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间里的几个人都是苏熠的发小, 从左往右依次是章旭，陆廷，鄢科，柏鑫, 都掌管着家族生意, 且都是圈子里有头有脸的人物。
当年苏熠执意脱离苏家入娱乐圈，幸亏他们几个暗中帮忙, 不然苏熠的境况会更糟。
他们几个对苏熠来说, 是发小是挚友, 苏熠的事他们都知道，包括那个叫周芷雯的女孩。
她或许不认识他们, 他们是知道她的。
既然知道, 为什么还要装不认识呢？还不是某人说第一次见面怕吓坏了人家。
包间里灯光很亮，炽白的光打在男人脸上，映出他眼角的那抹黑色泪痣，章旭修长的手指轻晃着高脚杯说：“怎么？真动心了？”
陆廷靠着椅背，姿态闲适，鼻梁上的眼镜淌着几许光, 唇角轻扬, “阿熠, 这可不像你啊, 我好像记得你说过, 最不喜欢这种娇滴滴的女人。”
“上次听小宋讲有很多女粉丝跟你告白说你理都不理。”鄢科唇角勾了勾, 拇指上的玉扳指尤为显眼, 指尖轻叩桌面道, “你不会真喜欢上了吧？”
打小这几个人一见面就爱说浑话，此时包间里没外人也没了顾忌, 柏鑫转了下腕表，舌尖顶顶牙槽：“你小子看着可不像那么痴情的人，说吧，刚那么体贴是不是装的？”
同样的话他们之前也讲过，苏熠听后都会一笑置之，今晚似乎有那么点不一样，他垂眸把玩着打火机，眉梢蹙起又松开，动作慵懒里透着抹异样，让人一时猜不透他心中想法。
外人眼里苏熠好像一眼能看穿，只有熟悉他的人知道，身为苏家人，苏熠是最不容易被看穿的那个。
矜贵清冷外表下有一颗让人无法小觑的心，他想做的事，没人能阻拦，离开苏家便是如此。
“要真是装的，你这演技还真行。”章旭见他没否认，眉梢挑了下，“差点连我们几个都骗过了，还以为你现在真打算为了周芷雯放弃整片森林呢。”
“阿熠可不是那么混的人，”柏鑫道，“最是懂得取舍，知道事情利弊，不会做搬石头砸自己脚的事。”
他轻抬下颌，“阿熠，我说的对不对。”
苏熠把打火机扔桌子上，抬眸淡扫过他们，“你们是来喝酒的，还是来闲聊的。”
“当然是喝酒。”陆廷端起酒杯，“都别废话，先干一个。”
五个人端起酒杯碰一起，苏熠想起周芷雯的叮嘱，轻抿了一口。
柏鑫想起了什么，“对了，阿熠，你家老爷子最近又开始作妖了，你小心点。”
鄢科插话，“你说你都离开苏家多久了，他怎么就还不死心。”
“怎么死心。”柏鑫说，“苏家现在就靠苏老爷子撑着，要是他有个万一，指望苏家下面那几个，苏家没落的只会更快。苏老爷子是个明白人，知道子孙里只有阿熠能力最强。他一心想把苏氏交给阿熠，怎么可能放过他。”
“给阿熠？他那些叔叔伯伯堂哥堂姐愿意？”陆廷轻嗤，“当年要不是那群人，阿熠也不可能离开苏家。”
“所以，阿熠你到底是怎么想的？”鄢科问，“真打算坐视不理？”
“你们还吃不吃，”苏熠最烦苏家那些是是非非，杯子一放，站起身，“既然不想吃都回吧。”
“行行行，吃吃吃。”章旭拦住他，“行了，咱不讲苏家了。”
话题再度回到风月上，陆廷嘴碎问：“诶，你对周芷雯到底什么看法？喜欢她？还是只想跟她玩玩？”
“别怪兄弟没提醒你啊，像周芷雯这种性格文静的女孩对待感情尤为执拗，你要是只想跟她玩玩，要记得早抽身，不然会被她吃死的。”
“就是就是，女人越专一，将来越不好分手，你还不如找个爱玩的，分手也没什么负担。”柏鑫出主意道。
苏熠听他们讲烦了，启唇刚要说什么，手机响了，他看了眼来电显示，按下了结束键。
下一秒，手机再次响起。
章旭离他最近，侧眸扫过去时看到来电显示是苏家，苏家找苏熠的除了老爷子没有其他人。
章旭轻咳一声：“到底是长辈，我看你还是接的好。”
灯光落到苏熠脸上，映衬得他侧颜线条越发冷冽，下颌紧绷，神色暗沉，像是和对方较劲似的，他就是没接。
他没接，对方便一直打，直到他接。
苏熠起身走到窗前，对着听筒那端的人说：“爷爷。”
苏老爷子轻哼一声：“终于舍得接我电话了。”
“您找我有事？”在苏家的子孙里，苏熠和苏老爷子最像，脾气像，行事作风也像。
“苏熠，五年了。”苏老爷子沉声道，“你还打算和我怄气到什么时候。”
“我没怄气，”苏熠声音淡漠道，“您还有其他事吗？”
“你什么时候回来？”苏老爷子咳了两声，“苏家的大门一直在为你敞开着。”
“查出我母亲死因那日。“苏熠定定说，”一天查不出来，我一天不会回苏家。”
“胡闹。”苏老爷子突然发火，一手挥掉了佣人递上的汤药，斥责道，“我说过，不许再查。”
“为什么不查？”玻璃窗上映出苏熠那张清冷凉薄的脸，眼底没有一丝温度，“是因为就是苏家人干的是不是？”
“不是！”苏老爷子厉声道，“我说过，不是。”
“那您就不要阻止我查。”苏熠握着手机的手背青筋蠕动，他像是把所有的力气都倾注在了上手，压着声音说，“查不出来，我是不会回苏家的。”
“你想看苏家没落是不是。”苏老爷子气的一阵咳，“苏熠，你别忘了，苏家要是没了，你也就什么都没了。”
“呵。”苏熠露出今晚的第一声轻笑，“爷爷，您大抵是忘了，五年前苏家便和我没了关系，是好是坏我都不在乎。”
之后听筒里传来老人气急后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像是把肺给咳了出来。
苏熠沉着脸挂断了电话，回到座位上喝起了闷酒。
章旭见状踢了陆廷一下，陆廷打破沉默，掩唇轻咳两声：“来来来，喝酒喝酒。”
苏熠哪里是喝酒，分明是灌酒，一杯一杯连着三杯下了肚，其他人见状只能陪着一起喝。
包间外，周芷雯刚从洗手间出来，甩了甩手上的水珠，手机响了，是周家的电话。
老太太给她打来的。
周芷雯笑着接起，“奶奶。”
老太太唤了声：“乖乖。”
周芷雯又甜甜叫了声：“奶奶。”
老太太问：“忙吗？”
“和朋友出来吃饭了，不忙。”周芷雯乖巧答。
老太太随口道：“什么朋友呀？男朋友吗？”
周芷雯嗯了一声。
老太太含笑说：“什么时候领回家给奶奶看看？”
“回家不太方便，要不明天吧，明天我们在外面见一面。”和苏熠在一起五年，也是时候把自己的家人介绍给他认识了。
“真的？没骗奶奶？”
“没骗您，真的。”
“那可说好了，明天中午。”
“嗯，说好了明天中午。”
老太太又问：“我要不要给他送个见面礼什么的？”
“不用。”周芷雯笑笑说，“哪能您给他送礼物呀，应该他给您送。”
“我不要他的礼物，我只要他对你好就行。”老太太一脸慈祥道，“只要他对你好，奶奶就别无所求。”
周芷雯听着老太太声调变了，自己的声线也跟着变了，感动道：“奶奶，谢谢您，要是这个世上没您，我都不知道要怎么活了。”
老太太噙笑道：“又说傻话了，能陪你的只有你的爱人，奶奶早晚都会离开。”
周芷雯：“我不要奶奶离开。”
那种全世界只剩自己的感觉真的是太孤寂了，尝试过一次后，她不敢再试第二次。
老太太听她情绪不对，宽慰说：“好好好，奶奶不离开，永远陪着你。”
每次和老太太讲完电话周芷雯心情都会非常好，这次也是，她挂断电话后朝前走去，刚走几步，手机再次响了，是赵夕的电话。
赵夕问她要名片，她说：“好，我去找，找到给你拍过去。”
赵夕听她声音雀跃，调侃说：“这么高兴。”
当然高兴了，苏熠终于愿意带她来见他的朋友了，这是不是说明他也想和她有一个美好的未来。
她把心里的想法告诉给了赵夕，赵夕在听筒那端分析，“苏熠这样做，说明他愿意让你走进他的生活圈，简单来说，就是他想和你长期发展下去。”
赵夕含笑道：“雯雯，你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我猜啊，没准在某个合适的机会，他会跟你求婚呢。”
“会那样吗？”周芷雯想都不敢想，但心里又真的很期待，“会是那样吗？”
“怎么不会，”赵夕问她，“他最近对你怎么样？”
“挺好。”周芷雯说完又补充，“非常好，事无巨细报备，去哪里做了什么，见了什么人都会主动告诉我，也不会让我找不到他，而且那天酒醉，他还说……”
“他说什么？”赵夕迫不及待想知道。
“他说要买戒指送给我。”这才是真正让周芷雯雀跃的事，等了五年，终于等到他说送她戒指。
“戒指就是求婚的意思。”赵夕嘿笑，“雯雯，我是不是很快要喝到你们的喜酒了？”
虽然对于苏熠这个人，赵夕还说不上完全看好，但周芷雯非常喜欢，作为她的朋友，她应该给她祝福。
“不知道。”周芷雯声调抬高，“也许会的吧。”
那端有人在催赵夕，问她什么时候能拿到名片，赵夕说了句：好，马上。
然后对周芷雯说：“雯雯，我们组长等着急了，你能先把名片拍照发我吗？晚点咱们再聊。”
“好，我去找。”周芷雯挂断电话后朝包间走去。
灯光拂到她的身影，勾勒出她纤细有致的身形，风透过敞开的窗户流淌进来，卷起她肩上的发丝。
今天出门前她特意打扮了一番，精致的妆容，口红色号微艳，直发弄成波浪卷，随意垂在身后。
毛衣换成了长袖旗袍，雪白色，上面绣着翠竹。
周芷雯的长相是少有的古典美，一颦一笑皆让人沉醉，看到她便会连想到画中美人。
无不嗟叹，世间美妙。
朝包间走去的两分钟里，赵夕发来微信。
夕夕：[宝贝快点，组长又催了。]
夕夕：[我的大可爱，辛苦你了。]
夕夕：[回头要是真成了，请你吃大餐。]
周芷雯回：[什么意思？要是不成就不能请我吃大餐了？]
WW：[夕夕，你好小气。]
夕夕：[我错了，无论成不成，这顿大餐都要吃，全当我提前祝你和苏熠百年好合。]
WW：[什么百年好合，别乱讲，我们八字还没一撇呢。]
夕夕：[你那一撇都画五年了，我不管，要是有什么好消息我要第一个知道。]
WW：[好，有好消息第一个告诉你。]
夕夕：[这还差不多。]
夕夕：[对了，我突然有个担忧，你要是真和苏熠结婚的话，周家那边不会出来搞破坏吧。]
夕夕：[就周蕊，她能安生看着你嫁人吗？]
夕夕：[你记得要防着她些。]
WW：[嗯，我会小心的。]
聊天间周芷雯来到了包间门口，要是她知道接下来会听到那样的话，她情愿没有今晚的聚餐。
她抬手作势要推门，里面传来男人的说话声，声线轻挑，带着饮酒后的醉意，章旭问：“阿熠，刚我们问了你好久了，你到底对周芷雯什么意思？”
“啪嗒”苏熠手中的打火机亮起，他嘴角含着烟，低头点燃，薄唇轻抿，深吸一口，随后又吐出烟雾。
男人清隽的脸缀在白色烟雾中，朦朦胧胧的，神色透着几分肃冷，声音低沉：“没意思。”
陆廷轻呵一声，说了句：“真无情。”
几个人还是不死心，继续探问，柏鑫说：“现在这里也没其他人，你也不用隐瞒我们什么的，那个和你闹绯闻的女星是喜欢你吧。”
苏熠没说话，只是吐出的烟雾更重了些。
“她为了和你搭上关系据说费了不少力气，可你没理会她。”柏鑫道，“等等，你刚说对周芷雯没意思，但你也不接受其他的女人，那是不是说明，你还是在意周芷雯的。”
“你不会是真为了周芷雯守身如玉吧？”
门外的周芷雯身体紧绷，握着手机的手指深深陷了进去，她脸色很不好，唇上也没了血色。
苏熠刚刚那句“没意思”让她仿若坠进了冰窖里，冷，无法言说的冷。
其实这个时候她应该离开才对，那样至少还有一丁点体面存在，可她没有，双脚像是生了根，动弹不得。
脑海里有声音冒出来，不能走，听他后面讲什么。
长廊里的风浓了很多，周芷雯身上的暖意顷刻间被吹散，她手在抖，肩在抖，唇也在抖。
她期翼听到想听的答案，又怕事与愿违，是最残酷的。
她想，老天应该不会那样对她。
然而——
老天还是没开眼，她明朗的世界刮起了黑沉沉的风，她在风里迷失了方向。
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离开餐厅的，耳畔一直重复着方才的那幕。
男人问完话后，他回：“谁说我是为了她？”
惊叹的声音传来，还裹挟着轻嘶声：“什么意思？你没打算和她在一起？”
苏熠清冽的声音散开，“从未。”
——你不会是在为周芷雯守身如玉吧？
——谁说我是为了她？
——什么意思？你没打算和她在一起？
——从未。
——那你今晚这出算怎么回事？
——只是哄她高兴，仅此而已。
又有人骂他无情。
他驳斥回去，“男人有情就是犯贱，你看我是犯贱的人吗。”
他不是。
她才是。
周芷雯踉跄走出餐厅，下台阶的时候，滑倒在地上，身上的雪白旗袍染了污渍，手掌和膝盖都磕出了血渍。
有人路过问她还好吗？
她像是丧失了语言功能，想发声但是发不出，只能摇摇头。
眼泪顺着眼角流淌下来，侧眸看她的人越发多了，她害怕那些人打量的眼神，吃力撑着地站起，顾不得疼痛，大步朝前走去。
后方似乎有窃窃私语声，她不确定是不是在说她，声音太吵，她抬手捂上耳朵，乞求他们不要讲话。
可声音依然还在，如雷鸣般冲进她的耳中，她只能疯狂朝前跑去。
手里的手机在响，可她无暇接听，她不知跑了多久，突然下起了雨夹雪。
北城的春天，温度依然很低，雨水打在身上很冷。大家都在避雨，她没有。
她迎着雨漫无目的地走着。
脑海中回荡着男人的话。
——我从未喜欢过她。
——只不过是为了哄她高兴。
——她高兴了，会听话会更有趣。
——玩火？不怕。
——她喜欢我，这辈子都不会离开我。
——你们不信，那等着瞧吧。
——我利用她？没有，是她心甘情愿的，我从未勉强过她。
这些话像刀子一样插上周芷雯的心，昔日的过往浮现在眼前。
她忆起，那日酒醉，她借着酒意问他，你喜不喜欢我？
男人掐住她的下颌，堵上她的唇，他没说喜欢，只是问她，有没有感觉到？
她以为那便是喜欢，心底雀跃地想，原来他是喜欢她的。
谁知——
都不是。
那只是他的敷衍，他对她没有一丝一毫的喜欢。
她这五年，俨然像是笑话一样，尽心尽力的照顾着他，倾尽所有为他着想，最后只落得个咎由自取。
她好傻。
……
手机那端的人太执拗了，比周芷雯还执拗，她看着来电显示最终接通了电话，声音清冷道：“喂。”
对话那端传来冷嘲热讽的声音，“周芷雯，我今天才听说，你这些年都和苏熠在一起。我以为你很聪明，原来你也不过如此。让别人白睡好玩么，给别人当跳板快乐吗？”
周蕊轻嗤说：“你自己几斤几两重不知道吗，招惹苏熠那样的男人，你配么。”
周蕊：“哦，忘了，你是白给睡的。也是，女人上赶着给男人睡，哪个男人会拒绝，周芷雯你真是丢周家的脸。”
周蕊：“我想你还不知道吧，苏熠是苏家的人，苏老爷子已经开始给他张罗婚事了，你知道女方是谁吗？”
“是我。”周蕊大笑，“其实我不喜欢苏熠，但我就喜欢从你手里抢人的感觉，看到你痛，我就开心。”
“别以为你不讲话这事就算完了，”周蕊轻哼，“我给你打这通电话是想告诉你，以后离苏熠远点，他可是你未来的姐夫。”
“小姨子和姐夫传出什么不好的绯闻，丢的可是你的脸。”
“你瞧瞧我这记性，你早没脸了。”周蕊哈哈大笑，“周芷雯，你是不是在哭，呵，我就想看你哭，哭死才好。”
“不行，你不能哭死，我和苏熠的婚礼还要找你当伴娘呢。”
“我的好妹妹，你可得好好活着。”
“好好看看，我跟苏熠怎么幸福生活的。”
周芷雯终于突破喉咙的枷锁，吼出一声：“周蕊，你滚！”
……
所有不好的事都赶在了一起，周蕊电话刚结束，商芸又给周芷雯打来电话，她颤抖着手机接通，眼眸猩红道：“你要说什么。”
“你瞧瞧这是你跟父母说话的态度吗。”商芸说，“我找你肯定是有要紧的事。”
周芷雯：“什么事？”
商芸：“我今天才知道苏熠是苏家的孩子，咱们家之前和苏家有过婚约，苏老爷子对阿蕊很满意，已经把聘礼送过来了，以后阿蕊就是苏熠的未婚妻，我是提醒你，快点跟苏熠分手，今晚就分！”
商芸：“你以后也不要再见苏熠。”
周芷雯只觉得太好笑了，男友变姐夫，很好，真是太好了。
“我要是不分呢。”她冷声道。
“周芷雯你要不要脸。”商芸厉声道，“苏熠可是你未来的姐夫。”
“你也说了，是苏家和周家有婚约，要是没有周蕊的话，和苏熠有婚约的那个人就是我。”周芷雯嘲讽道，“是周蕊抢了我的男人。”
商芸：“你——”
周芷雯：“你说要是苏老爷子知道周蕊是冒牌货，他会怎么样呢？”
商芸叭叭道：“周芷雯你想干什么？你别乱来……”
周芷雯没等商芸说完，挂断了电话，她要让欺负她的人尝尝提心吊胆的滋味。
……
周芷雯不知道在雨里走了多久，直到赵夕的电话打来，她急切道：“雯雯，你在哪？”
周芷雯再也撑不住，咬着唇轻唤一声：“夕夕。”
赵夕从椅子上站起来，“雯雯怎么了？”
周芷雯身子缓缓下滑，跌坐在地上，颤着声音说：“我疼……”-
赵夕是在医院里找到周芷雯的，听说她是被好心的环卫工人送来医院的，住院钱还是环卫工人拿的。
赵夕把钱还给对方，又多给了些，亲自送她上车后才回了病房。
周芷雯脸色很不好，一点血色都没有，赵夕握着她的手，低喃，“雯雯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周芷雯没听到赵夕的声音，她陷入到梦境中，梦里男人掐着她腰肢，问她要不要永远在一起？
她战栗着说，要。
她主动踮起交去亲他，问他：“喜不喜欢她？”
他轻笑着说：“都是大人了，以后不要问这么不成熟的问题。”
她还是想知道，他变了脸色，“周芷雯，我不喜欢不听话的人。”
她揪着他衣角说：“我听话，我一定听话。”
她还梦到了他们在一起一周年纪念日这天，她去探班，在寒风中等了他两个小时，他只淡淡回了句：[有粉丝在，不方便见，你走吧。]
还有她生日，她精心打扮了一番，想给他个惊喜，岂料他先给了她“惊喜”，和某女演员一起去看电影被拍到。
后来他甚至都没解释一下。
梦里的场景太过凌乱，周芷雯想去抓什么的时候，场景已经又换了，男人把她困在身下，狠狠欺负。
还告诉她，他不许她看其他男人，她只能看他。
她问：“我看你，那你看谁？”
她希望听到他说，我看你。
但是没有，他只是用更重的力道欺负她。
都说梦境照见现实，与其说这是梦，不如说它是真实存在过。
……
周芷雯是在第二天醒来的，手机进了水，不能再用，她借赵夕的手机给林强打了电话。
她没忘记，今天还要直播。
林强听说她在医院，急疯了，“你胃又不舒服了？”
周芷雯：“不是胃，是发烧了。”
林强：“好好的，怎么会发烧？”
周芷雯没说她淋了雨，只说：“可能是穿得太少，着了凉。”
林强听她嗓子实在不好，“要不今天别直播了，你先好好休息休息。”
周芷雯做人严谨，对待工作也严谨，“不需要，我会准时去直播。”
赵夕等她挂断电话，蹙眉说：“你都这样了，还直什么播，不许去。”
周芷雯牵强笑笑，“我真没事。”
见她情绪还算平复，赵夕憋了一晚上的话终于问了出来，“你不是和苏熠去见朋友了吗？怎么狼狈成那样。”
从里到外，衣服都湿了，发丝上也是水，脸色惨白，像是刚从河里捞出来一样。
别说赵夕了，谁看到都会心疼。
周芷雯抿抿唇：“发生了些事。”
赵夕：“什么事？”
周芷雯迎上她的视线，淡声道：“夕夕，我想和苏熠分开了。”
……
周芷雯不想讲的事谁都问不出来，赵夕也不行，直到下午出院离开，赵夕也没问出，她和苏熠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过看周芷雯神情不难猜到，肯定是苏熠让她伤心了，至于苏熠做了什么过分的事，只能等周芷雯愿意讲的时候才能知道。
分开前，赵夕握住周芷雯的手，宽慰道：“无论你做什么样的选择，我都会支持你。”
周芷雯眼睛里沁着水雾，要哭不哭的模样，声音很轻道：“夕夕，谢谢你。”
分开后，周芷雯回了澜庭雅居，把防盗门的密码换了，还把之前苏熠留在这里的东西打包扔到了楼下垃圾桶里。
做完这些，出了一身的汗，她拿上换洗衣服去了浴室，一个半小时后，小唐准时来接她，见她脸色实在不好，问：“姐，你还行吗？”
周芷雯轻点头，“嗯，可以。”
“你的声音。”小唐惊叹，“怎么哑了。”
周芷雯：“没事。”直播不需要讲话，对于她来说，也是有利的一点。
这晚的直播出了两次状况，一次是弹奏中途她手指突然痉挛，僵着无法弯曲，更没办法触碰琴弦。
好在只持续了一分钟，一分钟后，恢复如常。
另一个变故是，有人给她刷了很多的礼物，一晚上升到榜一的位置，那人开口就是要看周芷雯长什么样。
周芷雯不露脸，没满足对方的要求。对方以为她是嫌钱少，又刷了几十万。
他煽动力很强，弹幕上都是向着他的话，个个都吵着要看小萝卜。
周芷雯本来因为昨晚的事已经心力交瘁，加上今晚这一出，心情更是差到不行。
平时她都不怎么理会这些评论弹幕的，但今晚不是，她清了清喉咙，回了句：“不见。”
话落，直播间里吵了起来，且愈吵愈烈。
不能这么着结束直播，林强让小唐把周芷雯带走，他和运营处理眼前的事，据说很不容易才解决好。
周芷雯不知，她坐在车里，头倚着车窗玻璃，眼前浮现的是她和苏熠相处的点点滴滴。
他的眼神，他的亲吻，他的爱抚，每一处都不像是假的，却又偏偏都不是真的。
他把她抱坐在腿上，亲自喂她吃饭，他叫她宝贝，许诺未来陪她去看流星雨。
他还说，他不喜欢孩子，但是她生的，他会试着去喜欢。
她以为他对她的宠溺都是真的，殊不知，都是演戏。就像他朋友说的，苏熠，你可真会玩。
原来，他一直在跟她玩。
她沉醉其中，他清醒的看她挣扎。
他们之间从来没有什么暗恋成真，什么双向奔赴，有的是欺骗是隐瞒，她做了五年的梦。
五年里她的生活只有四个字可以形容：自我感动-
周芷雯回澜庭雅居的中途去买了新手机，刚把手机卡插上，下一秒，手机响了，来电显示，是她烂熟于心的号码。
是苏煜。
看着这两个字，她胃一阵疼，晚上吃下的东西开始翻腾起来。
小唐见状问：“姐，你怎么了？”
周芷雯捂住唇说：“停车，我想吐。”
司机把车靠边停好，周芷雯迫不及待推门下车，扶着树吐起来，不知吐了多久，几近虚脱，她慢慢执起身。
小唐给她递上水，“姐，漱漱口。”
周芷雯接过，手指在发颤，瓶子都有些握不住，她艰难地漱了漱，哑声说：“回家吧。”
小唐扶上她，“好，回家。”
路上，周芷雯手机又响了好几次，都是苏熠打来的，之所以没拉黑他，是因为她有话还要讲，等那些话讲完了，她会毫不留情拉黑他。
周芷雯全程闭眼，到了家后才睁开。
苏熠见她不接电话，给她发来微信。
SY：[怎么回事干什么不接电话？]
SY：[你昨晚怎么突然离开了？]
SY：[我找了你好久。]
SY：[对了，有件事告诉你，行程有变，我昨晚提前离开了北城。]
苏熠是在找周芷雯的时候接到了经纪人的电话，要他立马赶去机场，他给周芷雯发了信息后，便匆匆赶了过去。
之后忙着工作便也没再找她。
他想，她应该回了家。
周芷雯没回复苏熠的微信，她把手机扔到了一旁，蜷缩着倒在了沙发上。不知道怎么回事，她觉得好冷，整个人像是浸在冰凉的水里，冻得她全身战栗，牙齿打颤。
微信提示音还在继续，她没理会，身子越缩越紧。她想起了那年，养母去世，出租房里只剩她一个人，她站在窗边，眺望着远方。
养母在跟她招手，问她为什么不来找她。
她告诉养母，她就来。
那是个冬日，风很大，也很冷，二十层的高楼，站在窗边能把人吹晃，她扒着窗框爬上去，心想，只要跳下去就可以见到养母了。
只是后来，她没跳成。
周芷雯眼角湿漉漉的，有些想不起来，她为什么没跳成，是因为苏熠突然出现吗？
他明明是她的救赎，为什么现在却成了刽子手。
苏熠，到底为什么。
……
一周后，苏熠从A市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找周芷雯，这一周里她好像失联了一样，电话不接，微信不回。
