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两人一直牵着手走到了校外的餐厅,在点餐的时候不得不松了手。

    服务员素养极高,面不改色地微笑着把菜单递给他们:“两位请坐,本店最近在推出新品,情侣套餐了解一下吗?”

    尚勒看着菜单,察觉到什么,抬头,发现世酉又神经病似的在笑。

    尚勒:“……”

    他觉得自己没救了,这人明明是一个一米八五的大男人,却怎么看怎么觉得可爱。

    对方变态似的笑,在尚勒眼里都帅得不可方一物。

    吃饭吃到一半的时候,白暮又给世酉发了消息,说最近好久没聚,让去喝酒。

    酒吧就在包厢附近,顺道过去看看也没什么关系,世酉想了想,问尚勒:“待会儿想喝酒吗?”

    尚勒没什么异议:“行。”

    白暮订的包厢离学校不远,平常去的大学生不少,尚勒以前也来过,两人快到的时候,他才后知后觉地问:“咱们跟谁喝酒啊?”

    “白暮,我朋友。”世酉稍微给男朋友讲了一下两人的关系。

    白家和世家的企业有很多合作,是长期的合作伙伴,白暮算是世酉周围难得稳定的朋友,两人关系不错。

    世酉进包厢的时候,白暮还在手机上摇人,喝酒要人多才热闹 ,除了世酉,他还叫了圈子里其他人。

    抬头看见世酉进来,他露出一个笑,刚要打招呼,就看到对方身后跟进来一个人。

    男生穿着简单宽松的黑T,肩宽腰窄,身材吸睛,牛仔裤下的腿极长,把长裤硬生生穿出了八分裤的效果,球鞋往上是骨感的脚腕。

    由于高大,进门时低了一下头,白暮看到眼熟的银色寸头,愣了片刻。

    白暮长相英俊,情商也高,率先笑着开口:“这位我记得,世少的朋友,尚少,里边坐。”

    世酉给尚勒介绍:“这是白暮。”

    尚勒蛮不好意思的,偷偷跟世酉讲小话:“他为什么记得我啊,这位朋友的面孔我极其陌生,闻所未闻。”

    他感觉自己真没见过。

    世酉:“……”

    包厢里有不算淡的烟味,他面上看不出什么神色,打过招呼后道:“我今晚不想抽烟,换个包厢。”

    刚在新包厢坐下没多久,陆续又有人来,男男女女身上穿戴的都是奢侈品,都是熟人,没人乱来带一些情人。

    一个女生打着哈欠,似乎是才睡醒:“白少,你这次怎么这么早喊人,昨天熬夜去飙车,我中午才睡下。”

    她注意到了世酉,也看到了旁边坐着的高大男生,两人挨得很近,早就过了世酉的安全距离。

    女生愣住,凑到白暮旁边:“这人是谁啊?哪家少爷?跟世少关系这么好?”

    白暮心说这位大少也没告诉我。

    尚勒环顾周围一圈,微微挑眉:“小朋友,我怎么感觉他们都很怕你?”

    世酉因为他的“小朋友”顿了顿:“为什么这么想?”

    尚勒用下巴指了指世酉和他旁边的空位:“都没人坐过来。”

    世酉低笑,开玩笑道:“是因为你太帅了。”

    确实很帅,刀削斧刻、有点混血感的俊美五官,进包厢时,有几个人眼里惊艳的神色甚至藏不住。

    尚勒挠了挠后脑勺,谦虚道:“彼此彼此,你也不一般。”

    于是白暮就看到世酉敛着眼睫笑了起来,冷淡的眼底多了其他什么,侧头凑近旁边的人说话。

    很亲密的距离,他甚至觉得下一秒,世酉会吻上男生线条凌厉的颊侧。

    白暮摸了根烟,正要抽,想到世酉刚说的,又出去了。

    点的酒还没上来,没人过来打扰他们,尚勒放松地靠在沙发上晃了晃腿,有点犯游戏瘾:“打游戏吗?”

    世酉没玩过这种MOBA手游,尚勒知道他不会玩,翻出自己手机:“拿我的号打,我教你?”

    他的手机界面很简洁,除了常用的看球赛直播的APP,其他都是游戏之类的。

    尚勒让世酉选了角色,看着屏幕上的铠甲束腰、长身玉立的银发战士,他随口问:“为什么选这个?”

    世酉调整着镜头把角色从头到脚看了一圈,似乎很满意:“像你。”

    尤其是神色,剑眉修目,眉眼压得紧,唇角却勾着,有种潇洒的痞气。

    看着那名战士的英俊面孔和比例绝佳的长腿,尚勒权当他在夸自己帅的像建模。

    白暮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世酉盯着手机屏幕,神色难得凝重:“塔被推了,怎么办?”

    尚勒单手揽着人,手指扶着手机,随时出手帮他掰回局面:“别慌,你队友来帮你了,按这儿,先普攻,再放大招,技能按照三、一、二的顺序放杀伤力会更大,会有暴击。”

    世酉听得认真,几乎靠在了尚勒怀里。男生四肢修长,颜值都非常出色,坐在一起很养眼。

    包厢灯光昏暗,其他人虽然喝酒的喝酒,玩乐的玩乐,但看着这两人的姿势,都表情恍惚起来。

    “我日,这人真的是世少吗?”

    “世少竟然沉迷游戏?”

    “……你他妈,这是重点吗?重点是那个男生是谁!?”

    没人见过世酉这么和颜悦色对待一个人的模样,向来冷淡的男生,看人时总会有种不耐烦,此时却乖顺地被半抱在怀里,做着以前从不感兴趣的事。

    非常玄幻的场面,这些人深刻怀疑自己眼睛出现了问题。

    白暮想到上次世酉说的对女人不感兴趣,还有他那莫名其妙的朋友圈,倒是慢慢觉察出了什么。

    *

    回寝室时不算晚,两人一起挤在卫生间洗漱。

    尚勒先洗了脸,世酉注意到什么,指尖微微穿过他的短寸,看到一截新长出来的黑发:“头发长长了。”

    尚勒去照镜子:“是有点,要不我去补染回来?”

    世酉实话实说:“黑发挺好的。”他想到尚勒高中时鬓角后侧的数字9。

    尚勒挤了牙膏刷牙,牙刷在他脸上顶出突起,低沉的声音有点含糊:“你喜欢我黑发?”

    世酉看了这人半晌,去吻他耳下的皮肤,嗓音低哑细碎:“都喜欢。”

    尚勒就笑,直到吐出口中的泡沫,漱了口,吻了一下世酉湿漉漉的挺拔鼻尖:“不染了,最开始染也是因为纪向午拉着我去的。”

    鼻尖的触感让世酉的睫毛微不可觉地抖了抖。

    尚勒对那家理发店印象深刻。

    学校附近的新店,开业当天,拉着横幅,标语简直清奇:【开业大酬宾,第二颗脑袋半价。】

    纪向午当时还是黑发,对这个“半价”非常心动,撺掇了尚勒半天:“勒哥,一个脑袋不划算的啊勒哥!”

    没有人不会心动半价,尚勒在托尼老师“信我,这样会显得你更屌”的洗脑下,一夜白头。

    本来就帅,这下更是帅得失真。

    这是尚勒在看到最终成品后,冷着脸踹纪向午椅子时,对方声情并茂的原话。

    尚勒被纪向午和托尼老师狠狠夸了一通后,勉为其难接受了这个马特发色。

    哪怕再无聊的事,被尚勒讲出来都很有意思,世酉笑了半天,刷牙时差点被泡沫呛住。

    换衣服的时候,尚勒闻到上面淡淡酒气,晚上两人喝的不多,仍然沾染了些许。

    他突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今天这算是……见了世酉的朋友。

    他在慢慢进入这个人的世界。

    也在慢慢接纳这个人进入他生活。

    很微妙的感觉,尚勒在躺上床前想,可能这就是恋爱吧。

    *

    室外的明媚阳光从天窗上撒了进来,给篮筐染上明亮的色。一颗篮球砸在篮板上,弹跳着滚落在场地。

    打完一场训练赛,姜阿龙擦了擦头上的汗,把人都喊过来:“刚刚的配合有问题,我们再讨论一下。”

    球赛中,控场后卫算是队伍的核心人物,姜阿龙参加的比赛很多,很有经验,算是新队伍的队长。

    “尚勒,你在中锋位置,三分球也准,对方很难封锁你,必要的时候我们会给你喂球……”

    每个位置的策略都略有调整,用新的打法又磨合了一下,中场休息的时候,尚勒才看到世酉发的消息。

    世酉:【男朋友,在哪?】

    尚勒打字回复:【旧体育馆,在另一个校区。】

    尚勒:[图片]

    后置拍摄,世酉看到图上的场地,一些穿着白色篮球服的高大男生或坐或站,笑着打闹,尚勒身边眼熟的蓝毛男生也在。

    是尚勒说的纪向午。

    尚勒:【怎么了小朋友?想我了?】

    他贫嘴道:【叫哥,就能收获你男朋友美照一张】

    看着对方发来的信息,世酉喉结动了动。

    尚勒收到了一条只有两秒的语音,打开听筒放在耳边,他一顿。

    细雪似的嗓音清冷,透着丝丝缕缕属于男生的喑哑:“哥哥。”

    纪向午正和姜龙讨论着刚刚小前锋的打法,抬头就看到尚勒盯着手机,回不过来神来的样子,他问:“怎么了?”

    尚勒手忙脚乱地收了手机,被一种微妙的羞耻占据。

    当着兄弟的面和男朋友调情……“没什么,我们继续。”

    他没在看手机,也就理所当然的没看到已经99+的体训群消息。

    【卧槽,勒哥!世酉刚刚来室内篮球场找你!】

    第22章

    世酉进篮球场的时候,尚勒他们正在打球。

    球场上的尚勒没什么表情,抿着唇打得认真,眼睛牢牢锁定在篮球上,偶尔撩起衣摆擦汗时,线条分明的腹肌就显露出来,帅得要命。

    世酉看出他眼里的某种东西。

    那是真正的热爱,这个人仿佛为篮球而生,平常看起来不怎么认真,但其实在坚持这件事上,从未落于他人。

    男生们都全神贯注,没有注意周围,直到有人向篮筐投进一球,篮球弹跳着向场外而去,落在了一个人脚边。

    尚勒抬头望去,一顿。

    世酉远远站着,眼神落在他身上,看他看过来,俯身单手捡起球,手臂一扬,发力时肌理线条紧绷。

    尚勒伸手接住,仿佛接了一个心上人抛的绣球,世酉看着对方低声跟队友说了什么,把球扔给别人,转身大步走了过来。

    两人一起坐在用来休息的那排长椅上,尚勒压不住唇角:“怎么来这儿?”

    世酉打开手里的功能饮料瓶盖,递水给他:“送水。”

    学校里打篮球的男生身材都好,平常比赛里表现出色的话,很多女孩儿都会来要联系方式,基本都有女朋友,尚勒常见她们来送水。

    尚勒本来不理解那些男生为什么一脸暗爽,直到看到他的小朋友站在场边,漂亮的眼睛只有他一个人。

    是真的爽,恨不得昭告天下,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个人是他男朋友。

    尚勒确实也渴了,喉结吞咽几下,就喝了半瓶,想到什么,他凑近世酉,有点急躁似的舔了舔唇:“……再叫一声。”

    知道他在说什么,世酉盯着他滑过的薄唇的舌尖,开始笑:“说好的美照也没给我,我可不做亏本买卖。”

    尚勒想了想,跟世酉要了手机。

    世酉没多问,直接解锁给了他,看着人打开了相机,镜头晃动,对准了两人:“我没啥自拍照,你等会儿啊,我找个帅气的角度。”

    篮球场外来了个人,抱着一箱饮料,给了其他打篮球的男生,张峥接过,好奇地看着那人:“刚刚有人点外卖吗?”

