响,想到他们马上就要发生这样那样的事。
再然后,便有些看不下去了。
她感觉自己的心灵都被那话本污染了,并且好像没办法洗干净。
赵盈盈合上话本,撑着桃腮叹息。
她一点也不想做一个污秽的人。
她发了会儿呆,继续试图看下去,却总是觉得没心情。
她垮着小脸,思考解决的办法。
也许,以毒攻毒?
是不是因为她从未看过那些大胆的东西,所以偶然看一次才会一直记这么久,那若是多看几次,习以为常,就不会这样了吧?
要不然,她明日再去买几本,回来狠狠地以毒攻毒一下?
她将话本放到一边,这会儿红棉不在,院子里的其他人似乎都在外边,赵盈盈便摇了摇腰间的铃铛。
那道熟悉的身影来得很快。
赵盈盈惊喜地站起身来,唤了声:“月神大人。”
她将自己精心准备的礼物奉上,“我给您准备了一些礼物,您看看喜欢吗?”
霍凭景看着那些礼物,又看一眼赵盈盈。
赵盈盈说:“虽然您说不用报答,可是您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我可不是没良心的人,还是得报答您的。”
霍凭景无声失笑,帮了她这么大的忙?
从前是当真帮她,如今么,却是为他自己。
霍凭景将盒子打开,将她送的礼物拿出来,一时默然未语。
他打开的那个盒子里,装的是一个拨浪鼓。
不愧是她,送的东西总是令人意想不到。
一个拨浪鼓,哄小孩儿的玩具?送给他?
他在她心里,到底是怎样的形象?
霍凭景不免有些沉思。
赵盈盈将他的沉默看在眼里,以为他果然不曾玩过这些,上前两步到他身边,指尖轻点了点那个拨浪鼓,热心地教他:“大人,您这样转,它就会自己敲响哦。”
霍凭景仍旧没动,他看起来很傻吗?
赵盈盈见他不动,索性上手,她葱白指尖轻轻圈住他的指尖,将他手中的拨浪鼓转了转。两侧的绳子敲在鼓面上,发出闷闷的声响。
她的声音带着天真的笑意:“你看,就是这样。”
“还挺好玩的,我小时候很爱玩这个。”她说着,忽而想到一些小时候的事情。
“还有这个,这个也很好玩。”她又拿出另一个玩具,给霍凭景演示怎么玩。
霍凭景看着她。
她说话时神色纯真,给他演示时,自己也忍不住想玩上一玩。
霍凭景垂眸,看向手中被塞的拨浪鼓、小风车……
他幼时也玩过这些东西,不过自从六岁之后,他的人生里再也没有玩具。说起来,已经十几年了。
赵盈盈又说:“我只是猜的哦,你们神仙肯定不会玩这些东西的啦,不过其实还蛮好玩的,很有意思。如果没玩过的话,感觉人生还少了蛮多乐趣的。”
乐趣。
从六岁之后,他人生的乐趣便只剩下复仇,与争夺权力。
中毒是一个契机,让他被迫来到湖州休养,转而渐渐回归平静的生活,在平静的生活中找寻一些乐趣。
而他最开始发现的乐趣,是她。
霍凭景拿起那个拨浪鼓,在手里轻摇了摇,闷闷的鼓声在他们之间响起来。
胸腔里的心也闷闷地响动着。
窗牖敞着,不时有风吹进来,带着微微的热气,将她身上的香味送入他鼻腔-
霍凭景带着那堆“可爱”的玩具回来时,朝南正端着药碗过来,见他手中拿着个拨浪鼓,差点惊掉下巴。
他家大人一向是沉稳内敛,生杀予夺,和拨浪鼓这种东西实在是不沾边。
朝南脑袋飞快地转动着,而后想到了最有可能的事。
他家大人一定是改了主意,想生小孩了。
“大人,这拨浪鼓真可爱。”朝南说着,将药碗放在一边的桌子上。
霍凭景嗯了声,把那一堆东西,连同那个拨浪鼓一起都放进了那个最开始装着胭脂钗环与衣裙的小箱子里。那里面都是赵盈盈送他的东西,一些……出人意料的礼物。
他合上箱子,转头将那碗黑漆漆苦兮兮的药喝完。
朝南又道:“李棋先生开的这副药还是有效果的,感觉大人这些日子头疼之症犯得没那么频繁了。”
霍凭景若有所思,指节轻搭在桌面上。朝南这话说得没错,这些日子,他的头疼之症是犯得没那么厉害了。
先前本来几乎一日犯一回,如今……似乎有两日没犯了。
只不过,是这药的功效,亦或者……是赵盈盈的功效,他不知道。
他默了默,心里总还是觉得是赵盈盈的功效,毕竟这药在认识她之前便喝了一个月,那时并没有任何好转。而这些日子,他常常去见她,常常嗅到她身上的清香。
帕子带在身上久了,会沾染上主人的香气,那么他呢,他常常与她相处,身上也会沾染她的香气吧。
霍凭景低头嗅了嗅自己,也嗅到了清淡的香味,但是太过清淡了,风一吹就会散。这远远不够,他想要更多。
若是肌肤交缠,亲密无间,日复一日,想必会更浓烈-
翌日一早,赵盈盈对镜梳妆。
她戴上了那条珍珠红宝石项链,让红棉给她绾个好看的发髻。
红棉笑道:“姑娘放心,奴婢一定让姑娘光彩照人。”
赵盈盈在妆匣里拨弄,试图找寻合适的首饰配这条红宝石项链,但翻找一番,都不满意。她叹气,忽然觉得自己的首饰好少,女孩子怎么会嫌漂亮首饰多呢?
“改日再去买些新的。”赵盈盈道着,从中找出了一支白玉珍珠簪子,递给红棉,“就戴这个好了。”
红棉点头,替她梳好妆。
而后主仆二人出府,往隔壁小院走。
从赵府府门到霍公子的小院,须得绕些路,天气又热,热风扑面,让人胸口发闷。赵盈盈悄声和红棉道:“若是能直接翻墙就好了,省了这几步路。”
红棉笑说:“可是姑娘,谁家端庄闺秀会天天翻墙呀?”