他从来没有哪次像这七天这样，感觉到漫长无措，隐隐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
苏熠没去别处找，直接来了澜庭雅居，像上次那样等在门口的位置，他双手抄兜倚着墙，一腿曲着一腿伸直。
等烦了以后，从口袋里拿出烟和打火机，手挡着风偏头点燃，他很少吸烟，只有遇到烦心事的时候才会吸。
刚吐出一口烟雾便被呛了下，忍不住轻咳两声，抬手扶上腰侧，那里隐隐泛着疼。
他手机响了，是苏老爷子打来的电话，“阿熠，你还是坚持不回苏家吗？”
苏熠定定道：“是，不回。”
通话只有三秒，三秒后结束。电梯门打开，有人走了出来。
周芷雯边走边和赵夕发信息，赵夕问她身体怎么样？
她回：[还好。]
赵夕又问：[心情怎么样？]
她又回：[还可以。]
赵夕：[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周芷雯顿住，低头凝视着，手指缩了下要去打字，听到有细碎的声音传来。
她抬起头，入目的是男人清隽冷凝的脸，五官还是那样精致，但神情很不好。
周芷雯听到他说：“你回来了？”
声音重合，那晚的话再度出现。
——从未喜欢。
——是她愿意的。
——都是她主动。
——她不会分手，因为她做不到。
……
周芷雯踉跄着后退几步，背脊撞上身后的墙，砸出声响。
苏熠大步走了过来，握住周芷雯的胳膊，“你怎么了？”
昔日他的碰触与她来说是良药，是欢喜，今天不是，她恶心，说不上来的恶心。
胃用力搅动着，她想吐。
周芷雯挥开他的手，捂上唇，眼睛通红，急切道：
“别碰我，恶心。”
第14章 二合一
周芷雯挥开苏熠手指的时候没控制力道, 苏熠的手指撞到了墙上，砸出沉重的闷响声，手指刹那间疼痛起来。
可比起疼痛，更让他惊讶的是周芷雯的话, 她说, 别碰她，恶心。
苏熠整个人像是定格住一样, 掀眸睨着她, 眼底浮现莫名的情绪, 极力压下心底的异样，喉结滚动, “我知道你在怪我那晚没有去找你, 对不起，那晚的事确实是我的错。但我真是事出有因，行程临时做了调整，需要马上走。”
他说着，再次上前伸手去碰触周芷雯，这次周芷雯退避的更加明显, 她快速拉开两人的距离, 那副嫌弃的样子, 像是在躲瘟疫一样, 眼神里也没了昔日的温柔, 看他像是再看洪水猛兽, 声音打颤, “既然你那么忙还来找我做什么。”
“雯雯。”他声音里带着轻哄, 难得的再次放低姿态，“乖, 别生我气了好不好？我下次不会这样了。”
周芷雯这段时间没日没夜的工作，为的就是想忘记那幕，偏偏的，苏熠再次出现，好不容易模糊的印象又一次清晰起来。
他说，他从未对她动过心。
他说，是她主动的，他只是不好拂她的意。
他还说……
周芷雯脑海嗡的一声重响，太阳穴处突突痛起来，起初还能忍受，后面疼痛向全身蔓延开，每道神经都在痛。
心脏那里最痛，像是有刀子在戳，又像是在被火烘烤，更像是溺毙在海水里，无法喘息。
最后痛到痉挛。
原来…心脏痛是这么难捱的。
周芷雯肩膀抵上墙，困难的做了个吞咽的动作，再抬头时，脸上已经没了血色，她极力压制着不适，声冷道：“苏熠。”
名字之后停了五秒她才再次开口，“你走吧。”
他们相处的每次都是她在留他，她缠着他，柔声细语求他留下，主动亲吻，主动把自己交给他。
她对他，向来爱的没有底线。
“你说什么？”苏熠怀疑自己听力有了问题，不然怎么会听到这么荒唐的话，她要他走？
五年来，哪次不是她求他留下，这还是第一次她猩红着眸子，惨白着脸要他走。
他打量着她，一脸诧异问：“你知道你刚才说的什么吗？”
“我知道。”周芷雯深吸一口气，扶着墙站直，看苏熠的眼神无波无澜，像是没有丝毫情绪一样，“我让你走。”
“你再说一次。”苏熠双眉皱起，用力压着怒火，头微偏了些，露出侧颈，灯光映衬下青筋脉络清晰可见。
他神情肃冷，心情很不好，声线低沉，像是裹挟着寒风，“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此时夹在指尖的烟马上便要燃完，星火落在指腹，灼红了那里的肌肤，但他仿若未闻，眸光始终落在周芷雯脸上，那些坏情绪在心底翻腾，眸色一寸寸变暗，挣扎片刻后，他轻叹一声，放低姿态，“乖，我错了，下次真不会再丢下你。”
他始终以为她是因为那晚被丢下的事而生气，完全没有想到周芷雯听到了他和朋友说的那些话。
“无所谓了。”周芷雯淡声道，“反正也不重要。”
她这种淡漠疏离的语气终是惹恼了他，苏熠扔掉手里的烟，一个上前，攫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高下巴，清隽的脸逼近，质问她：“你到底怎么了？”
他指尖力道太大，周芷雯顿时感觉呼吸不畅，但她倔强的没去拉扯他，而是直勾勾睨着他，一字一顿道：“那晚你朋友问你的话我听到了。”
苏熠猛地征愣住，眼皮抬高，眼底流淌出惊讶的神情，定定问：“你说什么？”
“我说——”周芷雯道，“那晚你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你听到什么了？”苏熠掐着下颌的手指隐隐颤了下，指尖没了一丝血色。
“听到你说，”周芷雯迎上他的灼热的视线，唇角勾出一抹自嘲的弧，“从未对我动过心。”
时间在这个瞬间静止，周遭的一切好像也全都静止不动，只有灯光顺着风向浮动，兜头照到男人清隽的脸上，勾勒出他立体分明的五官。
那是一张颠倒众生的脸，无数粉丝为之疯狂，可此时他脸上再也不是从容不破的神情，细看的下还能看到一丝慌乱。
苏熠觉得有什么正在远离他，他想去抓，却抓不到。
“雯雯，那晚的话不是——”他开口解释。
“不是什么？”周芷雯打断他未说完的话，“不是你亲口讲的？还是不是你心里话？”
“……”苏熠身在娱乐圈多年，鲜少有局促的时候，这还是一次，心像是坠在半空中，慌乱难捱。
他刚要启唇再说什么，周芷雯再次打断他，“苏熠，我后悔了。”
……
那晚，周芷雯最终没有说出她后悔的是什么？
倒不是她不想讲，而是苏熠完全不给她机会讲，她刚要开口，他低头堵上了她的唇，霸道的长驱直入勾缠住她的舌尖。
论力气，女人向来敌不过男人，周芷雯推拒了很多还是没推开。
他吻了她好久，直到两人气息都乱了才停下来。
他抵着她额头，猩红着眸子说：“雯雯，你是我的。”
苏熠一向从容不迫，那晚几次失态，强行把她按在怀里，输入密码进了她的家。
她不许他近她的身，他偏偏近，他像是着了魔一样疯狂亲吻她，口中喃喃自语说：“雯雯，你就是我的，是我一个人的。”-
赵夕有两天没见周芷雯，给她打了好几通电话也没找到她，太过担心还来她家里找了她。
按了许久的门铃也没人开门，正当她往回走时，门突然打开，映出周芷雯那张憔悴的脸。
赵夕推门进去，睨着她问：“你怎么把自己折腾成这个样子了？”
哪里是她折腾自己，分明是苏熠，他不许她离开，还收了她的手机。
周芷雯没心思说这些，她问赵夕，“夕夕，我能不能去你那住几天？”
“当然可以。”赵夕说，“你打算什么时候去？”
“现在。”周芷雯问，“方便吗？”
“方便。”赵夕握住周芷雯的手，“当然方便。”
行李是赵夕帮着周芷雯收拾的，只是装了几身换洗的衣服，离开前周芷雯把清空了密码，只留下指纹。
赵夕看她一副很谨慎的样子，好几次张嘴想问到底怎么了，但还是忍住了。算了，到家再问-
“你说什么？”赵夕叉腰说，“苏熠把你手机收了？”
周芷雯抱着水杯轻嗯一声。
“那他还有没有做更过分的事？”赵夕边撸袖子边问。
“没有。”周芷雯说。
相反苏熠除了收她手机外，生活方面对周芷雯照顾有加，在北城这两天，每天都换着花样给她做吃的。
她喜欢喝苹果汁，他每天都会亲手榨给她喝。
简直把她当孩子在照顾。
“真没有？”赵夕还是不放心，拉起周芷雯的胳膊左看右看，确定完好后，一屁股坐周芷雯身旁，“不是，你们到底怎么了？”
周芷雯简单把那晚听到的话告诉给了赵夕。
赵夕挑眉：“苏熠这么反常是因为你说后悔了？”
“嗯。”其实这也是周芷雯没料到的，按他平时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他对她应该不在意才对，可事实上，又不是那么回事。
他表现的既在意又不在意，让人看不出到底是真在意还是假在意。
他的心意就像是在迷雾里一样，任何人窥视不到。
“会不会有什么误会？”赵夕也想象不出来，苏熠那样的人会委屈自己跟不喜欢的人一起五年，或许真有什么苦衷也说不定。
周芷雯摇摇头，声音很轻，透着疲惫，“没有误会。”
那晚周芷雯站在门外，门没关严，还能看到苏熠的神情，虽然有些冷，但他姿态很放松，她从他的肢体动作上能看出他回答的很随心。
没有所有的逼迫和误会，应该就是他的心里话。
“那既然这样，他为什么还要强行留你？”赵夕反问道。
“可能是习惯了吧。”周芷雯轻嗤道，“习惯我在他身边，和喜不喜欢无关。”
“这个渣男。”赵夕拍了下大腿，“雯雯，他那么坏，咱们不要他。”
周芷雯眸光落在手中的水杯上，水汽太重，浸湿了她的眸，细密卷翘的眼睫上也染了水雾，眼底氤氲萌萌的，像是雾里看花，终是看清了真实一面。
“好，不要他。”她说-
周芷雯离开的很突然，苏熠回来后没找到她，差点把门砸了，经纪人张朝劝他，别乱来，小心被狗仔拍到。
苏熠这才拾回一点理智，厉声道：“给我去查，我要找到她。”
张朝：“好好好，查，我去查。”
这边章旭组局说聚聚，苏熠是最后一个到的，见到他们后什么也没说，窝沙发上，沉着脸喝酒，一杯接着一杯。
陆廷揶揄道：“你这副样子，不知情的还以为你失恋了呢。”
苏熠握着杯子的手微顿，眸色暗了几分，喉结滚动，像是默认了陆廷的话，举高杯子又灌了一大口，喝得太快，喉咙传来灼痛感，他掩唇一阵咳。
鄢科见状问：“阿熠你到底怎么了？”
苏熠还没开口，柏鑫先开了口，“不是让你带着周芷雯来吗，怎么就你自己。”
提到周芷雯，苏熠的心情不可避免的变差，眼底像是裹挟着乌云，黑压压一片，又像是坠进了深渊里，周身透着冷意，下颌紧绷，沉声说：“不许提她。”
“怎么？吵架了？”章旭轻笑说，“你不说她是小乖猫吗，你说什么她都听，怎么还会跟你吵架。”
以前的周芷雯确实不会，但现在不是了。
陆廷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你们真吵架了？她不想见你？”
苏熠一个犀利的眼神射过来，其他人秒懂，柏鑫啧啧道：“看来，你真把小乖猫惹急了，上次我就提醒过你，温顺的女人最不好惹，闹起来那可是沙尘暴。”
苏熠本来就烦，听到他们你一言我一语更烦，站起身，捞起放在沙发扶手上的西装外套挂臂弯间，抬脚朝外走去。
章旭问：“你去干嘛？”
苏熠：“洗手间。”
他去洗手间旁边的通道打电话了，打的周芷雯的手机号，听到关机的提示音才想起，她的手机他给收了。
苏熠第一次有了后悔的感觉，早知道不收她手机，至少还能联系上。
随后他又给张朝打了电话，“找到了吗？”
张朝办事速度还是很快的，“找到了。”
通话结束，他给他发来一个地址，还有一张照片，周芷雯和一个女人在一起，那个长头发的性感女人苏熠也认识，叫赵夕。
他在小群里说了句：“先走了。”
转身进了电梯间。
……
周芷雯新买了手机，也办了新的卡，第一通电话打给了林强，林强听到她的声音，祖宗祖宗的叫着，还说，你是想急死我吗。
周芷雯轻声道歉，“对不起，我手机掉了。”
她略过苏熠的事没讲。
“你没事就好。”林强说，“这两天联系不上你，我都急疯了，下次可不能再这样了。”
“嗯，下次不会的。”周芷雯雯，“林哥，我记得你说过有个不错的培训班正在招生。”
这事林强之前提过，不过周芷雯给拒绝了，理由是不想离开北城，他知道她是舍不得离开苏熠。
恋爱中的人就是这样，一分一秒都想和喜欢的人腻在一起。
他虽然没谈过恋爱，但他也懂。
“你不是说不想去吗？”
“我现在又想去了，可以吗？”
“那我得问问。”林强说，“他们招手学员很严谨，还要基本功过关，另外课程也比较多，很辛苦，你确定你能行？”
林强怕她半途而废。
“能。”周芷雯说，“我的毅力你是知道的。”
最初直播的时候效果很不好，其他人都想放弃了，只有周芷雯在坚持，最后还真火了。
“为什么突然间要去培训？”林强迟疑道，“你是对未来有什么规划吗？”
“你不是希望我能进娱乐圈吗？”周芷雯抿抿唇，“我想通了，我要进圈。”
“真的？”
“嗯。”
“那行，你等着，我去联系，这个不行还有另一个，实在不行我给你请私教，只要你愿意什么都好说。”
林强兴奋地规划着，“雯雯，你信我，只要你入圈，将来肯定能火。”
“好，我信你。”周芷雯曾经也是事业型的女孩，要不是因为苏熠她现在的演绎事业也会风生水起。
所幸，现在还不算太晚。
……
商芸这几天也在找周芷雯，她目的简单，就是想警告周芷雯不要出现在苏熠面前。
她和苏熠已经不可能了。
给周芷雯打了好几通电话都是关机，气的商芸差点把手机给摔了，后来周蕊也不知道通过什么途径搞到了周芷雯的新手机号，告诉给了商芸。
周芷雯刚和林强结束通话，商芸的电话进来，她接通，说了声：“喂。”
商芸没关心她为什么失联，只问：“你有没有和苏熠在一起？”
周芷雯现在听到苏熠的名字都会生理性反胃，冷声说：“做什么？”
“周芷雯你不会还跟苏熠在一起吧？”商芸声音抬高，“你要点脸行不行？”
周芷雯故意气人道：“我一个有妈生没妈养的人，不知道脸面是什么。”
“你——”商芸气的大口喘息，“苏熠可是你姐夫！”
“哦，是吗，结婚证领了吗？婚礼办了吗？大家都知道了吗？”周芷雯在商芸面前竖起了所有利爪，“苏家公布婚讯了吗？”
这才是商芸最介意的一点，已经过去半个多月，苏家还没公布婚讯的意思，她心里很没底。
“周芷雯你别得意。”商芸警告道，“要是这桩婚事黄了，我跟你没完。”
“怎么？你还想把我关起来？”周芷雯声音里没了一丝笑意，连嘲讽都没有，沉声道，“小的时候没烧死我，打算再来一次？”
“什么烧死？”忽地，后方传来男人的声音。
是周芷雯很熟悉的声音，她握着手机转过身，神色在看到眼前的男人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下意识的她转身便走。
刚走几步被他扣住了手腕，苏熠厉声问：“什么烧死？”
听筒里传来嘟嘟声，商芸吓得挂断了电话。
周芷雯低头看了眼被他攥着的手腕，那抹恶心感再次袭上来，她用力挣扎，“放手。”
“你还没讲，什么烧死？”
“我没什么可讲的。”当年没讲，现在就更没讲的必要。
“周芷雯，你真是不乖。”苏熠注视了她许久，才说出了这一句话。
乖？
她为什么要乖。
周芷雯迎着他犀利的眸，斥责道：“我是不乖，你既然喜欢乖的，那你去找那些乖的！”
“又说傻话。”苏熠神色变化很快，刚刚还是带着愠怒的脸，此时眉梢上扬，温声说，“我有你就够了，不会去找其他的人。”
有她？
那晚他可不是这么讲的。
周芷雯手腕上传来刺痛感，他脸上虽笑，但手上的力道压的很重，像是要把她捏碎一样，她推了推他的手背，“松开。”
苏熠没松，而是一个用力把她拉怀里，另一手桎梏上她的细腰，隔着衣服不轻不重揉了下，“躲了这么久，可以跟我回家了吧？”
“我不回。”周芷雯不想见他，更不想和他在一起。
“真不乖。”苏熠睨着她嫣红的唇，没忍住低头在她唇上亲了一下，又揉了揉把她的头，“你是自己走，还是我抱你走。”
前面几步远就是电梯，只要周芷雯上去，她就可以回到赵夕的家。
“我说了我不要跟你走。”她抬手捶他胸口。
苏熠眉宇间含着淡淡的笑意，趁她不备的时候，打横抱起她，他没进电梯间，而是抱起她沿着楼梯朝下走。
周芷雯还在挣扎，“苏熠，你到底要做什么？”
苏熠：“回家。”
随后又补充一句，“回去后好好谈谈。”
“我跟你没什么好谈的。”周芷雯喜欢了他五年，换来的不是同等的喜欢，她不想再喜欢他了。
“我有。”苏熠压低声音轻哄，“雯雯，我有话要讲。”
……
那晚还发生了一件插曲。
苏熠刚把周芷雯放进车里，苏熠手机响了，周芷雯看到来电显示是，苏家。
这个时候打给苏熠的应该是苏老爷子，苏熠眉梢皱着接起，里面传来管家急切的声音，“少爷不好了，老爷中风住院了，您快来。”
周芷雯原本想趁苏熠心乱之际逃离，谁知道他找来两个保镖把她送回望江苑，自己开车去了医院。
周芷雯在望江苑好吃好睡，除了不能离开，做什么都不限制，手机也没再被没收。
赵夕给她打来电话，“苏熠是不是疯了，他知不知道软禁人是犯法的行为。”
周芷雯没心情理会苏熠，她对赵夕说：“你帮我去买些冬装。”
她上次带走的那些都是春装，而她去的地方，现在天气还比较冷。
“你真决定要离开了？”赵夕挺舍不得她走的，“不能不走吗？”
“我得走，”周芷雯眼睛里淌出光，“夕夕，你等着，总有一天我会回来的。”
“苏熠能放你走吗？”赵夕一度以为苏熠是不在意周芷雯的，但经过这两次他强行带走周芷雯的行为，她改变了认知。
苏熠根本不是不在意，他是太在意，像是疯了一样，强行把周芷雯困住。
“我悄悄离开。”周芷雯已经规划好了行程，“林哥已经把机票买好了。”
“那你什么时候走？”
“周六。”
赵夕看了眼日历，距离周六还有四天的时间，她轻叹说：“但愿这四天不要出其他的事。”
同样的，周芷雯也希望能平静的度过这四天，这也是她现在为什么不强行离开望江苑的原因，她要让苏熠放松警惕。
……
事情就是这样，你怕什么，它便会来什么。
直到周五，苏熠都没有再出现，周芷雯忍不住想，只要过了今晚，明天她便可以离开了。
心情说不上是好还是坏，细细探究的话还有几分不舍，但她知道，她不能再犹疑，苏熠到底不会属于她，与其日后被他像垃圾一样丢弃，还不如主动离开。
她窝在沙发上，托腮凝视着窗外，看着灯光一点点变亮，看着天色一点点变暗，直到夜幕的来临。
周芷雯手机响了下，她没接，也没看。
许久后，手机铃声停止，有人推门走了进来，他身上带着医院消毒水的味道，很浓郁。
少女时期，周芷雯身体弱，时不时会住几天的院，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她不喜欢消毒水的味道，加之养父养母住院时，索绕在鼻息间的也是这样的味道，下意识的，她很排斥。
蹙眉扭头回看，苏熠颀长的身形映在眼前，他身上的西装和白衬衣都有褶皱，下巴上胡须已经冒头，眼睑下方有重重的黑眼圈，一脸的憔悴。
看样子，他这几天应该一直在医院陪护。
大抵苏老爷子的病情很严重。
若是之前，周芷雯看到他这副样子，定会心疼得不行，情绪上头的话，还会跟着一起掉眼泪。
她这人对自己一向冷血，关于她自己的事鲜少会哭，但事关苏熠便不是了，看到他一点点不好，她都忍不住哭。
眼泪总是不由自主往下掉，她对他，是从心里爱护着，就像是爱护自己的命一样。
不对，是比爱护自己的命给爱他。
周芷雯贫瘠的世界里拥有的太少了，那五年，她只有他。可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她才受不了他一丁点的欺骗。
他从未喜欢过她。
一直都是做戏。
这个认知，让她的心再度变凉，托着下巴的手忍不住发颤，身体也隐隐颤抖。
养母的叮咛再次浮现在耳畔，她说：雯雯，你太心过心善，妈好怕你未来会受到伤害。
那个时候，她为了让养母走的安心，强颜欢笑说：“妈，你放心，我会在保护好自己的，绝不让自己受伤害。”
到底，还是失言了……
周芷雯调整好思绪才和苏熠的眼神对视上，她看着他神色很不好，轻启唇，淡声道：“我有话要讲。”
苏熠站定在她面前，身体前倾，双手撑在她身体两侧，像是把她圈禁在怀里，气息灼热，带着风雨欲来之势，沉声问：“你有没有什么事瞒着我？”
周芷雯心蓦地一惊，以为他知道她要离开的事，心跳快了几拍，眼神有些闪烁，但她没承认，压下心悸，“没有。”
“真没有？”
“是。”
苏熠掐上她的下颌，迫她仰高头，眼眶泛着红，“你知道的，我不喜欢撒谎的人。”
周芷雯唇角扯出一抹弧度，像是久经思考，又像是心血来潮，他想听？
好，那她说给他听。
杏眸里流淌出几许不易察觉的雀跃，似有风儿从此不再受约束之意，带着难以言表的兴奋。
她说：
“苏熠。”
“咱们分手吧。”
第15章 三合一
这大抵是苏熠听过的最荒唐的话, 以至于话音落下许久他手指还维持着方才的动作，指尖陷进了她脸颊两侧的肌肤里。
她最近又清瘦了很多，隔着肌肤他碰触到了她的颧骨，有些软, 好像轻轻一捏便会碎了似的。
某个瞬间, 苏熠真的很想试试，这样捏下去是不是真会碎。
想法冒出头的时候, 他指尖力道加重, 手背上青筋脉络凸起, 似乎听到了一声细碎的轻响声。
他不太确定，或许是风声。
女人脸上没了方才的淡定从容, 眼底的光像是被生生挤了出来, 只余一片黑暗，比窗外的夜色还重。
她睨着他，喘息都慢了几许。
墙上钟表传来嘀嗒的声响，苏熠的思绪一下子从游离中抽离，看着她脸上痛苦的表情，他受到惊吓似的松开了手。
下一秒, 胳膊一伸, 把她紧紧揽在了怀里, 脸贴着她的脸, 声线轻柔道：“乖, 以后那样的玩笑话不要再讲。”
他声音真的很轻, 连风声都能掩盖住, 也真的很温柔。
周芷雯忍不住想, 若是之前他用这样的语气同她讲话，她心里肯定是欢喜极了的, 还会回搂上他的腰肢，同他撒娇。
但现在…
不会了。
“苏熠，我刚才说的不是玩笑话。”周芷雯胳膊垂在身体两侧，完全没有碰触他的意思，眸光略过他的肩头看向玻璃窗。
望江苑是北城最豪华的别墅区，每年单单绿化建设便会投入千万，人工湖，温泉假山，灯光秀等等，都是这个小区最大的亮点。
周芷雯最喜欢伴着清风倚在栏杆上看潋滟的灯光，每每灯光拂上来的那刹，就好像她的世界也亮了似的。
此时她再去看那些灯光，明明还是那么亮，可却再也照不进她的世界。
察觉到苏熠身体倏然紧绷，她唇角轻勾，从他怀里退出，仰头迎上他漆黑深邃的眸。
在他潋滟的眸底她看到了自己的脸，没有往日的柔情，只有过分的清冷。
她轻嗤说：“苏熠，我那不是玩笑话。”
顿了一秒，继续道：“我要跟你分手。”
语气坚定，心如磐石，这是她最后的决定。
“哐当”，风透过敞开的玻璃窗涌进了，吹倒了放在茶几上的花瓶，花瓶里有几束蔫掉的玫瑰花。
那花是前几天苏熠带回来的，说是道歉的礼物。
在一起五年，这是他第二次送周芷雯花，上次送还是刚在一起的时候，周芷雯收到他送的花后当宝贝似的呵护着。
某次苏熠看她太过小心，打趣问她，“就这么喜欢？”
她眼睛里都是星光，红唇上染着他的气息，笑得妩媚，“嗯，非常喜欢。”就像喜欢他一样。
后来花枯掉，周芷雯还难过了好久。
她这人就是这样，最怕失去。
苏熠看着掉在地上的花瓶，眸光落在她脸上，想从她眼睛里看出什么，但什么都没有。
她一点都不在意，后退开的时候，脚还踩上了凋零的花瓣，不知是故意的还是其他，她脚尖还碾了下，再移开，花瓣已经碎成片。
被风一吹，四散开。
苏熠顿时有种她不是踩在花瓣上而是踩在他心上的感觉，窒息感传来，他扣住她的手腕把她拉到怀里，皱眉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次。”
“苏熠。”
“分手吧。”
周芷雯平静无波说道。
