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起誓
萧恒的马车停在赵府门外, 他备好些礼,命小厮提下去。在进府门前,萧恒又理了理自己的衣冠, 确保自己的形象仍是那温文尔雅的君子,这才迈开步子下马车。
他自己手中提着一件最大的礼, 是给赵茂山特意准备的, 挑了赵茂山最喜欢的一个画师大家的作品, 他费了好些功夫才弄到手。赵茂山一向喜欢他,纵然从赵盈盈那里知晓他与赵婉妍的事, 应当也不会为此同意退婚才是, 毕竟男人花心一些, 也不算大事。赵茂山自己不也有两个妾室么?
萧恒如此想着, 心定了定。
下一瞬, 又停下脚步。
只见赵府门前热闹不已, 不时有人进进出出,像是在操办什么喜事似的。
萧恒眉头皱起,这才继续往前走。
赵府守门的小厮认识萧恒, 见萧恒来还是笑脸相迎:“萧公子来了,您进去吧。”
小厮知晓这是二姑娘的未婚夫, 并不阻拦萧恒。
萧恒道了声谢,又问:“今日府上可是有什么喜事?怎的如此热闹?”
那些人往赵家大大小小搬了好多个箱子,这会儿还在搬着。
小厮摇头:“喜事?这小的可没听说,小的只知道今日府里来了位客人。”
萧恒问:“不知是哪位客人?”
小厮笑道:“好像姓霍, 霍公子。”
萧恒面上的笑意淡了些,他自是知道霍公子是谁, 正是赵盈盈另找的那个男人。
他今日怎么也来了?还带了这么多东西?
萧恒神色很快恢复如常,按下心中的疑惑, 跨进大门。
赵茂山正在院中招待霍凭景,在听罢赵盈盈那番话之后,赵茂山看霍凭景便与先前的感受有些许不同。
“霍公子今日来,不知所为何事?”赵茂山看着他那一大堆箱子,勉强维持着笑意,想到昨日赵盈盈说的话,他不会今天真是来提亲的吧?
心里才刚想罢,就听见霍凭景开口:“赵伯父,霍某今日来,是想向伯父提亲。”
赵茂山呼吸一滞,悬着的心死了。
他尴尬一笑,很想装傻充楞,问一句他是为谁来提亲。但想了想,终究没这样问,只是面露为难道:“霍公子,盈丫头承蒙您的厚爱,只是盈丫头如今尚有婚约在身……”
霍凭景打断他的话:“婚约而已,可以退,不是么?伯父。”
他语气并不算咄咄逼人,可无端有种在上位者的压迫感,赵茂山愣了愣,才道:“霍公子有所不知,此事没这样简单。”
赵茂山还未考虑清楚怎样处理这件事,他本来的打算是不让赵盈盈退婚,可如今得知赵婉妍肚子里揣了萧恒的孩子,事情可就不同了。孩子拖不得,若是月份大了,事情必定会传出去,那盈丫头与妍丫头的名声都会受到损害,他的脸面也会丢。
可又能怎样处理呢?
让妍丫头代替盈丫头嫁给萧恒么?
可盈丫头和萧恒的婚事早就在湖州城人尽皆知,忽然间换了个人,免不得要被议论一番,最后可能还是瞒不住丑事。
亦或者,让盈丫头和妍丫头一起嫁给萧恒?妍丫头做妾?
可姐妹二人嫁给同一个夫婿,还是免不得要被人非议。
赵茂山内心为此事发愁,不禁长叹一声。
他不动声色将眼前的年轻人从头到脚再打量一番,平心而论,霍凭景与萧恒相比丝毫不逊色,甚至比萧恒更出色。若是答应盈丫头退婚,让盈丫头嫁给霍凭景,似乎也不错。再叫妍丫头嫁给萧恒……
赵茂山在心里兀自想着,听见霍凭景轻笑道:“伯父,在我看来此事并没伯父想的那样麻烦。”
赵茂山抬眸,解释道:“盈丫头与萧恒的婚事人尽皆知,他们二人一向是湖州城中为人称道的一对眷侣,若是此时退婚,难免对盈丫头的名声不好。”
霍凭景道:“伯父疼爱盈盈,为盈盈考虑,在下知晓。只是若是叫盈盈继续嫁给那样一个人,才会让盈盈后半生都受苦。”
他这话说得萧恒好似一个大火坑,赵茂山一时不知如何接话。虽说赵茂山对萧恒与赵婉妍的私情不满,可除此之外,别的他对萧恒还是很满意的。
赵茂山默然不语,霍凭景便继续说下去:“伯父,盈盈已经与我说过,她想退婚的缘由。在我看来,那位萧公子明知道三姑娘是盈盈的亲妹妹,却仍故意引诱三姑娘与他产生感情,足以说明此人心术不正。可此人又一向对外是君子形象,如此可见他表里不一,实非良人。伯父疼爱盈盈,想必不会想看盈盈日后受苦。”
霍凭景这话将姿态放得很低,又将赵茂山捧得很高,话里话外都在说他是个疼爱女儿的慈父,赵茂山爱面子,自然会戴下霍凭景给的这顶高帽子。而后面又给萧恒扣上一顶帽子,直言此事都是萧恒之过,是萧恒引诱了赵婉妍,便也撇去了赵茂山作为父亲对赵婉妍未尽的教养之责。
赵茂山听在耳中,的确觉得颇为受用,心情不由得舒畅几分。
霍凭景将赵茂山的表情变化看在眼里,又道:“听闻盈盈生母早逝,想必这些年伯父对盈盈一定甚觉亏欠,自然也想为盈盈挑一个好夫婿。我能理解伯父的纠结,我与伯父待盈盈的心是一样的,都只愿她幸福快乐。伯父可以放心将盈盈交给我,我可以以我的性命做担保,日后绝不会负盈盈。”
霍凭景故意提及梁氏,果然赵茂山听见这话,脸色变了变,眸色沉了下去。
是啊,不论如何,盈盈是梁氏留在世上唯一的骨血,他又怎么舍得让盈盈受委屈呢?盈盈若是以后过得不好,他又怎么对得起梁氏?
而若是让盈盈和妍丫头一起嫁给萧恒,那对盈盈而言便是受委屈了。
赵茂山态度松动,看向霍凭景,动容发问:“可霍公子你与盈盈相识不过数日,或许对盈盈这丫头还不够了解……”
他听霍凭景方才那番话,好像已经是情根深种,认准了盈盈似的。又想到那日盈盈说的那些话,实在是……
“盈丫头她虽生得美貌,但这性子太过冒失莽撞,许多时候容易惹出祸事。”赵茂山有些怕霍凭景只是被赵盈盈的皮相迷惑,待日后发现她空有皮相而后悔,而慢待赵盈盈。
霍凭景笑道:“实不相瞒,我觉得盈盈的性子天真活泼,甚是可爱,并不觉得她冒失莽撞。”
赵茂山干笑了声,心道自己这二女儿也不知有什么魅力,把人迷得这般神魂颠倒。
赵茂山又问起:“霍公子既然是京城人士,不知打算何时启程归京?”
霍凭景道:“不瞒伯父,我的打算,是与盈盈在湖州成了婚后,便带盈盈一起回京城。”
他又道:“盈盈的婚事已经定下许久,想必一切都已经准备得差不多,如今不过是新郎官换一个人,并不影响什么。至于我,我身在湖州,诚然有许多事不好准备,但伯父放心,我亦会尽我所能地准备,不会亏待盈盈。”
霍凭景说到此处,站起身来,朝赵茂山恭敬行了一礼:“伯父放心,我愿以我的性命起誓,我方才所言,皆是真心。”
他神色郑重,赵茂山也跟着站起身来,内心的态度已经动摇至极致,“霍公子,退婚一事我还尚未与萧家提及,今日你来提亲之事,请恕我不能答应。否则传出去,还未退婚,便应了旁人的提亲,不好听……”
赵茂山话音未落,蓦地听见门外萧恒急切的嗓音:“伯父,且慢!”
萧恒走到这,便瞧见霍凭景躬身行礼,而赵茂山不知与他说什么。萧恒心中一急,第一念头便是赵茂山要答应霍凭景与赵盈盈的婚事,他赶忙出声阻止。
萧恒快步跨进亭中,神色焦急地看了眼赵茂山,行礼道:“见过伯父。”
赵茂山没想到萧恒今日也会来,难掩诧异他不是在湘州么?转瞬又想到此事皆因萧恒而起,他的三女儿腹中还怀着萧恒的孩子,对看着萧恒的脸色就耷拉了几分。
“贤侄几时回的湖州?”
萧恒自然看见了赵茂山的神色,心中一凛,面上不动声色,笑着回答:“是盈盈生我的气,要与我退婚,我这才特意赶回来。今日登门,也是为了向伯父道歉,是我没能照顾好盈盈,让她想与我退婚。不过伯父,你也知晓,我待盈盈的心一向真诚,还请您劝劝盈盈。”
萧恒还不知赵盈盈昨日便已经与赵茂山把一切都说了,这会儿便没如实说。
赵茂山听着他的话,脸色更沉了几分。
他觉得适才霍凭景说的话还真有几分道理,这个萧恒当真是有几分虚伪。他分明都让婉妍有了孩子,这才让盈盈想要退婚,可如今他却好似轻飘飘无事发生。
赵茂山沉声道:“盈盈已经都和我说了,你既然喜欢婉妍,那与盈盈退婚吧。”
萧恒心中一跳,抬眸看了看赵茂山,她竟然这样着急便说了?
“伯父,我心里终究是爱盈盈的,我不愿与盈盈退婚,还请伯父成全。”
赵茂山冷哼了声:“那婉妍呢?她在心里又算什么?”
萧恒露出几分愧疚之色:“与婉妍之事,是我一时冲动……”
赵茂山语气更冷:“好一个一时冲动,你可知晓婉妍她有了你的孩子?你口口声声说你爱盈盈,可你却让婉妍有了你的孩子,婉妍与盈盈可是亲姐妹!”
萧恒睁大双眼,一脸不可置信,怎么可能?她怎么会……
他一时哑然,不知如何辩解,喃喃道:“或许……或许不是我的呢?”
赵茂山瞪向萧恒,他竟然能说出这种话来?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萧恒么?
第52章 戳穿
赵茂山冷脸斥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家婉妍自幼乖巧懂事, 除了你,再不与任何男子有过接触,也只有你。”
最后一句, 赵茂山有些咬牙切齿。
昨日他知晓此事后气得不轻,气自己的女儿如此不爱惜自己, 竟做出这样的事来。可后来也有一瞬想, 他的三女儿一向温婉端庄, 怎会如此离经叛道?
虽说萧恒对外一向温润君子,可男人再君子, 在感情的事上未必也拎得清。或许是萧恒诱惑了自己的女儿呢?更何况, 这种事需要郎情妾意, 一头热总不可能成事。
到此时此刻, 这个念头越发浓烈。
定然是萧恒引诱了他的女儿, 且还装作无事发生, 想要与他的二女儿继续这桩婚事。他分明知晓她们是亲姐妹,却仍旧下得去手引诱他的三女儿,到头来还不愿意负责, 实在可恨,与他往日里那温润君子形象压根不沾边。
这个念头在赵茂山的心口盘桓不去, 以至于他看萧恒,越发不顺眼起来。
赵茂山别过视线,待心头的怒气平复了些,才发现方才他太过生气, 竟忘了霍凭景还在。而他竟当着霍凭景的面,把自家丑事说了出来。
赵茂山脸色略有几分苍白。
霍凭景神色并无任何改变, 仿佛并未听见这件丑事一般。
赵茂山对他的好感又添了一分,果真是在京城做官的, 见过天子,见过大世面,并不大惊小怪。
萧恒心中慌乱了片刻,视线亦落到霍凭景身上。他颀长身影站在一边,并不说话,有种奇异的万事皆在他掌控之感。
可萧恒不信他身份尊贵,若是他当真身份尊贵,怎会为了一个赵盈盈如此?
他应当见过许多更美貌的女子,且那些人或许比赵盈盈更聪慧更温婉端庄,他又怎会喜欢赵盈盈呢?
就连自己,都觉得赵盈盈空有美貌,草包一个。
萧恒定了定心神,忽地发问:“伯父是打算退了盈盈与我的亲事,转而将盈盈嫁给此人么?”
他语气不复温柔谦逊的样子,带了些焦躁:“我知晓此事是我做得不对,伯父。可是此人身份来历不明,伯父又如何能轻信于他?”
即便他得不到赵盈盈,也不能如此轻易让这个姓霍的如意。
赵茂山因着萧恒的话,看向霍凭景。
霍凭景只嘴角微勾,笑了笑。
萧恒咄咄逼人道:“霍凭景,你说你是京城人士,在京城为官,因病来湖州休养。不知你在京城家住何处?家中几口人?又做的是什么官?得的是什么病?”