赵盈盈无奈叹气,虽说她不是什么端庄闺秀,可是必须得装成个端庄闺秀,真烦。
说话之际,已然到了小院外。
赵盈盈抬手叩门,不一会儿朝南就来开门:“赵姑娘来啦,快请进来吧,我家公子已经在等着你了。”
赵盈盈笑了笑,随他进门。
朝南打量一番赵盈盈,又夸道:“赵姑娘今日真漂亮,这些珠宝首饰真是找到合适的主人了。”
看起来赵姑娘很喜欢,那可真是太好了,他家大人京城府库一大堆呢,如今都能派上用场了。
赵盈盈笑着道了声谢,她对别人夸自己一向很受用。
朝南领赵盈盈至书房门口,停了下来,朝房间里唤了句:“公子,赵姑娘来了。”
旋即,霍凭景从书房里走出来。
赵盈盈冲他福了福身:“霍公子。”
霍凭景亦回以一笑,目光落在她颈间的项链上,“我果然没有想错,这项链与盈盈当真相配。”
他微微停顿,又笑:“我总觉得与姑娘很是投缘,总觉得一直称呼赵姑娘略显生分,你不介意我唤你盈盈吧?”
赵盈盈自然不会介意,反而觉得霍凭景这话深得她心,“公子说得是,其实我也觉得与公子很投缘。公子既然唤我盈盈,那我也唤公子,观山吧。”
霍凭景点头:“好,盈盈。”
“观山。”
“盈盈戴这条项链甚是好看,让我不禁想要作画一幅,不知我可有这个荣幸为盈盈作画一幅?”霍凭景道,“正好昨日盈盈送了我笔,如何?”
他又夸自己好看,赵盈盈当然不会拒绝。
“自然可以。只是我没有经验,不知我要做些什么?”
霍凭景:“盈盈坐在那儿即可。”
他指了指一旁的玫瑰椅。
赵盈盈颔首,在玫瑰椅上坐下,有些无措,不知该做何种姿势。
听见霍凭景道:“盈盈不必拘束,随意些即可。”
赵盈盈哦了声,看了眼椅子,便将胳膊撑在了椅背上,将下巴搁在胳膊上。
“这样可以么?”
“嗯,甚好。”
赵盈盈这个姿势侧对着霍凭景,瞧不见霍凭景在做什么,只听见他铺开纸张的声音,而后似乎是狼毫笔落在纸张上的声音。
天气晴好,阳光从窗纸投进来,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勾起了人的困意。赵盈盈趴在胳膊上,渐渐觉得眼皮沉沉往下坠,竟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霍凭景放下狼毫笔,白纸上一位美人栩栩如生。他看了眼椅子上的人,无声勾唇失笑。
他放轻脚步,行至赵盈盈身边。
赵盈盈侧着脸趴在椅背上,嫣红的唇微微张着,露出几颗洁白的牙齿,与粉色的舌尖。
霍凭景知道她的唇是什么滋味,那是一种令人欲罢不能的快乐。
昨日他便想亲她。
他微微俯身,凑近了些,伸出一截食指,从她微张的唇里挤进去。潮热温软的气息顷刻间将他食指裹住,她粉嫩的舌微微伸来,探了探又退了回去。
霍凭景眸色微沉,搅动着春水。
赵盈盈不知梦到什么,微嘬了嘬他的指尖。
霍凭景胸口微微起伏,将食指抽出,而后俯身含住她的唇瓣。
他轻轻地咬着,那一夜的回忆倏地涌现。他轻车熟路地打开她的唇,再将他探索过的世界重新从头到尾探索一遍。
是他记忆中的滋味,甜,软,香。
赵盈盈做了一个梦,梦里她似乎吃到了什么美味的东西。
醒过来时思绪一片混沌,她茫然地睁着眼,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在哪里。
哦对,她在霍公子家中,霍公子在为她作画。
她怎么睡着了?
赵盈盈直起身,发觉手臂被自己压麻了。她嘶了声,听见磁性的嗓音从身侧传来:“怎么了?”
赵盈盈抬头,对上霍凭景噙着笑意的面容。
“胳膊麻了……我方才睡着了,真是不好意思。”赵盈盈揉着胳膊,歉然开口。
不知为何,说话时总觉得嘴唇有些发肿。
她没多想,只当也是睡觉睡的。
霍凭景上前一步,道:“我学过些推拿之术,帮盈盈揉揉?”
赵盈盈胳膊麻得实在厉害,当即点头:“好。”
霍凭景一手握住她小臂,另一只手覆上她胳膊与肩的连接处。他手掌宽大,手心的热度贴在她娇嫩的肌肤上,烫得赵盈盈有些不自在。
这样的肌肤接触,让赵盈盈又回忆起了那话本里的一些文字。她咬着唇,看了眼霍凭景,只见他一脸正经,神色专注替她揉着胳膊。
赵盈盈脸色红了红,她怎么又开始了。
男人高大的身影将她笼在阴影里,她似乎能嗅到他身上的松枝香味,房间里分外安静,只有他们俩的呼吸声,与窗外风摇动树叶的沙沙声。
赵盈盈忽而想,她与霍公子靠得这样近,也不似与萧恒那般不自在。
可见就是萧恒的问题。
“好了,还麻吗?”霍凭景松开手,笑问她。
赵盈盈摇头,抬了抬手:“好了,多谢观山。”
“盈盈客气了。”霍凭景回身,“画已经画好了,我觉得画得还可以,便裱了起来,盈盈看看?”
赵盈盈嗯了声,跟着起身,行至桌案旁,看见霍凭景的画,画上的自己漂亮可人。
“画得真好。”她由衷赞叹。
她接过霍凭景的画事,不小心扫到桌案上的笔。
霍凭景道了声小心,手搂住她的腰,将她往自己跟前带了带。
“小心,别弄脏了盈盈的裙子。”
赵盈盈拿着画,看见近在咫尺的霍凭景的脸,心又猛地跳动起来。
“……多谢观山。”她吞咽一声,避开霍凭景的视线,低头看向手中的画卷。
卷轴隔在他们之间,有些硬。
第37章 京城
赵盈盈往后退开两步, 待心跳略平复了些,这才将手中的画拿远了些。因着霍凭景方才那句话,她回头仔细看了看自己的裙裾, 并未沾上墨汁,这才松了口气。
她收回视线, 看向手中那幅画, 画中人姿态妍丽, 至少将她的美貌展现了八分,赵盈盈很满意。
窗外的日光好似洒金, 树叶经风作响, 葱茏的间隙里映出细碎的金光, 赵盈盈不由看去, 发觉时辰竟已经快至午时。她顿时有些不好意思, 自己竟然在这儿睡了这么久。
见她抱着那幅画, 霍凭景忽地开口:“盈盈若喜欢这幅画,便送给盈盈吧。”
赵盈盈偏头:“这怎么好意思?”