“咚”，苏熠后退撞上了茶几，放在茶几边沿的水杯也被不小心带到了地上，杯子里的水浸湿了棕色地毯，上面绣着的花朵颜色顷刻间深了些许。
苏熠鞋子也湿了，但他无暇顾及，从征愣中回过神后，桎梏上周芷雯的腰肢，把她紧紧按怀里，“你要跟我分手？谁允许的！”
他手上力道太重，周芷雯感觉到自己的腰要断了，她去推他的手，没推开，她又去掰他的手，可他沉浸在盛怒中，根本掰不动。
“苏熠你弄疼我了。”周芷雯蹙眉说。
“我问你，为什么要跟我分手，到底谁允许的！”苏熠像是没看到她脸上痛苦的神情，不断重复着方才的话，“周芷雯，我不会分手的。”
他说过，她是他的。
一辈子都是。
他不会放开她。
“你松开手我们再谈。”再被他捏下去，她腰非断了不行，“松开。”
苏熠眼底布满红血丝，下颌紧绷，“你先说，你不会跟我分手，快说！”
他像是暴怒的狮子，下一秒便会癫狂。
这样的苏熠无疑是让人害怕的，但周芷雯顾不得那么多，昏厥前抬手给了他一巴掌。
“啪”，清脆的声音仿若一道惊雷，在房间内散开，也让苏熠的理智重新回归。
周芷雯趁他偏头之际从他怀里退了出来，安全起见，她站在了茶几的另一侧，和他隔着茶几对望。
她那下打的很重，苏熠右耳传来轰鸣声，大脑也跟着宕机几秒，脸上传来火辣辣的痛感。
他不用看都知道有多狼狈，但他顾不得那么多，只想留住眼前的人。
他缓缓转过脸，视线落下周芷雯身上，眼神不像方才那样犀利，带着乞求，“雯雯，你刚是说笑的对不对？”
他依然还在期翼着，刚刚分手的话是假的。
只是她在考验他。
在周芷雯眼里，苏熠从来都是冷静自持的，从未有这般疯癫的时候，她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下意识的猜测，大概是他一时接受不了被人提分手的事。
毕竟他这样的天之骄子，只有他甩别人的份，怎么能是别人甩他。
当然，谁提分手她都不介意，只要能离开就好。
周芷雯抿抿唇，“你要是不喜欢我提分手，可以你提，你放心，我什么都不会要，这里的一切都是你的。”
分手分手分手，为什么还是分手！
苏熠摇头说：“我不同意分手。”
“为什么？”周芷雯问他，“既然不喜欢，为什么不放手？”
“谁告诉你我不喜欢？”苏熠音量抬高。
周芷雯定定说：“你自己讲的。”
她指的是那晚的事。
苏熠也想到了，喉结滚动解释说：“我那天已经讲过了，那只是玩笑话，我并没有——”
“可在我看来，那是你的真心话。”周芷雯打断他后面的话，揉了揉眉心，神情疲倦道，“苏熠我累了，结束吧。”
累了？
她竟然说累了。
苏熠像是被兜头浇上一盆冰水，从头冷到脚，原来跟他在一起，她感觉到的只是累。
……好讽刺的话。
可是累又能怎么样。
他不会放手的。
陡然间，苏熠想起了爷爷对他说过的话，爷爷看人很准，说话一阵见血，他说：苏熠，你是苏家的人，你骨子里有苏家的淡漠凉薄，你轻易不会喜欢上什么，可一旦认定了，你便会困死对方。
不给对方喘息的机会。
所以，你要想留住什么，最好控制住你的心，不然，你会失去。
他一直在竭力控制着，只是为什么最后还是要失去。
……
周芷雯没料到苏熠会执拗到那个程度，后面连说话的机会都不给她，强行把她抱进了卧室，在那张欢/爱过无数次的床上，做着最疯狂的事。
他撕咬她的唇，吸吮她侧颈，一路亲到她锁骨，齿尖磨砺着，落下深深的齿痕印记。
还不满足，他唇继续游走。
她推他，捶他，掐他，咬他，依然不能让他停止。
他再也不是那个冷静自持的男人，每个动作都像是要她命一样，又像是拉着她一起沉沦。
他要听她叫出声音，她不叫的话，他便不停。
她受不住，氤氲着眸子溢出声音。
他吻上她眼角的泪，一遍一遍重复，“我不会分手，我不会分手……”
说到最后，他眼角也流淌出眼泪，冷白修长的手指颤抖着捧起她的脸，从她的额头一路往下亲。
秀眉，杏眸，鼻梁，脸颊，鼻尖，唇，耳后，侧颈。
然后又回到她唇上，轻轻摩挲，声音发颤，“雯雯，别跟我分手。”
周芷雯用五年时间验证了一件事，男人对于轻易得到手的东西不会珍惜。
他把你的关心爱护当成理所当然。
把你的心意当成尘埃。
及时止损才是最明知的。
周芷雯没回应苏熠的话，头偏向一侧，不去看他。须臾，又被他掐着下颌扳了回来。
苏熠埋在她颈窝，嗓音带着哭腔，“不分手，好不好？”-
第二天最终没有走成，苏熠一整天都没离开过望江苑，他陪着周芷雯一起看电影，一起赏花，洗澡也是一起的。
周芷雯一整天都没什么单独的时间，只有在去卫生间的时候抽空发了条微信，告诉林强和赵夕，情况有变，今天走不成，至于哪天离开到时候再联系。
她本以为苏熠最多也就守她两三天，毕竟他还有工作，他这人对工作一向认真负责，不可能因为她耽搁很长时间。
但她这次想错了。
苏熠把工作都推了，专心在家陪她。
周芷雯几次劝说他去忙自己的事，刚开个头便被他堵住了唇，再提，他便抱起她回卧室。
之后，缠着她，从天亮到天黑，再从天黑到天亮。他像是不知疲倦似的，一直折腾，直到她累的再也说不出一句话他才罢手。
那晚，周芷雯看着身上的红痕，耐不住说了句：“苏熠，你到底要干什么？”
彬彬有礼的男人说起粗话来透着一股子不羁感，他贴着她耳畔说：“干你。”
灼热的气息涌进耳中，好像卷起风浪，熨烫的她不断战栗，身上仿若染了诱人的红潮。
他指尖沿着她肩颈游走，声线低沉，“你听好了，我不会放你离开的。”
昏黄灯光下，周芷雯唇微动吐出了四个字，下一秒，换来他更凶的对待，他咬上她肩头，齿尖深深陷了进去，片刻后退开，狠戾道：“休想。”
我要分手。
休想-
之后的几天里，苏熠还是一刻都没离开过望江苑，另外还派了人在门外守着，生怕周芷雯逃跑似的。
这几天里，除了周芷雯的不理睬外，他还有其他的事。
苏老爷子给他打了好几通电话要他回苏家商议要事，至于是什么要事，起初周芷雯是不知道的，后来某天她无意中路过书房，听到苏熠正在跟人打电话，他说话的声音犀利，质问对方到底要干什么？
对方隐隐说了什么，惹来他更犀利的言语反驳，气愤之余她把手机扔在了地上。
手机应声碎裂，那天他的心情差到了极致，脸色阴郁，饭都没吃。
后来有人来望江苑寻他，也被他的人赶了出去。
周芷雯在和赵夕通话中得知了事情的大概始末，苏老爷子病重，公司的事暂时交给了苏熠的堂兄堂姐，偏生这两个人都不是做生意的料，一个月不到的时间里亏了好几个亿。
还有之前收购的土地也出现了产权纠纷的问题，公司几个高层也被对手公司挖走。
总之就是苏家现在兵荒马乱，再不选出新的管理者，苏氏集团怕是要完。
苏氏集团是苏老爷子一辈子的心血，他当然不可能看着公司垮掉，强撑着身体给苏熠打了电话，要他回来掌管全局，奈何苏熠还因为当年的旧事不肯妥协。
一时间关于苏氏集团破产的消息在网上喧嚣四起。
苏家其他人看着眼前的烂摊子也实在是没法，只能不停地给找苏熠，这个找了那个找，都在劝苏熠退出娱乐圈回来接手苏氏集团。
苏老爷子最擅长攻略人心，他知道自己说服不了苏熠，还找了苏熠外婆家的人。
苏熠小时候有段时间是在外婆家长大的，对那边人的感情比较深，尤其是几个舅舅的话，他还是听的。
就这样，隔三差五的，苏熠便会接到一通电话，话里话外都在劝他回去。
这边，周芷雯又在一直说分手离开的事，他忙的焦头烂额，几乎要崩溃，每日的吸烟量也在骤增，几乎到了烟不离手的状态。
章旭他们有几天没见他，再见他，一个个唏嘘道：“阿熠，你这脸色也太憔悴了。”
说憔悴还是轻的，苏熠的脸色可以用病态来形容了，脸色苍白，眼睑下方泛着青色。
胡渣也好几天没刮，一脸的疲惫倦怠之色，仿若生了什么大病似的。
“怎么？还在为公司的事情烦？”陆廷给他递上酒杯，看了章旭一眼后，轻咳一声，“其实我觉得吧，你怎么说也是苏家的人，苏家既然出啦这样的事，你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它垮掉是不是。”
陆廷给了柏鑫一个眼色，示意他说些什么，柏鑫舌尖顶顶牙槽道：“阿廷说的对，你好歹是苏家的人，要是苏家真垮了，以后你也没脸见你妈，对吧？”
谁都知道苏熠的妈是苏熠的禁忌，谁都不能提，谁提他跟谁急，柏鑫嘴一秃噜说了出来，说完才意识到什么，忙伸手捂着，“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
“闭嘴吧你！”苏熠冷声说，“你们是找我出来喝酒的，还是来当说客的？”
章旭他们几个也不想触苏熠的眉头，但是有什么办法呢，苏老爷子亲自打来电话，他们谁敢不答应，只能应着头皮上了。
“老爷子可是看着我们几个长大的。”鄢科说，“如今他老人家发话，我们怎么敢不听。”
“你是没见老爷子现在有多可怜。”陆廷夸大其词道，“身上插着管子，说话都费劲，我都怕他一不留神再给——”没了。
他看了苏熠一眼，没把后面的话说出来。
“阿熠，要不你就去救救场呗，”柏鑫道，“不然苏家真没了，苏姨地下有知也会很难过的。”
“就是就是，等把公司救回来，你再回你那个娱乐圈不就行了。”陆廷搭腔，“两不耽误嘛。”
鄢科：“去吧，帮帮苏家。”
几个人正在游说的时候，苏熠舅舅的电话再次打了进来，声音低沉，“这是我们最后一次劝你，你妈可不想看着苏家就这么没了。你一向听你妈的话，应该知道她最想要的是什么。”
他妈要什么？
要的就是家和万事兴，苏家能好好的。
那晚，苏熠在书房里坐了一整夜，从天黑到天明，烟灰缸里的烟蒂数都数不过来。
天亮后，他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外面婆娑的树影拨通了张朝的电话，只简短说了四个字：“我要退圈。”
……
周芷雯是几天后才知道这件事的，还是从小唐的嘴里知道的。
这段时间她没提离开的事，也没再给苏熠脸色看，是以，苏熠以为她放弃了，加之公司需要处理的事情太多，他大部分的心思都用在了管理公司上。
只有晚上回来后才会对周芷雯做些亲密的事，但频率较之前少了很多，最多也就两次，其他的时候都是一次。
哄睡她后，他会再回书房处理公司的事。
也唯有那次失控了些。
那晚周芷雯和赵夕外出用餐，期间饮了酒，她平时很少喝的，怕酒后误事，但那晚喝的尤其多。
两个人你一杯我一杯，具体喝了多少还真不知道，细数空酒瓶的话，红酒两瓶，还有一瓶香槟，另外还有两瓶啤酒。
加一起五瓶。
周芷雯第一次醉的那么失态，回家的路上都在说醉话，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一会儿扯着苏熠的衣领问他，他到底要怎么样，为什么就是不放过她？
他看不出她很累很辛苦吗？
他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
她说话断断续续许的，控诉的也不是很有底气，说着说着再次委屈的哭了起来。
不是那种嘤嘤啼哭，是嗷嚎大哭。
她把苏熠百万的西装当成了纸巾，边哭边擦拭眼泪，哭了太久，眼睛肿成了铃铛，她顶着一双铃铛眼质问他，到底有没有心？
苏熠把她抱在怀里，圈着她腰肢问：“你就真那么想离开我？”
她所有话都说的含含糊糊的，只有这句非常清晰，她挺直背脊，大声说：“是！”
“我要离开！”
“倘若我就是不放手呢？”他问。
“那我就哭死给你看。”她回。
周芷雯以为他会心疼，会轻哄着她说，别哭，我舍不得看你哭。
没有，他没有那样讲，他掐住她的下颌，指尖用了八分的力气，才不管她是不是痛，厉声说：“周芷雯，想离开我，不可能。”
他掐的是真用力啊，周芷雯痛死了，她怕痛，喝酒后更怕，眼泪啪嗒啪嗒掉下来，隔着衣服张嘴咬上了他的锁骨。
让她痛是么？
那好，一起痛吧。
她咬得非常用力，后面似乎还闻到了血腥味，要不是司机突然刹车让她身子朝前扑去，她是不会松口的。
她仰高下巴，迷蒙着眸子问他：“疼吗？”
没等他说什么，她又说：“疼死活该。”
是的，她不在意他了。
喝了太多，她没注意到苏熠眼底闪过的受伤神情，或许注意了完全不在意，苏熠问她：“气消了吗？”
她定定说：“没有。”
苏熠把袖子撸起来，把手臂递上，“没消继续咬。”
他以为她不敢吗？
她敢的。
她不在意他了，管他痛不痛。
赌气似地含住，到了望江苑才松开，牙齿上还染着血渍，嫣红的唇瓣上流淌着他的气息。
她笑着看他，但那笑并没有流淌进眼底。
苏熠的心像是被什么用力扯了一把，无端疼了起来。
那晚后来，周芷雯折腾到了深夜才睡下，梦里还在说，苏熠，我不喜欢你了，不要你了。
不放我走。
落地窗前，男人穿着黑色浴袍，浴袍带子没系，露出沟壑分明的胸肌还有腹肌。
头发也没吹干，发梢上淌着水，水珠滴落下来，沿着他胸口一路朝下滚，最后没入看不到的地方。
他冷白修长的手指夹着烟，星火闪烁，在他眸底深处落下影，烟雾散开时，光影被覆上，映衬的他眸子氤氲蒙蒙。
但他的眼神很犀利。
他一瞬不瞬盯着窗外看，像是在沉思，亦像是下了什么决定。
半晌后，床上人儿轻动了一下，他眼角余光瞥到，眉梢淡挑，熄灭了手里的烟。
随后掀开被子上了床，把人揽在怀里紧紧抱着。
还是那句，他不会让她离开的，绝不！-
翌日，周芷雯醒来后，发现四周很陌生，她掀开被子下床，趿拉着拖鞋推门走出去，抬眸打量，这里根本不是望江苑。
她呼唤道：“苏熠，苏熠。”
回答她的是中年女人的声音，毕恭毕敬，“周小姐。”
周芷雯诧异道：“你是谁？”
女人回：“我是先生找来伺候您的，我姓王，您可以叫我王婶。”
“先生？”周芷雯问，“苏熠？”
“是。”王婶回答。
“他呢？他去了哪里？”
“先生去处理公司的事了。”
“那这是哪里？”
“这里是适合夫人养身体的地方。”
“……”
“我没有病，我为什么要养身体？”周芷雯道，“你给我备车，我要离开这里。”
她下楼去开门，这才发现门已经被锁上，“钥匙呢？”
王婶说：“在先生手里，先生要您在这里静养，等他忙完会回来接您回去的。”
“我手机呢？”周芷雯没有大哭大闹，她很快让自己平静下来，“把手机给我。”
苏熠这点还好，没收走周芷雯的手机，王婶把手机给她，她拿着手机转身上了楼。
第一通电话就是打给苏熠的，只是响了好久都没人接听。
第二通电话她打给了林强，林强听到她的声音，问：“我刚去望江苑佣人说你不在，你去哪了？”
周芷雯也不知道自己在哪里，“苏熠怕我离开我把藏起来了。”
“啥？？”林强惊讶道，“不是，他疯了么。”
上次藏还不够，又来一次。
“不是没事了吗，他怎么突然这样了？”
“不知道，可能是我昨晚喝醉后说了什么话。”周芷雯隐约记得自己说了什么，离开，分手之类的话，具体的想不起来了。
“你一直说他不喜欢你，”林强分析道，“我看着也不像啊。”
谁会把自己不喜欢的人藏起来，这不是有病吗。
“应该不是喜欢，就是占有欲。”周芷雯淡声道，“算了先不说他了，我这几天会想办法离开，你手机千万不要关机，随时联系。”
“好。”林强还是有些担忧，“他这么藏着你，你觉得你能走得了吗？”
苏熠对周芷雯这个态度是所有人都没料到的，他平时表现的太无所谓了，冷不丁这样，超出了大家的认知。
“总要试试。”周芷雯说。
周芷雯第三通电话是打个赵夕的，赵夕听到苏熠把周芷雯带去不知名的地方一通骂，“他脑子有病吧。”
“吃药了吗？”
“干嘛动不动就把人关起来。”
“他在玩什么强制游戏吗。”
“真是个疯子。”
周芷雯也觉得他疯了，毕竟正常的人做不出这样的事，“夕夕，你记得帮我留意苏家的动向。”
赵夕诧异道：“做什么？”
周芷雯：“他们越乱我才能越快离开。”
赵夕秒懂，“好，我知道了。”-
王婶每天都会向苏熠汇报周芷雯的情况，有没有好好吃饭，有没有好好休息，身体怎么样等等。
苏熠即便再忙都会空出时间来听，还会叮嘱道：“她睡眠不好，记得给她熬安神汤。”
方子是苏熠托一个医生朋友花重金买的，据说长久服用对改善睡眠有帮助，只要对周芷雯好，苏熠都想试试。
唯一失策的是，方子是好方子，那个安神汤也不是那么难喝，但周芷雯就是不喝。
而且无论王婶怎么游说，她看都不看一眼。
王婶没办法只能给苏熠打电话，彼时苏熠正在和苏家的另外两个败家子见面，气氛剑拔弩张，像是随时会打起来似的。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他垂眸去看，待看清来电显示后神色突变，拿起手机走出了会议室。
“怎么了？”他问。
“周小姐不喝。”王婶回道。
“那她最近睡眠怎么样？”
“昨晚凌晨还没入睡，睡眠不大好。”
“行，我知道了。”
苏熠重新回到办公室，周身像是拢着寒气，声音也很冷，“这是给你们的钱，要不要随你们。”
“苏熠我们可是一家人，你不能这么对我们。”男人说，“你不能把我们赶出公司。”
“我能不能，你们自己不知道吗。”苏熠撑着桌子道，“我是公司的总裁，我有权决定任何人的去留。五分钟，我只给你们五分钟考虑的时间，五分钟后，钱收回。”
“苏熠，我看着你怎么把公司搞垮。”两人骂骂咧咧离开。
他们走了，还有其他豺狼需要对付，苏熠取下鼻梁上的眼镜，捏捏眉心，开始了下一场的战斗，直到深夜才结束-
周芷雯在被关进来的第五天终于等来了苏熠，他是深夜来的，他以为周芷雯睡熟了，借着昏黄的灯光屈膝蹲在床边看了她好久，唇角不自觉扬起弧度。
似乎单是这样看着她，心便被幸福填满。
他小心翼翼的握住她的手，贴上脸颊轻轻蹭着，眉眼间的那抹疲惫也好像被抚平了一样。
果然是只有她才能让他的心情变好。
正当他盯着她瞧时，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了下，他拿出，看着跳跃的手机号眸色渐渐变暗。
僵持了片刻后，他放下她的手，起身离开卧室。
电话是苏老爷子打来的，先是关心了他一番，随后问：“你去了郊外的别墅？”
苏熠神情一凛，“你找人跟踪我？”
苏老爷子没理会他的话，继续道：“你把那个丫头带去了哪里？”
苏熠沉声说：“不需要你管。”
“阿熠，”苏老爷子轻叹一声，“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你妈为什么会从车上跳下来吗？我告诉你。”
苏熠松散的背脊瞬间挺直，“为什么？”
苏老爷子说：“因为你父亲。”
苏熠还没来得及消化这件事，又听他说：“当年你父亲也做了和你一样的事，你母亲不堪忍受趁夜逃离被你父亲发现拦在了路上。后来便发生了跳车的事情。”
“阿熠难道你想当年的悲剧重演？”
苏熠身形一颤，握着手机的手指在发抖，“你什么意思？”
苏老爷子：“我是要提醒你，别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那通电话讲到这里结束。
周芷雯贴着门听了片刻，隐约听到了什么父亲母亲，不过她的关注点不是这个，她想到离开这里的方法了。
……
后面的几天，周芷雯听话极了，王婶再给她熬汤，她都会悉数喝完，还会好好吃饭。
每天都会运动，做瑜伽，做健身操，她的生活习惯回到了之前的样子。
也许正是因为她太乖顺，苏熠反而觉得不对劲，连着两天晚上来到这里，怕引起不愉快，他都是在她熟睡的时候来。
还会抱着她睡一会儿，时间长短不定，单看她会不会醒。
苏熠像是呵护珍宝一样，小心翼翼对她，连王婶都有些看不下去了，旁敲侧击说：“周小姐，先生对你那么好，你可以可以给先生一个笑脸。”
周芷雯挑眉问：“你觉得把我关在这里是对我好？你要是喜欢这种好的话，我倒是可以让给你。”
王婶解释说：“先生是怕你有危险才这样做的。”
具体危险是什么王婶也不知道，她猜测可能和公司有关，但先生说不许乱讲她便不敢乱讲。
“危险？”周芷雯轻嗤，“我看他就是怕我离开。”
在周芷雯心里，最大的危险是苏熠。
没争辩出什么，王婶转身离开了餐厅，剩下周芷雯一个人用餐，周芷雯看王婶走了，拿出手机给林强发信息。
[给你个电话号码，后天和电话的主人一起来接我。]
周芷雯刚才故意找茬为的就是把王婶支开，她要和林强联系。
发完消息后，正巧王婶走进来，手里端着熬好的参汤，她给周芷雯盛了一小碗。
周芷雯拿起勺子慢条斯理喝着，汤的味道不错，她多喝了几口。
随后心情极好的给苏熠发了微信，这是自从她说离开后，第一次主动联系苏熠，苏熠有些受宠若惊，当即打回电话。
“你找我？”
“是。”
“有事？”
“见你不行么？”
“行。”
……
原来心狂跳是这种感觉，苏熠看着近在咫尺的她，呼吸都乱了，想碰触却又不敢碰触，指尖颤抖着伸出去，又颤抖着缩回。
他喉结滚了滚，问：“你见我想说什么？”
周芷雯把银行卡递给他，“你的。”
苏熠脸色突变，“你找我来就是要给我这个？”
“是。”周芷雯云淡风轻道，“你的东西放我这里不好。”
苏熠被她不在意的神情伤到，一把攫住她的手腕，咬牙切齿道：“周芷雯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当然知道。”周芷雯最初是想瞒着他走的，悄悄消失，她甚至都找好了能帮她离开的人，但后来转念一想，这段感情里她真实付出过，即便是走，她也要光明正大的。
她抬眸笑看他，定定说：“你的东西我都不要，你这个人，我更不要。”
周芷雯唇角扬起好看的弧度，说出口的话却像刀子一样，“苏熠，我不要你了。”
所以，别再纠缠。
第16章 二合一
那晚的谈话在苏熠的强吻中结束, 正当他怒极攫住周芷雯的手腕想做什么时，手机响了。
苏熠接通电话后没说两句转身下了楼，他伞都没打，走进了雨幕里, 随后上车离开。
后来周芷雯从林强口中了解了事情始末, 据说那晚苏氏集团发生了很严重的事，有工人闹事爬上了楼顶, 并扬言要是不给他个说法他便从楼顶跳下去。
这个人是有备而来的, 他还找了很多媒体记者, 苏氏集团被围得水泄不通。
林强还说，后面是苏熠亲自上去和对方谈判才把对方劝了下来, 因为清了场, 所以知道谈话内容的人并不多。
大家只是猜测苏熠肯定答应了对方某些条件，不然闹事的人不可能就此罢休。
电话里，林强叭叭道：“苏熠这步棋走得挺险的，幸亏是把人劝下来了，万一那人真受不住刺激跳了——”
他顿住。
周芷雯接话说：“那个人要是真跳了，不论对错, 舆论都会倾向受害者, 那么苏氏集团的股价肯定会受到重创, 怕是再也不可能东山再起。”
“对, 就是这个意思。”林强纳闷道, “这事怎么看都像是有人设计好的, 到底是谁这么害苏氏集团呢？”
周芷雯：“应该是有利害关系的。”
林强突然想起什么, “对了, 我听说最近苏氏因为继承人的问题斗得挺激烈的。十峮1⑤②②7五二八①前几天苏熠的车子还被人动了手脚，要是让对方知道你的存在, 我看啊，危险的就是你。”
林强这人就是话多，叨叨起来没完，“雯雯，我可不是给苏熠讲好话啊，关于他把你关起来这事吧，看着像是阻碍了你的人身自由，但又何尝不是另一种保护呢。你也知道，豪门争斗不是简单的过家家，严重的时候还会有生命危险。诶，你说有没有可能……”
林强突然停住。
周芷雯问的漫不经心，“可能什么？”
“苏熠把你关起来其实就是想保护你。”林强分析道，“毕竟某些丧心病狂的人什么都有可能做的出。”
“……”周芷雯只是在电视剧上看到过关于豪门争斗的场面，现实中没遇到过，至于林强刚才的假设她有自己的看法，“就当他是为了我好，但强行把我关起来就是不对。”
“那倒是。”林强就像墙头草，那边倒了这边倒，“关人是不对。”