霍凭景淡然回应:“我家住京城金鳞街,家中父母早亡,人丁不兴,因而府中只我一口人。如此,伯父不必担心盈盈日后嫁给我,要与婆母姑嫂相处之窘迫。”
他说着话时,视线有意无意飘向萧恒,意在指萧婵对赵盈盈的态度。
萧恒是聪明人,自然听出来了,脸色有些难看。
萧婵是与赵盈盈不大对付,可那只是小女儿家之间的小打小闹,又不会如何,他凭什么指指点点?
霍凭景继续道:“至于做的是几品官,便算是一品吧。得的病么,是头疾。”
他说罢,萧恒当即轻笑一声:“你可知你方才说的是什么?一品?你可知一品官都是些什么官职?要何等资历才够得上?你撒谎也不打草稿么?”
萧恒越发笃定这个姓霍的是在胡编乱造,他上京城赶考时,有幸见过几位一品官员,可那些都已经胡子拉碴,最年轻的都有四十多岁,怎么可能有他这样年纪轻轻的一品大官?
赵茂山也皱起眉头来,赵茂山官小,与京城没什么往来,对京城那边的事了解也不够多,不知晓那些大官的名字。但萧恒所说是有几分道理,霍凭景这样年轻,怎么可能官居一品?上回他说的是为天子办事,可为天子办事,也分官居几品……
霍凭景仍是那副淡淡的模样,似乎没有一点被戳穿的恼怒和着急,他甚至嘴角噙着一抹笑意,反唇相讥:“为何不能?难道就因为你无能,所以认为全天下人都与你一般无能么?”
他这话带着十足的嘲弄意味,萧恒脸色青了青,“你什么意思?我如何无能?你大可以去问问湖州上下,我萧恒的才学如何?”
霍凭景只哦了声,道:“不怎么样。你虚伪至极,又有眼无珠。”
“你!”萧恒咬了咬牙。
霍凭景打断他的话,从袖中拿出一块令牌,摆在萧恒面前:“我说我是谁,你只要装瞎子,总可以不信。可我若拿出凭证,你又当如何?”
萧恒从他手中夺过那令牌,仔细端详。
霍凭景道:“此乃天子御赐。”
萧恒听他说罢,越发看得仔细,那令牌乃白玉所制,刻着象征皇权的龙纹,栩栩如生。龙之一物,除却天子,无人敢随意使用。
萧恒脸色愈发沉下去,不可置信起来。
怎么会这样?
赵茂山见状,从萧恒手中接过令牌,又是一番仔细端详,而后忙不迭还给霍凭景。
“此物贵重,还请公子收好。”
霍凭景接过令牌,摩挲着背面,笑道:“伯父可安心了?”
霍凭景将玉牌收回袖中,他并不想在这里太过大张旗鼓,那或许会引来一些人的注意。京城的事还未结束,待他回去还得料理一番。
赵茂山心绪有些激动,他此生仕途不算坎坷,但也升迁无望,岂料有朝一日竟能借女儿的光,得见天子御赐之物,四舍五入,他便是见了天子。
他这二女儿,还真是傻人有傻福啊。
竟能得这样一个大人物的喜欢,不,应该说是痴迷。
日后若传出去,他女儿嫁给一品大官,他赵家的脸上也添几分光彩啊。
到那时候,他们只会羡慕,而不会记起退婚另嫁一事。何况到时候盈盈嫁出去,也是去京城,不必在湖州受人非议。
赵茂山在心中盘算一番,看向萧恒道:“你与盈盈的婚事就此作罢吧,我会与你父亲去说此事,还有婉妍腹中的孩儿,你总该负责任。”
萧恒听见赵茂山这么说,心如死灰,还想再说什么:“伯父……”
被赵茂山打断:“不必多说,若是你不想对婉妍负责,我绝不答应。”
“来人,送客。”
赵茂山命小厮强硬将萧恒送走,而后才笑脸相迎霍凭景,道:“待我与萧家正式退婚后,霍公子可再来登门提亲,届时赵某愿将盈盈嫁给你。”
霍凭景颔首笑道:“多谢伯父,那我便先回去了。”
他今日并非空手来,前前后后抬了好多箱东西,赵茂山让他一并先带回去。霍凭景只道:“暂且留着吧,左右下次还要再来。”
赵茂山也没强求,亲自送霍凭景出门-
赵盈盈在院中有些焦急地等待,直到红棉回来,带回好消息:“姑娘,霍公子真的来提亲了!”
赵盈盈从美人榻上弹起来,满脸喜色:“真的?”
红棉连连点头:“当然是真的!不止呢,霍公子还带了好多东西来,他们前前后后搬了半个时辰。”
赵盈盈唇边微翘,又问:“那我爹呢?他什么反应?他答应了没有?”
红棉摇头:“这奴婢不清楚,不过老爷还亲自送霍公子出去了,看神情好像还挺高兴的。哦对了,姑娘,今日萧公子也来了,失魂落魄地走了。”
赵盈盈皱眉:“萧恒来做什么?不会是来求娶赵婉妍吧?那正好。”
红棉摇摇头:“好像不是,听说萧公子是不想退婚,可是老爷对萧公子的态度不是很好。”
赵盈盈笑了声:“那真是太好了。”
红棉跟着点头,和赵盈盈站在同一阵线:“对,老爷不喜欢萧公子真是太好了。”
赵盈盈估算着从她家回霍凭景家的时间,再次让红棉搬了梯子出来,爬上墙头,等霍凭景一推开门,迫不及待问他:“我爹他答应了么?”
霍凭景几步走到墙边,张开双臂,示意她跳下来,自己接住。
赵盈盈没有扭捏,跨上墙头,抱住裙摆纵身一跃,稳稳当当落进霍凭景怀中。
“盈盈迫不及待想要嫁给我是么?”他看着怀中人儿问,声音带着笑意。
赵盈盈躺在他怀中,抬眸时能瞧见那树叶之间细碎的阳光,有些晃眼,她垂下眸子,想从霍凭景怀里跳下来,却没能成功。霍凭景就这么将她打横抱着,往廊下走。
赵盈盈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动了起来,下意识抱住了霍凭景的脖子,怕自己摔下去。
“也没有很迫不及待,只是有一些。”
主要是迫不及待想打萧恒和赵婉妍的脸。
第53章 亲吻
霍凭景抱赵盈盈走到门廊, 跨过门槛,进了屋。
“有一些迫不及待,那也是迫不及待, 不是么?”他说着,将赵盈盈放在椅子上坐下。
赵盈盈觉得他这话说得也有道理, 便点了点头:“也是, 那我确实迫不及待想嫁给你。”
方才霍凭景抱赵盈盈进来的功夫, 朝南已经准备好了瓜果点心,今日的果盘上除了西瓜, 还有葡萄。霍凭景顺手拿起一颗洗好的葡萄, 仔细将外皮剥干净后, 才喂到赵盈盈嘴边。
赵盈盈看了眼晶莹剔透的葡萄, 从他手中咬下, 入口甘甜可口, 汁水在口中爆开似的,葡萄味道浓烈。赵盈盈惊叹一声,睁大双眼, 含糊不清道:“好甜……”
葡萄不比西瓜,普通百姓家中也能吃得起, 甚至自家便有种植。赵家便种有葡萄藤,赵盈盈每年夏天都会吃到新鲜的葡萄,只不过她从前吃的那些,再甜也多少带一些酸味, 可方才霍凭景喂她吃的那颗葡萄,可以说一丝酸味都没有, 且颗粒饱满,吃在口中尽是满足感。
她眉目之间尽是心满意足, 唇角忍不住翘可起来,看向那果盘,问:“这是什么葡萄,这样甜?”
霍凭景道:“叫紫玉葡萄。盈盈喜欢,便多吃一些。”
这紫玉葡萄乃西岚的贡品,快马加鞭送到天子手中,天子信赖霍凭景,自然赏给霍凭景,因而又快马加鞭从京城送来湖州。
这些事,赵盈盈并不知晓。她并未听说过紫玉葡萄,只当它是一种贵重的葡萄。因为她的未来夫君是大官,所以可以吃上这样甜的葡萄。
她咽下口中的葡萄,视线再次落在果盘上。
霍凭景了然,纤长手指又拿了一粒葡萄,仔细地剥开。葡萄皮那样薄,一缕一缕剥下来,一看就是一件极需要耐心的事,赵盈盈眨了眨眼,她肯定做不来。
她一向是个没有耐心的人,若是让她自己来,她虽然也不喜欢吃葡萄皮,但估计只会整个一颗葡萄扔进嘴里,然后再把葡萄皮吐出来,不会像霍凭景这样细心地剥了皮再喂给自己吃。
霍凭景真的好爱她,她无声在心中叹息。
赵盈盈的目光落在霍凭景匀称的指节上,葡萄汁水丰盈,沿着他指缝往下流淌,他却专心致志地剥着皮,似乎并未意识到汁水马上要弄脏他的衣袖。
赵盈盈看着看着,也不知自己脑子哪根筋搭错了,竟是低头,舔去了他手背上的葡萄汁水。
一瞬间,二人四目相对,皆是怔住。
沉默静静蔓延,只余下屋外的风燥热着。
赵盈盈吞咽一声,脑袋像被浆糊粘住,艰难出声:“……我……是看那个汁水快要流到你衣袖上了?我不是故意的……”
她尴尬地笑了两声。
可她话音落地,霍凭景并未说话,只是眸色更沉。他静静将手中的葡萄剥好,喂给赵盈盈。
赵盈盈沉默着咬住葡萄,吃了下去。
她吃了一颗,霍凭景又剥一颗。
葡萄还是那样甜,可赵盈盈却无端吃得紧张起来。
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扑通扑通的。她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反正从她舔了霍凭景的手之后,气氛就变得很奇怪了。
霍凭景手上的汁水又流下来,眼看着再次要弄脏他的衣袖,赵盈盈无端咽了口口水。而后听见霍凭景道:“盈盈,葡萄汁水又要弄脏我的衣袖了。”
他的语气温柔,好似只是一句再平常不过的话。
赵盈盈听得怔了怔,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思考些什么,又俯下身,用柔软的舌尖舔走他手背上的汁水。
霍凭景眉宇之间染上几分笑意。
就这么,一盘葡萄只剩下零星几颗。
赵盈盈看了眼果盘,这一盘葡萄都是霍凭景喂她吃,他自己好像都没吃上一颗。赵盈盈有些于心不忍,便道:“要不,你也吃一颗吧,这葡萄真的很甜。”
霍凭景抬眸,与她对视片刻,只嗯了声,又垂下眸子继续剥葡萄。
赵盈盈看着他的动作,一时无言。
直到最后一颗葡萄也被喂给赵盈盈。
赵盈盈看见那是最后一颗葡萄,迟疑了一下,才咬破。她口中咬着葡萄,话语有些含糊:“观山,你当真不吃……”
话音还未落地,便戛然而止。
赵盈盈感觉到唇瓣上压下来的触觉,与近在咫尺放大的霍凭景的脸。
嘴唇被他含住,温柔地衔在口中,好陌生的感觉。赵盈盈完全呆住了,在惊愕之中她的牙齿微微张着,让霍凭景有趁虚而入的机会。他的舌头从她唇瓣之中探进去,肆无忌惮。
异物入侵,赵盈盈终于反应过来,想要将嘴巴里那条蛇赶出去。可她不得章法,软绵绵的力气,反而像迎合。
霍凭景眸中浊色更深,宽大的手掌掌住赵盈盈的后脑勺,唇舌攻势愈发猛烈。
蛇缠住了猎物,慢慢地享用。
赵盈盈见推不开,又脑袋一片混沌,渐渐停了动作,随着霍凭景的动作而沉浮。她混沌的脑袋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好像亲嘴也不是很恶心……
恍惚之际,听见霍凭景的嗓音在耳边响起:“葡萄的确好甜。”-
萧恒烦躁地回了萧家,他没想到自己会失败得这么彻底,早知如此,他当时便不该与赵婉妍发生什么。若他当时没与赵婉妍发生什么,赵盈盈也不会撞见他们,不会闹着要退婚。
萧恒心中烦躁,不由得重重一拳锤在桌上。
现在该如何是好?
赵茂山似乎已经决定退婚,还要让他对赵婉妍负责。可如此一来,事情势必会传出去,于他的名声有损。
或许,他该想个法子,让他名声受损降到最低?
他与赵盈盈的婚事众人皆知,到时候退婚定然大家都会猜测为什么,只要将舆论引到赵盈盈头上,那大家只会批判赵盈盈,而不是审判他。
萧恒攥紧拳头,心里有了些想法。
赵茂山这日下午便登门萧府,与萧父说起退婚之事。
萧父并不知自己儿子做的事,登时有些不悦,他对赵盈盈这个儿媳妇不算太瞧得上,毕竟除了美貌一无是处,可无奈儿子喜欢。如今倒好,他们赵家还来退婚了?