霍凭景笑道:“既是为盈盈作的画,又是盈盈送的画笔, 送给盈盈合情合理。”
赵盈盈确实挺喜欢这幅画的,她想若是拿回去挂起来, 既然霍凭景提出愿意送她,她也就却之不恭了,道了声谢。
时辰不早,她该回去了, 尚未开口,霍凭景先开了口:“时辰不早, 朝南,备膳。”
他说完, 又看向赵盈盈:“不知盈盈喜欢吃些什么?可告诉朝南,让他去买。我此番来湖州是为静养,只带了这两个随从,他们是粗人,不会做饭,因而我们一向是去外头酒楼里买吃食。还望盈盈不要介意。”
赵盈盈眨了眨眼,一时没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
他……是要留她一起用饭?
“我怎会介意?不知你们一向去哪里买吃食,你们来湖州不久,想必对湖州城许多地方都不熟悉,也不知晓哪里的吃食口味最佳,可别吃到不好吃的,觉得湖州不好。”赵盈盈粲然笑说。
霍凭景看着她的笑容,道:“正是那家来福楼。”
赵盈盈当即摇头,露出些不赞同的神色:“啊?来福楼啊,外地人都爱去,它们家的确名声很大,不过依我看,其实有些名不副实。倒也不是说来福楼难吃,只是相较而言,没那么好吃,若是你们想尝试最好吃最地道的湖州菜,还得是那家春风楼。”她说着,狡黠一笑,“我最喜欢吃它家的红烧鸭、一碗香、芋蒸排骨,都是招牌菜,除了这几个菜,别的招牌菜味道也不错。”
赵盈盈说着,仿佛舌尖尝到了那些菜的滋味,不由得吞咽两声,馋瘾微起。
霍凭景认真听着她的话,微微颔首,转头吩咐朝南:“那你今日便听盈盈的,去春风楼买饭食。”
朝南点头,心里明白肯定得买赵姑娘爱吃的。他偷偷瞄了眼赵姑娘与自家大人,又有些不解,总觉得自家大人在赵姑娘面前与平时的模样相差甚远。
就……平时是心机深沉,但在赵姑娘面前装得人模人样的。
可能是因为在喜欢的女子面前情不自禁吧,朝南叹气,爱情果然让人脱胎换骨。
他退了下去,嘱咐朝北机灵一些,好好伺候赵姑娘与大人。
朝北哦了声,心说以大人的聪明,哪里需要他们机灵什么。大人想做什么,自己心里一向有周到的计划,他们只要做好分内的事即可。
朝南走后,赵盈盈与霍凭景二人安静站在书房里。
朝南出门买吃食,一来一回估摸着还要一会儿,赵盈盈手里还拿着那幅画,便将画再次打开,端详起来。
虽然她看不懂什么作画的技艺,但是她知道好看不好看。
她将画重新卷好,收起来时碰到卷轴,又感觉这卷轴也没这么硬,刚才倒是感觉挺硬的。
赵盈盈并未多想,将画收到一边。
睡这一觉起来,嗓子不知为何也渴得厉害,赵盈盈轻咳嗽一声,下一瞬,霍凭景便贴心地替她斟了一杯茶。
“多谢。”赵盈盈笑了笑,将杯子里的茶水喝完,还是渴得厉害。她有些不好意思。
霍凭景并未说什么,又帮她倒了一杯茶。
就这么练喝了三杯茶,赵盈盈才觉得嘴巴没再渴得那么厉害。她握着杯盏,不由想,难不成她方才睡觉的时候流了口水,这才渴得厉害?那霍公子不会瞧见了吧?
她微微抬眸去瞧霍凭景,见他待自己的态度并无异常,又想,自己应该没有流口水吧。她以前也没这毛病啊。
可是嘴巴真的好渴,奇了怪了。
赵盈盈胡思乱想着,不禁伸手摸了摸自己嘴角,是干干的,没有湿润的痕迹。倒是嘴唇莫名有些麻麻肿肿的,舌头也有点奇怪的感觉。
她注意力在嘴巴上,无意识地咬着唇,又吞咽几声。
霍凭景眸色定在她微肿的红唇上,回忆起不久前的滋味,眼神沉了沉。
赵盈盈捧着茶盏,视线环顾一圈,发问:“噢,还未问过观山是生了什么病?病得厉害么?可曾请过大夫?”
她说罢,觉得自己多嘴,人家是京城来的大官,京城那种地方怎么可能没有好大夫?肯定比湖州城的大夫医术更高明,说不准还有御医呢。
霍凭景清浅一笑:“也算不得大病,不至于危及性命,只是常犯头疼之症,有些难受。大夫说,需要静养,所以我便暂时告假来湖州了。”
赵盈盈点点头:“不是大病就好。不过头疼起来也很难受的,还是得好好医治。我小时候啊,有一回感染了风寒,就觉得头疼得厉害,疼得我直掉眼泪呢。”
霍凭景嗯了声:“是有些难受,不过已经找到了些医治之法。”
赵盈盈好像真为他松了口气:“那就好。”
她把手中的杯盏放下,忽地有些好奇:“京城是什么样子啊?我常听人说京城繁华热闹无比,是真的吗?”
“京城么,的确繁华,八街九陌,车水马龙,人声鼎沸,亭台楼阁错落有致,鳞次栉比。白日里行人奔走如市,夜里灯火辉煌如昼,是个好地方。”霍凭景想起京城的日子,隐隐有些恍然,他所描述的这些只是旁人看来的,事实上,他眼中的京城,是朝堂内外的斗争,波谲云诡,人心诡秘。
赵盈盈听着他描绘出来的样子,不禁心向往之。
“那京城是不是也有很多美人?”她又问。
霍凭景唇角微勾:“或许有,我没注意过。不过我觉得,她们没有盈盈姑娘美貌。”
赵盈盈被他夸得脸红,她觉得这应当是霍公子的恭维之语,她虽然一向自诩美貌,却也明白天外有天的道理,不会当真以为自己美貌到天下第一。
但若是别人夸她美得像天下第一,虽然知道是客套话,可听着还是舒心的。尤其是这话从霍公子嘴里说出来,更显得真诚。
赵盈盈娇羞一笑,道:“若是日后有机会,真想去京城看看。”
霍凭景笑:“会有机会的。”
待她嫁了自己,自是要如果自己回京城去。
二人又闲谈了会儿,朝南从外头回来。
朝南拎着两个大食盒,里面是从春风楼买回来的饭菜,他将饭菜摆好,这才去请霍凭景。
赵盈盈与霍凭景二人面对面坐在堂厅中,桌上摆了一大桌子菜,红棉和朝南朝北二人在不远处站着。
赵盈盈看了眼桌上的菜,“是不是有些太多了?”