    送东西的人道:“世少交代的。”

    几人下意识去看尚勒那边,就看到尚勒和世酉凑在一起,似乎在合照,尚勒举着手机,世酉坐在他旁边看着镜头。

    拍了几张,尚勒又单手揽过男生,手指在他额发上拢了拢,似乎在调整发型。

    世酉的头发被抓得更乱了。

    男生脾气倒是很好,只抓住尚勒手腕,不让他乱动,手却没再放开。

    纪向午盯着他们使劲看了好几秒,最终“卧槽”了一声:“完了,我勒哥有新欢了,他都没跟我这么拍过照!”

    感觉自己好兄弟的地位岌岌可危。

    姜阿龙等人:“……”

    朱辰有些憨憨的,打开世酉给的饮料就喝:“你怎么才危机起来?校园论坛早就觉得他俩有不为人知的关系了。”

    从没人见过世酉弹钢琴,那天在综合楼的表演实在惊艳,有很多人录了视频,世酉和尚勒这两个名字在校园论坛上一起挂了好几天。

    等到尚勒重新归队,纪向午一边打球,一边问:“你什么时候和世酉关系这么好了?他刚还给我们送水。”

    尚勒想到男朋友单独给自己的水,笑了笑,像是忍不住炫耀:“怎么说呢,我们现在是一张床上的关系。”

    其他人顿了几秒,乐了:“勒哥,这玩笑你都敢开,也不怕人找你麻烦。”

    尚勒叹了口气,难得忧郁几秒:“你们爱信不信。”

    这俩人在外形象都很受女孩欢迎,看起来实在直得不能再直,都这么明示了,几个大直男硬是没往其他地方想。

    世酉在场外等了没一会儿,尚勒的训练就结束了,中午三个人一起吃了饭。

    没错,三个人,本来小情侣走在一起,尚勒等男朋友亲口叫他哥哥等得心痒痒,纪向午硬要凑过来,这人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是个大灯泡,兴冲冲地邀请:“最近新开了一家店,我们一起吃饭啊!”

    “……”

    进了面馆落座,纪向午想到什么,看着对面世酉冷淡的眼,脑子里想着尚勒给自己壮胆:“那个,酉哥今天蛮帅啊,有没有心情加个好友?”

    尚勒笑出声,觉得纪向午也是个人才。

    世酉最后能同意好友申请的原因有80%都是人情世故。

    毕竟男朋友的兄弟,爱屋及乌。

    纪向午非常感兴趣地翻了翻他的朋友圈,妄图看到什么豪门大少的奢华生活。

    只有三条动态。

    纪向午失望提问:“酉哥,你发那一排感叹号是发生什么事了吗?”……艹。

    世酉顿了顿,心里没忍住脏话,看纪向午的眼神非常核善。

    尚勒吃着自己的牛肉面,疑惑:“什么感叹号?”

    纪向午给他看,尚勒对比了一下自己的手机,明白了,那条动态只有他不可见。

    跟他那条朋友圈一样,只对方不可见……尚勒倒是能看到世酉今天的新动态,上午刚发的,是一张照片。

    篮球场上的男生穿着球服,跳起扣篮,修长小腿上肌肉紧绷,侧脸锋利,俊美眉眼压得紧,浑身上下的压迫感几乎溢出屏幕。

    是尚勒。

    被白暮叫去喝酒那天,尚勒跟白暮也加了联系方式,尚勒看到白暮在下面的评论:【世少拍的?真的帅】

    白暮难得收到了世酉的回复:【嗯】

    白暮:“……”

    白暮怎么看,都从这个字里看出了炫耀。

    尚勒侧头看世酉,男生垂着眼睫,筷子夹着几条面,没有喂进嘴里,似乎僵住了。

    “……”

    都是第一次恋爱的笨蛋,眼里那人发着光似的,恨不得跟所有人说这人属于自己。

    世酉应该很少有这么尴尬的时候,尚勒心塌下去一块似的,没忍住在桌下抓住了他手,指腹在微凉的掌心轻轻摩挲。

    调情似的,很痒,世酉手腕一颤,终于抬眼,耳边听到男生低沉磨耳的声音:“小朋友你偷拍我啊?这可是要另外收费的。”

    世酉喉结滑动,笑了起来:“好啊。”

    一只手落在了尚勒腿上,微微向上动了动,落在了一个危险的地方:“要多少?”

    他声音很哑,也低,很撩人:“多少我都给。”

    纪向午看不到两人的动作,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劲,嚷嚷道:“你们在讲什么小话呢?”

    那两个人的氛围怎么和他不一样?

    尚勒顿了顿,抬头看他,挑眉道:“纪宝贝,吃你的饭。”

    纪向午呸了一声。

    下次再跟你们吃饭我就是傻逼!

    饭后刚回寝室,还没来得及“另外收费”,世酉就被一通电话叫了出门。

    走之前换了西装,尚勒看着人在镜子面前打领带,骨感指节翻转,很熟练的样子。

    男生肩宽腿长,腰肢瘦窄,高定西装穿在身上,男模似的,非常养眼,他叹了口气,边看边问:“你爸又叫你?”

    上次打电话叫世酉的那个声音明显是个男人,尚勒从谈话内容也猜出来对方身份。

    世酉在他面前总是很放松,难得表现出来一点倦怠:“这段时间我大概都很忙……”

    尚勒理解地点点头,下一秒却被吻住,唇角传来刺痛和麻痒。

    他听到男生清冷的笑音:“这是标记……记得想我。”

    尚勒看着门边消失的背影,舔了一下唇角的咬痕。

    忍了忍,没忍住心里暗骂一句:要命。

    男朋友太撩人怎么办?

    *

    夏季的早晨微凉,是一天气温最舒服的时候,路边的紫丁香花丛在风中摇曳,落下簌簌柔软的花瓣。

    世酉好几天没回寝室,在周末才稍微有了空闲,想到尚勒可能回了家,他也回了公寓。

    阿乐好久没见到他,兴奋地叼着绳子在周围转圈圈,大尾巴摇得飞起。

    想出去玩了。

    世酉给它套上牵引绳,揉了揉它的耳朵:“抱歉。”

    阿乐几个月前被他带回家,但因为上学住在寝室,里面不允许养宠物,他赔它的时间不多。

    小区下面的草地上有很多人带着宠物玩,世酉赔阿乐玩了会儿飞盘,坐在了木质长椅上,跟金毛犬一起发了会儿呆。

    每次跟阿乐在一起,男生都会有几分小时候的影子,那时是另一只金毛犬陪着他发呆,在豪华却空旷的别墅里。

    但狗的寿命不长,十几年过去了,一生也过去了。

    世酉想起以前那只叫可乐的金毛犬,去世时已经很苍老,毛掉了很多,缩在他怀里时也不大的一只,不太能走得动路。

    去世前想跟他再玩一次球球,都跑摔了好几跤,世酉只能把玩具主动放在它爪子前,动作很轻地去揉它的头毛:“可乐乖。”

    阿乐是可乐的某个有血亲关系的小狗,很可乐很像。

    *

    阳光逐渐炙热,空气微晒。

    世酉牵着狗坐电梯回去的时候,电梯叮的一声,进来一个人,他没多看,只注意到女人柔软的裙摆和手里的袋子,里面似乎是很多蔬菜,袋口随意插着一束美丽的郁金香,花瓣丰润洁白,微微拢在一起,很漂亮。

    女人在打电话,音色和缓:“什么时候回来呀?你都好久没回家了……我买了你喜欢的菜……那赶饭点能回来吗?”

    温沉的花香弥漫在密闭的电梯,世酉打开手机看了看时间,上午十一点。

    手机屏保是两个男生的合照,银色寸头的男生揽着旁边的人,手指浅浅插进对方漆黑的发里,脸上笑容很大,笑得热烈痞气。

    被他揽着的男生发丝微乱,唇角也是上扬的。

    世酉记得当时尚勒在两人的合照里千挑万选,终于选出来这张,主动给他换上。

    那人看了半天,非常满意:“天天看着这么帅的男朋友,心情肯定坏不了,你说是不是,小朋友?”

    阿乐吐着舌头散热,它还小,对什么都很好奇,狗头面前就是那捧花,它好奇地嗅了嗅,眼睛眨了眨,猛地打了个喷嚏。

    女人似有所觉,低头看见了阿乐,眼睛一亮:“这只金毛养得真好。”

    她热情地打招呼,是不让人觉得唐突的语气:“它叫什么名字啊?”

    世酉回神,关了手机,他不太会跟这个年龄段的女性相处,顿了顿道:“叫阿乐。”

    抬头看去,他猝然一顿。

    尚母看着男生特殊的浅色眼睛,和泪痣,也反应过来,惊喜道:“哎呀,你是不是小勒的室友?”

    *

    这周天气很好,周末尚勒也没放弃训练,直到周日中午,才因为事情回了家。

    在玄关换鞋的时候,他注意到了一双摆放整齐的运动鞋,明显属于一个男生,比他小了两个鞋码,绝对不是他的鞋。

    有些纳闷,尚勒边脱鞋边想,家里来客人了吗?

    刚进去,就看到他妈坐在客厅沙发上,在跟一个人聊天,男生穿着黑色半袖,墨发白肤,长相看着俊美冷傲,此时却有些紧张似的,腰背挺得很直。

    “来,吃水果,刚买的很新鲜,对了小酉,你住在小区哪栋楼啊?”

    “就是这栋,17楼。”

    “那可太巧了!以后多来玩啊。”

    “嗯。”

    主要是尚母在说,男生话少,只专注地听着,偶尔应两声。

    尚勒:“……”

    听到动静,里面两人看向门口,尚母看他回来,招手:“回来了啊,真是巧,刚刚在小区见到小酉——家里住这么近,你都不把人叫来家里玩。”

    尚母明显是个社牛,很喜欢热热闹闹的气氛,平常人缘很好。

    阿乐在客厅跑来跑去,仿佛把这儿当成了自己的家,看到尚勒后,认出来了这是跟他玩过的人,兴奋围着人转圈圈。

    尚勒捉着金毛犬扑过来的两只前爪,侧头看世酉,视线胶着片刻,突然笑了起来,很剧烈的笑,世酉看到他的身体都在颤抖。

    “……”

    时间不早,尚母去做饭了,让尚勒招待人,等人进了厨房,尚勒坐在世酉旁边,倾身,在人唇上浅吻了一下。

    “!!”

    完全意想不到,世酉感觉自己的心都随着这个吻蜷缩起来。

    阿乐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兴奋地想去舔尚勒的脸,男生刚从热腾腾的室外回来,出汗不少,阿乐对他的气味很感兴趣,被回过神的世酉拉住:“阿乐。”

    看着呆在自己家的男朋友,不知道为什么,尚勒心里微胀,有什么要溢出来似的,声音很沉:“我先洗个澡,你要去我房间待着吗?”