萧父皮笑肉不笑:“这婚事一向安然无恙,没出过什么岔子,不知赵兄为何忽然提及退婚?”
赵茂山冷哼了声,道:“贵公子与二女儿的婚事人尽皆知,可他却与我三女儿珠胎暗结,不知萧兄若是我,打算如何?”
萧父听得此言,当即驳斥:“胡说八道,怎么可能?”
一旁的萧母脸色却是变了变,萧父不清楚,萧母却是知道的,她当年便帮着儿子处置过那个内宅有孕的女子。
她扯了扯萧父的衣袖。
萧父瞪她一眼:“你拉我做什么?”
萧母没答萧父的话,转向赵茂山道:“既然如此,赵大人也不必退婚,便叫三姑娘嫁给恒儿好了,左右咱们两家为这桩婚事已经准备得差不多。”
萧父听着妻子的话,瞪大了双眼,随后也明白了,看妻子的反应,恐怕赵茂山所说大概率是真的。可是他的儿子一向谦逊知礼,怎会做出这等事来?
赵茂山听着萧母的话,脸色柔和了几分:“我也是这样打算的,贵公子与盈盈的婚事作罢,转娶婉妍。”
萧母赔着笑脸,想到自家儿子从前对赵盈盈的喜欢,又问了一句:“亦或者,赵大人可愿意将两个女儿一并嫁入我萧家?”
赵茂山脸色沉下去:“萧夫人此言差矣,传出去成何体统?”
萧母干笑了两声,道:“是我多嘴了,赵大人别放在心上。”
此事便算定了下来,萧恒与赵盈盈的婚事作罢,萧恒与赵婉妍结亲。
送走赵茂山后,萧父没有好脸色地看着萧母:“你方才为何要应下?这不是在打我们萧家的脸么?”
萧母道:“你方才没听他说么,赵三姑娘有了恒儿的孩子,此事若闹大了,对恒儿不好。”
萧父愈发不解:“他说有就是真的?恒儿与他家三姑娘又不熟,两个人怎么会有孩子?”
萧母脸色有些难看,从前赵婉妍几次来府里找萧恒,她也知晓。
萧父见萧母沉默,声音大了些:“什么意思?你们到底瞒着我什么事?”-
赵盈盈有些瘫软,整个人几乎要从椅子上缩下来,好在有霍凭景扶着她。她抓着霍凭景的胳膊,大口呼吸,脑袋里还在想着方才发生的一切。天气炎热,不过这一会儿功夫,她身上已然出了几层香汗,打湿了衣衫。
她……她跟霍凭景……亲了?
她深吸一口气,抬眸看向霍凭景。
霍凭景亦凝望着她,他那深邃的眼眸里倒映着她的身影。
他倒还是镇定的表情,弯了弯唇角,问:“我可以亲盈盈吗?”
赵盈盈微微垂首,避开了他的视线,轻声道:“你不是都已经亲了吗,怎么还问……”
他刚才亲得也太突然了,都没给她任何准备。
不过原来亲嘴是这种感觉啊。
赵盈盈不自觉伸手碰了碰有些发麻的嘴唇,感觉有些奇怪,说不上来。
以前萧恒想亲她的时候,她总是很抗拒,可如今霍凭景亲了她,她发现自己好像也没那么抗拒。
她轻轻抚着自己的唇,不禁又想到她看过的那本话本里面描绘的词句。
虽然不讨厌,可是好像也没话本里写的那么惊天动地。
什么人间极乐……什么浑身上下都……
她正思索着,听见霍凭景道:“我的意思是,我可以再亲盈盈一回么?”
第54章 陌生
赵盈盈微微睁大双眼, 不知如何回答。这种事还问得这样直白,叫她回答什么呢?
可以?那好像显得她很不矜持似的。
不可以……她倒也没觉得不可以。
她眉头微微皱起,正犹豫着说些什么, 霍凭景已然不等她回答,再次吻上她的唇瓣。
他根本不需要她的回答嘛, 既然如此, 干嘛还非要问这么一句……
赵盈盈微微仰着下巴, 承受着霍凭景的吻。
有了方才那短暂而浅薄的经验,她不再那么紧张, 心思稍稍清明了些, 可以分出一些来考虑一些旁的东西。
譬如说, 更加细致地感受到了自己柔软的嘴唇被衔住, 软乎乎的在他口中被搓扁-揉圆。霍凭景的唇亦是软乎乎的, 带着些许潮热的气息。
赵盈盈不由得微微合唇, 留意着他对自己衔咬的动作,试探着以同样的动作,衔住他的唇。
赵盈盈察觉到霍凭景愣了一瞬。
她睁开眸子, 正欲去瞧他的神色,只触到他幽深的眸子, 便被他按住后脑勺,更重地侵入唇舌之间。
赵盈盈好似骤然跌进深水之中,心思顿时都落在嘴巴上,再顾不上瞧什么。她再一次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敲击着胸腔,如鼓点, 如雷声。
她没来由地感到害怕,只好紧紧地抓住了霍凭景的手腕。
霍凭景握住她的指尖, 一点点地往上,直到分开她的五指,变作十指相扣的姿势。
赵盈盈只觉得自己的唇舌好像都不属于自己,她无法操纵,只能被迫承受。舌头被缠住,无法推拒,或者,她也不想推拒。她在昏昏沉沉的沉沦里,升起一丝丝好奇心,想要知道这一切到底如何发生,如何感受,又如何能像那话本里写的那般……
感受到赵盈盈的好奇,霍凭景渐渐放缓了动作,给她时间去好奇。
他轻笑了声,低沉磁性的嗓音从他喉口穿过一双纠缠的舌,震荡在她耳边。
她双颊透出些粉色,茫然睁开眼,撞入霍凭景的视线。
赵盈盈感觉到他的动作变得很慢,从齿根处扫过,一遍又一遍。
仿佛有一根弦系在他的舌上,另一头系在她心上,她的心随他的动作而被拨动,颤一下,抖一下。
嘴巴里的津涎渗得更多,像涨潮的池水,仿佛下一瞬便要溢出来。赵盈盈害怕池水溢出来,下意识做了个吞咽的动作。
而后她忽然想到,这里面也有霍凭景的口水,顿时脸色微变了变。
原本该感觉有些恶心,但又好像没那么恶心,更多的是微妙。
赵盈盈微微眨动睫羽,浓密的睫羽在她脸颊映出一弯月牙。
还未等她继续沉浸在方才吃口水的事中,忽地感觉自己而后被捏了捏,她顿时背脊一僵,在霍凭景怀里不再动弹。
方才那一下,她只感觉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全身蹿了一遭,又蹿得极快,她抓不住那是什么。
霍凭景手指停在她耳后不远处,看着她的反应,若有所思。
他缓缓退出她的丹唇,转而用潮热的舌尖在方才捏过的位置轻轻擦过,好似一片羽毛拂过。羽毛亦拂过赵盈盈的心弦,而后她心中那根弦便疯狂地弹奏起来。
赵盈盈对这种陌生的感觉感到不安,她下意识想逃,可又被霍凭景紧紧禁锢在怀中,逃不开。她挣扎着,扭动身子,往他怀里钻。
“你别……好奇怪……”赵盈盈嘤声喃喃,出声把自己吓了一跳,慌忙用另一只手捂住嘴。
这是她的声音吗?这么这样奇怪?
方才亲吻之间,赵盈盈不知不觉已然坐在霍凭景腿上,她挣扎之际,在他腿上胡乱蹭着。
霍凭景眸色微深,将自己柔软的舌头贴在她耳后,轻轻舔|舐。
赵盈盈绷直了腰背,恍然感觉自己成了那琴上之弦,马上就要断掉似的。
真的好奇怪……
心跳动得越来越快,几乎要从嗓子眼里飞出来。
赵盈盈好看的眸中慢慢沁出些水雾,茫然地望向霍凭景。
霍凭景看着她的眼睛,想她看起来这样可怜,可他果真一点也不想饶过她,只会想更加摧折她。
他故意在她耳畔呵气,果真看她颤抖,像一只受了惊吓的小猫。
赵盈盈一只手还被霍凭景扣着,他宽厚的手掌被她当做救命稻草一般,紧紧抓住。相贴的手心里源源不断地沁出汗来,变得潮湿闷热。
赵盈盈的思绪也变得混沌,仿佛停止了思考。她迟缓地感受着这一切,忽地又感觉到他的玉佩硌人。
她声音带着微微的颤抖:“你的玉佩……”
霍凭景眸中闪过一丝浊色,他们还未成婚,不能对她如何。他终于放过了她,温热的气息离她耳朵远了一些。
赵盈盈整个人都软下来,瘫倒在霍凭景怀里,闭上了眼睛。
霍凭景将下巴搁在她头顶,亦阖眸稍稍缓息。
时间静悄悄地流逝,不知过去多久,赵盈盈终于缓过神来。她从霍凭景怀中退出来,趔趄了下,扶住一旁的椅子才站住脚。
“我……我要回去了……”
霍凭景嗓音比方才哑了些:“好,我给你搬梯子。”
赵盈盈胡乱点头,往门外走。
霍凭景跟着她。
赵盈盈看见他的身影,又快步往前拉开了些距离,手捂着心口,不行,她感觉自己的心跳得好快。
霍凭景搬了梯子来,扶着梯子让赵盈盈爬上去。赵盈盈腿还发着软,差点踩空,好在霍凭景眼疾手快将她扶住。
“小心些。”
赵盈盈嗯了声,手脚并用爬上墙,红棉在那边等着她,见她过来,稳稳当当扶住人。她觉得自己这架势有些落荒而逃的味道,待进了屋,还捂着脸叹气。
红棉不知晓她在那边发生了什么,有些好奇发问。
“姑娘这一去还有些久呢。”
被红棉这么一问,那些回忆再次涌上心头,赵盈盈脸颊顿时像红透的晚霞。她趴进自己臂弯里,瓮声瓮气道:“就是聊了会儿天,也没什么。”
她手心里出过汗,还黏糊糊的,并不舒服。
“红棉,你去打盆水来,我想洗手。”
红棉应下,很快打了盆清水来。
赵盈盈将手泡进其中,看着自己白皙的手,不禁想到与霍凭景十指相扣的场景。她用自己另一只手扣住自己的手,收拢,又松开。
红棉在一旁替干净帕子给她,余光瞥见她头发上有些不干净,像是沾了什么东西。红棉凑近了些,拿帕子擦了擦,奇怪道:“姑娘这是沾了什么?”
赵盈盈亦蹙眉不解,将发丝拉近,嗅到了些许葡萄香味,忽然朝明白了。霍凭景替她剥葡萄时,似乎还未来得及净手,他们俩就亲起来了。恐怕就是那时候,他手上的葡萄汁水沾上了她的头发。
“没事,是葡萄汁。”
她拿帕子擦了擦,脑海里却又不由自主浮现出一些与葡萄有关的画面。
葡萄汁水从霍凭景好看的指节上流下去,被她舔了……
以及那多汁的葡萄在她口中被咬做两半,一半被霍凭景的舌头卷走,葡萄汁水在他们嘴巴里飘荡……
赵盈盈动作一顿,对红棉道:“备水,我想沐浴。”
她趴在浴桶边缘,下巴搁在自己手背上,还在回味那些缠绵的吻。
手指不禁抚上自己的唇,轻戳了戳,又用牙齿轻咬了咬,而后松开。
唇角不自觉地扬了扬。
她意识到了,又压下去。
而后,再次伸手碰了碰耳朵后面那块位置。
当时那种感觉……和那话本里描述的倒是很相像。
不能再想了。
赵盈盈缩进浴桶里,让热水将自己包裹住,隔绝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
赵家与萧家的亲事发生了些许变化,但外头人并不知晓。这是两家人商量之后的结果,毕竟若是大张旗鼓,对谁都不好。
赵婉妍坐在房中,林氏在她身边踱步,不由得叹气懊恼:“虽说这桩亲事成了,可为娘总觉得……”
赵婉妍不耐烦地打断林氏的话:“行了,阿娘,别说了,你先出去吧,我有点累了。”
林氏看一眼赵婉妍,嘴角沉了沉,终究只是叹气出去了。
林氏走后,赵婉妍闭上眼,掐了掐手心。她当然知道林氏想说什么,这桩婚事虽然成了,她从赵盈盈手里抢到了萧恒,可和她预想的完全不同。
赵盈盈不是那个失败者,反而是胜利者。而赵婉妍自己,却显得落魄狼狈。
原本的萧恒是一块香饽饽,可现在,萧恒成了赵盈盈不要的东西,却被她捡来了。她若是还当块宝,实在是丢人现眼。
赵婉妍一口气堵在心头,咽不下也吐不出。
她越发讨厌赵盈盈了。
她只有那张脸而已,凭什么总有这样的好运眷顾?萧恒喜欢她,那霍公子也喜欢她,那些男人总喜欢她。
如果她没有那张脸呢?