“诶，对了，你决定好什么时候离开了吗？”林强说，“我好提前做些准备。”
周芷雯抿抿唇，“最迟下周一，我一定会离开。”
“苏熠肯放你走？”
“不放也得放。”
“上次你告诉我找到帮你离开的人了，是谁？”上次电话讲的急也没细问，林强憋了好久了。
周芷雯沉声说：“苏老爷子。”
“苏老爷子？苏熠的爷爷？”
“嗯。”
“苏老爷子会帮你吗？”
“会。”周芷雯道。
事实上，苏老爷子的人已经找上她了，并告诉她，最快后天，最迟下周一她便可以离开。
周芷雯还有些工作上的事情需要处理，她选的是下周一离开，苏老爷子的人还告诉她，离开的所有事宜他们都会全权处理，她不需要担心。
既然要断，当然要断的干净，周芷雯让那人告诉苏老爷子，除了机票外，她都不需要。
大概她是第一个敢拒绝苏老爷子的人，来人一脸不可思议，随后点头应下，说会告诉苏老爷子。
林强还在说着什么，见周芷雯没了声音叫了她两声：“雯雯，雯雯。”
周芷雯回过神，“嗯？”
林强：“我让小唐跟你一起走。”
周芷雯不是外出游玩，她是去学习，身边也确实需要一个人照顾生活起居，“好，谢了林哥。”
林强舌尖顶顶牙槽，“你要是真想谢我，就照顾好自己，然后多学点东西，争取早日火起来。”
周芷雯慢抬眸，眸光落到玻璃窗上，迎着闪烁的灯光说：“放心，我会努力的。”
那晚，周芷雯还挺忙的，刚和林强结束通话，她手机再次响起，陌生的来电，她选择不接，但那端一直打，最后她还是接起。
商芸每次同她讲话都带着气，“怎么回事，这么久才接？”
“我不是说过吗，不要联系。”商芸语气差，周芷雯的语气也没好到哪里去，她对那个家，还有那个家里的人一向都没什么好脸色，能同她们讲话已经是她释放出的最大善意了。
“周芷雯，你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商芸斥责道。
“你要是只想和我谈规矩，那咱们没什么好谈的，我很忙，挂了。”周芷雯懒得听她讲一句话。
商芸：“我还有话没讲呢，不许挂。”
周芷雯：“说。”
商芸：“下周我们要和苏家举行见面礼，你奶奶的意思呢，希望你也参加，但我想你应该没兴趣，给你打电话是想告诉你，你不用去。”
周芷雯轻哼一声：“我也没想去。”
商芸被她惹恼了，“这是你跟父母讲话的态度吗，你就不能跟你姐姐好好学学。”
周芷雯被关了好几日心情实在不算好，听着商芸的谩骂心情更是差到了极致，想也不想怼人道：“姐姐？我什么时候多了个姐姐？没记错的话，周家只有一个女儿，就是我。”
“放肆。”商芸吼叫，“周蕊就是你姐姐。”
周芷雯：“周蕊？我和她有血缘关系吗？她是从你肚子里出来的吗？周太太别乱认女儿，别人会说周家没规矩的。”
“你——”商芸抬手捂上胸口，“周芷雯你当初找我帮忙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态度。”
她不提还好，她提起，周芷雯心情更差了，当初为了让苏熠有戏可拍，她舍下脸面求商芸帮忙。
她还记得，那天下着雨，她去周家见商芸，她那个伟大的母亲嘲讽道：“你不是说再也不进周家的大门吗，如今回来做什么，滚出去。”
周芷雯还真走了出去，一直在雨里站了两个小时，后来还是老太太午睡醒过来见到周芷雯在雨里站着，让佣人把她叫了进去。
那天要不是老太太开口，商芸也不会答应的。
那天不只商芸羞辱了她，还有周蕊，周蕊说她是垃圾，说她没人要，说她可怜。
说她贱。
最后讥笑着说，她这种人就不配得到幸福。
这些周芷雯都记在心里，她不配，周蕊更不配。
周芷雯没心情听商芸在那端胡搅蛮缠，径直挂了电话，须臾，她又拨通了一个电话，是打给苏老爷子的。
她只说了一句：“要我离开的话还有一个条件，不许和周家结亲。”
……
第二天，周芷雯再次接到了商芸的电话，不同于昨天的讥讽，今天的她疯的更彻底，“周芷雯是不是你和苏家那边说了什么，不然他们怎么会突然要和苏家解除婚约，你说，是不是你！”
周芷雯的好心情就从这通电话开始，她说：“是。”
话落，商芸气晕了过去，听筒那端传来佣人的呼喊声。
周芷雯没理会，淡笑着挂了电话。
好心情维持到了第二天的晚上，她刚线上结束了直播，外面传来王婶的声音，“先生您回来了。”
然后是男人的说话声：“周小姐呢？”
王婶说：“在楼上的瑜伽室。”
须臾，有力的脚步声传来。
周芷雯刚把房间恢复原状，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有道颀长的身影裹挟着光走了进来。
他身上夹杂着浓郁的潮气和香烟的气味，眉宇间淌着疲倦，看来，他这一天心情都不算太好。
也是，接二连三出事，任谁都不可能好。
周芷雯眸光落在他身上，从上至下打量，他发丝有些乱，应该是被风吹的，眼眶微红，眼睑下方有乌青，大概是没休息好。
唇色也不似之前红润，下颌处隐隐冒出胡茬，前天晚上离开的时候他身上便是穿的这身银色西装，内搭黑色衬衣，此时还是，说明他这两天一直都呆在公司里。
周芷雯打量着他，眼神里流淌着什么。
苏熠两天没见她，再次见到，所有的疲惫像是突然消失了一样，他唇角轻扬着走上前，拉过她手，温声道：“在做什么？”
周芷雯回：“刚运动完。”
男人指尖落在她侧颈，贴着她细腻的肌肤轻轻滑动，“运动都没出汗？”
周芷雯顿了下，含笑解释说：“肚子不舒服，只运动了一小会儿。”
她的身体状况在他眼里一向是重要的，话落，苏熠眉梢蹙起，没了试探，担忧道：“怎么突然不舒服了？晚餐吃的什么？”
“小米粥。”周芷雯解释说，“可能是有些着凉了，没事，休息一会儿便好。”
两人心照不宣地谁都没提那晚的事，就好像“分手”这个话题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周芷雯不提，是因为她认识到，苏熠已经不是之前那个苏熠了，他对她有很强的占有欲，要是让他知道她一直想着离开，大抵后面的事情都会不顺利。
连林强都说了，退圈后的苏熠简直判若两人，手段扼腕，圈子里的人闻之色变。
周芷雯也试探过了，脱下那层清冷温润的外衣，实际上他阴戾腹黑，再招惹他，怕是真会没好果子吃。
周芷雯选择假意应承，只待下周一，她便可以……
苏熠不知道周芷雯的想法，他以为经过这两天的反思周芷雯想通了，认识到在他身边才是最好的归宿。
他很欣慰她的乖顺，边朝楼下走边回头去看，灯光拂到女人身上，勾勒出她曼妙的身姿。
她身上穿着运动服，T恤领子开得很大，露出了她白皙玉如的脖颈，还有精致迷人的锁骨。
再往下是只有他触碰过的领域，那里风景秀丽诱人，每每都会叫他失控。
继续往下，是她纤细的腰肢，他想起她细腰在她掌中扭动的情景，还有她发出的细碎声音。
比世界上任何乐曲声都好听。
苏熠眼神渐渐发生变化，在周芷雯迈向下一个阶梯时，他胳膊一伸，打横抱起她，下行的步子迈得快了些许。
楼梯的旁边是客厅，他没抱着她回卧室，而是去了客厅。
这里之前没住过人，所以客厅里没有按窗帘，偌大的落地窗一览无遗，窗外夜景潋滟迷人。
细听的话还能听到海水翻滚发出的声音。
周芷雯被他放在了落地窗前，刚要开口说话，便被他掐着腰肢转过了身，他贴上她的后背，唇拂上她的耳畔，探出舌尖细细描绘着她的耳廓。
像是在做艺术品，他描绘得很认真，灼热的气息纷涌而至，周芷雯狠狠战栗了一下。
他很满意她的反应，唇继续游走，贴上了她耳后，舌尖勾着她耳垂嬉戏。
热意袭来，周芷雯的头情不自禁后仰，她白皙纤细的手指抵在玻璃窗上，无意识的向下滑去，留下深深的痕迹。
红唇轻启，溢出声音。
像是突然奏起的美妙乐曲，苏熠身上的疲惫顿时消失不见，眼下的他只想好好品尝食物。
他侧着头吻上她的脸颊，边亲边说：“想我了吗？”
曾经都是周芷雯问他，想不想她？
电话里，微信里，还有欢爱的时候，她都问过。
他好像……从来没有正面回答过，只是用敷衍的话把她打发掉。那个时候她太喜欢他，即便是敷衍也当成了真心话。
“想我了吗？”苏熠没听到想听的答案，亲吻得更凶了些，“嗯？想没想？”
他追问。
周芷雯脸上、侧颈、耳后都是他的气息，他还在低头进攻着别的地方，见她不回，他张嘴很重的咬了一口。
疼痛传来，她轻嘶一声，人也跟着清醒了几分，眼底迷离的神情淡了些许，颤着音回：“嗯。”
他还在不依不饶，“告诉我，有没有想我？”
周芷雯被他亲的腿都软了，根本没办法说不，她咽咽口水，“想，了。”
“有多想。”他贴的她太近，滚烫的热感从他的胸前传到她的后背，再由她的后背散开。
心似乎都被灼化了。
眼睫颤了又颤，说着言不由衷的话，“很，想。”
苏熠唇角轻勾，叫了声：“宝贝。”
昔日他这样叫，周芷雯只觉得羞赧，今晚再听，竟然生出恶心感，她忍着不适推了推他。
苏熠察觉到她的抵触，用力一顶，把她压在了玻璃窗上，她膝盖死死抵着，动弹不得。
手臂也被他压着，完全使不出力气。
他脸上又没了方才的温润神情，漆黑深邃的眼眸里沁着寒光，他舔食着她的唇，轻声说：“怎么？不想让我碰？”
是的，她不想。
周芷雯心道。
时间静默了几秒，几秒后，周芷雯脸偏了些，眉梢挑起，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否认说：“不是。”
“那是什么？”他问。
“我…来大姨妈了。”她说。
像是兜头浇上一盆水，苏熠身上的燥热瞬间被浇灭了，他掐上她的下颌，侧眸睨着她，想从她的眼神里看出真假。
周芷雯怎么说也是中戏毕业的，当年专业课成绩可是第一，演技方面更是不差。
她一脸抱歉道：“对不起，阿熠。”
女人脸上染着潮红，纤细的眼睫落下半弯弧，杏眸里的水汽很重，看苏熠的眼神痴缠，不像是故意拒绝的样子。
苏熠信了她的话，抵着她后背在她侧颈折腾了一通，随后退开。
无人注意时，周芷雯用力擦了下唇瓣，生生把他留下的气息擦干净，她才转过身，含笑说：“我去给你放洗澡水。”
之前两人在一起的时候，这些事也都是周芷雯在做，苏熠只管肆意享受。
苏熠见她要走，勾过她的腰肢把人拉回来，食指挑起她的下巴，“不急，先让我亲一下。”
话落，他吻上她的唇，舌尖探出，挤了进去，勾缠着她的舌尖肆意折腾。
所谓的亲一下，其实就是亲到周芷雯窒息，要不是她缺氧受不住推开他，他还不会停手。
看着怀里娇喘的人儿，他眼底沁着笑，捏捏她脸，“你陪我一起洗。”
“我大姨妈……”
“放心，不动你。”
苏熠拉上她的手，若有似无在她掌心挠了下，随后听到他说：“你可以用这个帮我。”
周芷雯眸光落在白皙的手上，眸色沉了几分，但她掩饰的很好，抬起时，簇拥着笑意，乖巧回：“好。”
……
没想到这么累，结束后她手指都是酸胀的，握杯子都握不稳，苏熠见状轻笑出声，打趣说：“怎么抖了。”
为什么抖？
还不是因为他。
若是之前，周芷雯会娇嗲着要他哄，现在不会了，马上要分开，哄什么哄，再说她也不屑他哄。
“我给你揉揉？”他拿过她手里的水杯，放下，去握她的手。
“不用。”她悄无声息退出，背在了身后，“休息会儿就能好。”
苏熠看了看空空的手，神色有几许不好，“不想让我揉？”
不知道是因为她之前一直说分手还是因为最近公司变故的原因，苏熠异常敏感，洞悉能力也比以前细腻。
周芷雯一个个小小的动作都能引来他的猜疑，她见他沉了脸，把手递上去，“不是不让你揉，是怕你累着。”
“我不怕累。”周芷雯听话的样子让苏熠很满意，他握着她的手轻轻揉捏，动作小心翼翼。
若是不明就里的人看到这幕，大抵会以为他们很相爱。
毕竟男人的眼神痴缠，说不爱，怎么也说不过去。
他眼神再痴缠，周芷雯都当做没看到，她眼下只想安然离开。
苏熠随口问她：“今天做什么了？”
周芷雯工作的事不能让他知道，她随口道：“没什么，吃吃睡睡，健健身，看看电影。”
“你那个好朋友没找你？”他问的是赵夕。
赵夕前天出差了，工作很忙，还真没找周芷雯，“没有，她最近挺忙的。”
“我记得你说她在报社工作对吗？”
“嗯，怎么了？”
“想做一期专访，你帮我问问她。”
“……好。”
苏熠见她犹豫，侧眸打量着她，说道：“不方便？”
“没有。”周芷雯轻笑说，“我问问她。”
“你要是不方便的话可以把她的联系方式给我。”苏熠挠了下她掌心，“我让助理跟她联系。”
周芷雯听出来了，苏熠这是拐弯抹角的要赵夕的电话，他为什么突然要赵夕的电话？
她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苏熠解释说：“你的朋友吗，有个联系方式也方便，万一哪天你不见了，我还可以通过她找到你。”
“……”周芷雯手指缩了下，怕被他察觉到，她又展开，笑笑说，“我怎么会不见。”
“那谁知道，万一有那么一天呢。”苏熠揽上她的肩膀，把她按怀里，下颌抵着她头顶道，“雯雯，会有那一天吗？”
……
次日，周芷雯醒来后，身边已经没了人，她伸手摸了下，另一侧凉凉的，看来苏熠离开一段时间了。
她掀开被子下了床，换上家居服去了楼下，王婶已经做好了早饭，见她下来，公事公办道：“周小姐早餐做好了，您现在用吗？”
周芷雯理了理身上的袖子，随口问：“先生呢？”
“先生早起有会议，先走了。”王婶指着餐桌上的饭菜道，“这些都是先生要我准备的，那道排骨汤还是先生亲手做的。”
随后她又道：“是做给周小姐吃的。”
周芷雯不清楚王婶和苏熠的关系，不过她看得出，王婶对苏熠很敬重，话里话外都在夸他。
周芷雯拉开椅子坐下，边吃边朝门口的方向睨了一眼，见之前挂在门把上的锁不见了，故作不在意问道：“门不锁了吗？”
王婶哦了一声：“先生说，您一直呆在房间里也不好，还是要去外面晒啥太阳，门不锁了。”
周芷雯眼睫颤了下，淡淡收回目光，继续吃自己的饭，之后没再提任何关于苏熠的话题。
饭后，王婶陪着她一起在院子里散步晒太阳，周芷雯不是话多的人，王婶也不是，两人几乎没有交谈。
期间倒是赵夕给她发了几条微信。
夕夕：[怎么回事？苏熠的助理怎么突然联系我了？]
夕夕：[他还说采访什么的，你和苏熠说我要采访他吗？]
WW：[不是我，是苏熠要你的联系方式。]
夕夕：[他要我的联系方式做什么？]
WW：[他应该是担心万一哪天我不见了怎么办，他想通过你找到我。]
夕夕：[那他不是做梦么，我巴不得你离开他呢，渣男。]
夕夕：[对了，你现在什么情况？什么时候走？]
WW：[下周一，还有两天。]
夕夕：[下周一啊，我那天回不来，没办法送你了。]
WW：[没关系，等我安顿好了会给你打电话的。]
夕夕：[等我不忙了，飞去法国看你。]
WW：[好。]
两人又聊了好一会儿，直到小唐打来电话才结束。
小唐打电话是问周芷雯有什么要买的，她去超市买，周芷雯说了几样，小唐用笔记下，结束前小唐说：“雯雯姐，真要走吗？”
周芷雯：“是。”
小唐：“那熠哥？”
周芷雯：“和我没关系。”-
转眼到了两天后，周一。
北城的天气真是太阴晴不定了，上午还是晴天，到了下午下起了瓢泼大雨。雨水倾泻而下，周围泛起白茫茫的水雾。
玻璃窗上也映出水汽，看什么都朦朦胧胧的。周芷雯已经盯着手机看了好久，可手机还是没响起。
她不知道苏老爷子的人为什么还没来。
王婶端着牛奶走进来，见她心神不宁，问道：“小姐，你不舒服吗？”
周芷雯顿了下，随即否认，“没有。”
“看你额头上都是汗。”王婶说，“真没事吗？”
“没事。”周芷雯压下狂跳的心，故作镇定道，“先生有没有交代几点回来？”
“先生刚打来电话，公司里突然有急事，他晚上不回来吃晚饭了。”王婶道，“不过他订了餐，都是小姐爱吃的。”
不回来……
真好。
周芷雯提着的心微微放下些许，抿抿唇，“我头有些疼，你能帮我去买药吗？”
“现在？”
“嗯。”
“外面在下雨。”王婶隔着玻璃窗看了眼雨水，“雨停了再去可以吗？”
“我头很疼……”周芷雯没说完。
王婶放下牛奶杯，“好，我现在就去。”
周芷雯一直静静睨着前方，知道看到王婶坐车离开，她才长吁一口气，拿出手机拨通了电话，起初那端没接，两分钟后回了过来。
周芷雯：“你们什么时候到？”
那人：“五分钟后。”
周芷雯：“好，我去门口等你们。”
离开前，周芷雯把写好的分手信放在了茶几上，用牛奶杯压好，直起身，环顾一下四周，看着玻璃窗上的手指痕迹，想起了那晚苏熠把她困在怀里亲吻的场景。
那副死死纠缠的模样，像是一辈子都不打算放手。
她肩膀轻颤了下，收回视线，拎着行李箱下了楼。
王婶走前把门上了锁，还是两道，周芷雯从口袋里摸出备用钥匙，快速打开，推门走了出去。
她没带伞，就那样拎着行李箱冲进了雨里。
苏老爷子的人见她走过来，举着伞迎上来，接过她的行李箱，“周小姐，请先上车。”
周芷雯弯腰坐进了车里，身上衣服被雨水浇湿了些许，冷风一吹，冻得她牙齿打颤。
更让她打颤的是，手机突然响了，来电显示：苏熠。
苏熠已经好久没给她打过电话了，之间没有这个习惯，后来更没有，周芷雯不知道他要做什么，莫名慌起来。
她对男人说道：“快走。”
男人点点头，“放心，一定会安全送您离开。”
只要没离开北城，周芷雯总是不会放心，她看着车窗外的雨，犹豫了片刻后，还是接通了电话。
她声音压得很低，和平时一样，“喂。”
苏熠那边传来沙沙的声音，应该是在写什么，听到她的声音后，停住，问：“怎么这么久？”
周芷雯眨眨眼，“刚才在卫生间，手机落茶几上了，怎么突然打电话，有事吗？”
苏熠：“没事不能找你？”
周芷雯握着手机的手指紧了紧，小心翼翼回：“没有，可以找。”
苏熠：“你准备下，我让人去接你。”
周芷雯心一下子提起来，“接我？”
苏熠轻嗯了一声：“晚上在外面用餐。”
周芷雯思索着该如何拒绝，“我头有些疼，要不还是你自己去吃吧。”
苏熠紧张道：“头疼？你不舒服？王婶在做什么？”
周芷雯低声说：“应该是没休息好，和王婶没关系。”
忽然，车内传来手机铃声，是男人的手机。
周芷雯下意识去捂听筒，但还是晚了，苏熠问：“你和谁在一起？”
周芷雯做了个吞咽的动作，“没谁，就我自己。”
苏熠：“刚手机铃声是谁的？”
周芷雯：“哦，是王婶。”
说完，周芷雯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下一秒，苏熠道：“让王婶接电话。”
王婶？！
这里哪来的王婶。
周芷雯咬咬唇，含糊道：“王婶在忙，不方便接听。”
苏熠何其聪明，立马想到了什么，沉声道：“周芷雯，刚刚到底是谁的手机在响？你到底在哪里？”
话音落下，他隐隐听到了汽车鸣笛的声音。
苏熠的动作比思绪快，下一秒，他抓起办公桌上的车钥匙快速朝外走去，尽量控制声音道：“告诉我，你到底要做什么？”
朝电梯走去的这几步路里，他想了很多，越想心里越恐惧，轻哄说：“雯雯，你乖，你告诉我，你要去哪里？”
外面传来惊雷声，周芷雯最后一丝怯意也被雷声扰了，反正他都知道了，她也没有再装的必要。
情绪恢复正常，声音也不再是唯唯诺诺的，就是听着很冷，比冬日的风还冷。
她先是看着雨幕发了许久的呆，听着苏熠的喘息声唇角露出嘲讽的笑，原来他也有着急的时候。
以前可都是她着急呢。
风水轮流转，这次总算轮到他了。
“雯雯，告诉我，你在哪？”苏熠声音里含着乞求。
周芷雯笑笑，没什么温度地说道：
“苏熠，再见。”
再也不见！
第17章 三合一
无情地话语像利剑一样穿透苏熠的心, 痉挛感霎时从胸口蔓延开，随之而来的是无法言说的痛感。
像是被蹂/躏，也像是被踩踏，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车窗外的雨更大了, 雷声一声接着一声, 原本还有些明朗的天气彻底成了暗沉色。
车子在雨幕中疾驰。
苏熠一边给司机使眼色要他快点开，一边用力压下不适轻哄听筒那端的周芷雯, “雯雯, 咱们见面谈好不好？”
“乖, 你告诉我，你现在在哪？”
“我去找你。”
“我很快会到。”
他说话语无伦次, 薄唇隐隐打颤, 牙齿交错时甚至咬出了声音，天知道他现在有多慌。
是他长这么大从未有过的慌乱，就好像……就好像马上要失去最重要的东西。
是的，是最重要的。
那些极力压下的情感再也无法克制，仿若火山喷发一样冲撞而上，撞得他四肢百骸都是痛的。
不行, 他不能让她离开。
不能。
“雯雯, 你听我讲, 之前的事我都可以解释的。”苏熠不断安抚, “我说的那些话不是真心话, 我对你也不是——”
“也不是什么？”周芷雯轻飘飘毫不在意的声音再度传来, 裹挟着雨声, 落在耳畔, 让人愈发心悸难捱，她说, “不用解释，反正都不重要了。”
“什么不重要？”是解释？还是他？苏熠明知道答案不是自己想听的，还是问了出来。
“都有。”周芷雯降下车窗玻璃，风吹乱了她的发丝，雨水打湿了她肩头的衣服，上面洇湿了一大片，灯光一照，泛起涟漪，她唇角微扬，不在意地说，“解释和你…都不重要。”
苏熠的心像是生生被撕裂开，一块一块扯碎随后抛在地上，痛，无法形容的痛。
脸上的血色也随之消失不见，唇瓣都是苍白的，声音带着浓重的破碎感，他说：“雯雯，你说什么。”
“没听懂吗？好，那我再说一次。”周芷雯语气比方才还冷，没有一丝暖意，“苏熠，不管是你的解释，还是你这个人都不重要，因为——”
她轻笑一声：“我都不要了。”
不要你的解释，更不要你。
不要他，不要他，不要他，不要他，苏熠脑海中只有这句话，轰地一声，大脑一片空白，他的世界彻底成了黑色。
没有阳光，没有暖意，他整个人被黑暗吞噬着，心一寸寸变凉，那种被抛弃的恐惧感袭上心头。
他身体颤了又颤，下意识的想逃，可无论他朝哪个方向奔跑，都寻不到一丝阳光，更寻不到牵着他手的那个人。
当年他被父母抛下，现在他又被她抛下，他们…都不要他，都不要他。
苏熠陷入到悲凉的情绪中，说不清是难过多一些，恐惧多一些，亦或是愤怒多一些。
或许都有。
三种情绪交织，他变得愈发不像自己了，声音不再是乞求，沉声问：“你到底在哪？”
周芷雯淡声道：“没必要告诉你。”
“我再问一次，你到底在哪？”苏熠侧颈青筋蠕动，那是他生气的前兆，“周芷雯我说过的，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许离开，你为什么就是不听话。”
“我也说过的，我这人一旦做了选择便不会回头。”周芷雯轻嗤道，“苏熠，这个结果是你造成的。”
“我要见你。”
“可我不想见你。”
“你现在不能离开，我说了，我不同意。”
“我去哪里是我的自由，不关你的事。”
“周芷雯，你能不能不要这么任性。”苏熠急切说道，“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离开会很危险。”
“留在你身边我会更危险。”在周芷雯看来，最大的危险就是苏熠，只要远离了他，她的生活才会回归正常。
“你没有钱能去哪里？”在苏熠眼里周芷雯没有独立生存的能力，离开了他，便不能好好生活，他提醒道，“你不怕我断了你的生活来源吗？”
忽地，周芷雯笑了起来，随后笑声愈来愈大，直到眼泪流淌出来，她抬手揩拭了一下。
“苏熠，你真当我是你的金丝雀吗，无所事事只等着主人的垂青。”
“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苏熠，别小看我，我能养活我自己。”既然都到了这个份上，周芷雯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忘了告诉你，和你在一起的这五年我一直有工作，我所有的生活支出都是我自己挣得钱，至于你给的那些……”