他们两个人,即便加上他们三个,也还是太多了些。
霍凭景道:“无妨,盈盈说了它们家好吃,总得尝一尝。”
他说着,给赵盈盈夹菜,正是她最喜欢的红烧鸭。
赵盈盈道了声谢,想着礼尚往来,便也给霍凭景夹了菜。
红棉站在一旁看着他们你来我往,有说有笑,不禁感慨,自家姑娘好像与霍公子更像一对,和萧公子在一起时都没这样。
“这菜略有些凉了,若是刚出锅时会更好吃。”赵盈盈道。
霍凭景颔首:“那下回盈盈带我去店中吃,可好?”
“好啊,湖州城我还挺熟的,你还想去哪里?下次我带你去玩儿啊。”赵盈盈当即点头答应,她还愁下回找什么机会来,霍凭景这么一说,机会不就来了。
“明日你有空么?咱们去醉心湖如何?醉心湖的荷花应当开得正好。”她趁热打铁。
霍凭景浅笑道好:“只是要麻烦盈盈了。”
“不麻烦不麻烦,我左右也没什么事。”赵盈盈见他答应,只觉胜利的曙光近在眼前,喜滋滋的。
“那好,明日我也有空。明日一早我来接盈盈?”
“好。”
赵盈盈在霍凭景处用过午饭后告辞,她自觉与霍凭景相处和谐,相信不久就能拿下霍凭景,心情便格外美妙。
红棉凑近耳语:“姑娘,奴婢觉得霍公子待您应该有意,方才奴婢站在一边看着,霍公子看您的眼神……”她促狭笑起来。
赵盈盈惊喜道:“当真?那我明日便与他说,让他娶我怎么样?”
红棉一时干笑几声,劝道:“那还是太快了些吧,不若您再等等,与霍公子再培养培养感情。何况您是姑娘家,主动问人家娶不娶你,未免太过不矜持。”
赵盈盈哦了声:“可是这霍公子条件这么好,肯定有很多人上赶着嫁给他,太矜持了那不就让别人抢了先?再说了,现在事情迫在眉睫,还管什么矜持不矜持的,再矜持你家姑娘就要成为全湖州的笑柄了。”
红棉叹气:“那……那您且再等几日吧。”
主仆二人说着话,与赵如萱迎面遇上。这些日子赵如萱都在院中准备出嫁事宜,赵盈盈都不常看见她,更谈不上和她交锋,何况赵盈盈也有更重要的事做。
“二妹妹。”
“大姐姐。”
两个人打过招呼,赵盈盈便转身离开。
赵如萱视线落在赵盈盈背影上,她注意到赵盈盈脖子上的红宝石项链从前没见过,皱了皱眉,又想兴许是萧恒送的。
萧恒出手还真大方,那红宝石项链定然价值不菲。
赵如萱不禁想到自己的未婚夫,那个木讷的六品小官之子,去年虽说也中了秀才,可相貌一般,皮肤略黑,身材不高,平日里和她说句话都要脸红,支支吾吾,与她爹说话更是恭恭敬敬。
可萧恒总是侃侃而谈,落落大方。
赵如萱看向自己的丫鬟,丫鬟低头禀报:“姑娘,奴婢打听过了,隔壁住的那位平日里并不常出来走动。只偶尔有几次有人见过,是位年轻公子,年岁二十出头,似乎生得很英俊。平日里都是他那两位随从替他打点,且出手颇为阔绰。”
赵如萱嗯了声,若有所思,又道:“你替我备一份礼,明日咱们去拜访这位公子。”
她也想为自己争一争,在还未成婚之前,若是有更好的选择,她为什么不选?
第38章 马车
第二日一早, 赵如萱便带着备好的礼出门拜访。
朝南听见敲门声,还以为是赵盈盈,欢喜地打开了门便唤了声赵姑娘:“你来了。”
待看清来人后, 朝南的笑容骤然消失。
“您是?”
赵如萱也被这人的反应弄懵了,她第一念头是他怎么知道自己姓赵?且反应如此欣喜, 打招呼的语气中又带了些熟稔。
转念便又想通了, 他家主人自然已经送过一回礼, 想来自是知道他们姓赵。可后面这熟稔赵如萱仍是心中不解,她按下疑惑, 端出一个礼貌的笑容, 道:“我是隔壁赵府上的大小姐, 特意上门拜访, 请问你家主人可在?”
朝南已然收了欣喜, 表情礼貌而疏离:“原来是赵大小姐, 抱歉,我家公子今日不在家中。”
赵如萱略有些失望,将备好的礼物送上:“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既然你家公子不在,烦请转交。”
朝南自是不会收, 他知道霍凭景亦不会收。他家大人一向深居简出,此前从不与人有任何来往,如今也只有为赵姑娘破例。可为赵姑娘破例是情,至于眼前这位, 大人才不会管她是谁。
朝南仍旧笑着:“多谢您的好意,不过不用了, 您还是带回去吧。”
他拒绝得不留余地,赵如萱笑容有些勉强:“抱歉, 是我叨扰了贵处的清净,既然如此,我便不打扰了。”
朝南道:“您慢走,不送了。”
说罢,便合上了门。
赵如萱看着那扇被合上的门,脸上笑容顿时消失殆尽。丫鬟看她脸色难看,将头垂下去。
“走吧。”赵如萱对丫鬟道,心中的怀疑却挥之不去。
那小厮方才分明是欣喜的,好像早知道来人是谁,待见到她后神色失望。他在等谁?哪个赵姑娘?
这条街上姓赵的人家就她们一家,她家中又只有姐妹三人,除了她,便是赵盈盈与赵婉妍二人,难道是她们之中的一个?
赵盈盈已经与萧恒定亲,且此前感情一向稳定,除了近来有些争吵,想来也不至于影响什么。
那就只剩下赵婉妍了。
赵婉妍何时与这人认识的?难怪她前些日子似乎常常出门,想来是与这人私会?他们发展到何种地步?