    尚勒去了浴室,世酉坐在他的大床上。

    这个房间充斥着那人的气息,世酉安心地倒在尚勒床上,侧头看着墙上的海报。

    ENBOOM,上面球星的英文名字,世酉之前不太关注篮球运动员,只觉得这几个字母有点眼熟。

    尚勒冲了个战斗澡,出来的时候,世酉正在观察那两个巨大的高达。

    听到动静,他侧头看去,一顿。

    男生只下·半身围着浴巾,身上湿漉漉的,肩颈处的骨线很漂亮,肩膀宽阔,水珠顺着腹肌下滑。

    世酉喉结动了动,声音很哑:“男朋友这是在勾引我吗?”

    尚勒放松地坐在床边,微微张开双手,叫他的小朋友:“过来。”

    仿佛在自己领地内肆意妄为的狮子。

    世酉就笑,刚靠近人,就被拉着面对面半坐在了对方腿面上,尚勒和他鼻尖抵着鼻尖,把男生的手放在了自己腰腹上,漆黑的眼看着他,低声道:“这才是勾引。”

    喉咙被捏紧似的,呼吸微急。

    世酉慢慢和尚勒十指相扣,低头去吻他。

    门口传来门把转动的声音,两人一顿,世酉下意识想退离,阿乐就从外面冲了进来。

    似乎是好久没找到世酉,它焦躁地往世酉身上扑。

    尚母比猪突猛进的阿乐晚来一步,进来打算叫人吃饭,就看到她儿子只围着浴巾倒在床上,世酉双手撑在人身体两边。

    阿乐站在世酉的背上,犹如一只迎风而立的犬王,一派大王似的威风。

    阿乐感谢她:“汪嗷~”

    找到主人啦~

    尚母:“……”

    吃过饭,来找尚勒打球的纪向午刚敲开门,就听见尚母的大笑声,以为遇到了什么大喜事:“阿姨——”

    看着给他开门的人,纪向午止了声。

    尚与姬似乎刚回家,光洁的额上有微微汗意,一侧短发被别在耳后,露出了白净的耳骨。

    她手里端着杯冰水,微微抬眼看眼前的陌生男生,漂亮的眼睛露出戏谑:“阿姨?”

    “……”

    尚与姬这段时间在外市工作出差,今天回来时飞机晚点,尚母午饭就做的晚了点。

    这个点才开饭,看见门口的纪向午,尚母终于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招呼他:“小午也来了啊,吃了没有,一起呀?”

    纪向午愣愣地换了鞋,就看到尚勒和世酉从后面的卧室晃了出来,世酉手里拽着一条狗,狗怂兮兮地抱着他的小腿,往前挪。

    纪向午:“……”

    世酉?

    尚勒跟尚与姬打招呼:“姐,回来了啊。”他今天会回家,也是因为知道尚与姬要回来。

    本来瞳孔骤缩的世酉:“……”

    姐?

    这一瞬间,众人心思各异。

    第23章

    纪向午本来已经吃过一顿饭,此时不知怎么想的,在尚母的邀请下,还是坐在了餐桌上。

    餐桌上还差个人,世酉离开了。

    尚勒心不在焉地吃着饭,想起那人说没有喂狗,笑了片刻。

    多么蹩脚的理由。

    尚与姬坐在纪向午旁边,撩起眼皮看了一眼男生染成浅蓝色的发丝和俊秀的侧脸,样貌很出众。

    工作后,她回家里的次数不多,两人理应是没见过的,但不知为什么,总觉得男生有些眼熟。

    想到什么,她微微侧身靠近,裸露在外的白皙手臂随之接近,撞上了男生撑在桌上的手肘侧:“小孩,你有没有姐姐或者妹妹?”

    由于穿着宽松的半袖,皮肤的触感很容易传了过来,纪向午筷子一顿,不敢看人:“啊,没、没有,我是独生子。”

    尚勒侧目,疑惑:“干嘛叫他小孩?”

    尚与姬卷翘的睫毛眨了一下,声线微哂:“不然呢?你跟他都是小孩。”

    “……”

    吃过饭,尚母有事出去了。

    纪向午果不其然撑着了,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捂着肚子哀声哉道:“勒哥,救救我,我感觉我快——”生了。

    话没说完,尚与姬从卧室走了出来,她换了身居家的柔软衣服,到下巴长的短发梢微湿,似乎刚洗过澡,闻声看了过来,狭长的眼睛似乎也是湿的。

    纪向午的嘴硬生生转了弯:“……我快不行了。”

    尚勒正在跟世酉发消息,服了他,穿鞋出门:“你果然是猪吧……楼下就是药店,我去给你买治消化不良的药,你等会儿。”

    纪向午感恩戴德地看着他的背影:“谢谢爸爸!”

    一杯水被放在了他面前的茶几上:“待会儿吃药的时候喝。可以起来走走,会好受点。”

    纪向午转头看人,耳边的银色十字架耳夹跟着晃,尚与姬眼神落在他精致夸张的耳饰上:“你和我弟都是体育生?”

    纪向午反应慢半拍的站起身,抓了抓后脑勺:“是,我们都在Y大体训部。”

    尚与姬微微仰视他,心里一动,身高也对的上。

    “谢谢。”纪向午看着那杯温水,热度攀上脸颊。

    应了一声,尚与姬没再跟人说话,转身去了阳台。

    阳台面积不小,种了很多花,花瓶错落有致,在明亮的光线下像一个微型花园。小圆桌上的高脚玻璃瓶里插着一束新鲜娇嫩的郁金香,白色的花瓣随风微动,优雅动人。

    打开阳台窗户,她从烟盒里抽了根烟夹在指尖,好半天,都没有其他动作。

    白色郁金香的花语有很多,尚与姬却只想起来一个。

    失恋,逝去的爱情。

    *

    黑色迈巴赫缓缓停在玫瑰公馆小区门口,司机接了世酉,驱车前往公司。

    上车没多久,世酉的手机提示音响了一下。

    尚勒:【吃饭了吗?】

    世酉回复:【没,待会儿】

    似乎在等他消息,很快跳出来一堆回复。

    尚勒:【就说在我家吃饭了】

    尚勒:【纪向午那个猪吃了你那份,果然撑着了哈哈哈哈哈哈】

    尚勒:【我下午回寝室,你忙完了早点回来】

    对面的思维总是很跳脱,想到什么说什么,换话题很快,世酉松了松领结,一一引用回复,最后说:【好】

    司机看了一眼后视镜,发现这位大少爷桀骜眉眼舒展,似乎心情很好。

    世家集团的大厦位于商业中心,世酉去见世永元时,办公室里除了秘书,还有另外一个人在。

    旁边的矮几有一套名贵茶具,世泽阳坐在世永元对面,给人斟了杯茶,两人说着什么,谈话似乎很和世永元心意,向来不露声色的脸上都出现了几分笑意。

    世酉用指节扣了扣门:“父亲。”

    世酉坐在了世泽阳对面,世永元和他交代几句话后,想到什么:“你弟弟这点段时间也会在上学间隙来公司学些东西,记得和睦相处,上次的事情我不想看到第二次。”

    世酉毫不意外,垂下眼睫,不咸不淡地应了声。

    已经跟世永元打了招呼,没打扰这两人的父慈子孝,他转身出了办公室。

    很快,一个人追了上来。

    无人的楼梯拐角,世酉看着世泽阳,浅色眼睛没什么情绪,散漫道:“滚开。”

    脚步没停。

    世泽阳咬了咬牙,继续跟上,想到什么,倒是有恃无恐地笑了一声:“你这样,难道不怕被爸爸知道?时间还长,最后的继承人可不一定是你。”

    世酉停步,眼角眉梢都是居高临下的嘲讽:“难道是你?一个野种?”

    世泽阳被他的态度气到浑身颤抖,想到肖碧珊交代她的话,又忍了下来,语气上扬:“世家主族只有两个少爷。”

    “世酉,你做过的那些事别人可能会忘,我可忘不了,一个疯女人的儿子,甚至杀过人、劣迹斑斑的公司继承人,其他股东知道了的话——”

    杀过人。

    看着这人的面孔,脑海里的回忆忍不住翻涌起来。

    世酉似乎又站在了教学楼的天台上。

    傍晚黄昏,给天地镀上一层绚烂光影,天台的风很大,吹乱了少年的发丝和校服衬衫,他耳边只有呼啸风声。

    少年的手伸向了空无一人的栏杆,似乎想抓住什么,五指用力,筋骨崩到了极限。

    时间流速在这一刻变得极度缓慢,成了一片晃动的镜头,但是来不及。

    来不及——

    天地似乎变成了黑白色,世酉眼球震颤,眼里只看得到那一片红。

    几层高的教学楼下,是一个女生的尸体,血液在她的洁白校服上涂染出大片的暗红,女生眼睛瞪大看着天空,手中抓着什么。

    周围似乎有人在窃窃私语:“他妈是个疯子,他也是个疯子,绝对是他杀的人。”

    “世酉杀了人!”

    人群哗然。

    世酉的太阳穴跳了起来,青筋微突。

    世泽阳看着他逐渐狰狞起来的表情,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脸色一白,猛地向后退,转身就跑。

    世酉一脚踩在他后背上,力道极大,砰的一声巨响,世泽阳砸在了地上,发出一声惨叫,半天说不出话来:“……你、你还敢打我!爸爸不会——”

    世酉声音冷的像冰,带着让人毛骨悚然的阴沉:“你以为我在意吗?”

    头开始痛了,有什么在他身体横冲直撞,绕过四肢百骸,成为了一股极端浓重的破坏欲。

    他没忍,拳头猛地砸向世泽阳,眼看着要落到脸上。

    “……”

    世泽阳身体抖得厉害,回过神,发现面前的手停住了,指节攥的很紧,冷白的皮肉下青筋跳动。

    世酉缓缓松开了他。……下午得早点回去。

    他不能把时间浪费在这些无关紧要的人身上才对。

    世泽阳看着男生离开的背影,浑身一松,缓缓爬了起来,靠在墙上大口喘息。

    *

    下午两点左右是一天气温最高的时候,之后气温会慢慢下降,直到早上日出才开始回升。

    世酉回寝室时,阳光微敛,外面气温称得上舒适。

    尚勒正戴着耳机坐在桌边看球赛,头戴式耳机隔音效果很好,世酉从椅子后面抱住他的时候,他才察觉到有人进来。

    他按了暂停,摘下耳机:“回来这么早?”

    世酉没说话,只微微低头,用额头蹭他的侧脸,温热光滑的皮肤触感让他的喟叹地喘了口气。

    发丝蹭在脖子上,很痒。

    小猫似的举动,能一路痒到柔软的心脏,尚勒喉结动了动,长腿一蹬,转过转椅,双手按在了世酉瘦窄柔韧的腰上。

    世酉垂眸看他,几秒过后,尚勒发现了不对劲。

    他站起身,凑近世酉的脸,紧紧盯着他:“小朋友,发生什么了?”