她话还没说完，苏熠手机短信提示音响了下。
周芷雯淡声道：“刚刚已经给你转了过去，苏熠，咱们两清了。”
“谁要跟你两清！”苏熠沉声说，“你和我，这辈子都不可能两清。”
通话最后一句是，他说：“周芷雯，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的。”
……
苏熠不愧是苏老爷子看中的人，其思维逻辑能力也是最强的，电话挂断后，他给助理打了电话，吩咐他联系汽车站、火车站、高铁站，机场等负责人，但凡发现周芷雯踪迹，立刻留下。
其实以苏家现在的实力来说，这些并不好办到，但苏家不行，章家，陆家，柏家，鄢家一起的话是可以做到的。
毕竟上面五大家可是北城最有名望的家族，他们若是联手的话没有事情是办不成的。
果然，很快各个地方传来消息，都说没有看到叫周芷雯的女人。
苏熠眉梢蹙着，拨通了电话，开口第一句便是：“我爷爷呢？”
对面那人顿了下，扭头看了眼穿着病号服正在喝茶的老人，没什么表情回：“在医院。”
“怎么？还没装够。”苏熠道，“把手机给他。”
那人不敢耽搁，转身把手机递给了苏老爷子，苏老爷子接过，“干什么？”
听声音一点也不像生病的样子。
“你没生病。”不是询问的语气，是肯定的语气，苏熠道，“为什么骗我？”
“我不这样你会回公司吗？”这也是下下策，原本苏老爷子没打算用这招的，实在是这个臭小子太不听话了。
“你就不怕万一我真不接手，你亲手创立的公司毁在你自己的手里？”苏熠从来没想过，苏老爷子敢拿自己的毕生心血来赌。
“我相信你会做出明智的选择。”看吧，他赌赢了。
“周芷雯呢？”苏熠问，“她在哪？”
“她不想呆在你身边，”苏老爷子抿了口茶水，“既然人家小姑娘不愿意，当然是放她离开了。”
“那是我们两个的事，你凭什么插手！”苏熠狠戾道，“我再问一次，她到底在哪？”
“我告诉过你，你父母的事，怎么，你还想悲剧重演吗。”
“她在哪？”
“苏熠。”
“她在哪！”
苏老爷子把剩下的茶水喝完，垂眸看了眼腕表，须臾，他手机进来一条微信，上面写着，人已送到。
他轻咳一声，道：“她离开了。”
“不可能。”他已经动用所有关系把她留下，她不可能离开，除非……，他眸色顿变，“她怎么离开的？”
“苏熠我知道你的能力，也知道你背后有章家他们，你想我会让她自投罗网吗。”到底姜还是老的辣，苏老爷子淡声道，“坐我的私人飞机离开的。”
苏熠：“……”
安静的几秒里，苏熠杀人的心都有了，他下颌紧绷，声冷道：“我告诉过你的，别动我的人。”
“我没有动她，只是按照她的要求放她走。”苏老爷子道，“苏熠，你是男人，要拿得起放得下。”
“狗屁！”从来不讲粗话的人也说了粗话，“你知道她对我意味着什么。”
“我再提醒你一次，不是我让她离开的，是你。”苏老爷子一针见血道，“她是因为对你失望才离开的。”
苏熠像是瞬间被这句话击败了，挺直的背脊颓了下来，他腿在抖，手也在抖，险些握不住手机。
周芷雯红着眼睛斥责他的画面浮现在脑海中，她说他没有心，说他从来看不见她这些年的付出。
说他冷血，说他不近人情。
说他最坏。
初时听到这些话他除了愤怒没有其他，后来再听，他把这些话当成了她要离开的借口，隐隐还怪她无情。
现在再听，才真正意识到，他错了，错得离谱。
她的那些控诉都是对的，他忙着工作确实忽略了她。
可是他……可是他……
苏熠下意识想解释，可最后才发现，那个聆听的人不在了。
不，他不能让她离开。
苏熠挂断电话，对司机说道：“快，去停机场。”
他要尽全力拦住她，哪怕拦不住也要试一试。
……
周芷雯原本以为他们会把她送去机场，后来才发现不是，他们来到了郊外的停机坪，这个地方她是知道的。
这是苏家的停机坪，之前和苏熠来过一次。
她诧异道：“我们为什么来这里？”
男人说：“您坐老爷的私人飞机离开。”
私人机？？
周芷雯越过雨幕朝远处看了眼，那里还真停放着一架私人飞机，上面写着“苏”字样。
还有其他字，只是太黑，离得又远，看不大清楚。
“少爷心思缜密，若是没猜错的话，现在汽车站火车站高铁站甚至机场都是他的人，”男人道，“那样周小姐就没办法离开了。”
苏熠的手段周芷雯是了解的，只要他想，他就一定能做到。
周芷雯再次看了眼雨，“雨下这么大，现在能走吗？”
男人拿出手机打了通电话，片刻后结束通话，转头回：“要再等等。”
周芷雯握着手机的手指紧了紧，咽咽口水，“你们少爷不会追来吧？”
许是因为雷声的原因，周芷雯的心隐约有些慌乱，像是被什么吊着，在半空中晃啊晃，总感觉到会发生什么。
“方才我确认过少爷的行踪，他还在市区，没这么快赶过来，”男人道，“放心，您会顺利离开的。”
俗话说天有不测风云，事情总会出现这样那样的差错。
就好比此时，雨势刚刚变小，周芷雯便从车上下来，举着伞跟着男人朝前走去，距离飞机的距离越来越近，她步子迈得也愈发快。
地上有水洼，但她顾不得理会，一脚踩了上去，鞋子浸湿，雨水跑了进去，凉意从脚心散开。
周芷雯没心情理会，看也没看，继续前行，眼见马上要登机，突然，她被人攫住了手腕。
那个人的力道很大，险些要捏碎她的手。
她回头去看，顺着那人的手上行，看到了他的脸，清隽的脸上都是雨水，发丝也悉数被雨水打湿。
纤长的眼睫上也挂着水珠，黑眸红红的，鼻尖上也是水，唇瓣上也有。
洇湿后的白色西装紧紧贴在身上，黑色衬衣的领口扣子开着两颗，领带不知去了哪里。
他像是刚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往日谦谦贵公子，此时颓废的让人不忍直视。
周芷雯的心跳在对视的瞬间停了一秒，他怎么还是追来了。
她应该再走快些的。
现在说这些都晚了，周芷雯挣扎，“苏熠，你松手。”
苏熠非但没松，还把她撼制到怀里，一手桎梏着她的腰肢，一手掐住她的下下颌，也不管她疼不疼，强迫她仰起头，“我说过，我不许你离开。”
“你凭什么不许。”周芷雯用尽全力扭动，试图从他怀里退出来，她脸上也都是雨水，眼睫一颤一颤的，眼尾泛着红，“我们分手了，我想去哪里便可以去哪里，你管不着。”
“周芷雯。”苏熠唤了她一声，随即加重指腹的力道，咬牙切齿道，“你——，我管定了。”
自从苏父苏母去世后，苏熠对什么都不在乎，就连苏家子孙们人人争夺的财产他都不屑一顾。
他把自己封闭在那一小方世界里，看似无害正常，实则他整个人已经呈现病态了。
周芷雯口口声声说他不在乎她，她不知道的是，曾经他悄悄回来过若干次，就是为了见她一面。
他每次回来都是在夜里，夜深人静的时候，把她揽在怀里，汲取着她身上的暖意，是他最喜欢做的事。
悄无声息的来，悄无声息的走，他像一阵风一样，看似不存在，实则处处都在。
助理张朝曾问过他为什么要偷偷摸摸的回来？
还有，既然那么在意，干嘛不表现出来？
为什么呢？
因为不敢啊。
无数个夜晚，他总能梦到母亲跳车那幕，当时他也在车里，他看着他们争吵，看着他们谩骂。
母亲说，父亲是个疯子。
父亲笑着回：“对，我就是个疯子。”
疯子的孩子大抵也是疯的，苏熠那个时候便是这么想的，他们疯，他也疯。
不疯的话，怎么会眼睁睁看着母亲跳下去，又看着父亲跳下去。
在他们畸形的婚姻里，苏熠感知到的也是疯狂的。所以他一直有悄悄看医生，遵医嘱的话，尽量克制自己的情绪。
感情方面不过分外露，给对方空间也给自己空间。
但没人知道，他坚持的有多辛苦。
可坚持了这么久，最终等来的还是被抛弃，这个瞬间的苏熠真觉得自己要疯了。
疯子会做什么呢？
他会拼死留下想留下的人。
想法冒出头的时候，他已经采取了行动，扣住周芷雯的手腕，不由分说拉着她往回走。
周芷雯吃力跟着，眼睛里沁着水雾，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她抬高音量道：“苏熠，我说了，我们分手。”
“我不要你了，你听不懂吗！”
苏熠停住，转身看她，目光犀利，“我也说了，我不会放你离开。”
绝不！
周芷雯真是忍不住了，她抬起手用力砸他胸口，一下一下，边砸边骂人，“混蛋！疯子！”
也不知道打了多久，直到打累，她才停下，噙了许久的眼泪也终是压不住，刷一下掉了下来。
明明脸上都是水，可苏熠还是一眼看到了那两行清泪，心像是被刀子狠狠捅了一下。
母亲的话再次浮现在耳中，“苏家的男人自私自利根本不配得到幸福，苏家的男人就该孤独终老……”
苏熠睨着周芷雯，看着眼泪涓涓留下，看着她哽咽出声，仿若挨了一剂重拳，瞬间清醒过来。
方才的暴戾不复存在，他颤抖着双手捧起她的脸颊，“雯雯，你不喜欢的我都会改，你让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别走了，好吗？”
“我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总是忙工作，你放心，我以后不会再忽略你。”
“你不是讨厌那些女星吗，你看，我退出娱乐圈了，以后多出来的时间我都陪你。”
“你想看雪咱们就去看雪，你想看樱花咱们就去看樱花，你想去哪里我都配着。”
“雯雯，留下吧。”
最后那句“雯雯留下吧”，声线低缓，含着乞求，若是给上流圈里的人看到，大抵会惊掉下巴，毕竟能让高高在上的苏熠妥协是件非常不可思议的事。
苏熠直勾勾睨着她，期翼着能听到想听的答案。
老天爷就是无情的，哪怕他愿意改，还是不行。
周芷雯掰开他的手指，后退两步，斩钉截铁道：“苏熠，我们不可能了，放我走。”
……
周芷雯想过很多分手的场面，从未想过他们分手会是这样破碎不堪，若不是苏老爷子突然出现把人拦住，苏熠可能真会发疯的把她再次藏起来。
即便苏老爷子当着众人的面那样责打他，问他放不放手，他依然咬紧牙关说：“不、放。”
他对她的执念，让她产生了遐想，心里溢出一道犹疑的声音。
——苏熠，或许是真喜欢你。
声音刚冒出来随即又被否认掉，他那样的人，根本没心，又怎么会喜欢她。
要是真喜欢的话，何必等到现在，那五年里，他有太多的时间表明心意，可他没有。
他也从来没有温柔对待过她，生日，纪念日统统不记得，即便她提醒，他也会忘。
每一个重要的日子，她都是自己度过的。
生病也是，十次有九次他不在身边，她忍受着病痛折磨时，他在和同剧组的女艺人吃饭看电影传绯闻。
即便后来证实那都是捕风捉影的事，但她还是受到了伤害。
她的心不是一天凉的，是一天又一天。
她和苏熠，注定回不到过去。
既然不爱，何苦折磨，不如分开。
上飞机前周芷雯说了最后一句话：“苏熠，我情愿我们从来不认识。”
……
周芷雯离开闹出了笑话，大家以为苏熠还会发疯，她刚离开的那一周里，苏老爷子还专门找人跟着他。
他去哪里，那两个人便跟到哪里，像是保镖一样。
章旭也见过那两个人，长得很魁梧，一看就很能打，他们猜测，苏熠最多忍受七天，七天后要是他们还跟着，苏熠不会手下留情的。
奇迹的是，没有，苏熠什么也没有做。
七天，十天，十五天，二十天…一个月，两个月。
苏熠不骂人也不敢人，每天认认真真工作，该加班加班，不加班的话他会早早回到家里，一整晚都不出来。
陆廷找他喝酒，他说不喝，声音听着也没什么不对劲。
柏鑫也试探地说了些关于周芷雯的事，说她人在法国巴黎，正在学习，还接触了那里的影视公司，打算进去娱乐圈。
鄢科问他，“你还好吗？”
苏熠晃着酒杯淡淡说：“好，我有什么不好的。”
他看着真的很好，没有任何异常，正常的不能再正常，可章旭就是觉得他不对劲。
当初周芷雯离开他反对的那么激烈，怎么可能才两个月的时间便这么平静。
他应该是有事瞒着他们。
后来陆廷发现了苏熠的秘密，是骇人的秘密，那晚他因为合作的事去了望江苑，看到苏熠衣服也没脱的倒在了浴缸里。
他手腕上正淌着血，血滴落到浴缸中，染红了浴缸里的水，那幕太过吓人，以至于即便过去很久陆廷回忆起来还是会心悸。
他把苏熠扶上车，带去了医院，他很配合的让医生包扎，医生说什么，他都说好。
陆廷把这次的事情当做了意外，因为他闻到了苏熠身上的酒味，他想，可能是苏熠喝醉酒的原因，清醒的时候苏熠不会这样做的。
实则不是，清醒的时候，苏熠还是会这样做。
第二次撞见苏熠有过激行为的是柏鑫，他来望江苑拿东西，按了许久的门铃都没人开，他想起了苏熠家门上的密码，私自开了门。
然后看到了嗜血的一幕。
苏熠倒在了血泊中，手腕上的伤口已经不只一道了，细数下有好几道，每道疤痕都离得很近，戴上腕表的话几乎不会被发现。
这也是从未有人注意到苏熠异常的原因，因为他表现的太镇定了。
这次之后，苏熠安生了一段时间，苏氏集团也在他的带领下走上了正轨，还和政府合作，签订了好几个民生项目。
苏氏集团之前的那些老人也见识到了他的狠戾，不敢再造次，他那个堂兄堂姐也安生了很多。
苏熠的车子也没再发现什么异样，一切都变得非常美好。
除了一点，苏熠严重失眠，身形也消瘦了很多，苏老爷子每次见他都会叨叨，“不要只顾着工作不好好吃饭，身体好了，工作才会顺利。”
苏熠每每都应的很敷衍，“嗯，知道了。”
苏老爷子见他一副冷冰冰的样子，轻叹一声，重提了旧事，“还在怪爷爷放周丫头走？”
这是将近一年两人第一次提起周芷雯，苏熠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但他的手指出卖了他，指尖颤抖得厉害，勺子都拿不稳。
他干脆不吃，放下了勺子，淡声说：“没有，我早忘了。”
“既然忘了，为什么还留着这些？”苏老爷子指着后方问。
苏熠顺着他眼神看过去，发现佣人手里捧着周芷雯穿过的那些衣服，还有她用过的东西，梳子、毛巾、牙杯、牙刷等等。
“谁让你们动的！”苏熠怒吼。
佣人吓得腿都软了。
苏老爷子插话说：“我。”
苏熠没看苏老爷子，而是擦拭干净手，站起身，走到佣人面前，接过他们手里的东西，小心翼翼抱怀里，径直出了门。
东西是苏老爷子让人从望江苑拿来的，苏熠要把它们都放回望江苑，后来苏老爷子发现，望江苑的密码变了，还有他之前派去的佣人也被苏熠赶了出去。
那个地方成了苏熠的禁地，除了他之外，谁都不能进。
他把自己和记忆都封存在了那里，夜里抱着苏熠的衣服，在回忆中进入梦乡，做的梦都是关于周芷雯的。
她说，她喜欢花。
后来他便买了一屋子的花，玫瑰花，百合花……
她说，她不喜欢他。
他便从主卧里搬离，一直睡在沙发上，男人身量高，平躺的话不行，他总是蜷缩着身子，像是无助的孩子一样。
梦里梦到她后，他也总会忍不住问：“雯雯，能原谅我吗？”
再后来，苏熠生了一场很大的病，高烧不退，昏迷不醒，一直在说胡话，他不停地叫着，雯雯，雯雯……
苏老爷子见状心疼不已，拜托医生一定要救活苏熠。
医生道：“病人像是受了某种刺激，最好的医治方法是，找到根源。”
苏熠这病来的突然，去的也突然，忽然得病，又忽然好转，某一天，他清醒了过来，说的第一句话便是：“谁也不许打扰她。”
熟悉苏熠的人都知道，他口中的“她”指的是谁。
鄢科私下里问他：“你真打算放下了？”
彼时苏熠刚出院，身体还有些孱弱，但精神好了很多，他站在落地窗前，单手抄兜凝视着远方，日光拂到他的脸上，衬得他眸子越发深邃，声线低沉道：“总要放下的。”
她说过的不想让他打扰她。
……
周芷雯离开后的第二年，苏熠变回曾经的自己，那个手段扼腕让人害怕的男人。
苏氏集团也在他的手中迎来了最辉煌的时刻，苏家从五大家族末端到了首位。
成了人人争相巴结的对象。
苏熠也成了上流圈里名门贵女们喜欢的男人，大家谈到他，都会竖起大拇指，赞了又赞。
最近章旭连着相亲都要相吐了，在小群里发微信，今晚组局，大家出来聚聚。
其他人都应了，唯有苏熠没回信，后来他们才想起，从今年年初开始，每隔半个月苏熠都会消失一天。
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他也不许人问。
他回来后的心情也不定，偶尔好，偶尔坏，坏的时候多，好的时候少。
陆廷猜测，他肯定是去找她了。
柏鑫说：“没想到他这么痴情，还忘不掉。”
章旭：“看样子，他这辈子都不会忘掉了。”
鄢科：“真傻。”
苏熠没听到他们的话，就是听到了也不会说什么，傻么？
他倒是情愿一辈子这么傻。
对于他的突然离开，苏老爷子也是知道的，管家说：“少爷守了周小姐一天，没敢靠近，更没敢同周小姐说什么。”
“只是去了周小姐平时爱去的地方看了看。”
“哪里？”苏老爷子问。
“商场，公园。”管家一一道，“还有步行街。”
“还有呢？”
“少爷用周小姐朋友的名义给她点了餐，还送了花。”
苏老爷子眉梢皱起，轻叹了一声。
管家说：“老爷，您说当初咱们帮周小姐离开是不是不对呢？”
若是把人留下，或许少爷就不像现在这样了，至少会有些生气。
“留不住。”苏老爷子缓缓站起身，拄着拐杖朝前走去，“没人能留住想离开的人，真要是被迫留下，伤害只会更大。”
“可是少爷他……”
“那是他该承受的。”
……
周芷雯离开的第三年，苏熠再次走进了心理咨询室，医生见到他露出笑容，“我以后你这周不会来。”
“要来的。”苏熠满脸疲惫地躺下，抬手捏捏眉心，“我最近睡眠又不好了。”
“多久没睡了？”
“两天两夜。”
“药呢？”
“一直在吃。”
“看来要加重剂量了。”医生皱眉提醒，“不过，现在的剂量已经很大了，再加的话会对你身体产生副作用，有些情绪该克制的时候你要学会克制。”
医生瞧着他一身疲惫，问：“是不是又去法国了？”
苏熠没说话，而是缓缓阖上眼，须臾，轻嗯了一声。
医生是他的朋友，相识多年，忍不住劝一句，“放过自己吧。”
苏熠唇角扯出一抹嘲讽的弧度，冷白修长的手搭在额头上，声音有些低沉，“我找不到自己了。”
曾经的他，已经在分别的那夜被周芷雯带走了。
……
周芷雯到了法国后一直在忙，忙着上课，忙着训练，舞蹈、唱歌、作曲同时进行，时间一分掰成两分用，休息的时间都不够。
但她很喜欢这种忙碌的生活，也能快速忘记一些事或者是人。
周芷雯已经好久不曾忆起苏熠了，当初那五年像是水中花镜中月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
偶尔的，她会觉得那只是幻想，只存在于梦中，梦醒，什么都没有。
她把所有的精力都用在了提升自己上，半年后，她迎来了第一次机会。林强不知道怎么搭上了个有名望的导演，导演见过周芷雯后非常满意，当即敲定她当女主角。
周芷雯正式进入了娱乐圈，接拍了第一部 电影，还是部大制作。
她的起点很高，没有跑龙套，直接银屏女主角，小唐说，这是她应得的，毕竟她前面吃了那么多的苦。
小唐把这叫做苦尽甘来。
周芷雯没那么想，她比以前更认真了，别人背台词只是走个过场，反正后期也有配音，她是真背，一字不差的背，吃饭睡觉都在背。
还不时找人对戏。
她的感染能力很强，入戏也快，和她对戏的演员对她赞叹不已，夸她有天分，是吃这碗饭的人。
周芷雯客气地和对方说谢谢。
她的礼貌谦卑在剧组里是出了名的，她更为出名的是演技，到底是科班出身，即便没拍过戏，还是一学便会。
导演当着大家的面夸奖她，说她前途不可限量。
林强知道后，嘴角差点翘天上去，悄悄对周芷雯说：“好好演，我可等着你红呢。”
周芷雯笑笑，“好，我会的。”
接拍电影后，周芷雯已经不直播了，那个账号只是发些歌曲什么的，依然吸引了很多人，粉丝数还在不停地涨。
期间有公司私信她，想和她合作，被周芷雯拒绝了，她现在只想好好拍戏。
林强对她的决定表示支持，卖货不是长久的事，也不能做一辈子网红，还是做演员更好。
电影杀青那天，周芷雯收到了很多祝福，赵夕是第一个祝贺的，她说：“宝贝，你什么时候回国呀？”
周芷雯还没想过这件事，“再等等吧，等时机成熟的时候。”
赵夕啧啧道：“你不回来，不会是因为苏熠吧？我听说啊，他家里正在给他安排相亲呢。”
周芷雯顿了下，眼睑垂下又抬起，她拢了拢身上的披肩，淡声道：“当然不是。”
赵夕笑笑，“你真放下他了？”
周芷雯那边有些吵，有欢笑声，还有风声，她的声音很轻，但很坚定，“嗯，早忘了。”
第18章 三合一
电影《纠缠》杀青这晚还发生了一件插曲。
某位不知名的粉丝给周芷雯送了杀青大礼, 足足放了两个小时的烟花，曼渡海被围堵的水泄不通，方圆几里纤毫毕现犹如白日。
波光粼粼的海面上漾起层层涟漪，四周林立的高楼大厦也仿若置身在迷雾中。
婆娑的树影摇曳出风情万种的身姿, 拂在海面上与光影交融到一起。
一切的一切显得那么不真实, 却又是实实在在存在的。
欢呼声似乎震地海水都颤了，海浪用力拍打着岸边, 浓郁的湿气簇拥而来, 落在身上沁着丝丝凉意。
四月的节气, 夜里还是有几许冷，但这一点都不影响大家的好心情。
不知谁用英文问了句, 烟花是谁放的？
人群中有人回答, “好像是某个演员的粉丝放的。”
已经许久没有见过这么盛大的烟花秀了，有人咋舌说：“这很贵吧？”
旁边有人伸手比了比，问话的那人摇摇头，感慨道：“疯了。”
起初对话都是英语，后来还加入了法语，隐隐还有带着韩国腔调的法语, 发音不是那么标准。
又一波欢呼声传来, 咋舌声更甚, 众多声音里夹杂着简短的对话, “苏总, 办好了。”
身形颀长的男人拂了下袖子, 扫去沾染上的水汽, 狭长的桃花眼看向漫无边际的曼渡海, 远处灯火簇簇，似有什么浮现。
他眼睑垂下又抬起, 再次去看，除了一望无际的海水什么也看不到，连星辰好像都藏了起来，不让窥视。
须臾，他从人群中走出，炽白的灯光斜射下来，映亮了眼前一寸之地，也映亮了他的脸。
清隽的五官，棱角分明的脸部轮廓，狭长深邃的眸，流畅的侧颜线条，他比星辰还耀眼。
黑色风衣衣摆随风扬起，黑色衬衣紧紧贴在他身上，勾勒出他劲瘦的腰肢，西装裤包裹下的腿修长笔直。
他身后是色彩浓郁的山、水，他像是从山水画中走出来的人。
不经意看一眼，都叫人无法呼吸。
有金发美女也注意到了他，刚要打招呼，被他轻飘飘一剂肃冷的眼神逼退，他的眸中似装着万千，又似什么都没有。
清冷得骇人。
身后随行的人试探问：“苏总，要去见周小姐吗？”
他顿了下，沉沉吐出两个字：“不见。”
不是不想见，是不敢见。
……
烟花秀结束后，是无人机表演，一千架无人机在夜空中变换着队形，周芷雯的名字出现在队形中，被紧紧包围着。
会中文的人大声念道：“周芷雯？她是谁？”
后方的人搭腔说：“好像是一个演员。”
关于“周芷雯”的话题，在人群中散开，有人拿出手机对着无人机拍照，随后发到社交平台。
一时间曼渡海被推上热搜，同时被推上热搜的还有“周芷雯”三个字。
某位据说是知道内幕的博主发帖说，这是周芷雯粉丝为了庆祝她电影杀青专门送的“壕礼”。
之所以说是壕礼，是因为法国对烟花燃放有着严格的管控，一般人是不不许的，除非是有什么背景的人。
显然，周芷雯的这位无名粉丝就是非常有背景的人，不然怎么可能燃放两个小时。
还有无人机，出场费肯定也不低。
更甚的是，曼渡海对面的名为“森天”的百层高楼上也出现了“周芷雯”的相关视频。
要想在“森天”做广告，不是有钱就可以的，必须是有钱加有权，放眼当地也没几个人能做到。
是以，大家都很好奇，到底周芷雯的这位“铁粉”是什么身份？
帖子下的评论也都在猜测，有人说是华裔，有人说是美国人，还有人说是法国人。