那赵盈盈将一无所有,也不会再有好运眷顾她了吧。那些爱慕她的美貌的男人们,到时候只会对她避之不及,不屑一顾。
赵婉妍想到那种场面,畅快一笑。
那该多么大快人心-
暮色四合,庭院中的灯色昏昏,蝉鸣声与蛙鸣声吵吵嚷嚷。
赵盈盈已然换了寝衣,掀开被子一角,正要躺下,忽地想起什么,又转过身,大步走向一旁的柜子。
她打开柜子,小心翼翼从里面拿出几本话本,正是她打算以毒攻毒用的,还未来得及看。
她将话本拿到床上,倚着引枕半躺,寻了个舒服的姿势,清凉的竹席消去些许暑气。在床头光线柔和的方形纱灯下,赵盈盈拿起其中一本话本,缓缓翻开第一页。
第55章 利诱
这几本话本是赵盈盈让红棉去买的, 还是当日那家书肆,那掌柜大抵认出红棉,知晓她想要的哪种话本。赵盈盈拿的这本, 与她上回看的那本差不多,看开头剧情似乎是普通的爱情话本, 不过剧情和上回那一本不大相同。
这回这本话本中, 男主角与女主角是两情相悦的眷侣, 在闹市上一见钟情,便定了终生。男主角是一位位高权重的大官, 而女主角则只是一位普通小官之女, 不过身份的差距并未阻碍他们相爱。
赵盈盈翻看了几页, 便已经看到他们定下终生, 她不禁有些疑惑, 这才几页, 就直接写到团圆,那后面那些内容写什么?难道全是这样那样的事?
她不禁瞪大了双眸,纤细秀指继续翻阅下去。
果真瞧见二人在月下定下盟誓后, 双眸对视,只觉得互相情难自制, 嘴唇便贴在了一处。
……
赵盈盈看到此处,不由得先合上了话本,深呼吸一次,而后才继续翻开看下去。
书中又是一番详细描绘, 说得男主角的舌头像一条蛇,在水中游来游去之类的话。
赵盈盈心道, 这说得不错,好像确实挺像两条水蛇缠来缠去的。
借着昏黄的灯光, 她又继续往下看。
一面看得仔细,一面又忍不住回忆起自己与霍凭景亲吻时的感觉。
虽说有些与书中描绘相似,但总的来说,她还是觉得书中写的太过夸张。想了想,也是,既然要旁人愿意花钱买这话本来看,自然要写得唯美夸张些,若是太过写实,怎会有人买呢?
她顿时有些索然无味,将话本搁置一旁,吹灭了床头的灯芯,躺下睡觉。
因而也就没看见再下一页,是男女主角抱在一起亲着亲着,男主角的玉佩硌到了女主角的事-
赵茂山昨日从萧家回来后,并未立刻解了赵盈盈与赵婉妍二人的禁足,今日一早才命人将赵盈盈与赵婉妍姐妹二人唤到明辉堂来。
他冷着脸,目光在姐妹二人之间逡巡一番,终于开口:“事已至此,为父不希望你们二人再出任何岔子。”
昨日赵茂山已经请了大夫给赵婉妍诊脉,确诊是喜脉,如此一来,婚事便拖不得,总不好大着肚子出嫁。赵茂山与萧家商量过后,决定将婚事提前至下个月,对外并不宣扬。
赵盈盈的婚事定下许久,该准备的东西已经准备得七七八八,可赵婉妍却是一点没准备,自然忙碌一些。
赵盈盈与赵婉妍对视一眼,彼此移开视线,在赵茂山面前还是没吵起来,皆应下:“是,女儿知道。”
毕竟赵茂山已经为这件事很气恼,若是再气他,指不定闹出什么事。她们都不想闹出事来,便难得达成一致。
“行了,你们都回去吧,好好准备出嫁。”赵茂山叹气,扶着额角。
两人出了明辉堂,便撕破了和谐,剑拔弩张。
赵盈盈乜了眼赵婉妍的肚子,嘲讽道:“我本来以为你只是和萧恒私下有情,没想到你们竟是连孩子都有了。”
赵婉妍听出了她话语中毫不掩饰的嘲讽,很是不悦,便反唇相讥:“萧恒愿与我有孩子,却不愿与你有,是否说明姐姐当真毫无吸引力?”
赵盈盈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你在说什么?这两年都是他想对我动手动脚,被窝拒绝了。我说我怎么老觉得挺恶心的,原来是因为他爱吃屎啊。”
她言辞粗俗,听得赵婉妍变了脸色。
“赵盈盈,你别太得意!”
赵盈盈朝她晃了晃脑袋:“对啊,我就是很得意啊。你看你机关算尽,结果又有什么用呢?”
她奚落完赵婉妍,带着红棉离开。
赵婉妍看着她的背影,气得直跺脚。
不远处,赵如萱暗中看着两人的行踪,眸光晦暗。
赵如萱本以为搅黄了赵盈盈与萧恒的婚事就好了,没想到还会闹出一个霍凭景来。
当然,她更没想到,赵婉妍竟然和萧恒有一腿。如今这萧恒的婚事,倒成了赵婉妍的。
她们二人一个嫁得比一个好,只有自己,要嫁一个窝囊废。
赵如萱垂眸,想为自己筹谋些什么-
萧恒在房中踱步,娶赵婉妍这事他没得反抗的余地,若是他不答应,恐怕赵家会以此败坏他的名声。可是他即便娶了,这件事也还会被人非议。
他前些日子心里有个计划,打算去找些人散播一些关于赵盈盈的流言,便说她水性杨花,先勾引旁人,这才不得不与自己退婚。可若是如此,事情必定闹得很凶,难免不会有人关注到他与赵婉妍。
不够保险。
或许,可以等他成了婚后,再找人去散播这些流言。
这也是个法子。
只是听闻赵盈盈与霍凭景的婚期与他们差不多,若是成了婚后,赵盈盈便随那个姓霍的离开湖州怎么办?
说到底,萧恒心里还是不甘心。
他想到美艳窈窕的赵盈盈,还是想要得到她。纵然他自己得不到,也不想看见那个姓霍的得到。
萧恒一时心中恼怒难平,当即起身,出门透气。
萧恒在街上百无聊赖闲逛,如今城中的大多数人还不知晓他与赵盈盈婚事生变的事,因而有些商铺认出他来,还问起赵盈盈。
萧恒维持着笑意应付过去,眸中却越发不耐烦。
“萧公子。”萧恒正转身时,忽地听见有人唤自己。
他回过头,对上一张完全陌生的脸。
“请问阁下是?”萧恒不动声色观察着眼前这人,只见他衣着富贵,恐怕身份比自己更高一些,不由得惊了惊。
洛枫笑了笑,指向一旁的茶楼:“萧公子,可否赏脸陪我喝杯茶?咱们一边喝茶一边说吧。”
萧恒微笑颔首,随洛枫进了茶楼。
刚迈进茶楼,萧恒便发现了一些不对劲,往日里人来人往的茶楼,今日竟然静可闻针,一个人也没有。
洛枫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主动解答:“我今日包场了,萧公子请。”
萧恒心中暗自惊讶,这人当真财大气粗。
他再次发问:“不知阁下是?”
洛枫给身边的家仆使了个眼色,家仆赶紧为两人倒好茶水,洛枫这才回答萧恒的话:“我姓洛,单名一个枫字,江南道玄鹰使洛林是我兄长。”
萧恒虽不认识洛枫,却知道江南道玄鹰使洛林的名号。难怪此人如此财大气粗,原来是洛林的弟弟。
“不知洛公子找我所为何事?”萧恒是聪明人,不会觉得洛枫在街上碰巧遇见他,要与他认识认识。
洛枫挑眉,他就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的确有件事想和萧公子商量,或者,更准确一些,是一桩交易,想和萧公子谈。”
萧恒正色问:“不知洛公子想和我谈什么交易?”
洛枫道:“我这个人呢,没别的爱好,就是喜欢美人儿。我就直说了,萧公子的未婚妻,深得我心。我来湖州这几日,听闻萧公子与未婚妻一对璧人,对未婚妻一往情深,不过萧公子,女人终究只是一个女人,若是萧公子节节高升,日后有权有势,还怕找不到女人么?”
洛枫将话说得更为直白:“若是萧公子愿意将你那未婚妻送给我,我便可向我哥哥进言,让萧公子升迁至京城为官,如何?”
各道玄鹰使管辖着其下的区域,有选拔官吏之权,虽说选出来的官员名单还要丄呈朝廷,可朝廷一般也不会严查,因此这的确可行,甚至有过不少先例。
洛枫本以为还要再以利诱之,没想到萧恒竟痛快地答应了:“洛公子说得是,我愿意将盈盈献给洛公子。”
第56章 计划
萧恒心中所想, 左右如今赵盈盈已经不可能再嫁给他,与其嫁给那个姓霍的,倒不如眼前这位。倘若事成, 这位洛公子愿许他前程,他亦可以趁此机会让这件事传开, 将他们二人婚事不成的缘由甩至赵盈盈身上。
一箭双雕, 绝妙。
萧恒唇扯了扯, 眸中闪过一丝笑意。
他的爽快让洛枫有些狐疑:“萧公子竟如此爽快?当真舍得将如此美人拱手想让?”
他分明听得城中百姓传闻,道这萧恒对赵盈盈一见钟情, 从此痴迷不已。
萧恒只笑道:“方才洛公子不是说了么, 女人终究不过是个女人, 日后我若是有权有势, 世上什么样的美人找不到?”
洛枫哈哈笑了两声, 手中折扇轻敲着桌面:“好, 我就欣赏你这种爽快人!”
萧恒又是回以一笑。
洛枫搓了搓手,想到赵盈盈的美貌,心中一动。他已经有些迫不及待, 想要得到赵盈盈。
“不知萧公子几时可以安排?”
洛枫甚至恨不得今晚就可以,不, 现在就可以。他看向萧恒,等待着萧恒的回答。
萧恒思忖片刻,答他的话:“洛公子容我两日,安排安排。”
他如今与赵盈盈算得上撕破脸皮, 连让赵盈盈心甘情愿见自己一面都难,若要让洛枫与赵盈盈见到面, 只能用一些手段。他需要好好计划一番,需要一个周密的计划, 能将一切都推到他满意的位置上。
洛枫听见他的话,叹了声:“也罢,那便给萧公子几日时间,萧公子何时能够安排妥当,差人来客栈找我,希望萧公子不会让我等太久。”
萧恒点头:“自然不会让洛公子久等。”
洛枫挑眉,他已经说完了他想说的话,这茶也没兴致再喝,毕竟对着一个大男人喝茶很没意思,倒不如去秦楼楚馆里找些乐子。
洛枫走后,萧恒径自在位置上又坐了许久,这才起身离开。
他在思考他的计划,赵盈盈决计不会答应与洛枫有些什么,可若是她失去了理智,不再清醒,自然任洛枫为所欲为。
萧恒自然而然地想到了下药这个办法,可要给赵盈盈下药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听闻赵茂山已经答应了那个姓霍的提亲,赵盈盈想必此时也正在准备出嫁的事,不常出门。
他得想个法子,将她骗出门,待骗出了门,下药自然也就简单多了。到时候,他再将赵盈盈送去洛枫那里,待生米煮成熟饭后,再想个法子让人撞破赵盈盈与洛枫的事。
事情传出去,便是她赵盈盈为了攀附权贵勾三搭四。到那时,想必那个姓霍的也不会再愿意娶一个失了清白的女子。
想到霍凭景,萧恒下楼梯的脚步一顿。
那个姓霍的似乎当真官职不低,若是他知晓自己的算计,会不会报复自己?
萧恒摩挲着指腹,又想,所以他得做得隐秘一些,即便到时候那个姓霍的要算账,也去找姓洛的算,他们狗咬狗,自己坐享渔翁之利。
岂不美哉-
霍凭景重新来提亲那日,赵府空前热闹,抬进来的箱子比他第一回 来提亲时还要多上一倍,前前后后抬了快一个时辰,才将将抬完。赵茂山看着那些东西,难掩讶异。
“霍公子,按照咱们湖州的习俗,聘礼不必在提亲的时候便全送过来。”
霍凭景道:“伯父,这些只是聘礼的三成。”
赵茂山脸上笑容陡然僵住,看向那些快要把整个院子都填满的东西,尴尬笑了声。他赶紧命人清理出了一个空置的院子,将那些东西都放进去。
他这位新未来女婿还真是大手笔,出手阔绰至极,对比之下,他为赵盈盈准备的嫁妆简直不够看。
不过想到这未来女婿的身份,赵茂山便有些不自在,不再像先前那般能与他侃侃而谈。毕竟这可是京城来的一品官,在天子手下当差,想必时常能见到天子。
赵茂山心有惶恐,一时不知说些什么,只好拘谨地笑了笑。
霍凭景倒是安然自若,朝赵茂山恭敬行了个礼,说起赵茂山此前与他聊过的话题:“伯父,寻微先生这几年出门游历,听闻前些日子有人在江南道见过他一面。”
赵茂山喜欢画,一听见霍凭景说起画,眼睛便亮了:“当真?”