这下连赵婉妍也要嫁得比她好了。赵如萱心中有些不快,却又感觉无能为力。
赵如萱失望而归,进门时正巧遇上赵盈盈要出门。
赵如萱停下脚步,看见赵盈盈的身影脚步轻快,脸上神色亦欣然若喜,她还戴着昨日那条项链,一瞧便知精心打扮过。可那项链不是萧恒送的么?萧恒不是前两日已经回湘州了么?
那她这会儿欢欢喜喜地是要去见谁?
赵如萱眉头微拧,跟在了赵盈盈后面。
她看着赵盈盈的身影出了门后,竟是朝着她方才回来的方向去了。
赵如萱心中一凛,竟是赵盈盈?
她愣神之际,赵盈盈已经进了院门。
朝南松了口气,道:“还好这回是您来了。”
赵盈盈啊了声,不解其意:“什么?”
朝南连连摆手:“没什么。”
这种事还是不要告诉赵姑娘了,若是让赵姑娘误会他家大人可就不好了。
赵盈盈哦了声,看向霍凭景。霍凭景今日换了身青色的衣裳,衬得他整个人愈发如同仙人下凡似的,出尘飘逸。
赵盈盈一时看呆了片刻,脑海中冒出个念头,想来月神大人穿那身帝释青的衣裳应当也有这么好看吧。
她回过神来,霍凭景已经在她眼前。
“走吧,盈盈。”
赵盈盈嗯了声,与霍凭景一道上了马车,往醉心湖去。
不远处,赵如萱看着渐行渐远的马车,神色复杂。
她赵盈盈明明已经有萧恒了,竟还想要更多,真是贪心。
丫鬟在一旁道:“姑娘,咱们要告诉萧公子么?”
赵如萱摇了摇头:“现在不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
现下萧恒不在湖州,即便她想办法将消息告知萧恒,萧恒未必会信。即便萧恒信了,他喜欢赵盈盈,又没亲眼看见她与旁人如何亲近,或许仍会为她开脱,选择原谅她。
或许,只有他自己亲自看见,才会生气。
萧恒若是要与赵盈盈退婚,赵如萱很乐意看见那种场面,她得不到萧恒,至少赵盈盈也得不到,那就很好。
赵如萱看着远去的马车,与丫鬟回了府-
宽敞的马车之中,赵盈盈与霍凭景面对面坐着。不知为何,马车分明坐他们二人很宽敞,可赵盈盈却感觉略显拥挤。
她后腰上的热度仿佛还未散去。
片刻之前,马车经过一处路口时,不知为何忽然蹿出一个孩子,为了不撞到那个孩子,朝南只得紧急拉停了马,马因此受了惊吓,便有些失控。马车里坐着的二人自然也因此颠簸起来,赵盈盈毫无防备,从座位上被甩下来,差点摔倒时,霍凭景伸手拉住了她。
只是因颠簸,她被迫坐在了霍公子的腿上,而霍公子的手搂在了她的腰上。
一时间,姿势颇有几分暧昧。
赵盈盈当即有些脸红,而霍公子当即松开了她的手,甚是君子地解释:“抱歉,我是怕你摔跤。”
赵盈盈点点头,她知道霍公子没有别的意思。
但是……
她那被污染过脑袋里,倏地飘出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这些那些的东西。
在那本话本里,男主角和女主角就曾有过这样的剧情,马车颠簸,把女主角颠簸进了男主角的怀里,正巧坐在了男主角的腿上。而男主角在女主角坐下来的那一刻,顿时兽|性大发,下一页便是一些极其详细的描写,极其具有冲击力。
赵盈盈待马车略稳定了些后,马上站起身来,只是还未站稳,马车又是一阵颠簸,又把她颠簸了下去。她不得不再次坐在了霍凭景的腿上,而霍凭景的手不得不再次搂在了她腰上。
霍公子表情歉然:“这马受了惊吓,你很有可能会受伤。”
赵盈盈点头,表示自己理解。
二人就这么静静地坐了会儿,直到那马完全平静下来,赵盈盈才赶紧从他腿上起身,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赵盈盈回忆起这些,好不容易消退下去的红又爬上来。她转过头,默默将脑袋伸到马车外,从帘栊遮住自己的脸红。
可惜她后脑勺没有眼睛,看不见她认为正直的霍公子唇边的笑容,与眸中压抑的浑浊。
霍凭景将赵盈盈的脸红尽收眼底,只觉得她天真可爱。他将左腿交叠在右腿上,挪了挪衣摆,表面看是悠然沉稳的姿态,实际上表里不一。
赵盈盈将下巴搁在车窗上,外面的风是热气腾腾的,吹风一点也没让她清醒,反而让她本来就昏沉的脑袋更昏沉了。她昏昏沉沉地想,这霍公子的腿还挺坚实有力的,都不是软趴趴的,她的腿就是软乎乎的。
坚实有力,这个词好像也在那个话本里频繁出现。
……
赵盈盈脑袋晕乎乎的,缩回马车里,她靠着车厢壁,慌忙从袖中找帕子擦汗。
霍凭景看着她这模样,明知故问:“盈盈可是热得厉害?”
赵盈盈含糊道:“是有一点。”
虽然最重要不是热的,是她的污秽思想。
霍凭景目光扫视一圈,从一旁的矮桌上取过一把扇子,给她扇风。
赵盈盈道了声谢,伸手想接扇子,却只碰到霍凭景的指尖。他的指尖带着微微的凉意,在这炎热夏日仿佛一阵清风,让她陡然清醒了些。
霍凭景道:“我来吧,你看起来很不舒服。”
他说着,忽然伸手碰上她额头。
第39章 游湖
霍凭景的手心温热, 但他手心那点温热与赵盈盈比起来算不得什么,她额头热得厉害,不止额头, 其实整个人都热得厉害,像一团火。
“有些热, 是不是染了暑气?”他声音低沉带着磁性, 飘进赵盈盈耳朵, 痒痒的。
赵盈盈微微绷直脊背,摇头:“没事, 只是太热了, 过会儿就好了。”
赵盈盈夏日里一向怕热得厉害, 她与旁人不同, 走几步路便容易出汗, 生出汗津后, 身上的香味也会跟着飘散出来。就譬如说这会儿,霍凭景离她很近,鼻腔里满是她身上的清香。
霍凭景又凑近了些, 轻嗅了嗅,道:“好香。”
赵盈盈被他突然的举动惊了惊, 看着放大的近在咫尺的霍凭景脸,视线只能与他四目相对。赵盈盈只好看着他的眼睛解释道:“我自出生起便带着体香,出了汗后,这香味便会浓些。”
霍凭景离她太近了, 让她无端地紧张,说话时声音都放轻了, 更是不自觉地咬唇,吞咽口水。
或许是她吞咽口水的动作太过频繁, 霍凭景的视线倏地落在她唇与颈上。
他没说话,只静静盯着,眼神专注。
赵盈盈迟疑问:“……怎么了?”