总之说什么的都有。
这位“铁粉”倒是很沉得住气，任凭网上众人胡乱猜测硬是没露一下面，后面关于铁粉的话题渐渐变少，关于周芷雯的话题却愈发多起来。
话题多，流量也会变多。
林强看到网上的热搜后，笑得合不拢嘴，见到周芷雯第一句话便是：“雯雯，这次咱们真是走了狗屎运了，电影刚杀青，你的流量就来了，只要保持热度不减，电影肯定能火。”
周芷雯只想做个踏实的演员，不想搞这些有的没的，她没林强那么乐观，淡声道：“演员还是要拿作品说话，搞噱头什么的，终归不是长久之计。”
“那倒是。”林强说，“不过没关系，等电影播了，你不就有作品了吗。”
周芷雯放下手中的笔，抬眸看向林强，偏头打量着他。
林强被他看的发毛，“干嘛这么看我？”
“那个热搜不是你花钱搞的吧？”周芷雯问。
“当然不是。”林强说，“你看我像是会做这种事的人吗？”
周芷雯点点头，“嗯，像。”
林强：“……”
片刻后，林强轻叹一声：“好吧，我承认，我是找了几个营销号推热度，但帖子真不是我找人发的，热搜也不是我买的，我猜啊，应该是你的好运到了，或者是你的贵人，想帮你一把。”
周芷雯才不信什么贵人之说，提醒道：“记住，你不能买热搜。”
“好好好，我不买，不买。”林强偷瞄了周芷雯一眼，心突突跳快了几下，别说，他差点就买了。
这个话题不适合久谈，林强想起了其他的，笑着说：“对了，刚以你的名义开通了微博，你空闲的时候记得发发照片什么的。”
周芷雯之前有微博，不过那个是“小萝卜”的，现在不方便用，新开通的这个才几百的粉丝，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小唐插话说：“林哥，这粉丝数会不会太少了？”
小唐是林强的远房亲戚，和周芷雯关系处的也好，说话没那么多顾忌，林强挠了把头发，“确实太少，要不——”
他话还没说完，周芷雯打断道：“不需要，等大家认可了我，粉丝人数自然会变多。”
话是那么个理，但是粉丝数太少属实不好看，这次林强没听周芷雯的，含糊应下，算是把这个话题跳了过去。
他心里盘算着，实在不行就得去买点。
还没来及得买，一夜之间周芷雯微博粉丝数暴涨到了十万，原来，她又上了热搜。
这次是剧组发的剧照，照片上的她穿着蓝色职业装，发丝梳理的一丝不苟，有几分英姿飒爽的既视感。
还有一张是和男主角对视的照片，四目相对，眼神痴缠，隔着照片都能感觉到那种拉扯感。
照片发到网上后立刻引起热议，还有人给他们组了CP，CP名叫百年好合。
周芷雯在电影中叫秦荷，男主角本名陈遇，影片中叫苏年，百年好合跟他们很配。
CP热度容易炒起来，且效果非常好，这不，才一晚上的时间周芷雯的粉丝已经近十万。
林强乐的找不到北了。
小唐笑着说：“姐，你真厉害。”
周芷雯笑笑，问她：“形体老师约的几点？”
小唐回：“下午三点。”
……
下午三点，周芷雯准时去上课。形体老师要求高，直到六点，三个小时里周芷雯都没休息一下。
下课后腿都有些软了，侧腰有些疼，上车的时候，她蹙眉轻嘶了一声，小唐见状问：“姐，腰痛又犯了？”
周芷雯扶着侧腰点点头，问：“之前买的膏药还有吗？”
“有。”小唐说，“我回去找出来给你贴上。”
到了住处，小唐找了好久都没找到，这才行想起来，上次搬家的时候可能是落下了，她一脸愧疚说：“姐，怎么办？没有了。”
“我回头让赵夕再邮寄一些过来。”这些膏药都是赵夕邮寄过来的，效果很不错，周芷雯收到后断断续续在用。
不过呢，她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就是在电话里谢谢她。
第一次收到后是想谢的，可当时忙着上课后来给忘了，第二次收到的时候她在剧组里，忙着拍戏也给忘了。
第三次好像是她住院期间，具体也想不起来了，反正就是一直没有亲自感谢。
周芷雯摇摇头，瞧瞧她这记性，怎么就记不住事呢。
她交代小桃，下次赵夕要是再来电话记得提醒她谢谢赵夕。
小唐点点头，“嗯，好。”
……
赵夕只有周末有空，周日上午，周芷雯正在看剧本的时候，接到了赵夕的电话。
小桃看着来电显示，先开了口，“姐，膏药的事别忘了问。”
周芷雯边接通电话边点头，一周没联系了，两个人有说不完的话，讲讲变态上司，讲讲奇葩同事，讲讲难搞的甲方，最后赵夕又撒娇问：“雯雯，你到底什么时候回国？我自己在北城真的好闷。”
周芷雯还是那句，“时机成熟。”
赵夕问：“怎么样才算时机成熟？”
周芷雯浅笑说：“等我事业更好的时候。”
“你现在就不差啊。”热搜赵夕也看到了，她啧啧说，“我周围的好多人都在谈论你演的这部电影，都说等上映的时候去看。”
提到电影，赵夕又想起一件事，“诶，听说你电影杀青那晚有粉丝给你送了大礼，你见到那个粉丝了吗？”
“没有。”周芷雯语气淡淡道。
“你就不好奇那人长什么样？”赵夕托腮道，“据我推算那人那晚可花了不少钱，这么大手笔，可是真爱粉。”
“艺人和粉丝还是要保持距离。”周芷雯边界感很清晰，距离太近，会发生不可测的事。
“你倒是谨慎。”
“未雨绸缪。”
“诶，你真不好奇啊？”
“不好奇。”
赵夕切了一声：“冷酷。”
周芷雯笑笑，“我现在只想好好经营事业，其他的都是浮云。”
提到事业，周芷雯想起了膏药的事，她说：“对了，有件事我还要谢谢你。”
“谢我？”赵夕诧异道，“干嘛谢我？”
“谢谢你送的膏药。”
“嗯？什么膏药？”
“你从北城邮寄来的膏药呀。”
“邮寄？膏药？”赵夕懵逼了，敲敲额头，“等下啊，你说我给你邮寄膏药了？”
“是呀，上面邮寄人是你。”周芷雯唇角轻勾，“夕夕，你对我真好，谢谢你。”
“不是，你先别急着谢我。”赵夕抿抿唇，“我…不记得给你邮寄膏药了。”
“嗯？”
“我真没有给你邮寄过膏药。”
“你确定？”
“我还没到老年痴呆的程度，我非常确定，真没有。”
“可名字写的是你。”
“真不是我送的。”
“不是你会是谁？”
“我不知道。”
膏药确实不是赵夕送的，她这段时间忙死了，变态上司不知道抽什么疯，出差竟然不带助理只带着她。
她只好身兼数职，苦哈哈被他奴役。
当然，她也反抗了，但是没用，人家轻飘飘一句话就能决定她的职业生涯，她只能任劳任怨，实在没有多余的心思去管远在法国的周芷雯。
更何况，她根本不知道她腰痛的事。
“诶，会不会是……”赵夕眨眨眼，“你那个真爱粉？”
周芷雯尾音上扬嗯了一声。
赵夕拍了下大腿，“我猜就是他。”
周芷雯无从应答，因为她脑子有些乱，“我和那个人不认识。”
“没见过就是不认识吗？”赵夕嘿笑着说，“没准是哪个暗恋你的人呢。”
周芷雯轻嗤道：“乱讲。”
“好，不逗你了。”赵夕分析道，“以我多年记者职业敏锐度来说，我觉得就是那个人。”
她笑笑：“保不齐对方真喜欢你。”
周芷雯没那么自恋，也不认为谁会喜欢上一个未曾见过面的人，淡声道：“不会的。”
“打赌么？”赵夕兴致高昂道，“我赌他喜欢你。”
听筒那端的周芷雯摇摇头，“连对方是男是女都不知道，说什么喜欢。”
“那你赌不赌？”
“不赌，幼稚。”
随后赵夕又调侃了她几句才结束了通话。
小唐也听到她们讲的话，诧异道：“姐，不是赵夕姐吗？”
“不是。”周芷雯仰高下颌问，“盒子还在吗？”
“在。”小唐说，“我去找来。”
没多久，小唐抱着盒子走过来，“姐，你看。”
周芷雯接过，上面的邮寄地址确实是北城，她虽在北城生活多年，但和周家关系不亲厚，只有赵夕这一个不错的朋友。
不是赵夕的话，那会是谁呢？
不其然的脑海中蹦出一个颀长的身影，精雕细琢的五官，她摇摇头，心说：不可能是他。
……
周芷雯电影杀青两个月，又有新的剧本找上门，是部古装电影，《女皇》讲述的是一位受尽凌辱的女性如何一步步从最低端爬到了人人敬仰的位置，感情线友情线并存，还有大量的打斗场面。
是一部非常励志的女性传奇故事。
人设和剧情都是周芷雯喜欢的，看过剧本后，她当即表示愿意接下。
可她毕竟是第一次拍古装剧，林强有些担忧，“动作戏需要吊威亚，你腰能撑得住吗？”
“能。”周芷雯定定道，“这部电影我一定要拍。”
电影是好电影，剧本也是好剧本，她能拍林强当然举双手赞成了，他舌尖顶顶牙槽，“这样，我先给你约个医生，把腰上的伤看一看，确定没事后咱们再签约。”
其他经纪人恨不得手里的艺人不停的工作，唯有林强，是少有的有良心的经纪人，每次的决定都会站在艺人角度考虑。
即便是为了赚钱，也优先考虑艺人的身体。
总之，他是个非常让人信赖的经纪人。
周五那天，周芷雯去了医院，也看了医生，还烤了电，医生的意思是最好适量，不然后期痛起来无法忍受。
小唐又提起了膏药的事，“姐，我在网上看了，网上没有那种牌子的膏药，要不咱联系下北城的朋友，让他们帮忙找找。或者，查一下是谁给邮寄过来的，让对方再给邮寄些，咱们可以高价买。”
林强插话说：“别找其他人了，就联系下一直邮寄膏药的人，我们给他三倍，不，四倍的钱。”
“那好，那我去联系。”小唐拿着手机转身离开-
北城，苏氏集团，总裁办公室。
苏熠有支私人手机平时很少用，偶尔的发个微博什么的才会拿出来，知道他手机号的人也少，除了助理张朝外，其他人都不知道。
张朝是之前他拍戏的时候跟在他身边的生活助理，退圈后便跟着他来了公司，做些端茶倒水，这些零碎的事。
办公室里苏熠正在看文件，张朝端着茶杯走了进来，放在办公桌上，“苏总，膏药我已经买来了，要邮寄吗？”
苏熠放下笔，捏捏眉心，嗯了一声，最近一直忙着工作，他有好几晚没好好睡过了，心理医生说，再这么熬下去他身体会出问题。
其实他们不知道的是，他早就出了问题，身体的，心理的。
他不能闭眼，闭眼便是那晚分别的场景，还有周芷雯决绝的话语，她说，要是他们从来没有认识就好了。
这句话像针一样插在他心头两年多。
他只以为她烦他，没成想，她是恨他。
恨到最好不相识。
苏熠觉得自己挺失败的，五年的相处换来的只是一句戳心窝子的话。
头又痛起来，他双眉皱起，身体后倾靠上椅背，脸上的血色随着头痛的加剧慢慢消退。
苍白的仿若一张纸。
神情烦躁，呼吸也有些喘。
张朝见状大步走到柜子前，拉开抽屉取出里面的药，快速走回来，递给苏熠，“苏总，药。”
苏熠接过药和水，一口服下。
可疼痛依旧还在，他头后仰无力地靠着椅背，鼻尖上溢出细密的汗，侧颈上也有。
白色衬衣衣领洇湿了些许。
每次他犯病的时候都会是这副样子，虚汗琳琳，像是虚脱了一样。
医生也看过了，药也吃了，可就是不见好转。
张朝担心说：“苏总，要不咱们还是去医院吧。”
苏熠眼睑阖上摇摇头，“不去。”
上次也是这样，叫他去医院就是不去，张朝真是没办法了。忽地，他看到了办公桌上的盒子，灵机一动，“苏总，听闻周小姐再过不久就要回来，你这副样子要是给她看到的话，她会……”
“谁说她马上要回来的？”苏熠听到周芷雯立马睁开眼，坐直，仰起下颌，“谁说的？”
“她粉丝在微博里问的，我正好看到了。”张朝说，“周小姐说有这个打算。”
苏熠脸上的疲惫顷刻间消失不见，“真的？”
“您看。”张朝登录微博，点开，把手机递给苏熠，“这个。”
苏熠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有粉丝问周芷雯打算什么时候回国，她回复粉丝，具体时间没定，但有这个打算。
苏熠征愣看着，心情说不出的好，刚刚还疼痛欲裂的头突然间不疼了，唇角轻扬，若有似无笑了下。
他笑得不明显，不细看的话根本看不出，但张朝看到了，他说：“苏总，周小姐回来的话，您回去接机吗？”
苏熠游离的思绪一下子回归正常，佯装不在意道：“再说吧。”
……
看到周芷雯微博的不只苏熠，章旭他们也看到了，平时这群公子哥们是不大关心娱乐圈的，主要是有更好玩的东西，现在之所以关心也是因为苏熠。
这天小聚，章旭先把话题扯到了周芷雯身上，“阿熠，我看周芷雯有回国的打算，你心里怎么想的。”
苏熠低头抿了一口红酒，淡声说：“关我什么事。”
“怎么不关你的事。”陆廷就看不得他这副佯装不在意的样子，“你给周芷雯邮寄药的事别以为我不知道。”
苏熠慢掀眸给了他个清冷的眼神。
陆廷啧啧说：“大哥，那好歹是我家的医院，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你还真嫌。”
“事关你，我当然要多关注些。”
柏鑫说：“还能复合吗？”
苏熠眸光落在暗红的酒液上，那里隐隐映出他狭长的眸，瞳仁漆黑如墨，眼神很冷。
声音寡淡：“不能。”
听听这狗屁话，陆廷根本不信，轻哼道：“鬼才信。”
苏熠没理会陆廷，仰头把杯子里的酒一口喝完，随后伸手再去拿酒杯被鄢科制止，“你胃不好，忘了？”
苏熠这两年折腾的太过，除了长期困扰的失眠、头疼外，胃也出现了一点问题，前几个月刚做了手术，现在还属于恢复中。
医生交代了，这一年里不能饮酒。
刚他已经喝了一杯，不能再喝，鄢科拦住，拿下他手中的酒瓶。
苏熠去拿另一瓶，又被章旭拿走，“你家老爷子说了，要是我们再让你喝酒，会把我们的腿打断，阿熠，消停些吧。”
“不喝酒来这里干嘛。”苏熠推了下空酒杯，站起身，“走了。”
柏鑫拦住他，“不喝酒可以聊天啊，你心里要是还不痛快，我们陪你聊。”
“不需要。”苏熠拒绝说，“没兴趣跟你们聊。”
“那你想跟谁聊。”陆廷一副欠揍的样子，“想跟周芷雯吗？也行，我替你给她打电话，你跟她讲。”
苏熠伸手去阻止的时候，陆廷已经把电话拨了出去，响了几声后那端接通，听筒里传来女人疏离有礼的声音：“您好，哪位？”
陆廷把手机递给苏熠，眼神示意他快讲。
苏熠不知道在想什么，迟迟没接。
周芷雯又问了一次，“您好，哪位？”
陆廷把手机塞苏熠手中，挑眉无声说：“讲。”
生意场上没人不怕苏熠，因为他敢说敢做，为人凉薄狠戾，什么样的风浪都见过，可以说他的人生中就没有“怕”这个字。
可偏偏的，面对周芷雯时他慌了神，矜贵淡薄好像一下子没了，眼神闪烁，握着手机的手指在发抖。
心里有道声音不断叫嚣：快说，快说。
可他嗓子像是被封住一样，发不出任何声音，他在害怕。
包间里静的连针落地的声音都能听到，呼吸声更是。苏熠似乎怕惊吓住听筒那端的人儿，呼吸都放缓放轻了。
周芷雯不是没接过恶作剧的电话，之前就有过好几次，打来也不讲，她对着听筒喂了一声，“请问，您是谁？找我有事吗？”
苏熠在挣扎许久后，举起手机放到耳边，启唇：“我……”
“嘟嘟嘟”听筒那段传来挂断的嘟嘟声。
苏熠征愣住，好久没动一下，原来…她还是那么讨厌他，连他的声音都不想听。
另一端，法国。
周芷雯看着暗下去的手机屏幕抿了抿唇，小唐问：“姐，怎么了？”
周芷雯说：“手机没电了。”
小唐：“我去找充电器。”
手机充好，小唐说：“姐，刚谁给你打的电话？”
周芷雯窝在沙发上，眸光落在剧本上，头也没抬地说：“可能是打错了。”
小唐叭叭道：“我最近也总是接到打错的电话，我看啊，这样的电话就应该拉黑名单里去。”
“嗯，你帮我弄一下。”
“好。”
小唐弄好后，笑笑说：“姐，这下子清净了。”
周芷雯沉浸在剧本中没注意听小唐讲了什么，她边看边写写画画，把人物性格都给标注出来，还做了人物小样。
……
陆廷见苏熠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问他：“怎么了？周芷雯说什么？”
苏熠：“她挂了。”
陆廷皱眉，“不是，什么也没说就挂了？”
苏熠身上的力气像是被抽走了一样，恹恹道：“嗯。”
陆廷见不得苏熠死气沉沉的样子，说：“不行，我得再给她打一个。”
电话刚拨出去，传来机器的女声：“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正在……”
周芷雯拉黑了陆廷的手机号。
苏熠：“……”
这晚，苏熠喝得烂醉，回到家里蜷缩在沙发上，忍了许久的泪水终是挡不住流淌出来。
他抱着被子，不断喃喃自语，“雯雯，雯雯，就那么讨厌我吗，就那么讨厌我吗。”
“我不想…你讨厌我。”
“我有在改。”
“我真的有在改。”
哽咽的声音在客厅里散开，伴着窗外不时传来的雨声，愈发显得孤寂难捱。
玻璃窗没关严，有风流淌进来，吹乱了男人的发丝，他冻得瑟瑟发抖，呓语的声音一直没停下。
若是给人听到的话，大抵会心疼死。
然而，聆听他声音的只有空荡荡的房间。
……
苏老爷子知道苏熠又喝酒了，大发雷霆，当真找章旭他们几个去算账了，章旭说尽了好话才把人劝住。
苏老爷子离开前，章旭没忍住，脱口而出：“爷爷，您后悔那年送周芷雯离开吗？”
那天天气阴沉，苏老爷子从章氏集团出来，问身边的管家，“我真做错了吗？”
管家道：“您也是为了少爷好，怕他最后落得……”
管家未说完，苏老爷子轻叹一声，第一次产生了后悔的念头-
同年八月，周芷雯进组拍摄《女皇》，古装权谋剧，和她搭戏的男演员是当时最火的一位男星。
历时一年的拍摄，拍摄地遍布好多个城市，期间周芷雯还回了一趟国。不过她行程没有公开，所以粉丝并不知道。
第二年八月，《女皇》杀青。这年也是周芷雯离开北城的第四年。
这年发生了一些事，《纠缠》上映，票房在同期档中居第二，周芷雯知名度提升，有很多影视公司找她合作。
国外，国内的都有。
商务资源源源不断，她不再是那个不知名的周姓女星，她成了热搜常客。
《纠缠》的大卖为她《女皇》打下了好的开端，《女皇》前期预热效果非常好。
两部电影在手，加上多个代言，年底某部门向周芷雯投出橄榄枝，希望她能参加电影节。
电影节每年举办城市不固定，上次在巴黎，上上次在洛杉矶，这次因为资本的运作定在了北城。
林强看着邀请函，眉梢皱起松开，松开皱起，说：“雯雯，机会难得，我觉得你应该去。”
“还有就是，这几年国内影视发展势头比国外好，资源也比这里要好，你要是回国会有更大的发展。”
“你离开北城四年，也是时候该回去了。”
周芷雯没说话，盯着地上远处的树影发呆。
林强走近，站定在她身侧，问：“你不会是因为苏熠才不回去的吧？”
这个名字已经好久没听人说起过了，像是隔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倒不是苏熠知名度降低，相反，作为企业家他知名度在巴黎也是很高的。
街上总有他的视频专访在播放。还有那些财经杂志，几乎每期都有他。
他像是无处不在似的，一直存在于城市的各个角落。
润物细无声，大抵说的就是他。
周芷雯不喜欢听到他的任何事，一般都会特意规避，诚心想躲一个人，还是能躲掉的。
“不是。”周芷雯淡声道，“跟他没关系。”
“那就没问题了。”林强高兴道，“那我订机票，后天回北城。”
……
阔别四年再次回来，好像哪里都变了。
周芷雯在粉丝的欢呼声中走来，摘下鼻梁上的墨镜，笑着和大家打招呼。
热情的汁粉们高呼着：“雯雯，我们爱你，雯雯，我们爱你。”
有汁粉热泪盈眶道：“雯雯，你终于回国了，爱死你了。”
此起彼伏的声音在机场内散开，周芷雯怕打扰到其他乘客，点头示意大家声音放轻。
随后她还让小唐把从巴黎带来的礼物分给大家，是她亲手写的明信片，都是些祝福语。
其他粉丝要想得到偶像的东西还得排队买什么的，周芷雯是当场送，不够还临时加写了些。
汁粉们感动的稀里哗啦，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十几分钟后，粉丝散开，周芷雯上了车，小唐见她手指都被挤红了，心疼道：“姐，下次可别这样了，太危险了，你看你的手。”
周芷雯不在意道：“没关系，明天就能好。”
小唐知道她宠粉丝，可这么宠不行，又嘟囔道：“林哥知道会怪我的。”
周芷雯用另一只手摸了摸小唐的头，“好，以后不这样了。”
小唐笑出声音。
只是她这笑声并没有维持多久，待看到等候在小区门口的身影时顿住，扯了扯周芷雯的袖子，“姐，你看。”
周芷雯顺着小唐的视线看过去，宾利车门前倚着一个人，深色风衣，黑色衬衣，同色西装裤，面容清隽，眉目如画，身形颀长。
是苏煜。
他手指夹着烟，薄唇微张，熟练的吸了一口，随后吐出浓浓的烟雾，那张清隽的脸浸润在烟雾里，神情有几许不明朗。
他原本在看别处，忽然听到车门开启的声音，视线调转过来，细碎的短发也随着甩头的动作扬了一下。
之后落下时，挡住了眉眼，那双迷人的桃花眼看上去多了几分潋滟，少了一丝清冷。
眼尾倦怠的那抹红痕也堪堪被挡了去。
微不可闻的，他手指被烟烫了下，有些痛。但他没理会，就那样直勾勾凝视着从车上徐徐走下来的纤细身影。
光像是在她身后绽放开，白色风衣染了氤氲的色泽，她身形还是和记忆中一样纤瘦。
肤色看着却比四年前还要细腻光洁。
她这四年…生活的很好。
不像他，各种病痛，瘦了，肤色也暗了。
苏熠不是在意脸的人，但这个瞬间他心里生出难堪感，四年前便配不上她，四年后更是了。
他抄在口袋里的手指狠狠掐上了掌心，疼痛压下了胆怯，他抬脚走到垃圾桶前，把剩下的半截烟掐灭扔了进去。
抬脚阔步走过来。
步伐坚定，脸上神情淡漠，出口的声音也听不出多余的情绪。
他说：“好久不见。”
第19章 三合一
周芷雯没看他, 在他说话的同时，她手机响了，看了眼来电显示后她唇角扬起按了下接听键。
手机外放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苏熠听出那端是男人的声音, 他盯着周芷雯看, 只见她双眉挑起，唇角弯成好看的弧度, 说话声音又娇又软。
擦肩而过时他还听到了她轻笑的声音, 她对着听筒乖巧嗯了一声, 说了句：“知道了，我会注意身体的, 你也要注意。”
那端的男人又说了什么, 惹来她更灿烂的笑。
她笑起来的样子真的好看极了，阳光缀进杏眸深处像是绽开的烟花，眼尾弯起，勾勒出浅浅的弧。
精致的脸上被光映得氤氲蒙蒙的，仿若镀了一层潋滟的纱，又像是镜头下某个高光的时刻。
打磨过的五官愈发显得迷人。
是那种看一眼惊星动魄的容颜。
四年没有这样明目张胆看她了, 苏熠的视线舍不得移开, 总想多看一点, 再多看一点。
但他忘了, 长时间盯着人看是一件不礼貌的事。
周芷雯不喜欢被注视, 尤其是被苏熠注视, 她轻哄着听筒那端的男人说了句：“回头聊。”
下一秒, 挂了电话, 转身面对苏熠。
“四年不见，苏总还是这么……”周芷雯没什么表情道, “没礼貌。”
苏熠就怕她不理他，只要理，说什么都好，骂他也好，他脸上没有丝毫怒色，温声问：“这次回来打算呆多久？”
“那是我的私事，没必要跟苏总讲。”周芷雯和苏熠的想法相反，和他多说一句都觉得厌烦，她给了小唐一个眼色，小唐拉着行李箱跟上来。
周芷雯淡漠收回视线，转身朝前走去。
苏熠见状跟了上来，刚要靠近，看到她脸色变沉，又朝一次移了移，拉开两人距离，喉结轻滚，“晚上有时间吗？我们一起——”
他话还没说完，周芷雯开口，“没时间。”
“明天也可以。”苏熠说，“或者哪天都可以，我们一起吃个饭。”
苏熠问得小心翼翼，生怕她拒绝。
周芷雯眼睑垂下又抬起，瞥了苏熠一眼，淡淡哼了一声：“明天后天大后天，未来的每天我都没时间和苏总一起吃饭。”
“雯雯。”情急之下苏熠握住了周芷雯的手腕。
条件反射般的，周芷雯抬手甩开，厉声道：“苏总，请自重。”
她声冷的语气好像他们是陌生人一样，看苏熠的眼神也是，犀利没有丝毫温度，比看陌生人还冷。
苏熠心里的那团火在她如寒冰般的眼神注视下渐渐熄灭，他怎么忘了，她最烦的就是他的碰触。