    很紧张的语气。

    世酉吻住了他,尚勒一顿,主动回吻。

    这个吻持续了很久,久到外面天色都沉了下来,到最后,世酉倒在了下床,尚勒俯下身亲吻着对方线条凌厉的颈骨,和微颤的喉结。

    场面开始失控起来。

    直到世酉猛地抓住了他落在后面的手腕,男生发丝很乱,声音很哑:“……哥哥。”

    求饶似的,尚勒一顿,终于清醒过来。

    “……”

    有些事情终究要面对,尚勒额头抵在对方骨感的锁骨处,平复呼吸片刻:“你不喜欢,那我们就不做了。”

    世酉感受到这人忍耐的、炙热的呼吸,和不可忽视的地方,顿了好久。

    “喜欢的。”

    在尚勒耳边,声音很轻。

    只要是这人,有什么关系呢?

    不论跟他做什么心都跳得很剧烈,不论那种方式,他都是喜欢的。

    世酉之前买的那些东西终究是被用在了自己身上,想到上次男生流了血,尚勒这次很小心。

    男生的额头抵在尚勒的肩窝,他听到对方从鼻间低低地闷哼出几声,似乎很难受的样子。

    尚勒额头早就遍布汗意:“痛吗?”

    声音很沉,透着克制的隐忍。

    世酉受到刺激似的,猛地挺了一下腰,健美身体上隐隐一层薄汗:“先……别动。”

    床铺柔软,室内一切笼罩在窗外黄昏的温暖色泽中,少年互相探索着彼此的身体,因对方一个小小的动作和反应而脑海混乱。

    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做亲密的事,既清醒又沉溺。

    不知道尚勒做了什么,世酉浅色的瞳孔微扩,牙齿猛地陷入尚勒的肩头,力度克制,尚勒听到他嘶哑的声音喃喃,隐约的几个字眼:太大了,会……两人身上大汗淋漓,尚勒去吻他的唇,又安抚性质地在他耳骨上吻了几下,身体也不好受。

    他保证道:“不会坏掉的。”

    *

    早上十点,室内篮球场如往常般热闹,其他人已经训练一个小时了,李教练还是没看到尚勒的踪影。

    他喊了纪向午:“尚勒今天有什么事吗?怎么还没来?”

    纪向午才发现尚勒的缺席,给人发消息:【勒哥,你今天是被绑架了吗?】

    连续发了将近十条消息都没有回应,纪向午使出了杀手锏:【你再不来,我可就把你的艳照卖给别人了啊】

    还是没有回应。

    打电话也打不通,体训部实在联系不上尚勒,纪向午甚至怀疑人是不是猝死在了寝室。

    纪向午甚至给世酉也发了消息,问尚勒的下落,也没收到回复。

    李教练皱了眉,担心起来:“阿龙,向午,你们去寝室找一下人。”

    很快到了宿舍楼,纪向午跟宿管阿姨说明了情况,要到了钥匙,还没打开门就开始喊:“勒哥,太阳晒屁股蛋了,你昨晚是去生孩子了吗?”

    说着就往里走,刚打开门,止了声:“……”

    找不到的尚勒确实在床上,眉眼闭着睡得安详,跟纪向午怀疑的猝死一点边都不沾,甚至睡相都一如既往的帅气逼人。

    不过怀里多了个人。

    世酉侧着头,额发蹭在尚勒下巴,双手环着对方的腰,仿佛抱着一个大型玩具。

    尚勒的手也落在男生附着漂亮薄肌的背脊上,很亲密。

    房间里空调温度适宜,不冷不热,夏天的被子单薄,两人胳膊都在外面,明显没穿衣服,身上的痕迹怎么看怎么……纪向午想了半天,想出了个词,涩情。

    姜阿龙没见过这阵仗,面无表情地“卧槽”了一声。

    两人关了门,沉默退了出去。

    纪向午靠在墙上发呆:“你说,是不是我们开门的方式不对?”

    姜阿龙看着天花板上声控灯:“不是,还真是睡一张床的关系啊,我还以为……”

    直男以为不下去了,纪向午垂死挣扎:“不行,我要再看一眼,他们绝对是打架打得累了一起睡着了,我都没和尚勒一起睡过一张床!”

    “……”

    姜阿龙去拉他:“你瞎凑什么热闹?”

    没拉住人,纪向午刚进去,就发现世酉已经坐了起来,被子围着下·半身,闻声看向了门口。

    那双眼泛着难言的冷意,看见是纪向午后,神色倒是缓和下来,想到什么,他低头去叫尚勒。

    尚勒迷迷糊糊睁开眼,看见世酉起来,又把人拉下来,拉进怀里。

    转身往他身上压,吻了吻他的唇角:“几点了?”

    世酉低声:“早上十点二十三分。”

    慢慢反应过来什么,尚勒往门口看去,看到了纪向午颤抖的瞳孔。

    “……”

    第24章

    整个早上一度非常混乱,纪向午回过神的时候,尚勒已经归队,跟李教练说明了情况。

    李教练松了口气,没怀疑尚勒给的理由:“人没事就好,年轻人少熬夜,偶尔睡过头一次没什么。”

    尚勒挠了挠后脑勺,心虚地应了。

    出门时他没穿篮球背心,身上是一件高领无袖外套,整个人捂得严实,身形颀长,一反平常的风格,跟篮球场其他男生的清凉着装格格不入。

    打球时热得发慌,他拽了几下衣领,忍不住地走神。

    尚勒昨天和世酉一直闹到半夜。对方太紧了,刚开始怎么都进不去,两人努力多次才成功,然后……一发不可收拾。

    敛下心神,中场去洗手间的时候,尚勒用冷水洗脸降温,侧头看到愣愣的纪向午,拍了他后脑勺一巴掌:“想什么呢?”

    纪向午扶着脑袋,直勾勾地看着尚勒,实话实说:“感觉世界崩塌了。”

    怎么看怎么猛的直男兄弟有朝一日突然变成基佬,放在哪个男生身上都很魔幻。

    尚勒理解他的感觉,头一次跟世酉发生关系时,他也重建了多次三观。

    他拍了拍对方的肩,拽拽道:“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哥让你开了眼界,开不开心?”

    纪向午:“……”

    他突然道:“尚勒,你真的喜欢男生?”

    姜阿龙倒是没什么反应,用毛巾擦着汗,看见纪向午这样,还笑了半天:“勒哥隐藏的够深啊,连你都不知道。”

    尚勒往场地内走,看着高处的篮板,半晌,确定了什么似的,摇摇头:“我不喜欢男生。”

    “只是喜欢那个人罢了。”

    喜欢那个披着一身硬甲尖刺,行事乖张恶劣,其实内里柔软,大猫似的傲气男生。

    平常凶巴巴的,受到委屈了,会乖乖跑到他怀里蹭人,抱着他不撒手。

    尚勒想到之前那人的眼泪,还有昨天莫名其妙的脆弱,心里陷下去了一块。

    纪向午看着难得认真的尚勒,倒是突然释然了。

    不就是好兄弟和男人谈个恋爱吗,有什么大不了的!?

    而且,那可是世酉啊,恶名在外、睚眦必报的豪门大少爷,竟然被尚勒压在身·下……他想到早晨那一幕,由衷敬佩:“勒哥,我敬你是条汉子。”

    “这个处男身,失去的值!”

    后脑勺又被拍了一把。

    *

    寝室卫生间,世酉洗漱完,打算换衣服去公司。

    他早就跟专业课的老师打过招呼,这段时间不用来上课,只需要期末周时来学校考试就可以。

    这两天白天他基本都在公司,晚上才回寝室睡觉,昨天是例外。

    慢慢扣上白色衬衫精致的扣子,世酉侧头去看镜面,在耳侧的肌肤上看到一片暧·昧的痕迹。

    本来都有分寸,两人没有像第一次那样,弄得满脖颈都是,尚勒只在氤氲热烈的氛围下,吮·吸世酉的唇舌,艳红的胸·口,对方很敏感,因为这点感官的刺·激就抑制不住地绷紧小腹和脊骨。

    在后来,两人却都顾不得这些了。

    汗珠滚落,尚勒看着男生漂亮脊骨上繁复的紫罗兰纹身,手掌按在上面摩挲,修长指节陷下去些微的凹痕,皮肤红了一片。

    “为什么纹这个?”

    世酉睫毛颤动的厉害,脸埋在柔软的枕头里,背肌紧绷,感觉整个后腰往下都是酥麻的,几乎说不出话来:“因为你。”

    不算说谎。

    “高中……看到你……你的纹身,”他喘了口气:“……很帅。”

    尚勒左臂上的英文字母是ENBOOM,一个球星的名字,男生高中时还有点热血中二,以自己的偶像为人生信念,自认为很酷地纹了身。

    第二天就被教导主任抓住,在仪容仪表上训了好久,让赶紧洗掉。

    尚勒当时还是受人敬畏的一中校霸,对上同学谈之色变的教导主任丝毫不惧,帅脸上剑眉一扬,大手一挥:【这是属于男人的浪漫,老师,你不懂。】

    教导主任果然被他男人的浪漫感化,直接通报批评叫家长一条龙,最后来的家长是尚与姬。

    还在大一的尚与姬不知道怎么说的,糊弄得教导主任没再管尚勒的纹身,尚勒当时为此给他牛逼的姐姐贡献了一个月零花钱。

    面前的冷白肌肤上的淡紫花瓣,蓝黑色的纤细枝叶,纠缠着一直往下,蜿蜒到腰窝附近才停止。

    尚勒因为他的收缩闭了闭眼,线条性感的腹肌绷紧,更加用力,紊乱的声音带了点笑意:“你纹得这个,太漂亮了。”

    很美,像艺术品,却不是世酉想要的帅。

    尚母喜欢花,尚勒耳濡目染,认了出来,吐息很沉:“紫罗兰?”

    世酉抓紧了床单,眼睛失神看他,眼尾很红:“是……我最喜欢的花。”

    他的眼神太蛊,尚勒俯身,手指扣在他手背上,一一锁紧,去吻那朵盛开的紫罗兰,一语双关:“现在也是我最喜欢的花了。”

    那股毁灭一切的破坏欲早就散得无影无踪,世酉混沌中,头一次清楚地意识到,这个人似乎有种独一无二的魔力,能轻而易举的抚平他内心隐秘的阴暗。

    他是他的药。

    世酉指腹轻拂过耳后的痕迹,看着面前的镜子,男生五官浓丽俊美,睫羽很长,高挺鼻骨下,唇色极深。

    镜子里的人似乎哪都没变,又似乎变了很多,世酉看不太真切。

    他笑了一会儿,唇角勾起的弧度跟大反派似的,下楼梯时,扯到了昨天使用过度的地方。

    “……”

    *

    中午结束训练的时候,李教练没有先走,单独拉了尚勒谈话。

    全国各高校参与的男子篮球赛时间临近,李教练很看重这次比赛:“尚勒,这次是你的机会,联赛一般会在各大赛事中招揽优秀的运动员,我听说这次比赛他们会有人来,你好好表现。”

    尚勒点点头:“我明白。”

    这段时间他们的努力和汗水不是没有效果,尚勒常常加练。即使细微的变化并不明显,但不知不觉中的日积月累不会消失,只会因量变而达到质变。

    中午几人没回去休息,直到结束了下午的加练,几个高大的男生才背着运动包包,笑闹着,推推搡搡地往宿舍楼走。

    新旧校区中间隔了一条商业街,此时很多店面都在搞活动,经过一家甜品店时,尚勒注意到了橱窗上的彩色字体。

    【新品玫瑰狂想,七夕特供!】

    尚勒先是想了一下,橱窗里的甜品看起来还不错,细腻奶油做的玫瑰花瓣很逼真。

    姜阿龙“啧”了一声,感叹道:“又是属于情侣的节日。”

    张峥一路拿手机发着消息,脸上挂着笑:“我待会儿要和女朋友一起吃饭,待会先走了啊。”

    他脸上的炫耀藏不住,被几个人追着笑骂:“滚开吧,狗比。”

    “有对象的人不配和我们共进晚餐。”

    看见尚勒沉默,朱辰倒是好奇起来:“勒哥有对象吗?今天有没有安排。”他觉得以对方的条件,应该不缺女友。

    尚勒回过神:“有,咱们学校的。”

    “卧槽!怎么没见过?勒哥藏的够深啊,女朋友是哪个校花?”