霍凭景缓缓移开视线,再次与她四目相对,他唇角掀起,声音带着笑意:“盈盈这里有颗痣。”
他一面说着,一面用纤长的手指触上来。在她下巴与脖子相接的位置。
他只轻点了点,便松开了手。
赵盈盈脖子上残留着微微的触觉,她伸手碰了碰,“是吗?我好像从没注意过。”
霍凭景嗯了声:“很好看。”
赵盈盈听得有些不好意思,轻揉着自己的脖子,这霍公子怎么连颗痣都要夸好看啊。
霍凭景终于站直身体,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赵盈盈捂着心口,松了口气,那种紧张感消退了些。
不知不觉,马车已经到了醉心湖附近。
赵盈盈掀开帘栊,看向湖面上盈盈盛放的荷花,惊叹了声。
霍凭景亦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很美。”
赵盈盈眉眼含笑:“是吧?”
她注意力转移到醉心湖上,暂且将适才的窘迫抛之脑后,欢欢喜喜下马车。红棉在马车外等着给自家姑娘撑伞,才将伞撑开,马车里先一步下来的霍凭景便自然而然地从她手中接过伞。
红棉愣了一瞬,回神时,那把伞已经被霍公子撑在了自家姑娘头顶。
她微笑了笑,知情识趣地退到一边,跟在二人身后。
赵盈盈并未注意到这点不同,她视线落在不远处的岸边,那里停着一些可以供游人划的船,她纤手指着那处道:“我们去划船游湖,怎么样?”
比起那些安静的活动,赵盈盈对这些动起来的活动更感兴趣,虽然她也不怎么会划船。今年还是她第一次来醉心湖划船,赵盈盈有些激动,拎着裙裾步子轻快。
霍凭景跟在她身侧撑着伞,让她不会被太阳晒到。
霍凭景身姿如玉,纵然是撑伞这样的小事做起来也很有气质,红棉跟在身后看着二人的背影,心里只浮现出两个大字:般配。
般配极了好吗,让该死的萧恒一边去吧,她家姑娘找到新的归宿了。
不止红棉觉得般配,不少游人也如此觉得,纷纷回头观望二人。
他们二人相貌都太过出众,在普通人群中难免惹眼。
有人认出了赵盈盈,但并未认出霍凭景,还以为他是萧恒,便与同伴耳语:“赵姑娘与萧公子当真是一对璧人啊。”
他的同伴怔了怔,道:“……可方才赵姑娘旁边那位,并不是萧公子。”
说话骂人也跟着怔住,看向已经走远的背影:“不是萧公子,那是谁?”
同伴茫然摇头:“不认识,方才只觉得脸生,好像从未见过这号人。”
说话那人哦了声:“那就有些奇怪了,或许是赵姑娘的远房兄长吧。”
这二人是湖州城内的书生,对赵盈盈的美貌早有耳闻,此前在诗会上见过她一次,愈发印象深刻,颇有好感。只是可惜赵盈盈已经与萧恒定亲,他们自觉比不过萧恒,自然也不会自讨无趣。
二人又看了眼赵盈盈的背影,感慨地叹息一声。
他们羡慕萧恒,能得此佳人。
小船们停在一角,一旁看守的老翁用草帽盖着脸遮阳,躺在树荫下。赵盈盈放下裙裾,唤了声:“老翁,我们要租船。”
那老翁摘下草帽,看向二人,问:“要一艘船还是两艘船?”
赵盈盈看了眼红棉,道:“两艘吧。”
她又看向霍凭景:“我与观山一艘船,红棉与朝南和朝北一起,可以么?”
霍凭景自是点头,自然而然地替赵盈盈付了钱。
赵盈盈看着霍凭景,道:“这怎么好意思?”
霍凭景看着她笑说:“盈盈是陪我来,自然该我来付钱。”
“谢谢观山。”赵盈盈笑着道过谢,没有再扭捏,拎着裙裾上船。
船只停在旁边,老翁把绳子解开。赵盈盈踩上船只时有些晃动,她踉跄了下,被霍凭景扶住。
“小心。”
霍凭景的手再次搭在她腰上,赵盈盈又道了声谢,又想,她今日怎么老是出岔子,让霍公子帮忙搭救。
她矮身坐下,霍凭景紧跟着登上船。
她想着霍凭景是京城人,想必不会划船,热心地教起来。她找到船桨,试着给霍凭景演示一下该怎样让这艘船往前行驶。
“观山,你看,大概是这样……”赵盈盈拿着船桨划拉了两下,船只的确动了起来,只不过是往回移动,片刻后,便撞入了角落里那片水草丛。
赵盈盈有些尴尬:“划船得小心些,不然就可能会这样子。”
她继续划拉,想将船只从水草丛中转出去,可不管她怎么努力,那船都没再动起来,就静静地停在原地。
赵盈盈愈发尴尬起来,脸上的笑容都快维持不住了。
霍凭景对此不算意外,他早明白,对赵盈盈不能有太高的期待。他将少女偏过头时疑惑又着急的神色看在眼里,看着她无意识地咬唇、蹙眉,掀唇一笑。
有些可爱。
霍凭景道:“盈盈,我来吧。”
他伸手接过赵盈盈手中的船桨,三两下便将船只划出了水草丛,且朝着正确的方向行驶起来。
赵盈盈称赞道:“观山你真厉害,你第一次划就能划得这么好,不像我。”
霍凭景失笑,垂眸,他倒也不算第一次划,幼时他曾跟着爹娘来醉心湖划过船。不过那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先前那老翁忽地笑说:“丫头你又把船划水草丛里了啊。”
赵盈盈听得窘迫,试图向霍凭景解释:“我以前常来这里划船,有一回划进了水草丛里,这老伯记到现在。”
老翁看着年纪大,听觉倒聪敏,竟听见了赵盈盈的话,笑得更大声了:“小丫头,你可不是有一回哦,我记得有好几次呢,后来你再来,都是那小郎君划船咯。”
老翁口中的小郎君是萧恒,赵盈盈听他说起萧恒,脸色垮了垮。
老翁年纪大了,看不清赵盈盈的脸色,还看向霍凭景:“哎哟,今日这小郎君怎么换了一个?”