二人便顺着这话题聊下去,不知不觉就过了半个时辰。赵茂山还想再说下去,瞥到时辰不早,媒人还在一旁等着,今日不是继续这些的时候。
赵茂山赶紧将剩下提亲的流程走完。
送霍凭景离开的时候,赵茂山看他的眼神充满了满意,比当年看萧恒还要满意。
赵府上下都很热闹,下人们都在议论赵盈盈的婚事。
外头人不知道,但府里的人可瞒不住,都知道了三姑娘插足二姑娘的感情,将原本二姑娘的未婚夫夺了过去。而二姑娘呢,竟然一转身嫁给了更厉害的人物。
赵婉妍待在院中准备嫁衣,她如今身孕未足两月,大夫说胎象不稳,要她少思虑,多放松,还开了安胎药。
丫鬟送安胎药进来,赵婉妍放下手中的针线,将药喝了。
就在这时,听见了外头门廊下有人在小声议论:“你说这三姑娘也真是,平日里瞧着温婉懂事,结果背地里竟然做得出抢未来姐夫这种事。”
另一个丫鬟道:“你才刚来没多久,不知晓也寻常。府里三位姑娘表面上瞧着和睦,实际上彼此不对付,三姑娘抢二姑娘的未婚夫也正常,只不过没想到三姑娘竟然用这种办法抢,先一步怀了萧公子的孩子。”
“是啊,这未婚先孕传出去可不好听。不过这位萧公子,的确很出色。”
“萧公子是出色,可二姑娘如今的未婚夫更出色,听闻是京城来的大官呢。三姑娘肯定没想到,这二姑娘转头就有了更好的未婚夫,估计气死了。”
赵婉妍听到这些话,脸色当时一沉,将手中的空碗砸了出去。
门口那两个丫鬟吓了一跳,当即没了声音。
赵婉妍身边的大丫鬟沉下脸,走出门训斥:“你们不去做事,在这里乱嚼什么舌根?”
赵婉妍胸口起伏着,指甲慢慢陷入手心。
她恨死赵盈盈了!
另一边,春山院中,赵盈盈托着下巴,也听见了外头的热闹。她想到这热闹是为自己,不禁翘了翘嘴角。又想到这样的热闹,赵婉妍肯定也听见了,指不定气成什么样,赵盈盈就更高兴了。
在这样的时刻,赵盈盈忽然想到了月神大人。
这一切都是月神大人的功劳,她已经有些日子没看见月神大人了。
如此想着,赵盈盈不禁解下腰间的铃铛,摇了摇。
可是这一回,月神大人没出现。
她微蹙柳眉,又再次摇动铃铛。
热风从窗牖吹进来,仍旧无事发生。
赵盈盈轻啧一声,很快想通:也许月神大人忙着在帮更多人实现心愿,算了,反正她的心愿也实现了,就不打扰月神大人了-
湖州的习俗,女子出嫁的嫁衣是要自己亲手绣。这可把赵盈盈难住了。
原本和萧恒定亲时,赵盈盈便为此事发愁过,不过因为还有时间,她索性一拖再拖。可如今与霍凭景的亲事在即,留给她的时间不多,她没有理由再逃避。
赵盈盈被红棉催着绣自己的嫁衣,她不情不愿,拿着绣花针慢慢戳弄。她觉得自己已经很努力了,可是绣出来的东西还是不尽人意。
赵盈盈看着那堆东西,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好红棉,要不就算了,咱们偷偷去买一件好了,那些绣娘绣的好看多了。就算我真能绣完,也定然很难看,你总不忍心看你家姑娘穿着这么丑的嫁衣嫁人吧?”赵盈盈冲红棉撒娇。
被红棉无情地拒绝,红棉义正辞严:“姑娘,别的事奴婢都可以答应,但这件事不行。湖州的习俗,嫁衣得新娘子自己绣,绣得越漂亮,便代表婚后与丈夫越幸福。为了您的幸福,您还是继续努力吧。”
赵盈盈努努嘴:“这肯定是假的,难道从前几百年,湖州城便没有一个女红差劲的新娘子么?肯定有吧,那她们就一定婚后过得不幸福么?也未必呀。”
她托着腮,叹气:“更何况,婚后与丈夫相处幸不幸福,难道不是看嫁的丈夫是什么样的人么?若是个人渣败类,那嫁衣绣得再漂亮,也没有用啊。相反,若是对方是个靠得住的人,那即便不绣,也会过得很幸福。”
红棉有些犹豫,一声叹息道:“可是这是老爷的吩咐,说您性子不够沉稳,这样做也能好好磨磨你的性子。”
赵盈盈趴在桌上,不住地哀叹。
红棉看她这副模样,也有些心疼,妥协道:“您若是真不想绣嫁衣,那不如做香囊吧。”
这亦是湖州的习俗,成婚之前,新娘子要亲手做一个香囊,送给新郎官。
赵盈盈听了,愈发萎靡不振。
她曾经给萧恒做过一个香囊,做得实在难看,还浪费了她好几天时间,指尖都扎了好多洞,结果最后还白费了。
“红棉,你可还记得我之前给萧恒做的那个香囊?你扔了么?”赵盈盈忽地想到什么,支起下巴兴奋道。
红棉猜到了她的意图,一时有些不可置信:“姑娘,您不会打算把那个再送给霍公子吧?”
赵盈盈眨了眨眼,略有些心虚,但理不直气也壮:“霍公子又不会知道,对吧?再说了,我也没送出去啊。我辛辛苦苦做了这么久,总不能就这么浪费了吧。”
第57章 头疼
红棉被她的想法弄得哭笑不得:“我的好姑娘, 您若真是这样做,未免显得您对霍公子太不重视了些。何况那香囊早都丢了,找不见了。”
赵盈盈听了这话, 面上露出些失望的神色,又解释:“我没有对他不重视啊, 我只是嫌麻烦嘛。”
她嘟囔两句, 认命接过红棉手里的布料。她当真不是不重视霍凭景, 不过一向是有些没心没肺的性子,遇事不会想太多。何况她在心里觉得与霍凭景的婚事有月神大人保佑, 出不了什么差错, 不会因为她做没做一个香囊生什么变故。
有过上一回做香囊的经验, 这回赵盈盈上手更快了些, 虽然仍旧笨拙, 不过两日后, 也已经差不多完工,只差在流苏上再嵌两颗珠子。
知晓自己绣东西不行,她索性什么都没绣, 只挑了一块漂亮的布料,做了一个纯色的香囊。
赵盈盈满意地看了看手中的香囊, 伸了个懒腰。
红棉过来瞧了眼:“姑娘当真不绣些什么么?”
赵盈盈坚定摇头:“不绣了,你不觉得现在挺好看的么?若是我再绣些什么,它反而难看了。就这样吧,你把珠子找出来, 待会儿我给它串上就好了。”
红棉点头,去取了两颗珠子过来, 赵盈盈将珠子串上后,让红棉把香囊好生收起来。
她自觉忙完了一个大工程, 按照她自己的想法,接下来便该好好休息,才想着,红棉已然笑眯眯带着她的嫁衣过来。
赵盈盈明丽的小脸顿时垮下去:“明天行不行?”
红棉摇头:“姑娘本就慢,婚期又这样紧,没有多少时间耽搁的。”
红棉说着,将绣绷塞进赵盈盈手中,赵盈盈嘴巴一瘪,烦得很。
她没好气看着手中的绣绷,觉得自己不能再坐在这里绣花了,再绣下去她都快憋疯了。
她眸光一转,落在方才的香囊上。
赵盈盈美目流转,放下手中绣绷,拿起那枚香囊道:“既然香囊都做了,我去送给霍公子吧。”
红棉道:“让她们去送就好。”
赵盈盈不肯:“那怎么行,我这么认真做的,我得自己去送,是吧?”
她说罢,不等红棉再劝说什么,已经下了美人榻快步往门口走。
红棉赶紧追上去,正想说些什么,被赵盈盈打断:“你别再说了,就这样。”
从赵家到霍凭景小院路程短暂,不必备马车,但最近夏日愈盛,日头愈烈,伞还是要撑的。红棉给她撑着伞,往府门口走,途中遇上赵茂山。
赵茂山见赵盈盈一副要出门的架势,当即蹙眉。赵盈盈瞧见赵茂山,也是咬了咬唇,心中暗道不好。
“盈盈,你这是要去哪儿?”赵茂山问。
赵盈盈福了福身,笑吟吟道:“爹爹,我给观山的香囊做好了,打算去给他。我先走了。”
她一面说,一面快步拉着红棉走,不给赵茂山多问的机会。
赵茂山看着她的背影,又一阵叹气。虽说在湖州的习俗,成婚前男女双方是可以见面,但因女方多在准备出嫁事宜,颇为忙碌,实际上见不上里面。她这般急吼吼地去找人,一点都不矜持。
“这孩子,一点不让人省心。”
跟在他身边的管家笑道:“看来二姑娘与霍公子感情挺好,日后想必夫妻恩爱呢。”
赵茂山叹了声,这段时日他三个女儿都在准备出嫁的事,当真是光阴似箭。他不由得想到自己年轻的时候,想到梁氏,背过身去,缓步回了明辉堂。
赵盈盈遛出府门,站在门口抬头看了眼晃眼的日头,不禁深吸了口气。她都好几天没出过门了,外面的空气都显得清新许多。
她转身,往霍凭景住的小院走。
朝南见是她来,当即迎她进门。
“赵姑娘来啦。”
赵盈盈已经来过许多次,轻车熟路往里走,瞟了眼房间里。
“你家公子呢?”
朝南脸色有一瞬不自然,答:“公子在房里休息呢,赵姑娘。”
朝南领着赵盈盈往房间里走,他停在门口,做了个请的手势:“赵姑娘自己进去吧。”
赵盈盈哦了声,推开门,轻手轻脚跨进门。
听见推门的声音,霍凭景抬头看来。
他单手支着额头,靠在窗边的方桌上,比平时看起来有几分没精神。
“盈盈。”霍凭景嘴角微弯,唤她名字。
他站起身,几步走到赵盈盈面前。
赵盈盈没多想,叹息一声,垂下脑袋说:“我是来给你送香囊的,这几天我都快闷死了,门都没办法出。”
她从袖中取出那枚香囊,递给他,有些心虚地咳嗽一声,给他一些心理准备:“这是我们湖州的习俗,成婚前,新娘子要给新郎做一个香囊。我……女红不是很好,所以做得可能不是很好,你别嫌弃。”
霍凭景唇角又一弯:“好。”
他想到她给萧恒做的那个香囊,还成,如今他也有了。
霍凭景伸手接过香囊,看得仔细认真,让赵盈盈愈发心虚。就……感觉她做的东西,配不上他这么认真的眼神。
“很好看。”霍凭景夸道,当即佩在腰间。
赵盈盈笑了笑:“你喜欢就好。”
她侧过身,踱了几步,道:“我在你这里待会儿,好吗?等会儿回去,红棉又要催着我绣嫁衣了。”
她在椅子上坐下,左手撑住下巴,语气惆怅。
霍凭景依稀记得湖州是有这样的习俗,成婚时女子嫁衣皆由自己亲手所绣,绣得越华丽,则代表日后婚姻越幸福。他知道赵盈盈的女红水准,难怪她这般惆怅了。
这等习俗的寓意,霍凭景是不信的。
婚姻幸福与否,怎么可能系在一件嫁衣上?
他相信,即便赵盈盈将嫁衣绣得丑陋无比,他与赵盈盈的婚姻还是会幸福美满。
不过赵盈盈一向爱漂亮,想必不会愿意穿丑丑的嫁衣出嫁。霍凭景微微思忖后,道:“那便不绣了。”
赵盈盈抬头看他。
霍凭景慢慢走到她身侧位置坐下,道:“我给盈盈准备一件世上最漂亮的嫁衣,好么?”
他的脸凑得极近,声音很轻,却又在她耳边分外清晰。
赵盈盈不由得坐直了些,睫羽颤动,眸光一时无所落脚,从霍凭景眼睛流转至嘴巴。
他们有些日子没见了,上次相见还是……
她的眸光定格在霍凭景唇上。
还是他们俩亲亲那天。
赵盈盈心跳慢慢变快,有些紧张起来。这几日她都忙得很,没时间想那天的亲吻,但是在此刻那些记忆尽数涌上心头。
她睫羽轻颤,听见霍凭景轻笑一声,问:“盈盈是想……亲我么?”
赵盈盈迅速眨动眼睛,摇头否认:“我不是,我没有!”