可他……
真的好想她，好想好想。
苏熠今天原本要去医院看医生的，这周他睡眠质量极差，用章旭的话来说就是在作死，一个人哪能几天不睡呢，这不是作死是什么。
其实他也不是一点没睡，每晚最多睡一个小时，惊醒后便再也无法入睡。
章旭他们很好奇他睡不着的时候会做什么？
他能做什么，只不过是抱着她留下的东西睹物思人。
想想两个人过去在一起的日子，幸福的同时心又不可避免痛起来。
他就是这么折磨自己的，一刻都不想让自己好过，有的时候，他甚至觉得，他就应该痛死才好。
死了，便不会痛了。
可他又实在舍不得她，这也就是他为什么没去医院而是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他实在太想她了，即便痛死他也想先见她一面。
他的雯雯，真不要他了。
周芷雯一副很厌恶的神情，警告道：“苏总，要是再有下次，我会报警。”
话落，她再也不愿多看苏熠一眼，抬脚进了小区的门。
苏熠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心像是被掏空了一样，胸口那里胀疼胀疼的，无法呼吸。
他一个趔趄，身子无意识晃了下。
张朝急忙扶住他，“苏总，您没事吧？”
其实看苏熠脸色就知道，他怎么可能没事，他事大了。
苏熠站直，摆了下手，“没事。”
张朝提醒说：“和刘医生约好的时间到了，我先送您去医院吧？”
似乎空气里都流淌着她身上的香甜气息，苏熠舍不得离开，淡声道：“不去医院。”
他要在这里等着，等到她出来为止。
若说四年前和四年后有什么变化，那就是四年前的苏熠要是想做什么，会无所顾忌的去做，根本不会考虑对方的意愿。
四年后的他，学会的第一件事便是退让，默默守护，就像这四年一样。
张朝听到他这话心狠狠颤了下，“您好久没睡过了，再不休息，身体会垮的。要不这样，咱们先去看医生，看完医生回来守着。”
他话还没说完，惹来苏熠一剂冰冷的眼神，他甩了下袖子，沉声道：“不去。”
就这样，他在车里等起来，从晌午等到了傍晚，午饭都没吃。
周芷雯不知道苏熠在小区门口等着，要是知道的话，她不会给他等的机会，直接选择报警。
她上楼后先泡了个热水澡，然后给赵夕打了电话，两人聊了好久。
赵夕问她：“不是不打算回国吗？怎么突然回来了？”
周芷雯窝在沙发上，边喝着咖啡边道：“回来参加电影节。”
周芷雯决定回国，主要原因还不是工作，而是为了周老太太。
她离开北城这四年，周老太太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前两年据说生了场重病，人差点没救过来，现在只能靠轮椅行走。
而且前几天商芸给她打去电话，说周老太太情况又不好了，偶尔清醒，偶尔昏迷，清醒的时候一直在叫着她的名字。
周芷雯听后当即决定回来，毕竟这个世界上能让她惦念的人只有周老太太了，走了这四年已是她不孝，再不回来，万一奶奶有什么，她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好在刚刚林强发来微信，说老太太情况还算稳定，她可以回家梳洗一下，明天再来医院。
赵夕没等到周芷雯的回答，连着唤了她两声，“雯雯，雯雯。”
周芷雯回过神，“嗯？”
赵夕说：“你回来的事苏熠肯定也会知道，你有没有想过碰到他会怎么办？”
赵夕一边盼着她回来，一边又担心她会像四年前那样怯弱。
周芷雯知道她的担心，淡声道：“放心，我不会再像四年前那样了。”
那个时候她满眼满心都是他，当然会以他的意愿为主，他说的她也都会听，分手也是，始终照顾着他的情绪，没太过撕破脸。
但过了四年，她已经不是昔日那个她了，该经历的磨难她经历了，该走了的路她也走过了。
她没什么好怕的，若是苏熠敢做什么，她也不会让他好过。
赵夕听到她这样讲，提着的心才算放下，轻笑说：“没想到我们小乖乖变厉害了。”
周芷雯笑笑，“那是当然。”
自信是可以感染人的，赵夕眼睛里含着笑意，说了句：“雯雯，你真棒。”
“你也很棒。”周芷雯挑眉道，“我可听说你升职当组长了。”
“我这个组长和你比起来差远了。”赵夕手指叩击着桌面，开始历数周芷雯这四年来成绩，也都是网上统计出来的。
十几家广告代言，两部拍完的电影，还有几部正在接洽的，综艺，封面杂志，电视剧，大大小小的奖项……
赵夕一口气说了很多，“诶，这些统计肯定不全，我上次给你打电话是你那个经纪人林强接的，我们还聊了几句，我听他话里的意思，有很多影视公司希望能和你合作，知名导演、大制作班底，你现在资源好得无法形容。我怎么能和你比。”
“咱俩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你天上我地下，一个海里，一个臭水沟里，我就是那个臭水沟里的。”
赵夕不愧是媒体人，让她一讲，周芷雯都觉得自己很厉害了，轻笑说：“什么臭水沟，小心被你那个变态领导听到抓你去加班。”
赵夕今天刚和那个变态领导呛呛了几句，现在听不得提他，沉声道：“打住啊，不许提他。”
“怎么？又吵架了？”周芷雯眉眼弯弯说，“他又怎么着你了？”
“他惹我了。”赵夕道，“你给评评理啊，我好不容易约人采访，时间都敲定好了，他不允许我去。”
“为什么？”
“说那个人在圈子里风评不好。”
“那你上司是为你好啊。”
“我用得好他瞎好心吗，他这是阻碍我升职。”
“那最后呢？你去了没？”
“去了。”
“你领导同意你去了？”
“也不算，他跟我一起去的。”
赵夕生气就是这点，她去采访，他跟着干什么，这不是闲的么。
周芷雯笑笑说：“我猜啊，你领导喜欢你。”
“打住。”赵夕翻翻白眼，轻哼说，“你这样讲，晚上我会做恶梦的。”
他喜欢她？
不可能，他啊，就是见不得她好过。
话题一转，赵夕问道：“对了，你上次说你邻居是个中国留学生，说帮了你挺多，那你回国他有没有说什么？”
“他要说什么？”周芷雯反问道。
“他就没说不舍得之类的话？”赵夕音量抬高，嗯了一声。
周芷雯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我们只是关系比较好的邻居，你别乱猜。”
“关系比较好的邻居？我看只是你把人家当邻居，人家不见得只想当你的邻居。”赵夕对男人最了解了，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好，都是别有用心的。
周芷雯反驳说：“我们真只是邻居。”
“行行行，你们真是邻居。”赵夕附和说道。
刚说完，有人给周芷雯打来电话，她结束了和赵夕的通话。
电话是林强打来的，跟她说了下明天的行程，上午的时间她自由安排，下午有个采访，晚上有个酒会。
周芷雯不太喜欢应酬这些，问：“酒会可不可不去？”
林强为难道：“是主办方办的，都得去。”
周芷雯抿抿唇，“好，我知道了。”
林强安慰道：“没事，我到时候会陪着你，不让你喝酒。”
周芷雯随口问了句：“一直忘了问，这次的主办方是哪家公司？”
林强忙着谈合作的事也忘了打听主办方，挠了把头，“回头我问问。”
“那算了，”周芷雯也不是非要知道，“哪家公司都一样。”
林强诶了一声，噙笑说：“对了，我今天接了个剧本挺好的，晚点拿给你看看。”
周芷雯侧着身子坐得时间太久，腰有些疼起来，她轻嘶了一声，说道：“行。”
林强听出了她话里的不对劲，“怎么了？”
周芷雯说：“腰疼。”
林强皱眉，“你腰本来就有伤，加上长时间吊威亚，能好才怪。我记得小唐说之前的膏药很好用，回头我去给你买点。”
“那个膏药不好买，”周芷雯说，“一般的医院都没有。”
“那你别管了，我找朋友问问。”林强先结束了通话。
周芷雯刚把手机放茶几上，门铃响起，小唐笑着说：“可能是我点的外卖，我去开门。”
门外确实是外卖，但不是吃的，小唐抱着盒子走进来，周芷雯问：“这什么？”
小唐说：“不知道。”
她把盒子放茶几上，找来小刀划开，取出里面的东西，惊讶说：“姐，是膏药。”
周芷雯接过看了看，还真是她用的那个牌子的膏药，挑眉问：“你买的？”
“不是。”小唐叭叭说，“我托朋友问了，都没有。”
“不是你，会是谁？”
“会不会是之前给你送膏药的人？”
“有可能。”
小唐抱着盒子朝前走去，边走边说：“姐，回头知道是谁了，咱得好好谢谢人家。”
周芷雯换了个坐姿，扶着腰嗯了一声-
天色渐渐暗下来，没多久街上路灯亮起，婆娑的树影随风摇曳，路上行人匆匆走着。
张朝看了眼腕表，六点半，他们已经在澜庭雅居外守了六个小时，期间老板一下都没有离开，水也没喝一口，眼睛更是没闭一下。
他像是被定格住似的，隔着厚重的玻璃窗直直睨着上方，也不知道到底在看什么。
又能看到什么。
张朝第五次开口，“苏总，您身体不舒服，我送您回家吧？”
苏熠注视着一个地方时间太长，眼皮像是僵住了一样，好久后才颤了下，淡声说：“不回。”
“您午饭就没吃，晚饭不能不吃呀。”张朝看着不断闪烁的手机屏幕道，“章总和陆总他们一直在给您打电话，要不您接一下。”
这个时候也只有章旭和陆廷能劝劝了。
苏熠被手机铃声吵烦了，接过手机按下了接听键，嗓音低沉说：“喂。”
听筒那端的陆廷吓了一跳，“你声音怎么回事？”
粗重，像是被火熏了一样，听着很瘆人。
“没事。”苏熠轻咳了一声，以为声音会变好，谁知还是那样，“你找我有什么事？”
“没事就不能找你吗。”陆廷是知道今天周芷雯回来，怕苏熠不好所以才打的电话。
打电话前他还在想，都过去四年了，苏熠应该没事了，电话接通后，这个想法没了，听他这声音就知道，他不好，很不好。
章旭说对了，别说四年，即便是四十年，苏熠还是忘不了周芷雯。
真是作孽。
“没事我挂了。”苏熠掀高眼皮看着那扇打开的窗户，眸光落在飘动的窗帘上，虽然没见到人，可这样看着他心里也很欢喜。
至少他离她很近了，他们在同一个城市，呼吸着相同的空气。
她一个电话，他就可以出现。
“别，”陆廷随意找了个借口，“是章旭，章旭出了点事。”
“他怎么了？”
“还能怎么了，被人甩了，这会儿正寻死觅活呢，阿熠你过来劝劝他呗。”
“别劝，让他死吧。”苏熠没什么感情道。
陆廷卧槽了一声，“你这心也太狠了。”
苏熠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轻嗤道：“嗯，我这心是铁做的，从来都是狠的。”
如果不狠，怎么会忍心伤她。
似乎每个话题都能和周芷雯扯上关系，苏熠的心也在不知不觉中难过起来，像是有一张网束缚着他。
每当他想挣扎的时候，那张网便收紧，一点一点陷进了他血肉里，和他的血肉连在一起。
他若是想挣脱，只能抽筋扒皮。
当然，他并没有想挣脱，这种随时而来的窒息感别人或许受不了，但他可以，是他活该受着的。
谁让他曾经那么欺负她。
他该死。
苏熠心说。
陆廷一时间都不知道怎么劝人了，轻咳一声：“不管怎么说，你也得来劝劝啊，阿旭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你也会难过。”
苏熠另一只手探进了西装口袋里，拿出打火机咔哒按起来，火苗忽有忽无，映衬的他脸忽明忽暗，黑眸里像是涌着漩涡，神情冷的让人不寒而栗。
须臾，他手指放在了火苗上端，灼痛感霎时袭来，但他一点要缩回的意思也没有，就那样烤着。
都说十指连心，手指有多痛，心便有多痛。
这种常人无法忍受的心痛在苏熠的身上每日都会上演，之前是割腕，现在是用其他的。
打火机，剪刀，任何东西都能成为他发泄的工具。
刚才那句“别劝，让他死吧”，与其说的是章旭，实则是他对自己说的，犯了错的人就不应该活着。
比如他。
陆廷继续劝，“阿熠，不管怎么样，你得过来。”
苏熠虚虚攥上那抹泛着红色的火，无波无澜道：“有事，去不了。”
张朝胆战心惊的看着，差点叫出声，好在片刻后苏熠便不再自残了，他把打火机攥手里，道：“挂了。”
陆廷的声音还在继续，似乎说的是：“阿熠，你要是不来朋友没的做了……”
苏熠没理会，就那样挂了，然后保持着头仰高的姿势，继续看着上方。
电话再次响起，这次是苏老爷子的电话，要他回老宅吃饭。
苏熠说：“在忙工作不去了。”
苏老爷子毫不留情拆穿他的谎话，“我刚给刘秘书打过电话了，她说你今天没去公司，你到底在哪？”
“在忙。”苏熠眼神变暗，“没事的话我先挂了。”
“我找你当然有事，”苏老爷子沉声道，“我知道周丫头回来了，但你别去找她。”
周芷雯牵动着苏熠的神经，单是提她的名字，他都会动容，“为什么不能来找？”
“她不想见你。”这是事实，刚才已经验证过了。
“那只是你的想法。”苏熠不承认，提醒说，“我和她之间的事你不要插手。”
“我要是非插手呢？”
“那我也不能保证会做什么。”
“你想干什么？”
“我什么也不做，只是让公司……”
他没说完，但苏老爷子懂了，苏熠是拿公司威胁他，苏老爷子斥责道：“苏熠，你敢。”
苏熠：“你可以试试。”
……
苏熠到底还是去了“归巢”会所，这个会所是他们五个人一起出资弄的，苏熠出资大头，但不管会所的事。
章旭和陆廷来会所的时间长，鄢科柏鑫正在接收公司也没空，只是偶尔来。
距离他们上次小聚，过去了一个多月，再见面陆廷感慨颇深。
他睨着苏熠憔悴的脸问：“你这又是几天没睡了？”
苏熠陷进沙发里，坐姿慵懒随意，回话也漫不经心，“一周。”
“一周？”章旭问，“去看医生了吗？”
苏熠捏捏眉心，垂着眸没回，他们秒懂，他没去。
“你助理了，为什么不带你去医院？”章旭音量抬高。
苏熠手臂搭沙发上，转移话题，“你不是失恋寻死觅活吗？”
“谁寻死觅活？”章旭瞪眼说，“哪个狗污蔑我。”
陆廷给了他一脚，笑着说：“老章刚是在寻死觅活，不过被我劝好了，是吧老章。”
章廷瞪了陆廷一眼。
鄢科和柏鑫出声附和，“对，老章刚是要寻死来着，被我们拦住了。”
苏熠要是看到这都不知道怎么回事，那他这个总裁也算白当了，他揉揉太阳穴，对陆廷说：“以后别做这么幼稚的事。”
他指的是陆廷骗他来归巢。
反正他来了，爱说什么说什么，陆廷也不介意，拿出手机打了通电话，没多久有侍者走了进来，陆廷说：“端杯温水来。”
片刻后，侍者端来温水。
苏熠头疼的厉害，这次没硬撑而是端起水杯轻抿了一口水，喝了水头疼也没减少多少，他缓缓闭上眼。
陆廷叭叭说起来，“今天周芷雯回来，你不会是去找她了吧？”
苏熠嗯了一声。
陆廷翻翻白眼，“四年前她为了能离开你找了老爷子帮忙，四年间又对你不管不问，你还找她做什么。”
这话一听就不像是陆廷会讲的。
苏熠闭着眼说：“我爷爷找你了。”
“你怎么知道？”陆廷反问。
苏熠没回答这个白痴的问题，而是说：“我的事你们不要插手。”
“你都这样了，我们怎么不管，”陆廷道，“阿熠，听我们一声劝，别去找周芷雯了，好女人那么多，找谁都行。”
苏熠徐徐掀开眸，漆黑深邃的眸子里翻滚着什么，头微转，脖颈蜿蜒出一抹挺立的弧，青筋凸起，喉结连着滚动两下，肩膀也从松弛的状态变得坚/挺起来，他下意识去摸口袋里的打火机，后来想起，扔在了车上，手指伸出，敲了下身旁的沙发扶手。
叩击的力道太重，指尖传来痛意，仔细一看，有血从指缝里溢出，流速很快，眨眼间蔓延到了指腹上。
疼痛还在加重，可他却觉得不够似的，又连着重重叩击了好几下，直到扶手上也映出血迹他才停下。
眼神狠戾，嗓音低沉道：“除了周芷雯，其他女人都不行。”
……
次日上午，周芷雯如约去医院看了周老太太，祖孙俩一见面便抱在一起哭起来，哭了足足十几分钟才停下。
老太太轻轻给她擦拭眼泪，“乖乖，别哭。”
周芷雯点点头，哽咽说：“嗯，我不哭，您也别哭。”
老太太最大的心愿就是在死前见周芷雯一面，这会儿见到了心情也好了，拉上周芷雯的手，不停问她这四年过的怎么样。
周芷雯一一回答，老太太知道她生活的很好，心才安了些，拍拍她手：“答应奶奶，以后不走了，好不好？”
周芷雯吸吸鼻子，“好，我答应您，以后就在北城。”
老太太揉揉周芷雯的头，“真是奶奶的乖孙女。”
和谐的一幕并没有持续太久，周蕊来探病把这一切都搅没了，阴阳怪气地怼周芷雯，还问她为什么要回来？
这个家不欢迎她。
老太太被周蕊的话气到了，颤抖着手指说：“周蕊，你给我滚，滚！”
周芷雯走的这四年周蕊脾气愈发大了，以前老太太没生病的时候她还会顾忌些，现在不会了，趾高气昂道：“奶奶，你别太偏心了。”
话音刚落，周芷雯抬手给了她一巴掌，斥责道：“给奶奶道歉。”
周蕊才不可能道歉，她伸手欲打回来，被周芷雯握住了手腕，周芷雯说：“快给奶奶道歉。”
“周芷雯我打死你。”周蕊气急，抽出手去打周芷雯，再次被周芷雯拦住。
这次她依然没讨到便宜，又挨了周芷雯一个耳光。
周蕊被打懵了，捂着脸好久没反应过来。
老太太见状气急攻心一下子昏了过去，后面便是抢救，商芸和周父赶来医院，见到周芷雯的第一眼便是训斥。
商芸要打周芷雯，被周父及时拦住，商芸恨恨说：“谁让你回来的，你还不如死在外面的好。”
听听，这就是她亲生父母讲的话。
他们的心是真狠呐。
不过周芷雯早已经不会因为他们的话伤心难过了，他们在她心里什么都不是，她只担心奶奶。
商芸：“要是你奶奶有个万一我跟你没完。”
商芸并不是真的关心老太太，只不过是因为老太太立下的那份遗嘱不得不装孝顺。
实则，她恨不得老太太现在就死掉。
最后的结果，老太太度过了难关，周芷雯长吁一口气，噙在眼睛里的泪水再也克制不住流淌下来。
另一边商芸眼底闪过不悦，心说：这个老婆子命真硬，这样都死不了。
周蕊也在盼着老太太快点死，这样周家就再也没有周芷雯的立足之地了。
各怀心思的几个人互瞪了对方一眼。
周芷雯手机响了，林强打来的电话，提醒她别忘了采访的事，周芷雯和医生交谈了几句离开了医院。
下午的采访很顺利，三点开始，四点结束。
晚宴定在七点，周芷雯回家换衣服，她去医院时穿的很休闲上身针织衫，下面搭配的黑色修身裤。
去宴会就要非常正式了，选来选去，选了一件黑色晚礼服，她不喜欢戴首饰，所以没戴项链什么的。
少了遮挡，脖颈的优势更好的展现出来，她脖颈细长，肌肤白皙，让人联想起美丽的天鹅颈。
一路上小唐都在夸，“姐，你今天真美。”
周芷雯打趣道：“怎么，我以前不美？”
“不是不是，”小唐摆摆手，咽咽口水，“我的意思是，以前也美，今天更美。”
周芷雯的长相在圈子里属于惊艳型的，完美到无懈可击，挑不出一丝瑕疵之处。
路上小唐夸奖她，到了宴会上其他的人夸奖她，“周小姐今晚真是艳压群芳。”
这是主办方之一的某老总。
“放眼整个宴会厅，也就数周小姐最美。”这是另一个主办方。
其他随行的人跟着附和，“对，周小姐太美了。”
娱乐圈最不缺的就是美女，这点周芷雯深知，是以对他们的夸奖并未放在心上，也只是礼貌回了句：“谢谢。”
长相惊艳，看着清纯的人最容易惹人注意，已经有好几个男人朝她走过来。
周芷雯在国外这四年不是只顾着工作，人情世故，处理应急事情也学了很多，以前这些她应对可能不太行，但现在不会了。
她客气地和他们周旋，游刃有余地和他们交谈，没让任何人占便宜。
最后男人们才发现，看似清纯的小白兔实则是个狐狸精，一不留神，溜走了。
宴会厅太热，周芷雯去了洗手间，出来的时候遇到了最不想看见的人，面对讨厌的人，她一向是不予理会。
连个眼神都不给，越过他抬脚朝前走。
“雯雯。”苏熠没忍住，先打了招呼。
周芷雯没停的意思，继续走。
“外面变天了，你冷不冷。”苏熠转身跟上她，边走边解西装扣子，“你穿我的衣服。”
苍蝇一直在耳边嗡嗡嗡，实在烦人，周芷雯停下，转身睨向他，“苏总，你记性不大好。”
“嗯？什么？”苏熠顿住。
“我说过，即便是见面，也请你当做不认识。”这话周芷雯确实说过，还说了不只一次，“忘了吗。”
苏熠没忘，但他就是忍不住想见她，更何况今晚这场宴会本来也是为了见她才弄的。
还有电影节，苏氏集团是最大的主办方，这一切的一切，皆是因为她，
“雯雯，方便聊聊吗。”这里不是谈话的好地方，苏熠提议道，“归巢就是在附近，我们可以去那里谈。”
“没兴趣，不想谈。”周芷雯眼神没有丝毫温度，比雪夜还冷，“麻烦让让。”
苏熠探出的手缓缓收回，无人注意的地方指尖深深陷进了掌心里，他掐得非常用力，牵强笑笑，“好，那等下次再聊。”
周芷雯欲走，随即又转过身，挑眉说：“没有下次，我和你没什么要聊的。”
苏熠启唇，刚要哄她，她手机响了，苏熠看到了来电显示，和那天的电话号码一样。
是那个男人。
苏熠派人打听了，那个男人是周芷雯的邻居，是中国留学生，对周芷雯很照顾，周芷雯曾养过一条博美狗，她拍戏的时候就是那个男人帮忙照顾。
某次周芷雯生病，助理不在身边，也是男人送她去到医院。
外人眼里，他们像是情侣一样。
情侣？
苏熠想起他看到那张合照时的情景，手指死死攥紧，像是扼制住了男人的喉咙。
“喂。”周芷雯瞬间换上了另一副神情，温温柔柔的，声音娇软，轻笑说：“怎么这会儿给我打电话？”
那端可能是说了什么有趣的话，周芷雯又笑了两声，说了句：“淘气。”
像是在对小孩子讲话。
苏熠想起章旭的话，他说现在的女人很喜欢年纪偏小的那种小奶狗，会说情话还会叫姐姐更会哄人。
因为年纪小做事也不端着，怎么闹腾怎么来。
女人呢，就偏好这口，因为有征服感。
苏熠不知道周芷雯是不是也这样，他倚着墙没动，静静看着她接电话，只是她脸上的笑太扎心了。
苏熠看着看着胸口痛起来，心脏像是被人捏住两侧，一片一片扯下来，扯完还不够，还在淌着血的伤口上撒盐。
撒了很久，直到全覆盖上才停手。
血水和盐交融到了一起，钻心般的疼袭来。
苏熠听到周芷雯问对方，“好好吃饭了吗？”
对方回：“嗯，吃了。”
手机的外放功能在这个瞬间放大，苏熠又听到男人问：“想我了吗？”
苏熠下颌紧绷，手指再次掐上掌心，心里无声叫嚣，说没有，周芷雯求你说没有。
然而，不是。
他听到周芷雯说：“嗯，想你了。”
那一刻苏熠被撕碎的何止是心，整个人都像是被撕碎了一样，挫骨扬灰也不过如此。
他踉跄着步子后退一步，不小心同端着餐盘的侍者撞上，滚烫的汤水洒在了他手臂上。
第20章 三合一
滚烫的汤水洒上的瞬间, 冷白肌肤像是被点燃了一样，灼痛感从手臂蔓延开，眨眼的功夫袭上全身。
饶是苏熠再能忍也被眼前的痛楚激出了冷汗。
那是一种无法描绘出的疼，明明只是伤的手臂, 却好似整个人被烫伤了一样。
神经不断跳跃, 四肢百骸都是痛的，似乎连发丝里也透着痛意, 可就是这样的痛意也不敌心痛的万分之一。
苏熠注视着周芷雯, 看着她浅笑嫣然的模样, 心像是被生生挖了出来，隐隐的, 捧在掌心里无声跳动。
不, 其实已经不跳了，他心已死。
侍者吓了一跳，险些要哭出来，红着眼睛说：“先生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他伸手欲碰触苏熠, 被苏熠推开, 动静弄得挺大, 有人朝这边看过来, 眼神里含着关切。
可那些关切的神情都不是苏熠想要的, 他只想要…前方接电话的女人看他一眼。
一眼足矣。
不过, 还是没能如愿。
周芷雯没看他, 或许眼睛余光扫到了, 但因为要和听筒那端的人通话所以也只是轻飘飘没有丝毫涟漪的扫了一眼，随即便走开的更远了些。
之前两人在一起的时候, 都是周芷雯目送他，鲜少有他盯着周芷雯背影看的时候。