    已经到了新校区北门,几人刷学生卡往里走,尚勒却顿住了脚步。

    北门路边种着许多高大的白杨树,树影绰绰,清风吹过时茵绿叶片翻飞,由于叶背颜色白浅,阳光下,像极了闪烁的绿色钱币。

    骄阳似火,那颗枝叶茂盛的树下的阴凉里却站着一个人,男生身材挺拔,黑T长裤被漂亮骨肉撑起弧度,是在人流里也不会被隐没的人。

    浅色的冷淡双眼看着这边。

    尚勒转头跟几人道了别,笑着留下一句:“不是女朋友,是男朋友。”

    和世酉在一起的那一刻,他就没想过隐瞒。

    几人眼睁睁看着尚勒大步走向了一个男生,很显眼的外貌,是世酉。

    “男朋友”是谁,答案呼之欲出,朱辰路都不会走了,差点撞在了门上。

    张峥正按着语音键,本来要给女朋友发的【爱你,啾咪】变成了【卧槽,牛逼】,剩下唯二的两个知情人感慨地摇了摇头。

    学校后街这块人流不少,看着周围两两成对的男男女女,尚勒揽住男生肩膀,手指戳了戳他的脸:“男朋友,突然发现,今天七夕。”

    世酉一顿,似乎也才反应过来。

    头一次谈恋爱的人,没注意这些情理之中,尚勒咳嗽一声,想了想:“要不我们去看电影吧?”

    看电影前先吃了早就定下的晚饭,等到从五星级餐厅出来,天色已经全黑了下来,街上霓虹灯闪烁,人声喧闹,夜景很美。

    一辆黑色宾利停在了餐厅门口,司机下来打开门,尚勒和世酉上了车。

    尚勒靠在椅背上,在网上挑着电影票:“想看什么类型的电影?”

    世酉没看手机屏幕,只看着男生认真的侧脸:“都可以。”

    两人挨在一起,很亲密,司机还是之前那名,没有多看后座,已经习以为常了。

    节日使然,今天的电影院人很多,很多电影已经满场,只剩寥寥几场电影还有票。

    尚勒视线绕过《漫长是与你相遇》这种听起来就青春疼痛的文艺片,落在了一个海报上。

    海报上是几名年轻漂亮、微笑着的男女,每个人怀里抱着一个跟自己长相相似的人偶娃娃,《幸福的人偶之家》,看名字似乎是个温暖治愈片。

    尚勒直接买了两张票,根本没有注意到海报上人物僵硬的嘴角,和娃娃诡异扭曲的四肢和浑身上下的血迹。

    世酉倒是发现了不对:“你想看这个?”

    尚勒点点头:“你不想看吗?不然我们看另一个。”

    世酉以为他在挑战自我,眉梢微扬:“就这个吧。”

    两人的座位比较靠后,周围一圈都没人,尚勒买了饮料和爆米花回来,没放在两人中间,放在了旁边的扶手上。

    他握住了世酉的手,满意了:“刚刚就想牵你了。”

    世酉微顿,挠挠他的手心:“让男朋友久等了,下次我主动点。”

    电影逐渐开幕,故事发生在一个公寓里,里面住着几名合租的男女,开场就是男主角签收了一个快递,是一个很可爱的精致仿真玩偶。

    很新颖的剧情,两个人认真看了起来,看着看着,尚勒觉得不对劲起来。

    为什么这个公寓里总是发生怪事?

    直到有人死在了卫生间,死状凄惨地倒在了血泊里,娃娃失去了一个眼球,留下空洞洞的眼窝,尚勒才发现自己选了一部多么了不得的电影。

    “……”

    他爹的,没想到是恐怖故事!

    想着男朋友在旁边看着,尚勒咽了咽口水,强装镇定。

    世酉感觉握着自己的手越来越紧,侧头看了他一眼。

    剧情逐渐展开,男主角发现公寓里死得人越来越多,脸色憔悴不堪,直到在枕头里发现一截血水淋漓的女人大腿时,尚勒直接抱住了世酉:“卧槽!”

    影院漆黑,只有大屏幕上的光影闪烁,周围的黑暗似乎有什么在蠢蠢欲动。

    尚勒缓缓掏出手机,世酉听到他颤抖的声音:“……小朋友,我要放大悲咒了,你忍一下。”

    大悲咒?

    世酉忍了忍,没忍住笑了出来,手指放在尚勒后颈,安抚地捏了捏:“别想这些,想其他的。”

    尚勒闭了眼睛,感觉很丢脸:“忍不住,脑子里还会想——”

    话没说完,因为世酉凑近他的耳朵,吐息温热,男生冷香的气息扑面而来,包围住尚勒:“那就想,你在这里上我。”

    第25章

    尚勒顿住,闭着的眼睛颤了一下。

    世酉轻吻他的耳骨,鼻尖满是这人身上的气息,一字一句,声音很缓:“椅子上不太方便,我只能坐在你身上……是面对面,还是其他姿·势,你选一个?”

    尚勒喉结动了动,嗓子开始发干。

    耳边麻得要命,尚勒头一次发现自己耳朵这么敏感,对方声音没停:“我会先吻你的唇,再是喉结,往下……影院有监控,所以衣服不能全解开。”

    隔着扶手,他倾身过来,男生身上黑色半袖宽松,清瘦锁骨上的吻痕也显露出来,像一个恶魔在蛊惑人心:“还有……”

    他说得详细,脑子里的画面成形,尚勒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忍不住想起这人被迫承受时的身体和表情。

    平常那么冷淡的人,却会露出那样的神态,此时在他耳边说着这样意想不到的话。

    世酉吻了一下他颤抖的眼皮,声音很哑:“舒服吗?”他说的认真,似乎他们真的在大庭广众下做着什么。

    一股热气身体滑过,炸开来似的温度,尚勒猛地睁眼,眼底烧着一团火。

    看了看自己的衣摆处,他忍不住“艹”了一声:“小朋友,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太犯规了。

    世酉也不好受,指腹穿过尚勒的银色短寸,他捧住对方的脸,吻了下去。

    两人斜前方一对情侣的吵架的声音传来,女生被吓哭了,擦着眼泪,很埋怨:“你选的这什么电影?明明告诉你我害怕这些……我讨厌死你了!”

    男生抱着人,嘴上嘟囔:“这个名字,我哪知道它是这种题材的?”

    她气鼓鼓地转过头,突然看到了阴影里的两个人影。

    光线朦胧,男生吻在一起,隐隐的光亮照在他们俊美的侧脸上,给下颌、鼻骨优越的线条打上阴影,纠缠的舌在两人之间若隐若现。

    吻得很激烈。

    银色寸头的男生捏着对方的下巴,手背筋骨分明,带着绝对掌控的力度,两人殷红的舌尖和津液缠绵,色·气至极。

    她一呆。

    黑发男生似有所觉,撩起眼皮,抽空看了过来。那一眼很冷,带着警告的意味,浅色的瞳孔犹如冰霜铸就,但发红的狭长眼尾硬生生削减了这份寒意。

    分心被发现,黑发男生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捂住了眼,他们的吻没有停下,两人突出的喉结动得厉害,急急喘息着。

    女生猛地收回视线,瞳孔地震:“!!!”

    旁边的男生看她不说话,心疼了,牵着她的手往外走:“不怕不怕,我们换个电影看。”

    女生抓着他的手一拉,把人推回了座位上,纤细的手臂大大的力气,表情认真坚定,那一瞬间,男生觉得她眼里有光:“宝贝,我突然觉得这个电影挺好看的。”

    男生:“……?”

    *

    电影结束,灯光明亮起来,人流缓慢推挤着往外走,尚勒坐在座位上看着顶灯,眼睛眯着,回不过神来。

    后面的电影究竟演了什么他一点没记住。

    世酉的唇角残存着咬痕,把手里的垃圾扔在垃圾桶,没有在意周围人若隐若现的眼光过来牵他:“电影结束了,走吧。”

    坐上车,尚勒却发现宽敞的后座上拴着一只狗,阿乐摇着尾巴,冲他们叫了两声。晚上两人看电影那会儿,司机去了趟公寓。

    世酉摸了把它的头毛,解释道:“公寓太冷清,家里有关姨照顾,我把阿乐送回去。”

    之前也一直是关姨在照顾阿乐,世泽阳中途回来家里时,世酉并不知情。

    尚勒没多想,跟着人一起回了家。

    进了别墅,关姨正在厨房准备明早的吃食,听到动静迎了出来:“少爷回来了。”

    世永元一如既往地没有出现,世酉没在意,解开狗绳,看了看关姨身上的围裙:“怎么现在做饭?”

    关姨笑道:“有些早点需要提前准备,世少今晚留在家里住吗?”

    世酉看向尚勒,尚勒一顿,意会到什么。

    晚上住在世酉家也没什么,世大少爷的男朋友,名正言顺。

    世酉看他似乎没有拒绝之意,点头道:“做两人份的。”

    关姨看着两人的互动,多看了世酉几眼,察觉到几分不一样来。

    阿乐好久没回来,非常兴奋,在关姨旁边跳来跳去,关姨把做好的狗饭给它放在食碗里。

    已经来过一次,尚勒这次倒是自在了很多,世酉没有尚勒尺码的睡衣,给了他浴袍:“将就一下。”

    尚勒毫无异议,反正晚上睡觉时也会脱掉。

    世酉先去洗了澡,看着人进了浴室,尚勒有些渴,下楼来找水喝时,关姨正在收拾厨房。

    她笑着倒了杯水,尚勒接过水杯说了声谢谢,靠在桌边喝了一口,水是温水,温度把控得刚好。

    尚勒看着偌大的客厅发呆,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这个豪宅感觉很容易闹鬼的样子。

    “尚少爷,我头一次看到少爷跟一个人这样亲近。”

    尚勒回过神,抬眼看她。

    关姨擦拭着碗碟,声音依然平和:“少爷其实很孤单,周围没什么知心朋友,从小到大只有一只狗陪着。以前是一只叫可乐的狗,在少爷15岁那年去世了。”

    “少爷当时好几天都没出房间,那段时间瘦了很多。”

    尚勒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脑海里缓缓勾勒出一个画面,小小的世酉坐在空荡荡的家里,旁边依偎着一只金毛犬。

    “老爷和夫人的感情不好,夫人有了少爷后他就常常不回家,夫人跟……跟正常人不一样,有时候会控制不住自己。”

    她顿了顿:“少爷小时候常常伤痕累累的,有段时间甚至不能和人正常交流。”

    豪门秘辛就这样被撕开在他面前,尚勒想到那个俊美桀骜的男生,沉默了很久。

    关姨跟他说了很多,走的时候才笑了笑:“年纪大了,有时候话也多了起来,我看着少爷长大,他因为你变了许多,一时有些感慨,尚少爷别见笑。”

    尚勒回去时,世酉正靠坐在床头,身上穿着柔软的睡衣,漆黑的发丝微湿。

    听到动静,世酉刚放下手机,就被一个人拉在怀里,两人躺倒在床上。

    他感觉到脊椎处温热的鼻息:“……怎么了?”