霍凭景似乎不信:“可是盈盈一直盯着……没关系,盈盈若是想亲,我自是愿意。”
赵盈盈深吸一口气,被他这么一说,有些动摇。
虽然她本来没这个意思,但是他都一副任她为所欲为的模样了……
赵盈盈犹豫了片刻,目光再次落在他唇上。
那她也不是不行吧……
她慢慢凑近了些,目光定定落在越来越近的那双软唇上。
直到碰触上。
两双唇就这么贴在一处,什么也没做。
赵盈盈心已经跳得不行了,她甚至觉得自己忘记了呼吸,要喘不过气来,下意识便想后退。
正巧门外有脚步声靠近,她吓得魂飞魄散,从霍凭景身边弹起来。
朝南的嗓音在门外响起:“公子,您的药。”
赵盈盈走到门口,心还在扑通扑通跳着,强装镇定接过朝南手里的药:“我来吧。”
朝南应了声,又忍不住道:“赵姑娘,方才我家大人的病犯了,头正疼着,您多照顾他些。”
赵盈盈哦了声,点头。
她端着药回身,又想到进来时霍凭景的脸色,心道一句难怪。
她一直只听说霍凭景生病,今日才算真正看见他生病的模样。
“观山,你的药。”
头疼肯定很难受,赵盈盈看着霍凭景的眼神带了几分心疼。
霍凭景嗯了声,却不急着喝:“先放着吧。”
赵盈盈比他着急,端到他眼前:“你是不是怕苦啊,没事的,良药苦口,喝了药就好了。”
她又把药碗往前送了送。
霍凭景接过来,转手又放在桌上。
“这药没什么用,喝与不喝差不多。”
他说着话,揉了揉太阳穴,眉头跟着皱,似乎疼得很。
“那怎么办?”赵盈盈问。
喝药都不管用,那还能怎么办?
“请大夫?”
霍凭景仍是摇头:“盈盈抱抱我,就好了。”
赵盈盈听得一愣,他怎么还撒娇啊……
不过,他看着你撒娇,就很难拒绝啊。
赵盈盈犹豫了片刻,张开双手,将人抱住。
她轻拍他的背,安慰道:“好了好了,不疼不疼。”
霍凭景一手绕过她的腰,一手搭在她背上,将她紧紧抱住。
“嗯。”
她身上的清香一缕缕传入他鼻腔,安抚着他跳动的脑袋,连带着心都宁静下来。
赵盈盈任由他抱着,炎热的暑气熏在他们之间,熏得她脸有些热。好一会儿,她看向那碗药,劝道:“要不还是把药喝了吧。”
霍凭景只嗯了声,还是未有任何动作。
赵盈盈笑他:“你好像小孩儿,跟我弟弟似的。不喝药病怎么会好?”
她大道理一句一句,虽然如果是她自己,也不会想喝药。
霍凭景只道:“没关系,有盈盈在,会好的。”
赵盈盈只当这是情话,心里听得甜蜜,“你这病养了这么久,便没有好转么?”
霍凭景轻笑了声:“有的。”
有她在身边,已经好了许多。
不知抱了多久,他头疼得没那么厉害,道:“盈盈不亲了么?”
第58章 失踪
赵盈盈愣了愣, 旋即想到那个贴在一起的吻。
“……不亲了。”
他都头疼着,怎么还想这个……
“你头不疼了么?”
“好多了,但是还有点疼。”霍凭景松开抱着她的手, 看着她的眼睛,“若是盈盈再亲亲我, 大概就会一点都不疼了。”
赵盈盈听得这话, 嗔嗔瞪他一眼。
“你这话说得我好像什么灵丹妙药似的。”
“盈盈就是我的灵丹妙药。”霍凭景看着她道。
赵盈盈唇角弯了弯, 这种话听起来就好像夸她漂亮一般让人高兴。
“那……亲一下吧。”
她吞咽一声,眨了眨眼, 再次缓缓靠近霍凭景, 将自己一双丹唇贴在他唇上。她睁着眼睛, 在这样近的距离下, 视野变得狭窄, 眸光几乎无处安放, 只好与他对视着。
周遭忽然变得安静起来,门外的热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
就这么贴着,好像……
她想到上一次的吻, 并不是这样简单的贴在一处。
赵盈盈阖上眸子,慢慢地张开唇, 含住了他的下唇。她学着他的举动,像品尝一块可口的糕点一般,或含或咬。
等玩够了他的唇瓣,赵盈盈又学着将舌头入侵他的唇舌。
她用柔软的舌轻轻舔|舐他的牙齿, 扫过他的牙根,每一颗牙齿都不忘照顾。
时间不知不觉地过去, 赵盈盈沉浸在这种探索的欲|望之中。她感觉到新奇,当她成为主导者, 与被探索原来是不同的感觉。探索别人,也与探索自己不同。
赵盈盈绷着一口气,缓缓退出来,她捂住心口,深呼吸着,有些不敢看霍凭景的眼睛。
“亲完了,你觉得好点了么?”她声音近似呢喃,听着自己一下一下的心跳,又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她从前与萧恒连亲近都接受不了,现在竟然主动亲吻一个男人。
或许是因为,萧恒不是她命定的良人,而霍凭景是她命定的良人吧。
霍凭景嘴角漾着笑意:“好些了,但还是有一些疼。”
他说着,再次俯身压下来,吻住她的朱唇。
“……现在呢,还疼么?”
“还是有一些。”
赵盈盈迷离着好看的桃花眸,思绪一片空白,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她微微垂眸,瞥见映在地砖上的夕阳,才陡然反应过来,竟然已经这么晚了。
这一个下午,她就和霍凭景在这里亲亲……
天哪。
她嘴唇发着麻,口干舌燥。
霍凭景起身,贴心地给她倒了杯茶水,喂到嘴边。
赵盈盈就着杯壁咕噜噜将一杯水都喝空,而后站起身来,道:“我……我要回去了。”
霍凭景嗯了声:“我送你。”
待走出霍凭景的院子,赵盈盈扶住一旁的院墙,又缓了缓。
红棉盯着她的唇,一整个下午她都等在外面,看见自家姑娘这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红棉掩嘴失笑,笑过了又绷住脸,劝了句:“姑娘,婚期在即,您与霍公子虽说柔情蜜意,可还是要注意一些。”
红棉没说得太明白,赵盈盈脑袋还混沌着,自然也没听懂,迟钝地问:“注意什么?”
红棉咳嗽了声:“注意别成三姑娘那般。”
赵盈盈这下听懂了,红棉说的是这样那样的事。
她面颊绯红,反驳道:“红棉,你在想什么呢!怎么可能!”
她说罢,飞快地回了赵府。
第二日,红棉又逼着赵盈盈绣嫁衣。赵盈盈想到霍凭景昨日说的话,叫她别再绣了,他会给她一件这世上最漂亮的嫁衣。她想这话应当是真的,霍凭景毕竟是一个大官,总不可能食言。
既然如此,她便不必再绣那劳什子嫁衣了。
赵盈盈这样与红棉说,红棉听后,啧啧叹气:“霍公子这话……世上最漂亮的嫁衣,奴婢还真有些期待呢。”
赵盈盈也期待,“到时候定能惊艳全城,那一定出尽风头。想必霍公子他是从京城那边定做吧。”
在赵盈盈看来,湖州城地方不算大,往日里卖的那些衣裳首饰,总是会说这是京城流行的。这便给赵盈盈营造了一个关于京城的梦,关于京城的一切,一定都是极好的,很繁华热闹。
她又想,等她嫁给了霍凭景,就能随霍凭景去京城。
如此一想,满心期待。
红棉听她说着,却轻叹了声:“只是京城与湖州到底有些远,日后万一姑娘在夫家受了委屈,都不好回娘家。”
赵盈盈没想这么多,乐观得很:“肯定不会受什么委屈的。”
月神大人会保佑她的。
主仆二人说着话,忽地听见丫鬟在门外禀报:“姑娘,天仪阁的伙计求见,说是有要紧事与姑娘禀报。”
赵盈盈止住了话头,让人带那伙计进来。
伙计进了门,赔着笑脸道歉:“是这样的,赵二姑娘前些日子要的那几种绣线,出了些岔子,小的是来给姑娘赔不是的。小的知道姑娘要这绣线是为了嫁衣,明白这事情耽搁不起,因此今日特来求见姑娘,还请姑娘亲自随小的去一趟天仪阁,挑些另外的绣线吧。”
原本赵盈盈定了几种绣线,是为绣嫁衣之用,若是出了这种岔子,定然要着急一番。可如今她已经打算不绣那嫁衣,听罢心中轻松,摆摆手说没事。
转念又想到,爹爹这些日子不许她随便出门,可眼下这不就是一个合适的出门借口么?
她大可以借机出去逛逛街,玩一玩再回来,总比成天闷在家里好。
赵盈盈当即改口:“不过此事确实很重要,这样吧,我便随你走一趟。”
她随天仪阁的伙计一道出了府门,到了天仪阁。
天仪阁伙计道:“二姑娘请稍事休息,略坐一会儿,小的去取绣线来。”
赵盈盈摆摆手,让他下去。
她自顾自坐下,桌上置了一壶茶,她便抬手给自己倒了一杯。
抿了口茶水,在心中计划待会儿去哪里逛街好,还未想罢,渐渐觉得眼皮沉沉往下坠,怎么也睁不开。
“红棉……”她低低唤了声,侧过头时,只见红棉的身影模糊不清。
红棉吓了一跳,忙不迭上前扶人:“姑娘这是怎么了?”
话音还未落地,便觉后颈一痛,失去了意识。
萧恒并未看红棉,径直将赵盈盈拦腰抱起,从后门出了天仪阁,登上自己的马车。
萧恒将赵盈盈放下,叫车夫驱车前往顺来客栈。
又吩咐自己的随从,去请洛枫过来。
萧恒低头看了眼赵盈盈,她还是那样明丽动人。
只可惜,他还未能品尝过她的滋味,她马上就要属于旁人了。
萧恒伸手轻轻抚过赵盈盈柔嫩的脸颊,眼神不舍。萧恒的手指轻轻抚过赵盈盈的唇,低下头,很想尝一尝这唇的滋味。
还未来得及碰触到,便听见了她柔声的喃语:“霍……”
萧恒顿时失了兴致,只剩下恼恨。
他对她这样好,他们相识两年,竟比不过与那姓霍的几日?让她这般心心念念。纵然他有错,可从前又何尝亏待过她?
随即又闪过一丝快意,纵然她不是想嫁给那个姓霍的,她也嫁不成了。
虽然他不能拥有赵盈盈,但还能让赵盈盈为自己的仕途再出一份力。
萧恒的马车很快停在顺来客栈的后门,他将赵盈盈用衣服包住,带进了顺来客栈。萧恒将赵盈盈放在床榻上,贴心地替她理了理鬓发。
“真美,难怪这么多男人都喜欢你。”萧恒喃喃自语。
洛枫一直在等着,收到萧恒的笑意便匆匆赶到顺来客栈。
洛枫推开门,只看见萧恒,有些失望。
“萧公子不是说已经安排好了么?”
萧恒退开身,露出了躺在床榻上的赵盈盈,赵盈盈安静躺在那儿,便足够让洛枫眼前一亮。
不过,转瞬,洛枫面上又闪过一丝失望。
“这未免太过无趣。”
他还以为是活蹦乱跳的美人儿,结果竟是个没有知觉的。他可没那么喜欢奸|尸。
萧恒笑道:“洛公子放心,待生米煮成熟饭,乐趣自然会有的。”
洛枫看向赵盈盈,倒也是,这般尤物他不可能只享用一次。待事成之后,她成了自己的人,总有机会能与她享受乐趣。
萧恒知情识趣道:“那洛公子慢慢享用,我先走了。”
洛枫挑眉,并不挽留,他可没有留着人家未婚夫听墙角的爱好。
“萧公子放心,我不是不信守承诺的人。这是我给萧公子写的举荐信,来人,快马加鞭寄给兄长。”
萧恒垂眸,退出房间。
他并未在门口停留,下了楼,在客栈门口回头看了眼。
客栈房中,洛枫命自己的随从守住房门:“没有我的吩咐,谁也不许进来,明白么?”
“明白。”
他回身,反手关上门,朝床榻走去。
洛枫放下折扇,在床榻边坐下,端详了一番赵盈盈。不得不说,这真是他见过最美的一个女人。
洛枫低头在她颈肩轻嗅了嗅,仿佛还能嗅到香味。
“美人儿……”-
红棉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天仪阁的休息间,而自家姑娘不知所踪。她顷刻间记起所有,心中一凛,已然明白恐怕是有人意图对自家姑娘不利。
她心中惊骇,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报官……
红棉急得眼泪都快下来,匆匆跑出门,要去官府报官。
她一路跑着,与出门送信的朝南撞了个正着。
朝南此番送的信,是霍凭景让京城那边准备一件嫁衣,与其余聘礼的事。
朝南见是红棉,吓了一跳:“红棉姑娘,这是怎么了?”