现在情况正好相反，他看着女人窈窕的背影，胸腔那里彻底空了。
为什么，就不能看看他呢。
……
苏熠伤的挺严重，但他执意不去医院，张朝拿他没办法，只能在送他回望江苑的路上给家庭医生打电话，告知医生他尽快赶去望江苑。
家庭医生姓高，是老爷子派来的人，专门照顾苏熠的身体。
他们几乎同时到的望江苑，高医生先是查看了一下苏熠的伤口，然后打开药箱准备清洗。
苏熠清隽的脸上已经没了一丝血色，额头上都是汗，身上的黑色衬衣衣领也已经被汗水洇湿。
他虚弱地靠在沙发上，眼睛半阖，眼底布满红血丝，看得出非常痛苦。
高医生问：“除了手臂外还有哪里不舒服？”
苏熠说：“没有。”
其实他胸口很不舒服，心脏更不舒服，见不到周芷雯难过，见到了还是难过。
想碰触却无法碰触，让他的难过加剧，明明活着，可某个瞬间总觉得死了一样。
因为烫伤面太大，伤口清理的不太顺利，苏熠双眉皱起，死死咬着唇，没多久，唇瓣上现出血渍。
高医生问：“要不要先打支麻药？”
“不用。”只有身体痛了，他心才不会那么痛，他另一只手下意识攥紧成拳。
“伤口太大，看护不好容易留疤，”高医生边清洗边说，“这几天不要沾水，另外，我建议你还是去医院做下检查，以防万一。”
苏熠还是那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声音清冷说：“不用。”
残了又能怎么样，反正也没人在意。
高医生还想说什么，张朝给他使了个眼色，他闭上了嘴，安静地给苏熠上完药包扎。
离开前没忍住还是开了口，“苏总，老爷子很担心你，希望你能爱惜自己的身体。”
话落，他拎着药箱走了出去。
张朝跟出去把人送上车，回来后发现苏熠正倚着吧台喝酒，他快步走过去，“苏总，您手臂上有伤不能喝酒。”
“伤？”苏熠晃了下裹着纱布的手臂，自嘲笑笑，“有人在意吗？她会在意吗？”
“雯姐……”张朝改口，“周小姐只是还在生气，等她气消了，还会像之前那样关心您的。”
这话张朝自己说着都虚，长眼的都能看得出，周芷雯一点都不在意苏熠，今晚别说是烫伤，就是苏熠真死在她面前，她眉梢都不会皱一下。
张朝明知是这么个情况，但不敢说真话，只能拣苏熠爱听的讲，“苏总，您等了五年好不容易才把周小姐等回来，您现在可不能自暴自弃。”
提什么都不好使，就提周芷雯管用，周芷雯是苏熠的灵丹妙药，能治百病。
苏熠握着酒杯的手指顿了下，眼睑慢抬，“你觉得我们还会有机会在一起？”
“当然，”张朝说，“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事在人为，只要付出，肯定会有回报。”
苏熠咀嚼着他的话，心上的痛楚似乎轻了些许，唇角扯出一抹浅淡的弧，“对，事在人为。”
他还没来得及对周芷雯做什么，苏氏集团先出了事。
说来也是奇怪，每次苏熠身体不适的时候苏氏集团都会跟着出事，上次他昏倒在浴缸险些丢了性命，当晚，苏氏集团办公大楼便着了火。
所幸没燃起来，被保安及时发现扑灭。
还有上上次，他服药过量昏迷入了医院，隔天苏氏集团被曝出税务有问题，后来经过税务局查证，苏氏集团按时纳税，税务没有丝毫差错。
再有上上上次，苏熠高烧住院，苏氏集团机密文件泄露，项目险些出问题，真出问题的话，少则损失一个亿，多着几十亿。
也幸亏发现的及时，平安度过。
似乎，每次苏熠身体不适，苏氏集团都会有这样那样的事。
今晚也是，苏氏集团原本大后天要召开新品发布会，谁知今晚对家公司突然上线了新品，而且和他们的新品几乎是一模一样的。
明显对家公司窃取了他们的产品。
新品发布可大可小，到期拿不出来，损坏的是苏氏集团的声誉，苏熠接到电话后一秒都没停留，拿上外套下了楼。
张朝跟在后面提醒，“苏总，您的手臂。”
苏熠沉声道：“残不了。”
商业争斗其实就是没有硝烟的战场，谁能在争斗中胜出，看得是领导者的魄力和应变的能力。
这两方面苏熠都是最强的，用圈里的人的话说，苏熠就是百胜将军，战一次，胜一次。
不过呢，这次的事情确实棘手，接连两天苏氏集团办公大楼的灯都没灭过，隔着玻璃窗还能看到移动的身影。
苏氏集团员工正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周芷雯也在忙。
林强接到节目组电话，邀请周芷雯参加综艺节目，这是一档最近很火的真人秀节目，很多明星都受邀参加过，且播出后都小火了一把。
这样的邀约林强自是不会拒绝，和周芷雯商量后应了下来，录制时间一共需两天。
节目组那边希望签好合约后立马录制。
周芷雯对待工作一向兢兢业业，当即表示同意，下午她便进组录制，小唐随行。
周芷雯工作间隙不喜欢看网上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但小唐会看，还会把有趣的事讲给周芷雯听。
这天晚上录制结束回家途中，小唐讲起了这两天最热闹的事，叭叭说：“姐，苏氏集团出事了。”
“嗯？”周芷雯挑眉，“什么事？”
“听说是新品泄露。”小唐了解的也不是很全面，“他们不是这周五要举行新品发布会吗，谁知道对家公司先一步发了，产品和他们的一模一样。”
小唐啧啧说：“这下苏氏集团可有的忙了。”
生意竞争都是这样，周芷雯无感道：“确实要忙。”
小唐偏头说：“我还打听到熠哥……哦，不是，苏总，苏总急的都病了，姐，你说他是不是活该。”
周芷雯现在对苏熠是全然没有感觉了，听到他的名字也未起丝毫波澜，心不在焉应着，“或许吧。”
“当年你对他那么好，他却一点都不珍惜，”小唐说起了之前的事，咬牙切齿道，“现在老天都在为你出气。”
周芷雯按灭手机屏幕，掀起眼皮，鬓角的发丝也随着抬头的动作甩了下，炽白的灯光透过车窗玻璃拂到她侧脸上，侧颜弧线漾出涟漪，那侧的眸子也显得愈发绽亮。
光影下行，有几丝落在了她白皙如玉的脖颈上，浅浅勾勒着她脖颈曲线，随后没进了衣领深处。
她今天穿的是长袖旗袍，领口是盘扣，乳白色上面绣着青竹，端坐时像是一株挺立的竹，细闻的话似乎还能闻到竹子的淡雅清香。
让人有种身临竹境的既视感。
周芷雯单手托腮，眼睑垂下又抬起，提醒道：“以后苏熠的事，苏氏集团的事，都不要告诉我。”
“懒得听。”
小唐直到这刻才意识到，周芷雯是真的放下了，不是那些虚与委蛇的应承，是真的不在乎不关心，死活都同她无关。
她咽咽口水，还是问出了最后一丝疑惑，“姐，你真不在意了吗？”
“在意什么？”
“苏总……”
“他是谁？我们认识吗？”
“……”
小唐很开心周芷雯这样想，笑着说：“对，咱们不认识。”
周芷雯视线调转到车窗外，街道上有老人在牵着手行走，老爷爷停住，给老奶奶理了理鬓角的发丝。
还有年轻的男人搂着女人的肩膀，趁女人不注意偷亲了她一下。
更远处是穿着校服的少男少女，女孩子手里端着奶茶，后方有自行车驶来，男孩子急忙伸手把她拉向怀里，自然而然的揽上了女孩的腰肢。
周芷雯看到这幕，多年前的画面撞进脑海中，还是学生时期的她和苏熠在人群中奔跑。
那晚星辰布满天空。
苏熠边跑边回头向她伸出手，她不见思索地把手放进他掌中，没人的时候，她问他：“我们会永远在一起吗？”
那个时候少年的眼睛里像是驻进星辰，眸子晶亮的晃眼，夜空里正在燃放烟花，他捧起她的脸，真挚道：“会，我们会一辈子在一起。”
她就是因为信了这句话才在后来的几年里任劳任怨的付出。
周芷雯轻嗤一笑，果然，他是有做演员天赋的，那个时候便知道怎么哄骗人了。
回国前赵夕曾问过她，会不会再次和苏熠扯上关系？
她当时怎么回答的？
她说，死都不会。
赵夕还打趣问：“真能做到？”
她斩钉截铁道：“是。”
一个在她心里死掉五年的人，她不会在意一分。
……
后面小唐真没再提起苏熠，但她不提，别人总会提，录制综艺的时候偶尔会听到其他人提起苏氏集团，提起苏熠。
她们每次提到苏熠眼睛里都会泛光，小声说：“要是能嫁给苏熠这样的男人，这辈子就无所求了。”
那副恨嫁的神情，不知情的还以为苏熠是什么绝世好男人。
不过，在她们眼里，苏熠确实是绝世好男人，洁身自好，不乱搞不乱折腾，没有任何绯闻，而且能力又强，胜任苏氏集团总裁五年便已经跃居富豪排行榜前十。
可以说，苏熠是北城最出色的男人，谁都比不得。
周芷雯每次听到这样的话，唇角都会若有似无挑起，真无知。
她们只见到苏熠让人见到的一面，他不为人知的一面，她们又有谁懂，苏熠那样的男人，无情的可怕，他就是病毒，不能沾，沾上后便是万劫不复。
周芷雯在地狱里走过一遭，不会再来第二次。
她退避着关于苏熠的一切，倒不是因为怕，只是单纯的无感。
……
周芷雯不关心苏熠，有人关心，章旭陆廷他们得知苏熠受了伤，且苏氏集团又出了那样的事，该出力的出力，该出人的出人，事情解决后，几个人凑到了一起。
归巢会所最豪华的包间里，几个人边喝酒边打牌。
“一二三。”陆廷把牌扔出去，斜挑眉问苏熠，“你手臂怎么回事？”
刚就看出不对劲了，收缩的时候动作很僵硬。
苏熠淡扫了一眼，漫不经心道：“没事，小伤。”
“什么时候伤的？”章旭仰头饮了口酒，随口道，“不会是宴会那晚吧？”
他就是随口一问，没想到苏熠脸色微变，章旭道：“还真是那晚？”
“我怎么听说那晚周芷雯也去了。”柏鑫把牌扔到桌子上，“她伤的你？”
“不是。”听到周芷雯的名字，苏熠什么心情都没了，思绪都飞去了她那里，握着酒杯的手指缩了下，“和她没关系。”
“你这话自己信吗。”鄢科说，“你哪次受伤不是因为她。”
严格说，应该每次只要苏熠想起周芷雯便不能安好，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便是证明。
“她都不要你了，你能不能放下。”陆廷也替他叫屈，“我听说她在巴黎已经有男朋友了，两人很恩爱，每天浓情蜜意的，你呢？为了她失魂落魄，好几次差点死掉，阿熠，真够了，忘记吧。”
苏熠把牌摔了出去，脸上神色暗沉，嗓音也沉，“那是我的私事，轮不到你们管。”
“我们不是要管你，”鄢科动了下拇指上的扳指，“我们是担心你。”
“不需要。”苏熠端起酒瓶给自己倒了杯红酒，一口饮完，“我好得很。”
真是屁话。
好？他哪里好呢？
从手腕到手肘缠着厚厚的纱布，这算好吗？
整夜整夜睡不着，这算好吗？
周芷雯离开了五年，他头痛了五年，且越来越痛，这算好吗？
他这是自虐！
陆廷没忍住，斥责道：“为什么就不能忘了她呢？你是不是傻。”
话落，招来苏熠狠戾的一拳，苏熠身体是弱，但打人还是没问题的，尤其是打没有防备的人。
陆廷连人带椅子一起倒在了地上，砸出重重的声响，他骂了声：“操，苏熠，你还真动手啊。”
“以后不许说她坏话。”苏熠眼皮一掀，一一扫过几人，定定说，“谁都不允许。”
他和周芷雯之间，都是他的错，他不允许任何人污垢她。
有了苏熠的警告，他们自然是不能再说什么，章旭端着酒杯道：“行了，不提那些不开心的了，喝酒。”
几个人举起杯子碰到一起，然后仰头喝完。
苏熠不是来品酒的，他是来灌酒的，也可以说是买醉的，别人都是小口喝，只有他，喝酒像是喝水，一口干一杯。
几瓶酒很快见了底，他眯着眼，招来侍者，“拿酒。”
侍者看了陆廷一眼，陆廷摇摇头，侍者走了出去。
蠢事做过一次不介意做第二次，更何况为了兄弟做什么蠢事都行，章旭陆廷鄢科柏鑫一合计，再次给周芷雯打了电话，想通过卖惨，让周芷雯心软来接苏熠。
可惜没成功，周芷雯把他们的手机号码都拉黑了。
他们找了个服务生的手机打过去，谁知那边一直没人接听，就像是有什么心灵感应似的，死活不接。
打了十来次后，他们放弃了。
想着要不把人放周芷雯家门口得了，这样她总不能不管吧，商量好后便是行动，他们没耽搁，真把人带去了澜庭雅居。
最近澜庭雅居安保做的一级好，不允许外来车辆入内，好话说尽硬是没放行。
章旭他们几个人都气得吐血了。
最后也不是一点收获也没有，他们刚要离开，看到周芷雯从车上下来，随后又有一个男人从车上下来。
柏鑫平时会关注娱乐圈的事，所以认出了男人是最近挺火的一个男星，好像也是周芷雯下部戏搭档的男主角。
两人站在车前说着些什么，样子显得极其亲密。
陆廷看看醉倒在车后座不断叫着雯雯的苏熠，捏捏眉心，轻哼说：“看来真没戏了。”
果然，女人心狠起来比男人都厉害。
……
苏熠是第二天知道这件事的，彼时他在去公司的路上，陆廷没忍住给他打了电话，把昨晚看的那幕原原本本告诉了他，还说，周芷雯又有了新的目标，他是真没机会了。
苏熠本来就头痛，让陆廷这么一闹，更痛了，手指几乎要嵌进掌心里才让头痛减轻了几分。
他脸色难堪问：“你还有其他的事吗？”
陆廷说：“我就是想告诉你，别惦记周芷雯了，她不值得。”
话音方落，听筒里传来嘟嘟声，苏熠挂了电话。
苏熠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喜欢挂电话，张朝看他脸色不好，问：“苏总，您怎么了？”
苏熠沉声道：“去澜庭雅居。”
张朝心咯噔了一下，“苏总，九点您还有会议要开。”
“我说，去澜庭雅居。”苏熠眉梢蹙着，冷声重复。
张朝不敢耽搁，调转了方向，没人注意的时候咽了咽口水，早知道他就不来接老板了，看吧，后面还指不定怎么折腾呢。
苏熠没折腾，只是静静坐在车里守着，不吃不喝更不说话，电话也不接，目不转睛盯着大门口，俨然一副望妇石的模样。
盯了半个多小时，总算把人盼出来，张朝提醒，“苏总，是周小姐的车。”
苏熠降下车窗玻璃，眸光落在那辆黑色保姆车上，盯着后车窗看了好久，直到车子走远。
张朝：“苏总，咱们……”
“跟上那辆车。”苏熠沉声交代。
张朝说了句祖宗，启动车子跟了上去，一路上不哪里也不敢看，直勾勾盯着前面的车子，生怕跟丢了。
好在没跟丢，车子停在电视台，他们也在几米远的地方停下。
庆幸的是，苏熠还有理智在，知道不能在电视台门口闹，老老实实看着周芷雯和助理进了门，随后让张朝开车离开。
张朝以为这天就这么平安顺遂过去了，哪成想晚上发生了变故。
临下班前，苏熠给电视台领导打了电话，晚上邀请电视台的人一起吃饭，包括今天录制节目的演员，素人。
苏熠以前是演员的时候便家喻户晓，现在是苏氏集团总裁，在北城的地位更是无人能及，没人敢忤逆他的话。
电视台领导客气应了下来，节目组正好缺赞助商，苏熠这通电话算是敲门砖。
录制结束后，周芷雯被导演留了下来，说有赞助商请客，邀她一同前往。周芷雯本不想去的，奈何导演太过热情，直接拒绝好像不好，只能应下。
一行人去了餐厅，苏熠和身边的人浅浅交谈着什么，忽然听到有人惊讶地唤了声：“苏总。”
周芷雯顺着那人的声音看过去，光影绰绰中，男人穿着一身银色西装内搭黑色衬衣，单手抄兜徐徐走来。
颀长的身影被光拢着，人也显得越发挺拔俊逸。
这幕像极了电影里男主角出场的画面，每一处都被刻意放大放缓，连光影都透着几分迤逦感。
他好似在光中绽开般，周身都是潋滟的色泽。
侧眸看过去，只觉得眼前一亮，心也跟着一亮。
当然，心亮的不是周芷雯，她看到苏熠的瞬间脸上的笑意倏然消退，眼神里透着几分冰冷和不屑。
她讨厌他，讨厌的明晃晃，不加掩饰。
小唐扯了下周芷雯的衣摆，压低声音说：“姐，怎么他也在。”
周芷雯这时才明白，大概导演说的那个赞助商就是苏熠，只是她不知道苏熠的目的是什么。
无论她目的是什么，她都不想和他扯上丝毫关系。
众人争抢着和苏熠打招呼时，周芷雯绕过他们走到了桌前，寻了个靠里的位置，拉过椅子，弯腰坐下。
她这个位置不好就不好在太过里面，也不显眼，没什么表现的机会，但这也正是周芷雯乐意的。
她本来就没打算做什么。
她落座后，其他人也跟着相继落座，苏熠手机响起，他去窗边接电话，等电话接完他才折回来。
这个时候大家已经悉数都坐好，有两个空余的位置等着他，一个是导演身边最佳的C位。
一个是周芷雯身旁不起眼的角落里。
按理说，正常人都会选导演身边的C位，毕竟方便和众人攀谈。
但苏熠笑笑后，朝里面走去。他每走一步，周芷雯脸色便沉一分，手指交握到一起发出咔咔声。
她拒绝苏熠坐到她的身旁。
苏熠像是没看到她的排斥一样，脸上始终含着笑，拉开桌前的椅子，弯腰坐下，噙笑说：“我感冒了，这个位置背风，不容易被吹到。”
八月中旬，即便是有风也是热风，听着他这不是借口的借口，众人心照不宣的嗯了一声，配合道：“感冒可大可小，还是要注意，坐在背风的地方好。”
“对对对，坐在背风的地方好。”
导演不知道苏熠和周芷雯有过一段，含笑说：“小周，麻烦你照顾苏总一下。”
周芷雯眼角余光瞥到男人冷白修长的手指端起茶杯倒了一杯水，然后开始清洗餐具。
这些都是她之前做的事，两个人每次外出用餐，都是她照顾他，知道他有洁癖，不停的清洗餐具，直到他说，好。
角色互换，这会儿成了他清洗，骨节分明的手指捏住杯子轻摇晃，动作极其熟练。
旁边另一个女人出声，“苏总，我来吧。”
她伸手去接苏熠手中的餐具，被苏熠躲开，五年过去，到底还是变了，以前会虚与委蛇应付的男人，此时说话非常直接，“不必，我自己。”
他侧了侧身，抬眸时和周芷雯的眼神对视上，随即，扬了下唇角。
周芷雯当做没看到，淡淡收回视线，扭头和另一侧的人说话。
导演见状还要说什么，苏熠开口：“刘导，我自己可以。”
意思是，你别多事。
刘导秒懂，陪笑脸说：“苏总事事亲力亲为，真是值得我们大家学习。”
刘导话落，其他人也跟着行动起来，一个个争抢着清洗餐具。
周芷雯是另类，最不屑做别人都会做的事，她拿出手机低头回复微信。
赵夕问她：[什么时候有空，见一面。]
WW：[今晚。]
夕夕：[我刚给小唐打电话说你今晚有应酬，你忙完了？]
WW：[无趣，不想应酬了。]
夕夕：[那你把位置发我，我去接你。]
WW：[好。]
下一秒，周芷雯把位置发了过去。
夕夕：[我去，这家餐厅可是北城最豪华的餐厅，位置很难订的，到底谁这么做东请你们去这里吃？]
WW:[苏熠。]
夕夕：[？？？？？！！！！！]
……
周芷雯提前离开，苏熠自然是不愿意，他费尽辛苦才把人请来，哪能轻易放她走，以至于她说要走时，他第一个开口留人：“这里的蒸虾很好吃，周小姐不尝尝吗。”
周芷雯淡声道：“谢谢苏总好意了，我家里有事。”
“据我所知，周小姐是自己一人住，那家里有事的是何人？”苏熠也不想这样咄咄逼人的，可他真不甘心放她走。
五年前不甘心，现在还是不甘心。
“我家猫，”周芷雯道，“猫不舒服，我要带它去看病。”
要不是有这么多人看着，周芷雯面前的水已经泼他脸上了。
“猫生病是大事，”苏熠跟着站起来，“我还是亲自送苏小姐回去的好。”
“不劳烦苏总了，我司机在。”周芷雯给小唐使了个眼色，另一桌的小唐站起，“对，有司机。”
苏熠胆子是真大了，竟然不管不顾去挡她的路，“周小姐刚从国外回来，应该还不知道哪家宠物医院看病最好，我可以带周小姐去。”
要是现在还看不出什么，其他人可就真是眼瞎了，但看出来归看出来，他们谁都不敢乱讲，就那么直勾勾看着。
周芷雯用其他人听不到的声音说道：“苏熠，你可以了。”
苏熠故意大声道：“既然周小姐同意了，那走吧。”
小唐走过来，扯着周芷雯衣摆，提醒说：“姐，他们都在看着。”
周芷雯眼角余光一一扫过，想到自己的艺人身份，抿抿唇，推开椅子，拎上包朝一侧走去。
路过导演身侧时，她停下步子，柔声说：“导演，我先走了。”
导演已经被眼前这出搞得头都晕了，摆摆手，“好好。”
周芷雯示意小唐先走，然后她落后两步，苏熠在她后面，她没有直接出门，而是去了拐角的地方。
那里是死角，其他人看不到，她停下，转过身，冷声道：“苏熠，你搞什么。”
苏熠就是想和她多独处，他伸手去拉她，“雯雯，我想你了。”
周芷雯一把拍开他的手，讥笑道：“苏熠，我说过的，别招惹我。”
苏熠是不想招惹，可他管不住自己的心，心里一直有道声音在说，去找她，快去找她。
“雯雯。”他上前一步，同时扣住她的手腕，指腹按上她掌心，“原谅我一次好吗？”
“就一次。”
周芷雯低下头，眸光落在被他握着的手腕上，只说了两个字：“放开。”
苏熠似是挣扎了一下，手指慢慢抬起，然后收回，有风吹拂过来，呛得他喉咙一阵疼。
他咳嗽了一声，扯动上胸口，心脏那里也疼起来，像是被人在用刀子戳，那人用的还是钝刀子，刀锋不平且有刃。
插进胸口后，抽出来的时候带出了黏连的血肉，细看下还有皮肤。
“苏熠，你知不知道你有多讨厌。”随着周芷雯话音落下的，是刀子再次插了进去，这次力道大，整个刀锋都陷入其中，只余刀柄。
那里似乎在突突冒着血。
苏熠下意识的去捂胸口，好像只要这样捂着疼痛才会轻些，他身子微弯，双眉皱在一起，脸上表情痛苦，“雯雯。”
“别碰我。”周芷雯厌恶地后退两步，看着他抖动的肩膀完全没有一丝心软，“我那天就说过，我不想见到你。”
“怎么，苏总是记忆力也下降了吗，还是故意的。”
他是故意的，他想见她，想时时刻刻见她。
苏熠手指颤抖着攥住了她的风衣衣摆，他好想抱一抱她，一次也行。
心里的期翼太重，贪心太重，他没忍住，手臂一用力，揽住她的腰肢把她扣进了怀里，另一只手顺势按上她的后脑，让她无法动弹。
“雯雯，雯雯……”他心悸唤着，终于可以抱抱她了。
周芷雯已经不是五年前的她，面对侵犯的人她不会手软，抬手拎起包包朝他砸去，一下接着一下，她也不记得砸了多少下。
总之手砸酸了，依然还在砸。
苏熠也是铁了心，后背和后脑都被砸肿了，还是不松手，脸埋在她颈窝，颤着声音诉说心事。
“雯雯，我真的好想你。”
“真的好想你。”
五年来无数次的梦中他梦到把周芷雯抱在怀里，醒来后怀里却空荡荡的，那种心酸除了他以外无人能体会。
这会儿心愿达成，别说是挨打，就是她真要拿刀戳他胸口，他也会受着。
周芷雯真戳了，不过不是刀子，是她放在包里的刮眉刀，胡乱摸到，她拿出来，对着苏熠的侧腰划去。
刮眉刀是新买的，刀片锐利，触上他侧腰的那刹，痛意袭来。
显然苏熠没料到她会真下手，征愣中松开了手，周芷雯趁机推了他一把，拉开距离后，抬手狠狠给了他一巴掌。
不同于上次的巴掌，她这次用了全力，“苏熠，你要是再敢冒犯我，我不会手下留情的！”
昔日乖巧柔顺的女人变的倔强果敢，似乎没有什么是让她害怕的了，他更不能。
苏熠腰痛，手痛，哪哪都痛，最痛的当然还是心，心脏一抽一抽的，痉挛了一次又一次。
像是随时会停止跳动，又像是随时会爆/炸一样。
他看着周芷雯，颤抖着唇欲说什么。
周芷雯嫌弃地瞪了他一眼，没给机会，转身朝门外走。
苏熠再次想到了五年前她决绝离开的那幕，盯着她背影看了几秒，拔腿追上去。
“雯雯，你……”
服务生端着酒水走过来，周芷雯停下，拿起其中一瓶酒，拧开盖子，朝他泼去。
泼完，头也不回地离去。
至于苏熠，脸上身上都是红酒，眼睫上也是，眸子也像是被红酒染了色，猩红一片。
狼狈不堪极了。
他这副样子，要是给记者看到还指不定怎么写呢。
大抵又会上热搜。
张朝有事去忙，折返回来，看到狼狈不堪的苏熠，轻嘶了一声，谁这么敢，不要命了吗。
……
这天晚上苏熠很不好，一直在做恶梦，他像个无助的孩子一样蜷缩在沙发上，喃喃呓语，“雯雯，我错了，我真错了。”
梦里的女人没有丝毫感情地冷声说：
“苏熠，你怎么不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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