    尚勒的声音从后背传来,有些沉闷:“如果能早点遇到你就好了。”

    世酉一顿,低垂的眼睫微微颤抖:“……关姨跟你说什么了吗?”

    尚勒“嗯”了一声,想到学校对世酉的传言,又没忍住骂了脏话,一咕噜从床上坐了起来,似乎很想打一架的样子。

    明明世酉也是被伤害的人,却被流言塑造成一个十恶不赦、权势压人的纨绔子弟。

    这不公平。

    外面传来阿乐的哼唧声,一般世酉在的时候都会抱着它睡觉,今天很反常。

    此时没人在意它,尚勒又倒在床上,看着男生清瘦的背脊,声音轻了下来:“会一直陪着你的。”

    不会像可乐或者其他什么人一样,轻易地离开你的世界。

    这个人平常总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难得少见的认真,说出这种类似承诺的话来,世酉顿了顿,指尖微微收紧:“……真的?”

    明明很平静的声音,尚勒却听出几分期待。

    世酉转过身去,两人交换着炙热的呼吸,对视片刻。

    落地窗的灰色窗帘拉得潦草,今天晚上是个赏月的好天气,月光偷偷穿过缝隙,洒落了一地白银。

    尚勒看着世酉发亮的眼眸,吻住了他:“真的。”

    第26章

    一阵窒息感袭来,尚勒感觉自己胸膛沉重的一片,睁眼就看到胸口的狗头,阿乐压着他半边身体睡得正香。

    “……”

    另一边,世酉抱着他的腰,还没醒。

    尚勒看着天花板愣了好久,内心“艹”了一声,难怪昨天晚上感觉奇热无比。

    昨天晚上把狗放了进来。房间里什么都没准备,两人也没想着要做什么,阿乐跳上床时简直乐颠颠的,这傻孩子似乎觉得自己晚上有两个人陪·睡了。

    尚勒没打扰世酉,把阿乐叫醒起了床,洗漱时候,阿乐兴冲冲地围着他转。

    阿乐每天早上这个点都要被溜一会,尚勒往楼下走:“你亲爹正在和周公约会呢,干爹带你嗨。”

    阿乐很配合:“汪!”

    下了楼,尚勒一眼看到沙发上的一个男生,看脸的话年龄不算大,只不过一身西装,有种和年纪不符的世俗成熟。

    听见动静,他回头看来,发现来人是尚勒后脸上出现明显的错愣:“……你是谁?”家里怎么会来陌生人?

    想到什么,他眼神挑衅起来:“你是世酉的朋友吧?”

    阿乐见到世泽阳,威胁地弓起身子,喉咙低低呜咽几声,尚勒察觉到什么,安抚地薅了薅它的头毛,还没说话,就听到一个冷感的声音:“你来这儿干什么?滚出去。”

    楼梯上下来一个人,世泽阳抬头,看到穿着睡袍的世酉,松垮的领口没系紧,露出一片清削的胸口,发丝微乱,似乎刚醒的样子,眼神冷冽地看着下面。

    世泽阳本来以为世酉住在学校,撞上人后倒是笑了一声:“爸让我回来拿个东西,我自己也有东西拉下,很快就走,不打扰大少爷您。”

    世酉没理他,站在尚勒旁边,下巴指了指世泽阳,直接道:“世永元的私生子。”

    尚勒对这人没什么好感,想起昨天晚上关姨说的,低声道:“他是不是欺负你了?”

    世泽阳好了伤疤忘了疼,“私生子”几个字戳到了他的痛处,猛地起身,伸手指向世酉:“你以为你以后真的可以为所欲为了吗?我告诉你,只要爸爸在公司一天,我就还有机会!”

    手腕猝然被一只手抓住,力道极大,世泽阳只感觉被钢铁似的钳子铐住了双手,腕骨痛得厉害,脸色涨红起来,看着居高临下看着他的男生:“你、你——”

    尚勒唇角扯出一个笑,凑近看他的神情,似乎要记住这张脸似的,力气加重:“小兄弟,脾气挺大的嘛,喜欢用手指人啊?你妈没教你什么叫礼貌吗?”

    世酉看着他宽阔的后背和手臂用力时鼓起的肌肉线条,神色微怔。……很微妙的感觉,虽然说起来有点矫情,但这确实是这么多年以来,第一个站在他面前的人。

    世泽阳想挣脱他的钳制:“你他妈是谁,敢这么对我!?”

    二楼下来几个抬着东西的搬运工,看见几人,面面相觑片刻,一个人迟疑地看向被按在墙上的世泽阳:“先生,我们收拾好了。”

    尚勒终于松开他,随手一推,看着力气不大,对方却撞在墙上,发出一声闷响。

    世泽阳揉着手腕,憋屈地暗骂:一个两个的怎么都爱动手,他还都打不过!

    这两人确实是这样,能动手绝不BB,完全不按常理出牌。

    豪门最看重的面子根本限制不了世酉,其他人不管私底下有什么龌龊阴招,明面上总归是要装一装,但每次来给世酉找麻烦,对方心情确实不好了,他自己也要挨顿揍。

    世酉拉着尚勒上楼,最后看一眼世泽阳,警告道:“我今天心情好,拿完东西,就赶紧滚。”

    尚勒少见到世酉这样明显地对一个人表达出厌恶来,这人平常都是懒懒散散的样子,看起来对什么都不在意。

    世泽阳看这两人远去的背影,看着看着,感觉出了某种微妙的不同来,他想起之前看到过的,世酉唇角的咬痕,突然喊道:“世酉,你该不会和男人不清不楚吧?”

    世酉顿住。

    这让世泽阳更加笃定,他像揪住了世酉某个把柄似的:“你不仅玩男人,还把人带到家里来,爸爸知道了肯定不会放过你的!”

    尚勒看向他。

    那个眼神……世泽阳一顿,咽了咽口水,转身就往门外跑:“走着瞧!”

    世酉眼神暗沉下来,看向尚勒:“一个蠢货,别理他。”

    尚勒“嗯”了一声,摸了摸阿乐:“一起去遛狗吧。”

    *

    “做的不错。”

    时间在忙碌中总是过得很快,世酉稍微闲下来的时候,世永元叫了他,脸色很好看。

    这段时间的努力没有白费,世永元看着手中的业绩报告:“项目第二负责人说你进步很快,努力也有目共睹。”

    “最近有一场发布会,我会向媒体公开你继承人的身份。”

    前段时间爆出了世永元的私生子情人上位的消息,豪门最看重脸面,这件事称得上丑闻,股票市场上的持股者纷纷观望,闻风而动,引起了公司股价的波动。

    玉城很多企业的股价也多多少少受到了些冲击,世永元颇有压力,只能尽快让表现优秀的长子进入公司,高调承认其身份,稳定市场心理。

    世酉当然知道他的考量,内心轻嗤。

    出了办公室,秘书恭维道:“恭喜世少,总裁位置最近有变动,想必世少马上就要成为小世总了。”

    豪门长大的人很习惯这一套,没有冲突时,世酉向来不落别人面子,扯了扯嘴角,笑意不多:“借张秘书吉言。”

    秘书看着人进了电梯,打电话的时候,周身萦绕的冷尽数消失不见,扶着手机的骨感指节轻快地敲击着手机侧面。

    秘书啧啧称奇,猜测对方是在跟女朋友打电话。能拿下世酉这种眼高于顶的大少爷,肯定是个温柔可人的小娇妻,百尺钢化为绕指柔,很难得。

    谁能想到对面哪是什么小娇妻,明明是个大糙汉。

    尚勒刚打完球,额头的发带微湿,漆黑的睫毛上都是汗珠,喊人时的语气吊儿郎当的:“喂?宝贝?”

    得逞地听到对面传来低哑清冷的笑音:“哪个宝贝?你宝贝太多了。”

    尚勒叫纪向午的次数他听到不少。

    纪向午看着尚勒脸上的笑,在他旁边做出呕吐状,贱得要死,尚勒捣了他一肘子,咳嗽一声:“当然是最宝贝的那个……今天晚上回寝室?”

    当然是回的,都好久没见到男朋友,再加上本就是生理冲动旺盛的年纪,光是想到对方喉咙都会发干。

    世酉靠坐在办公室里的转椅上跟跟男朋友聊天,光明正大地开小差。西装长裤下的长腿散漫岔开,指尖夹着一根烟,朦胧烟雾从唇角溢出。

    只有尚勒不在时,才会出现在世酉手里的东西。

    等到挂了电话,尚勒却似乎想到什么似的,发起呆来。

    看着像个被人绿帽了的中年男人,纪向午想,对方这段时间常常发呆,他也有察觉到,用肩膀撞了撞人:“怎么了?”

    尚勒顿了一会儿,抿了抿薄唇,似乎终于下定决心倾诉似的:“我就是突然想到,我和世酉在一起,好像……不是我们两个人的事。”

    他表情严肃,纪向午也正经起来,思考了一下这话,倒是理解了什么:“你有想过你们以后吗?”

    “以后”这个词,往往跟美好、憧憬的一切挂钩。但是那天世泽阳说的总归是现实里的常态。

    门第、权势、舆论……这些都是阻挡在两人面前的东西。

    世酉会不会只是一时兴起?他的家庭实在和普通人不一样,豪门通过联姻巩固利益和合作才是基操。世酉迫于家族压力在未来有个什么未婚妻,也不是小概率事件。

    尚勒撕下头上的发带,缠在骨感锋利的手腕上,喉结动了动:“我不知道我们会不会有以后。”

    感情是会消失的,多少轰轰烈烈地热恋都以失败告终,世酉的所说的喜欢保质期又有多久?

    纪向午头一次见到尚勒露出这样的情绪,看着男生线条凌厉的俊美侧脸,他想,爱情似乎是个甜蜜又可怕的东西。

    他脑海出现了一张素白的脸来,和对方漂亮的短发。

    愣了一下,纪向午也沉默起来。

    两人周身的低气压犹如实质,其他人多看了几眼,猜测道:“这两人游戏段位又掉了?”