赵盈盈已经不想再听这老翁说下去了,甚至有些想从船上跳下湖中。
她别过头,只勉强笑了笑:“我从前经常来,着老伯都记得我了。”
霍凭景嗯了声,没再说别的。
赵盈盈忐忑地等了会儿,有些意外,她还以为霍凭景会问老翁口中的那个小郎君是谁,可他竟然没问。
赵盈盈心下稍安,赶紧转移话题。
“你看那荷花,开得真好看。”
霍凭景自然知道那老翁口中的小郎君指的是她的未婚夫,他在听老翁说完之后,心里便不由自主想,她从前与她的未婚夫常来此处游湖赏荷。光这么想一想,心里便不是很舒服。
这种不舒服,对霍凭景而言有些陌生。
他从前没有过这样的不舒服,从前他的生活只有争权夺位,心狠手辣,纵然某个计划失败,或者是被人算计,也会不舒服,但那些不舒服是更决绝的痛快些的。在遇见赵盈盈之后的这种不舒服感,却是绵软的纠缠的。
他虽从未沾过情爱,但看别人沾过。
所以他也大概知道这种不舒服是为何,他在吃醋。
他在嫉妒她的未婚夫曾经理所当然地站在她身边,陪她做各种事。
霍凭景眸色淡了淡,很快想,没所谓,反正最后她会是自己的。至于她那个未婚夫,不过是个不值得一提的路人甲。
何况她也说过,她讨厌那个未婚夫想亲她。可是她并不讨厌自己亲她。
虽说这种对比略有些不公平,毕竟那会儿赵盈盈喝醉了。一个醉鬼未必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未必明白自己那些笨拙的回应意味着什么。
但无所谓,霍凭景不喜讲公平二字。
弱肉强食,便是道理。结果如何才重要,至于过程,相较而言可以忽略。
无论如何,结果就是赵盈盈不讨厌和他亲吻,甚至回应了他。
既然不讨厌,那便约等于喜欢。
霍凭景抬眸,冲赵盈盈轻轻一笑。
赵盈盈虽然不知道他为何冲自己笑,但还是礼貌地回了一个笑容。
天气有些热,赵盈盈进了船篷里躲太阳,她侧过身去找红棉他们的船,发现就在他们身后跟着,赵盈盈放了心。
太阳晒得人暖乎乎的,也有些懒洋洋的,赵盈盈不由打了个哈欠,困意来袭,有些难以抵抗,眼皮挣扎了几下,便靠在船舱里睡着了。
第40章 偏爱
赵盈盈醒过来的时候, 船已经停了,在水面上微微地晃荡着。她揉了揉眼睛,看见身边是荷花丛, 而原本在船头的霍凭景不见了。
赵盈盈坐起身,有些茫然, 再次抬头望去, 发觉不只是霍凭景不见了, 就连红棉他们的船也看不到。眼前只有一大片的荷花,荷花开得又大又高, 把船都挡住了, 也遮住了赵盈盈的视线。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为什么忽然之间就剩下她一个人了, 心底一阵茫然无措。
“观山?”赵盈盈从船舱中走出来, 朝着外头唤了句。
没有人回应。
“霍……凭景?”赵盈盈视线四下张望, 有些紧张起来。
旋即,一道熟悉从船尾站起身来,朝她走近, 因着走动,船只微微晃动起来。赵盈盈看见来人, 心头的不安和紧张感顿时烟消云散,她想,霍公子就是给人一种的安心之感。
霍凭景道:“你醒了?”
赵盈盈看着霍凭景,微微垂下脑袋:“我睡了很久吗?实在不好意思, 说好陪你来游湖的,结果我睡着了。”
霍凭景走近, 笑着摇头:“没事的,盈盈。这里的风景的确很好看, 我方才一路上已经看得心满意足。”
赵盈盈扯了扯嘴角,霍凭景说这话时始终注释着她的眼睛,叫她平白无故觉得,他话里的风景好像不是在说那些荷花,而是在说似的。
她摇了摇头,把自己自恋的念头甩掉,道:“那咱们现在继续划船吧,往湖另一边去。”
霍凭景点头应下,拿起船桨继续划,船只在荷花丛中穿行而过,渐渐驶出来,到了开阔的湖面上。
今日天气好,近来荷花又盛开,醉心湖的游人只多不少,湖面上的船只更是多。放眼望去,就有几十艘船。赵盈盈回头看了眼,这么多船只,方才那荷花丛竟然只有他们一艘船。
她想起什么,又去找红棉他们的船,视线逡巡一圈,终于在身后不远处发现了他们的船。
红棉看到赵盈盈在寻她,还朝赵盈盈挥了挥手。
赵盈盈亦朝红棉挥了挥手。
红棉看着自家姑娘和霍公子在一块,很是欣慰,一旁的朝南凑近了些,和红棉说话:“是不是很般配。”
红棉点头。
朝南又道:“赵姑娘可是我家大人第一个夸好看的女子,我当时就觉得他俩有戏。”
红棉听着,哦了声,问:“你家大人在京城见过很多漂亮女子么?”
表面点头:“那是自然,我家大人在京城炙手可热,多少人想巴结我家大人,其中自然有不少想要送美人给我家大人的。我家大人那是从未看过一眼,除了那些,那些京城贵女们也有不少美人,但我家大人也一向对她们毫无兴趣。”
红棉听着,若有所思。
朝北在一旁默默听着,见朝南越说越说,不由得咳嗽了声,示意他可以住嘴了。
朝南也意识到自己不该说这么多,悻悻闭上嘴,继续跟着霍凭景与赵盈盈的船走。
湖面上船只来往,霍凭景在船头划船,赵盈盈坐在一侧,用帕子挡太阳。
萧婵指使着丫鬟:“划快一些,超过旁边那只船。”
她一抬眸,忽地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矫情造作的姿态,不是赵盈盈是谁?