红棉擦了擦眼泪,急道:“朝南,我家姑娘不见了。我今日陪我家姑娘出门,可被打晕了,一定是有人想对我家姑娘不利,怎么办?”
朝南一听赵姑娘不见了,脸色大变,“你别急,我回去找我家大人想办法。”
第59章 救美
红棉点点头, 霍公子如此聪明,说不定能快些帮着找到她家姑娘。
可也不能光靠霍公子,这光天化日之下, 竟有人做出如此歹事,还是得报官才成。
红棉这会儿脑子里乱糟糟的, 与朝南说道:“那你去告诉你家公子, 我去报官, 咱们分头行动,这样也能快些找到我家姑娘。”
红棉不知那歹人是为了什么绑走了她家姑娘, 她家姑娘虽说平日里性子有些直, 得罪了城里不少姑娘, 可这等仇怨也不值当她们做出如此事来。至于别的, 她家姑娘更不可能与人结出这么大的仇。
思来想去, 也只有她家姑娘的美色这一桩。
从前便有不少纨绔浪荡子觊觎她家姑娘美貌, 甚至想动手动脚,指不定这回又是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
亦或者,是拐子。红棉听说过有些拐子偏爱拐长得漂亮的女子, 将她们卖进窑子里去,做皮|肉生意。
不管是哪种可能, 都太危险了。红棉一想,愈发急得不得了。她用袖子擦了把眼泪,与朝南告别,又转身朝府衙方向跑。
她跑得急, 没跑两步便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朝南本要离去, 余光瞥见摔倒的红棉,赶紧折回来, 把人扶起来。
红棉道了声谢,并不管自己的伤势,“你快去找霍公子吧,不用管我,我没事。”
朝南看她摔得不轻,有些不放心,但也觉得她说得对,目光一转,拦下路边一辆驴车,叮嘱道:“这位老伯,劳烦您送这位姑娘去官府,多谢。”
朝南从荷包中拿出一块碎银,交给那赶驴车的老伯,这才以轻功离去。
朝南回到小院,急匆匆闯进屋:“大人,方才属下在路上遇上赵姑娘的婢女红棉,红棉说赵姑娘失踪了,恐怕是被歹人掳走了。大人,怎么办?”
霍凭景一听,好看的眸子当即沉下来:“何时发生的事?”
朝南道:“就在方才。”
霍凭景垂眸,心沉了沉,第一念头是有人想用赵盈盈的性命威胁自己。毕竟赵盈盈在湖州城关系简单,除了家中几位姊妹,连个交好些的朋友都没有,不可能惹上什么仇家。
而赵盈盈如今又正与他议亲……
是有人已经发觉了他的踪迹么?
霍凭景指节按在桌面上,因为用力而泛着微微的红。
若是为了威胁她,至少说明她会是安全的。如此,倒也还好。
可也未必就是他的仇家,亦或者,只是单纯地被拐子拐走了。
赵盈盈生得美貌,不无这种可能。
霍凭景按下心思,对朝南朝北二人道:“朝南,你去赵府告知赵老爷,让他赶紧派人去找。朝北,你去打听她今日都见了些什么人,几时出的门,去了哪里。”
朝南朝北二人应下,很快分头行动。
赵茂山一听赵盈盈不见了,大为惊骇:“你说什么?来人,把二姑娘院里的人都叫来!”
赵茂山把春山院里的人都问了一遍,很快得知今日赵盈盈只见了一个天仪阁的伙计,但说了些什么,她们都不知晓,只知道那伙计见过赵盈盈后,赵盈盈便随伙计去了天仪阁。
赵茂山按了按太阳穴,心突突跳得厉害,他这女儿的性子他知道,没道理惹上什么仇家要这样绑人。有可能是遇上了拐子,若是遇上拐子,那得尽快找到人才好,否则拐子带着人出了城,可就难找了。
赵茂山毕竟是湖州城的官员,将府中家丁遣出去找人后,又匆匆去往官署,去找萧父。
红棉已经先一步到了府衙,向萧父说明了此事。
萧父听得此事,也是一惊。
“岂有此理,竟有如此匪徒在光天化日做出这种事?可把我们官府放在眼里?来人哪,将那天仪阁的伙计传来。”
赵茂山到时,正见红棉在哭。
红棉见赵茂山过来,收了眼泪,将事情经过又说了一遍。
赵茂山便带着红棉去天仪阁。
霍凭景正在天仪阁,在官差来之前,他已经问过那伙计。伙计一口咬定不知赵盈盈行踪,说:“这位公子,我今日去见赵姑娘是因为她先前定的绣线出了些问题,想着毕竟是绣嫁衣这样的大事,不好马虎,这才让赵姑娘自己来挑些新的。可小的去取绣线回来,赵姑娘便不见了,只看见她的丫鬟倒在地上。这……到底是何人掳走了赵姑娘,小的确实不知啊。”
霍凭景看了眼那休息间,桌上的茶水被人整理过。他拿起茶壶嗅了嗅,发现这茶水味道不对。
他看向伙计,问:“你说赵姑娘是突然就不见了,那你当时可听见什么动静?”
伙计摇头。
霍凭景冷笑一声:“你偌大一个铺子,这么大一个人被人绑走你听不见一点动静,可能么?”
朝南恼怒得很,这可是他家大人难得的好姻缘,若是成不了……
他当即拔出刀,架在那伙计脖子上,凶神恶煞道:“你最好给我说实话!”
伙计不过是想赚些钱财,不想把小命给丢了,看着那锋利反光的刀,吓得两股战战,跪在地上求饶:“饶命,好汉饶命,小的说,小的全说。是……有个人,他给了小的一些钱,让小的把赵姑娘给骗出来。他说他仰慕赵姑娘已久,知晓赵姑娘与他无缘,不过想跟赵姑娘说两句话,就好了。”
伙计额头冒汗,他只是让赵姑娘等在那儿,以为那个人会出现跟赵姑娘说几句话。可他等了会儿,只觉得里面安静得异常,竟是一点说话的声响也听不见。
他心中疑惑,可想到自己收的十两银子,又决定再等等。
结果过了会儿,只看见那赵姑娘的丫鬟出来,惊慌失措地说自家姑娘不见了。
伙计这才意识到出了事,可心里害怕,不敢声张,便把里头的东西收拾了一番。
朝南与霍凭景对视一眼,霍凭景道:“茶水中恐怕下了迷药。”
伙计哆嗦着:“这……小的实在不知啊,小的说的句句属实。”
朝南将刀挨得更近,那伙计哆嗦了下,竟是直接吓晕了过去。
“大人……”朝南求助地看向霍凭景。
霍凭景摆摆手:“他说的应当是真的。”
只是他说的那人,会是谁?
霍凭景思忖着,天仪阁生意不错,前门百姓来来往往,若是那人走前门将赵盈盈带走,必定会被人瞧见。可如今一个人都知晓,那便说明他走的后门。
霍凭景又带着二人往后门走,在后门处发现了一道车辙印。
他猜的不错,果真是从后门走的。
霍凭景又带着二人循着车辙印追,那车辙印竟是一路到了顺来客栈。
朝南怒气冲冲带着一把刀冲进店里,把掌柜的吓得不轻:“这位客官……”
朝南打断他的话:“就在不久前,你可见到一位美貌的姑娘?大约是被人抱进来的。”
掌柜的战战兢兢摇头:“没有……”
朝南认为他在说谎,又拔出刀架在他脖子上威胁:“再好好想想。”
掌柜的看着那刀,吓得不轻,赶紧拼命回忆。天地良心,可他今日的确没见过什么美貌的姑娘……
“我想起来了……不久之前,有位年轻公子怀里抱着个人进来,不过不知道是不是漂亮姑娘,她全身上下都被衣服罩住了。”
霍凭景敛眸,想必就是赵盈盈了。
年轻公子?会是谁?
“人呢?在哪?”他嗓音冷厉,有种骇人气势。
掌柜的道:“我带公子去……”
掌柜的被朝南挟持着,领他们上了楼,指了指那间门口站着几个人看守的房间:“就是那间。”
霍凭景眸色一沉,快步上前。
那几个家仆得了洛枫命令,意欲拦下霍凭景:“你是谁?想干什么?”
霍凭景懒得废话,夺过朝南的刀,动作迅劈在那几人身上。那几人没想到他瞧着文弱,竟有这般功夫,躲闪不及,还未来得及说话便没了声息。
霍凭景一脚踹开那扇门-
房间内,洛枫正握着赵盈盈的手,还在欣赏她的美。
赵盈盈还未醒来,一只手搭在腰上,一只手被洛枫握着。她娇靥明丽,这般安静躺着,好似一幅美画。
可惜,若是她此时清醒,该有多好。
洛枫方才问过萧恒,得知她中的是迷药。不若等等,等她醒过来。
只是等了片刻,又觉得等待太过煎熬。不如现在先与她来一回,待会儿等她醒了,再来一回。
洛枫慢慢挑开她的衣襟,露出了隐藏在衣衫之下的白皙春光,如凝脂玉一般。洛枫指腹不由得抚上去,白嫩柔滑。
他慢慢露出猥琐的笑容,将她衣襟解得更开,而后俯身,想亲一亲这柔滑的肌肤。
还未碰触到,听见门外传来些喧闹的声响。
洛枫轻啧了声,哪个不长眼的,打搅他的兴致。
洛枫起身往门口走,打开门,便见一把锋利的刀直直朝自己而来。
洛枫平日里靠自己兄长的权势为非作歹,但却是个胆子极小的,当即吓软了腿。
霍凭景认出洛枫,眉头轻拧,而后一脚将人踹倒在地。朝南朝北紧随其后,将洛枫拿住。
霍凭景跨进门,目光迅速扫视一圈,找到了在床榻上躺着的赵盈盈。
她胸前衣襟散开,除此之外,倒是没什么损伤。
霍凭景脱下外衫,将赵盈盈罩住,打横抱起在怀中。
洛枫还不知发生什么,只看见他要带自己到嘴的鸭子,撂话:“你……你大胆,你可知晓小爷我是谁?”
霍凭景脚步微顿,居高临下尽显蔑视:“哦?你是谁?”
“我告诉你,我大哥可是江南道玄鹰使洛林,你今日敢得罪我,明日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洛枫被踹了一脚,心口疼得厉害。
他以为来人听了自己的话,会吓得屁滚尿流,可出乎他的意料。
眼前之人面色如常,毫无任何波澜,语气嘲弄:“我当是谁,原来不过是个废物。”
第60章 代价
霍凭景本以为是京城的那些人, 原来不过是个色胆包天的草包纨绔。
江南道玄鹰使洛林,霍凭景自然认得,他是是瑞阳王一派。
这也是霍凭景选择江南的一个原因, 江南道玄鹰使不是霍凭景的人,他们定认为他会选择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 可偏偏他选了一个旁人势力之下的地方。
此前他隐藏行踪, 是为躲避他们的追查, 安静休养。如今他既然已经寻到灵丹妙药,亦打算不久后归京, 自然也不必再隐藏行踪。何况今日找人时, 霍凭景看似淡然自若, 有那么几个瞬间还是心慌, 他如今手边只有朝南朝北二人可用, 若是今日来晚一些, 简直不堪设想。
霍凭景垂眸,贴近赵盈盈脸颊蹭了蹭。
洛枫对霍凭景的反应感到慌张,他居高临下瞥自己的时候, 仿佛在看一只蝼蚁。那种气势,洛枫只在上位者身上见过。可这人的脸他又实在陌生, 记不起他是哪位人物。哪怕是京中几位王爷,洛枫也跟着洛林见过几次,没有像这般有压迫感的。
“你……你是谁?”洛枫紧张地吞咽口水。
霍凭景抬眸晲他一眼,并不答他的话, 只对朝北道:“砍下他一只手,送给洛林。我新婚在即, 洛林也该送份礼。”
他说话时语气平静,透着一股漠然的狠辣, 眼神亦不似与赵盈盈相处时的温柔,只有冷厉与肃杀。
洛枫听得这话,心中一抖,下意识看向自己的手。
他正欲开口,便见朝北拔出刀来,洛枫心跳都停住,只觉眼前寒光一闪。他还未来及反应,一截断臂掉在他眼前,还流着新鲜的血。
洛枫茫然看着,直到意识到那是什么,他后知后觉地惨叫出声,疼痛紧随而来。洛枫自幼娇惯,哪里吃过这种苦楚,蜷缩成一团,疼痛之下晕了过去。
霍凭景冷冷看着如烂泥一般的人,吩咐朝南:“好生看着,别叫他死了。”
死得太轻松,那是解脱,不叫折磨。
朝南应下,将人带走。
那客栈掌柜的早已经腿软,坐在地上哆嗦着,这会儿看见他们几个朝着自己走近,连滚带爬地让开路。霍凭景懒得理他,径自抱着赵盈盈下楼。
马车在门口停着,霍凭景正要抱赵盈盈登马车,赵茂山带着官差匆匆赶到。
赵茂山带官差到天仪阁时,晚了一步,从伙计口中得知霍凭景提前一步,便赶紧追了过来。
“观山,盈盈她出什么事吧?”赵茂山看向他怀里抱着的赵盈盈。
霍凭景扯了扯嘴角,道:“没出什么事。”
赵茂山这才松了口气,再怎么样也是他的女儿,若是出了什么事,他不知晓怎样跟梁氏交代。
“没事就好。”
霍凭景嗯了声:“那我先带盈盈回去。”
赵茂山:“好,好,你带盈盈先回去休息。”
赵茂山目送他们二人上了马车,这才跨进顺来客栈,想询问掌柜的来龙去脉。
掌柜的这会儿还没缓过神来呢,是客栈的小二将方才的情况一五一十告诉赵茂山,又领着赵茂山去看那死了人的房间。
赵茂山听得心中惊骇,看着那几具横七竖八的尸体,不由得也怵了怵。他看霍凭景斯文有礼,实在一点儿也不像这么心狠手辣的人。
转念想到,这恐怕是他为救盈盈心切,正说明他心中有盈盈。
赵茂山叹了声,问客栈的人:“那房间里的人是谁,你们可认识?”