    “……”

    *

    搬运工们小心翼翼地把东西往别墅大门里送,肖碧珊在旁边监督着,轻声细语的指导:“这件是老爷最喜欢的西洋摆件,小心些。”

    转过头,她看向身旁的世泽阳,对方脸上残留着些不明显的淤伤,此时因为在公司听到的风声,脸色很差。

    “妈,怎么办!?爸爸要把公司给那个疯子,一旦宣布公众,那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肖碧珊表情依然是柔婉的样子,拉着人坐到沙发上,说的话却实在称不上温柔:“他倒是有几分能力,能让你爸爸做到这份上……别担心,他不会这么容易的。”

    肖碧珊是个有手段的女人,单论她能从世永元的众多情人里脱颖而出,一直留在其身边,还能洗白自己儿子私生子的名声就能看出她的能力来。

    “有些事看着脏,却能做得干净,他之前一心想寻死寻活的,如他所愿多好。”

    她一向觉得世酉和顾杉月是同一类人,有强烈的自毁倾向。开跑车、打人时的疯狂劲她看着都害怕,完完全全是个热衷刺激、艰难压抑自我的狂热分子。

    如果,世酉死在自己的车上……没有人会怀疑。

    肖碧珊仰头看窗外的风景,红唇没什么情绪地扯了扯。之前怎么看,世永元都不会把公司交给世酉,但她高估了世永元对她的情分。

    有的人似乎生来铁石心肠,在利益面前,其他东西都变得渺小起来,尤其世永元这种唯利是图的商人,感情在他眼里也是某种可以交换利益的牺牲品,一如当年跟顾家的联姻。

    世泽阳听肖碧珊说了些深深浅浅的话和交代,这才满意了,想到什么,气愤道:“他几次三番打我,之后一定要他好受!”

    肖碧珊叫佣人拿了药盒,给世泽阳上着药,动作轻柔,像往常一样交代:“你多去惹惹他,最好让他像上次一样发疯,能真的杀了人才好,任世家家大业大,也保不住他。”

    想到世酉压制住他时犹如毒蛇般的眸子,他能感觉到对方是真的让想让他死,世泽阳脸白了一下,不过还是听话道:“好、好吧。”

    肖碧珊叹了口气,宠溺道:“你呀,就是胆子太小了。”

    “妈不会让他威胁到你的。”

    *

    世酉回寝室的时候,卫生间的灯亮着,淅淅沥沥的水声传来,有人在洗澡。

    尚勒刚刚冲掉身上的泡沫,闭着眼睛找旁边挂着的毛巾,手掌却落在一片温热的肌肤上,他一顿,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

    睁开眼睛时,唇边就被人吻了一下。

    尚勒笑了起来:“你耍流氓啊?”

    世酉看着男生沾了水更加出色冷俊的样貌,心跳微急,淋浴器热气氤氲,朦胧了不知是谁的暗沉的视线。

    “只对你耍流氓。”

    有低沉的笑声出现,世酉身上的衣物被温热水流打湿,很快就被一双手褪下。

    浴室太过逼仄,施展不开,两个人从浴室一路“打”到了床边。

    书桌抽屉里的东西被翻了出来,尚勒齿间叼着包装带的边沿,声音不太明晰:“你给我戴?”

    “……”

    世酉闷哼一声,有些喘不过来气似的:“慢、慢一下。”

    尚勒不太想慢一下,看着他的表情,赞赏道:“吻技有提升。”

    今天晚上的尚勒很不一样,明明在做·爱,却像打仗一样,每个力度都落到实处,表情很少,常年锻炼的人和普通人区别极大,一旦不再克制,很容易让场面失控起来,世酉已经算是男生中身体素质比较好的,身上有一层薄薄有力的漂亮肌肉,却有些受不住,身体颤抖得厉害。

    尚勒上半身都是汗珠,间或有几滴会落在世酉冷白的肤肉上,两人滚烫的汗水随即融为一体,分不出谁是谁的。

    他细细吻着对方的唇,心里却想着,这个人以后就不会属于他了。

    很多时候就是这样,再深的感情也终究是敌不过现实,爱人错过的事情常有,哪怕再遗憾,结局也已定。

    世酉被他的疯狂席卷,几乎丢盔弃甲,终于承受不住的时候,猛地翻身。漆黑发丝因为汗水贴在了额头,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尚勒,嘴上却在求饶,叫人哥哥,声音像融化了的细雪似的,低沉且哑:“……不行了,受不了了。”

    尚勒脖颈上青筋微突,不狰狞,在俊脸的衬托下,反而有种难言的蛊人心神,让人想去尝尝这些漂亮脉络的滋味。

    腰眼发麻,他肌肉紧绷地喘了口气,倒是和缓了动作:“男人不能说不行。”

    世酉把脸埋在他掌心,不让对方看到自己的神情,混乱中心想,他本来觉得自己很行,但跟尚勒比起来简直是个渣滓……被激起了好胜心,他跟尚勒比了很久,两人一晚上几乎用了一盒套,都是世酉主动拆开的包装,刚开始是主动的,后来,就完全剩下意识混乱下被哄骗的份了。……第二天,世酉刚进了公司,就碰到了张秘书。两人一同进了直达董事长办公室的电梯。

    张秘书打了招呼,突然发现了不对劲。

    出电梯的时候,张秘书扶了扶金丝边眼镜,关切道:“世少,您身体不舒服吗?”

    世酉平常步速很快,个子高,一双长腿其他人很难跟上,今天倒是闲庭信步,细看之下,昨天似乎哭过似的,眼尾微微发红,本来肤色就白,更衬得颜色很……漂亮。

    张秘被自己对一个男人的形容无语到,抬眼发现世酉顿住,斜睨过来一眼:“我没事。”

    “……”

    那一眼非常意味不明,实在称不上友好,张秘咳嗽一声,没敢再多问。

    *

    尚勒训练结束,站在学生公寓南门门口的白杨树下等人。

    卫竹兮从校门出来就看到尚勒,这人身高外貌实在惹眼,他走过去打了招呼 :“在等人?”

    尚勒应了声,卫竹兮想到什么,:“我过段时间把钱还你。”

    尚勒展臂揽住他的肩,拍了拍他:“不着急不着急。”

    其实他没想着要回来,但他了解卫竹兮,这人摆明了不会收下。

    一辆车停在路边,世酉降下车窗,一眼就看到尚勒哥俩好似的揽着一个男生肩膀,两人说着什么,尚勒唇角勾着,笑得很好看。

    似乎是那个叫卫竹兮的学生会主席。

    他眯起了眼睛,不动声色地看着两人的互动,握住方向盘的手紧了紧。

    尚勒注意到车子,跟人告了别,走过来看着降下的车窗:“今天这么早?”

    世酉坐在驾驶座上,简单的黑色毛衣,领口微低能看到骨感的锁骨,手搭在方向盘上,冷白的皮肤和指节裹在微长的衣袖里,肩颈胸膛挺拔。

    快入秋的时节了,天气已经凉了起来,衣服也都换了。

    看着男生的侧脸,他揉了揉对方发顶,很柔软,难以想象是这样一个人身上该有的形容词。

    世酉稍微有些别扭,又因为他的亲近欢喜,散漫地咬了一口他的手腕内侧,这里皮肤薄,青筋脉络清晰,男生身上独有的荷尔蒙气息钻进鼻腔,他微微嗅闻:“上车。”

    尚勒这段时间已经被他吸习惯了,他向来体热,在车上脱了外套,手搭在后颈伸了个懒腰。

    “我们去干什么?”

    “带你看星星。”

    很意外的答案,尚勒去看车窗外,今天天气很好,夜空里群星闪耀,很漂亮,是个看星星的好天气。

    “我喜欢在晚上开着车穿过黑暗,用最快的速度,一直盘旋到郊外的山顶时,就能看到大片星空,那一瞬间,世界是亮的。”

    他形容得很美,尚勒侧头看他,发现自己正在被注视:“我想带你去看。”

    尚勒顿了好几秒:“好。”

    心跳得有点快。

    世酉多看了一眼他身上的工字背心,男生虽然基本上在室内训练,但夏天的紫外线毒辣,上下课的路上,总归是被晒黑了一点。

    肌肉线条在这颜色下倒是很好看,很可口的样子。

    尚勒被他说了后才发现,他凑过来,手伸进了男生领口,指节勾了勾:“你怎么晒不黑?”

    宽松衣领下的冷白肌肤一闪而逝,世酉故意往前靠了靠,那只不安分的手背就触到了一片滑腻的肌肤,尚勒顿了顿,拧了他一把:“好好开车。”

    力度不大,世酉往后缩了缩,发动车子,笑着“嗯”了一声。

    跑车在街头很拉风,在车流中非常抓人眼球,因为红灯而停下时,过马路的一些人感叹道:“又是哪家的少爷出来飙车了。”

    “这抓耳的音浪,帅啊!”

    风带着这些兴奋的声音钻进半开着的车窗,尚勒看着外面的夜景,不知在想些什么。

    跑车逐渐接近郊外,车内没开灯,他们在逐渐暗淡的光线下几乎成了虚影,世酉察觉到他的安静,抿了抿唇,突然问:“你跟卫竹兮关系很好吗?”

    尚勒回神,没隐瞒,一五一十说了,最后道:“就是借给他钱,帮了他一个小忙,之后关系就好了起来。”

    世酉很了解尚勒,虽然看着凶巴巴,有时候却很容易心软,当年中二时期还是一中校霸时,也是以暴制暴,“霸凌”其他学校校霸,像是个保护世界的超级英雄,很多人其实都很喜欢他。

    他不期然想到高中时尚勒硬塞给他的那一把清甜的糖果,而且……卫竹兮长得不错。

    世酉抬起一只手,想点根烟,最终却在旁边的储物格里拿了尚勒防止他犯烟瘾难受准备的棒棒糖,拆了包装纸塞进嘴里:“……如果我和你当时在酒吧没有发生关系,你之后会不会喜欢上他?”

    猛男钟爱的粉色包装,草莓味的,不知道为什么却尝出了酸。

    尚勒:“……”

    他不清楚怎么乐于助人一下也会惹上事,看着人脸颊上因糖果鼓起的弧度,尚勒内心微妙。

    男朋友是在……吃醋?

    世酉垂下眸子,掩盖了其中的晦暗不明:“你会吻他吗?会和他上床吗?”

    占有欲在他脑海中叫嚣着,就像属于自己的东西即将被别人抢走,一想到这个人会跟别人做出那些炙热的、亲密的事,对别人偏爱,心脏就仿佛被人捏在了手里,酷刑似的慢慢绞紧。

    尚勒看着他的模样,想到自己想到的那些无果的未来,沉默许久,突然问他:“世酉,我们以后会分手吗?”

    平静低沉的语气,世酉没听出其中藏着的、小心的试探,他愣住,似乎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尚勒叹了口气,说得有些艰难:“你家里……你以后总该会和女人结婚,到时候总要分开。”

    车子速度戛然而止,因着惯性,两人身体前倾,又落回椅背。

    世酉低着头,尚勒借着前车灯的昏暗灯光看到他绷紧的手背,青筋臌胀,仿佛一个个蠢蠢欲动的青色毒蛇。

    “……”

    下一秒,世酉就猛地倾轧了过来,他直接面对面坐在了尚勒腿上,狠狠揪着他的衣领,力道大到身体发颤:“你他妈,你是玩腻了,现在想要扔掉我吗?”