赵盈盈的船在萧婵前面些,萧婵当即起了好胜心,要丫鬟再划快一些,超过赵盈盈的船。
再快赶上赵盈盈的船时,发生了些意外。
萧婵看见,赵盈盈的船和别人的船撞上了。
萧婵朝另一只船看去,船上有个年轻男子,她只觉得那船上的人很眼生,她喃喃自语:“是游人么?怎么这人我没见过。”
萧婵低头问丫鬟,丫鬟也摇了摇头,说没见过这号人。
赵盈盈也被这突然的意外吓了一跳,她看向撞上他们船只的那船,船上只有两个随从与一位衣着不俗的年轻公子。
那年轻公子似乎也没预料到会出现这种情况,颇为抱歉地看向赵盈盈道:“这位姑娘,实在不好意思,是在下的家仆一时失手,冲撞了姑娘,没吓到姑娘吧?”
那公子风度翩翩,面容英俊,与萧恒差不多,只是比不上霍凭景。
赵盈盈摇了摇头,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和萧恒当时对她一见钟情的情况差不多。
那人目光落在赵盈盈身上,不动声色将她打量一番,又笑道:“到底是我冲撞了姑娘,不如待会儿我请姑娘喝杯茶,当做赔罪,如何?”
赵盈盈听着这话,琢磨出些味儿来了。这人……怎么感觉像是对她有意思?道个歉也就罢了,还非得要请她喝茶。
赵盈盈正想拒绝,忽地听见一声女子嗓音,叫道:“好哇赵盈盈,你对我二哥用了这招数,如今又对旁人用第二回!”
萧婵的船驶近来,为萧恒鸣不平。
那公子看了眼萧婵,又看一眼赵盈盈,似乎没搞懂事情是怎么回事。
“这位是?”
萧婵冲那公子道:“我可告诉你,她才不是什么好人,你别被她的脸蒙骗了。她当年就用这一招勾引我二哥,如今又用这一招勾引你。”
赵盈盈听着萧婵的污言秽语,已经很不高兴:“萧婵,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萧婵看向赵盈盈,生气道:“你还有脸对我发脾气?我二哥才去湘州几天,你就水性杨花,想要勾搭别的男人了!我告诉你,我马上就写信告诉我二哥,让他跟你退婚!”
赵盈盈不甘示弱:“你写呗,你最好现在就写,反正我也不会嫁给你二哥了。”
萧婵道:“好哇,你终于承认了吧,你就是背着我二哥勾搭别的男人?”
赵盈盈道:“你二哥做了什么自己心里清楚?哦还有你,你是不是也清楚?”
萧婵听得不明所以,只当赵盈盈胡乱泼脏水:“我二哥行得正坐得端,你别污蔑我二哥,恶人先告状。”
赵盈盈又道:“是不是污蔑你们最知道,还有,什么叫当年是我勾引你二哥,分明是你二哥自己撞上我的船的,你怎么不说是你二哥想吸引我的注意?”
她们俩你一言我一语地吵着,那公子有些摸不着头脑,插了一句:“这位姑娘,你可能误会了,是我的家仆不小心撞上了这位姑娘的船。”
萧婵闻言愣了愣,没想到会是这样。
就在此时,响起了另一道男子的声音:“是的,我可以作证,是他撞上了我们的船。”
霍凭景穿过船舱,在赵盈盈身边站定。
萧婵抬头看着这个同样陌生的人,“你又是谁?”
她视线狐疑地看向赵盈盈,眼神嫌恶:“你竟然背着我哥勾三搭四。”
方才萧婵说那个公子,赵盈盈还能理所当然地回怼,可说到霍凭景,赵盈盈便有些心虚。毕竟她却是在勾搭霍凭景,她一时默然,强行道:“关你什么事?”
萧婵眼神在两个男人之间逡巡一番,而后嘲讽地笑了起来:“你们一个两个都上她的当,我可告诉你们,她已经与我二哥定亲了,全湖州城都知道。”
那公子听得这话,看向赵盈盈的眼神带了几分失望,定亲了?那实在有些可惜。
赵盈盈听得萧婵这么说,有些紧张地看向霍凭景。这件事她还没和霍凭景提过,他会不会以为自己在骗他?
她忐忑不安地看向霍凭景。
却听见霍凭景说:“定亲而已,又不是已经成婚。更何况,即便是成了婚,还能和离。”
他语出惊人,萧婵与那位公子一起看向霍凭景,对他的话不可置信。萧婵本以为他不知道赵盈盈定亲的事,结果听他的意思,他知道,并且还愿意跟赵盈盈勾勾搭搭?
就连赵盈盈,也被霍凭景的话惊了惊。
她没告诉霍凭景这件事,是怕他介意,结果他好像并不介意。
霍凭景好像真的很喜欢她。
赵盈盈知道这一切都是月神大人的功劳,他把霍凭景的心智完全蒙蔽了。
赵盈盈还是有些尴尬,她看向霍凭景道:“这件事我可以解释,待会儿我再向你解释。”
霍凭景对她微微一笑:“没关系,盈盈,你不用向我解释。我相信你没说,自有你的道理。我亦不会因为这件事而生气。”
他好像满脑子都是喜欢她这件事。
这也太能包容了吧。
她甚至觉得已经可以在此刻问霍凭景,你愿不愿意娶我了。
但现在这个场合说这个似乎不太合适,赵盈盈压下心中的激动,看向萧婵道:“这是我和你二哥的事,不需要你来插手。如果你有什么话,大可以给你二哥告状,就这样。”
又看向那个撞她船的人:“不用道歉了,反正也没出什么事,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再见。”
说完,她看向霍凭景道:“我们走吧。”
霍凭景点头,将船划远了。
两个人都没了游湖的兴致,索性将船还了,上了岸。
赵盈盈清了清嗓子,思考该从哪里开始说,她还沉浸在方才霍凭景那句话的冲击里。
其实刚才赵盈盈很慌张,因为从小到大在家里,每次她被人告状的时候,爹爹总是不相信她。后来萧恒也是,他嘴上说着相信自己,实际上他信萧婵不信自己。
赵盈盈很怕霍凭景也会相信萧婵的话,但是他没有,他选择了相信自己。这是一种偏爱,她想,就像爹爹其实偏爱赵婉妍多一些。
赵盈盈心头萦绕着一层暖意,又想,他果然比萧恒好太多了。
她这一想,就有些一发不可收拾,脑子一抽,便问了一句:“你能娶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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