客栈几人皆是摇头:“是位挺年轻的公子,面生得很。”
赵茂山蹙眉,骂了句:“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他看了眼地上的尸体,都像是奴仆,又问:“房间里那人呢?”
掌柜的已经缓过神来,答赵茂山的话:“被方才那位公子带走了。”
霍凭景带走了?那也成,赵茂山命人给客栈的几个人都录了口供,而后离开-
方才府里闹出这么大事,赵如萱与赵婉妍自然也听见了,问起身边丫鬟才知是赵盈盈不见了。
二人虽不在一起,却都在听见这消息后不约而同露出了笑容。
赵如萱问:“好端端的,怎么会不见了?”
丫鬟摇头:“这奴婢也不清楚,不过老爷已经派人去找了,那位霍公子也来了。”
赵如萱哦了声,有些恶毒地想,若是找不到那才好。但很快又摇头,将自己这恶毒的念头撇去。她虽讨厌赵盈盈,却没想过要伤她性命,她只是希望赵盈盈能过得差一些,不如自己就好了。
赵如萱嘱咐丫鬟:“若是二姑娘那里有什么消息,你记得来禀报我。”
丫鬟应下。
赵婉妍却是快意一笑,喃喃道:“若是她就此消失在世上该多好。”
林氏在她身边听得这话,诧异地看了眼,觉得自己女儿这话太过了些。
赵婉妍瞧见林氏眼神,笑道:“我不过是随口一说,阿娘这么看我做什么。”
林氏这才笑了笑。她性子算不上多么纯善,却也不是那种真正歹毒之人,否则这些年待赵盈盈也不可能只是明里暗里给她使些绊子这样简单。
她不喜赵盈盈,是为着自己与女儿的利益,但不会歹毒到要害人性命。
赵婉妍嗯了声,别过头,眸中闪过一丝冷意。
她才不是随口一说,她就是恨不得赵盈盈从这个世上消失。
只可惜,不久之后,霍凭景带着人安然无恙地回来。
霍凭景抱着赵盈盈回到春山院,红棉见自家姑娘安然无恙地回来,红了眼眶。
“多谢霍公子,奴婢真不知道怎么谢您。”红棉看了眼尚未醒来的赵盈盈,又有几分担心,“姑娘她这是怎么了?”
霍凭景道:“应当是迷药,我已经差人去请大夫。”
他扯过软被,替赵盈盈盖上。
红棉听见这话,松了口气,道:“奴婢去打盆清水来给姑娘擦脸。”
红棉出去了,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二人。
霍凭景又感觉到那熟悉的暖香浮动,他伸手将她额边的碎发理了理,又握住她的指尖,放在脸颊碰了碰。
还好。
他在赵盈盈的手背上落下一个轻柔的吻,心里在想,这种事绝不会发生第二次。
他会好好护住她-
赵茂山回来时,霍凭景还在春山院守着,赵盈盈还没醒。大夫已经来看过,说只是喝了些迷药,待药效散了人自然会醒,吹此之外,没有大碍。
赵茂山跨进门,就看见霍凭景的背影在床榻边守着,目光专注落在赵盈盈脸上。
他走近几步,小声问:“人还没醒么?”
霍凭景嗯了声。
赵茂山又问:“那歹人被你拿住了?不知你打算如何处置?”
这会儿的霍凭景看起来又难以接近,赵茂山说话时不自觉带了几分讨好。
霍凭景道:“我自有安排,伯父放心。”
赵茂山本想说此事该归官府管,可触到霍凭景的眼神,又将话咽了下去,只应了声好。
又过了大约半刻钟,赵盈盈才醒来。
她睁开眼时,思绪还混沌着,不知发生什么。但她认出自己房间的陈设,嗓子也渴得厉害,以为自己是做了个梦,迷糊地唤了声红棉。
“渴了……”
很快便有水喂到嘴边,赵盈盈贪婪地喝了几口,茶水润过嗓子,亦浸润心脾,她意识稍稍清明了些。
“慢点喝。”熟悉的男子嗓音忽地落在耳畔。
赵盈盈惊了惊,偏头对上霍凭景视线。
“观山,你怎么在这里?”
赵盈盈在心里有些诧异,方才那一瞬,她竟觉得这嗓音像是月神大人,其实方才喂水时,她也隐隐约约以为是月神大人。
但却是霍凭景。
她头有些晕,说了两句话便不由得扶住脑袋。
霍凭景扶着她的胳膊,让她靠着引枕躺下。
红棉见她醒过来,激动道:“姑娘你可算醒了!”
赵盈盈看见红棉,想起来了失去意识前的晕乎乎,问:“我……怎么了?”
红棉张嘴欲言,又觑了眼霍凭景,道:“让霍公子给您说吧,奴婢去给您准备些吃的。”
她知情识趣退了下去,心想霍公子英雄救美,这样的时候正适合眷侣浓情蜜意,她不该横插一脚。
赵盈盈哦了声,道:“我想吃蒜香排骨!”
她说完,看霍凭景,眨了眨眼,等着他开口。
霍凭景轻捏了捏她的手心,眸光温柔而眷念地落在她身上,看不出一丝冷漠狠辣。
“天仪阁那伙计是收了别人的银钱诓你出去,已经被拿住了。”
赵盈盈恍然,又有些气愤:“是谁要害我?”
她想不通,平日里她是与诸多姑娘家有些小恩怨,可在她看来,这些事总不值当要这样周章地害她。
霍凭景又道:“盈盈可还记得那日咱们去游湖时,撞上了咱们船的那人?就是他。”
赵盈盈当然记得,他后来又拦住过一次赵盈盈。
“是他?真是阴魂不散……”赵盈盈嘀咕了句。
霍凭景听见了,问:“盈盈后来还见过他?”
赵盈盈点头:“见过一次,有回在外头遇上了,他便上前搭讪。不过我没理他,这人怎么这么坏,我不理他还说明不了什么么?竟还想这种法子害我!”
霍凭景虽没明说洛枫做了什么,但赵盈盈知晓洛枫看自己时的眼神是怎样的,那么他将自己迷晕想做些什么,可想而知了。
“真恶心!”赵盈盈恨恨骂了句。
她说着,忽地一顿,低头检查自己身上,那个人应该没得逞吧?
霍凭景拦下她的动作:“没事。”
赵盈盈松了口气,抓着霍凭景的手问:“他现在怎么样了?可一定得报官,把他送进牢里!”
霍凭景嗯了声:“把他的脏手砍下来。”
赵盈盈没想到这是真话,她只以为这是霍凭景安慰自己的话,便顺着道:“是该砍!最好把他眼睛也戳瞎!”
霍凭景嘴角微扬:“好,把他眼睛也戳瞎。”
霍凭景又陪赵盈盈说了会儿话,而后离开,离开前叮嘱红棉,好好照顾赵盈盈。
红棉点头应着,心里却想,她是自家姑娘的丫鬟,哪能不好好照顾自家姑娘?不过今日看霍公子的表现,似乎当真把她家姑娘放在心上。
红棉看着霍凭景背影,为赵盈盈高兴。
红棉送走霍凭景,回到房中,打湿帕子给赵盈盈擦脸。
想起今天的事,心里后怕得紧。
“姑娘,您都不知道,奴婢当时快吓死了……还好霍公子厉害,把您救出来了。”
赵盈盈当时脑袋晕晕,失去了意识,压根没反应过来发生什么,醒过来之后又已经安然回到家中。她嘿嘿笑了声,乐观道:“别担心你家姑娘,你家姑娘可是有神仙保佑的。”
她想,月神大人还是在保佑着自己的,所以她逢凶化吉,化险为夷。
红棉也是感慨,跟着说了一句:“谢谢神仙保佑我家姑娘。”
赵盈盈有些犯困,打了个哈欠,想要睡一会儿。她躺在床榻上,枕着自己胳膊,想到了月神大人。
已经许久没见月神大人了。
她解下腰间的铃铛,拿在手里。今天肯定是月神大人保佑着她,就像之前许多次那样,否则她肯定出事了。
她想到洛枫恶心的嘴脸,撇了撇嘴。
赵盈盈翻了个身,这样的大恩,她应该好好感谢月神大人才是,至少,也得当面道一句谢。
她摇动铃铛。
但和上一次一样,没有反应。
只有午后的阳光透过窗纱,落在青色的地砖上,风吹动树叶的影子,轻轻晃动。
赵盈盈有些惆怅了,月神大人是不想见她么?
应该不是,月神大人今天还保佑着她,怎么会不想见她?
那或许,还是太忙了。
罢了。
她将铃铛收在枕下,闭上眼睛睡觉-
霍凭景并未听见赵盈盈的铃铛声,他不在小院中,而去审了洛枫。
洛枫被砍了一只手后,被朝南关在了另一间宅子里。
洛枫还昏迷不醒,一半是吓的,另一半是疼的。朝南找了大夫给他简单处理了伤口,不至于让他失血过多。
至于他被砍下来那一截胳膊,已经由朝北送去了他大哥洛林那里。
洛枫蜷缩在角落,被朝南泼醒。
他眼神迷茫,不知身在何处,但手上的伤口传来痛觉,又让他迅速地清醒。他于是想到了不久前发生的一切,本以为是美人在怀,结果却是自己被砍下一只手。
眼前有道阴影将他笼罩住,洛枫瑟缩了下,抬头看见霍凭景的脸。
“你……你到底想干什么?我大哥不会放过你的。”
霍凭景轻一声:“不用着急,想必你大哥很快就会赶来救你。在此之前,不如先说说,你对她的计划?”
朝南搬了把椅子,霍凭景撩起衣袍坐下,神色淡然,举手投足却都让人惶恐。
洛枫痛得厉害,他已经后悔对赵盈盈下手,他哭起来,道:“我说还不行吗?那天我来湖州游山玩水,对赵盈盈一见钟情……”
霍凭景端起茶盏,轻啜一口,纠正他的措辞:“是见色起意。”
洛枫哭得哽咽:“对,我对她见色起意,就想让她跟了我。可她不搭理我,我就找到了她未婚夫,就那个萧恒……”
霍凭景再次纠正他:“是前未婚夫。”
他抬眸,嘴角噙着一丝笑:“如今,我才是她的未婚夫。”
洛枫愣了愣,没想到还有这种变故,他吸了吸鼻子,继续哭着说:“反正就是萧恒,我跟他说,只要他愿意把赵盈盈献给我,我就让我哥举荐他去京城为官。萧恒二话没说就答应了,他说让我等两天。”
霍凭景搁下茶盏,冷笑一声,原来这里面还有萧恒的掺和。
洛枫嘶了声,又继续说道:“我就等着,直到今天,萧恒的人来客栈找我,说事情办妥了,让我去那什么客栈。我就去了,果然看见了赵盈盈,我还没来得及干什么呢,你不就来了吗?”
洛枫痛得面目狰狞:“我都说了,你可以放了我了吧?”
霍凭景乜他一眼,思忖着他这话的真实性。他看起来是个草包,不像有心机,想来应当是真的。
至于放了他?霍凭景轻笑,起身往外走。
他的盈盈说了,还得戳瞎他的眼睛。
不过,得等他那位好兄长来了再说。
至于萧恒……
霍凭景站在廊下,轻捻指腹,而后眸光一冷。
萧恒自然也会付出代价。
不是轻易的死亡,那是解脱,而非折磨。
萧恒那种人,却被湖州城人人称赞为如匪君子,这种伪君子霍凭景见过不少,萧恒的手段在其中还排不上号。既然他看重名声,那便先毁了他的名声。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