    他眼神阴翳地看着他,像一只被挑衅了权威的黑色狼匹,一只手握紧成拳,似乎下一秒就要展开攻击,但尚勒摸到了他的眼泪。

    滴落在他手掌心的,潮湿、温暖。

    尚勒没想到他会这样剧烈的反应,喉结动了动,捧住他的脸,认真道:“……没有,我从来没有。”

    世酉看着尚勒比夜空还漆黑的眼睛,喘息片刻,放下了手:“尚勒,别不要我……”

    公路上灯光隐现,一辆中型卡车拉着重量不轻的货物从后面经过路段,司机胡茬横生,是个脸色憔悴的中年男人,远远看了一眼停在路边显眼的昂贵跑车,看不清里面的状况。

    司机骂了几句脏话,啐了一口。

    妈的,好不容易找到机会,本来想在人开车的时候追尾,对方车子的刹车本就动过手脚,可以轻而易举伪造成车祸,没想到中途却停了下来,荒郊野外的,也不知道要干些什么。

    距离越来越近,卡车司机看着路边栏杆外陡峭狭长的山坡,山石凹凸不平,滚下去不死也会受伤,也算是完成了任务,他咬了咬牙。

    尚勒看着世酉,正要说什么,一阵刺目的白光猝不及防晃乱了整个世界,车身发出巨大的一声响,有什么撞了上来,天旋地转间,他看到世酉惊慌的脸:“尚勒!”

    车子从山坡边翻滚而下,陷入了无垠的黑暗中,尚勒只感觉到颠簸,等到一切终于停下的时候,车子完全成了破铜烂铁,侧翻在地,白烟滚滚。

    眼前一片血色,神思清明起来时,尚勒感觉自己在一个人怀里,那人额头枕在他肩颈上,几乎把他包围在了身体和椅子之间,毫无缝隙地圈住他。

    他艰难地动了动,想出声,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来。

    有什么粘稠的东西滴进他的衣领,铁锈似的味道,滑过一片谁也看不见的暗红色的印记。

    是血!

    车门被压住,黑暗中,尚勒只能慌乱地去推周围压在他们身的东西:“世酉!”

    出声时才发现声音哑得惊人。

    世酉动了动眼睛,反应过来时,感觉到脸上湿润的泪水。

    尚勒向来是个乐天派,没心没肺看得很开,很少因为什么事情难过到落泪,此时却颤抖双手轻轻触碰他,似乎想止住那些消逝的血液:“止血……救护车……手机,对,手机,我马上打电话,世酉,你别死,别死。”

    世酉突然笑了,甚至顾不上身上的疼痛,扯到了肺部的伤口才缓缓吸气:“尚勒,脑袋有点晕,我要先睡一会。”

    “等我醒来。”

    *

    教学楼上,黄昏时暮色的光线投影在白漆斑驳的天台。天台很大,储物房位于中间,墙壁的缝隙里有随风吹来的种子发了芽,微风吹过,颤抖了嫩绿的须叶。

    属于男生的宽松校服铺在天台角落,建筑遮住了这一角,世酉躺在校服上面,长腿随意支着,漆黑发丝被风吹动,少年在惬意的黄昏安眠,睡得很沉。

    通往楼下的门被打开,一个男生推搡着一个女生来了天台。

    男生在笑,带着阴阳怪气的不忿:“你喜欢世酉啊?为什么呢,明明我也不差,为什么你们女生都喜欢他啊?他给你们下什么迷魂汤了?”

    他一把抓住了女生纤细的手:“你来这里找他找不到的,他今天逃课回家了。”

    女生的声音饱含惊慌,想使劲抽回手,却敌不过男女力量的差异,忍不住哭泣:“求求你,别这样。”

    女生家境不好,是被贵族学校用奖学金挖来当门面的尖子生,生活中跟其他普通学校的高中生没什么不同,跟这些喜欢吃喝玩乐的少爷小姐完全在两个世界。

    世泽阳这个年纪早就玩过女人,看着女生清秀的脸蛋,倒是得出一丝趣味。女生的眼镜被他恶劣摘下,指尖一挑,扔在了远处:“那这样,你把眼镜捡回来的话,我就放过你。”

    女生声音希翼:“真的?”

    “我还能骗你不成?”

    女生眯着眼睛认真寻找,因为高强度的学习视力称不上好,白灰色的地面几乎跟银丝眼镜融为一体,只能弯下腰去摸索。

    世泽阳看着女生因为弯腰,而隐隐露出短裙下的肌肤,笑了几声。

    世酉是被一声尖叫吵醒的,他因着阳光眯了眯眼,坐起身揉了揉太阳穴。

    似乎是个女生的声音,带着难言的无助和痛苦,世酉皱紧眉头,眼神骤然冷了下来,大步绕过建筑看去。

    一个女生衣衫不整地站在栏杆边,惨白的脸上全是泪水,纤细的身体前倾,风吹乱了她的裙摆,让她像一只即将飞向解脱的白鸽。

    不远处站着一个男生,是世泽阳,他脸上满是惊慌,被吓住了似的,一动不动。

    一切似乎被静止,女生在下落的这瞬间,看到了突然出现的人,世酉看清楚了她的面孔,是他的同班同学,一个很温柔的女孩子。

    瞳孔骤缩,他冲上前去,拼了命地想抓住那只伸向他的手,却只抓到了一缕消逝的浅淡发丝。

    砰——

    暮光变幻极快,天色缓缓暗了下去,世酉看着下面刺目的血泊,恍惚中,整个世界似乎只剩下了虚浮混乱的呼吸声,狠狠扎入了他的脑子。

    教学楼里的学生被这样大的动静吸引出来,围在教学楼下面,看着天台上的男生,天台下的尸体,仿佛天堂与地狱。

    人群哗然。

    世泽阳早就逃之夭夭,天台没有监控,楼梯间的监控也没有拍到他的踪迹。

    女生的尸体,手上紧紧抓着的是写给世酉的情书,天台上也只有世酉一人。

    一切似乎都清晰明了。

    世酉原来是个喜怒无常的怪胎,甚至是疯子!甚至不知从哪传出来,他的母亲早就因疯病被关进了精神病院。

    流言蜚语,千夫所指,老师和同学们害怕他的靠近,女生的朋友尖叫着指责他,女生的家人承受不住丧女之痛,在他面前哭着昏死过去。

    世酉头一次真正像顾杉月一样犯了病,世泽阳被他打成了重伤。……死亡。

    这是世酉头一次这么直面地接触到死亡。

    警察终究是根据死者身上的DNA查出了真相,世永元焦头烂额地给世泽阳摆平了好久。

    但甚嚣尘上的谣言仍然没有止息。

    世泽阳污蔑世酉是杀人犯,这么多年,说着说着,把自己都骗了过去,似乎真的是世酉的过错。

    世酉曾经在郊外那个曲折的弯道上想自·杀想过上百次,他早不在乎死亡,但看着尚勒慌乱的眼……他头一次觉得,自己的命,原来是有意义的。

    *

    仪器的滴滴声响起。

    世酉医院醒来时,只觉得自己做了好长好长的一个梦。

    房间空无一人,他看了看自己打着石膏的手臂,感觉到身体有些地方隐隐作痛。

    “……”

    他愣了好久,脑子受伤后有些迟钝,回不过神来。

    门外进来一个人,尚勒带着午餐回来时,就看到世酉脸色苍白,正慢吞吞地尝试坐起身。

    这场车祸称得上严重,万幸的是两人都没有伤到致命处,超跑的抗撞击能力非常优秀,世酉身上只有几处骨折,由于他给尚勒挡了大部分伤害,尚勒只受了些皮肉伤。

    尚勒在世酉看好东西似的眼神下,先给他喂了一杯水。

    退离时,世酉抓住了他的手:“你没事就好。”

    尚勒避开他的伤口,把人轻轻抱在怀里,心里才安宁下来。

    他有很多话想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看着怀里人因为苍白显得病美人似的俊脸,最后沉着脸,憋出来一句:“妈的,下次再也不在车上说什么分不分手了。”

    世酉神经病似的笑了笑,看着他的表情,突然道:“我以后不会和其他人结婚。”

    尚勒微顿:“你爸——”

    “只要我想,谁都不能替我做决定。”

    “尚勒,你也不能结婚,我要缠着你一辈子。”很沉的语气,细听之下,却有几分颤抖。

    尚勒看着他不安颤抖的眼睫,叹了口气:“不结不结,就跟你结婚,英年早婚都行。”

    世永元收到消息,被司机送到医院时,就看到一个男生正在给世酉喂粥。

    很高大的一个男生,精悍利落的寸头,剑眉修目,非常英俊,眉眼间距压得紧,看起来凶巴巴的,动作却很小心仔细。

    世酉看见世永元来了,顿了顿,脸色又恢复成了平常的冷感。

    尚勒抬头看去,看到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面孔很熟悉,似乎在当地新闻上看到过照片。

    “……”

    他很快反应过来,粥喝的差不多,他收拾了桌面,看着世酉:“我出去扔一下垃圾。”

    等到尚勒走后,病房门关上,世永元才出声询问了昨天的情况。

    他很快对昨天的事有所猜测,眼底怒气翻滚,这件事明显是蓄意而为,意在破坏发布会世酉的出席。

    商场上的老狐狸瞬间想到了好几个世酉受伤后的受益人。

    世泽阳……世永元站起身,为了安抚长子,倒是温声许多:“这次你受罪了,有什么想要的告诉爸爸,公司的股份,或者你想要买什么新车,都没问题。”

    世酉脸色苍白,垂着的眼眸遮掩了阴沉:“其他的我不要,我……只要属于我妈的那份。”

    当年顾氏发展的很不错,是玉城新贵,世氏集团当时想要拓展新项目,顾氏在这一领域早又有所建树,双方多次合作,只不过最后被世永元设计吞并了。

    但顾氏,从来都不是世永元该拿的东西。

    世永元思考片刻,世酉本就有顾家一半血脉,想要这些也没什么大碍,他应了要求:“先安心养伤,之后我会安排的。”

    *

    世酉要在医院修养很久,伤势恢复大半时,尚勒的比赛时间也临近了,他的训练也忙碌了不少,每天只能在晚上抽空来看世酉。

    全国高校篮球赛每年地点都有所变化,今年主要在玉城隔壁的海城举办。

    尚勒和队员、李教练提前两天一起坐了飞机飞往海城,刚到了酒店,就把行李一扔,给男朋友打视频电话。

    他跟世酉打电话从来不会藏着掖着,队伍其他几人早就见怪不怪。

    世酉听到纪向午咋咋呼呼的声音:“这次高校篮球赛,玉城体校也会参加,咱们肯定能遇到吴鹏浩那群人。”

    他蹭的一下燃起了斗志:“这次比赛可是联赛派出的人担任裁判,比蜻蜓队长还要公平公正,看他怎么犯规!”

    尚勒站在酒店阳台边,跟着他应了几声,转头看着世酉,顾及着旁边有人在,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压低声音道:“小朋友,你记得在直播上看我比赛。”

    世酉手上的骨折还没好全,石膏也没拆,暂时出不了院,没法来看比赛,只能看线上直播。

    他发现男朋友有时候很臭美,明明都求到偶了,还要孔雀开屏。

    世酉靠坐在医院窗边的桌边,半张脸没进阳光里,一边在手机上翻着什么,一边“嗯”了声:“我会看的。”

    尚勒觉得他有点敷衍,叹了口气:“得到了就不珍惜,这就是男人吗?”

    “……”

    参加比赛的学校有很多,比赛为期一周,尚勒他们实力出众,跟纪向午、姜阿龙、张峥、朱辰,几人磨合地很好,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知道对方的意思。

    Y大球队一路从初赛打到复赛,名列前茅,直到复赛时,才遇到了吴鹏浩。

    李教练早就针对对手做出了战术:“他们队整体偏防守型,主要依靠防守将对手牢牢限制住,防守至上,但在进攻方面稍有劣势。”

    “我观察过其他队伍的中锋,相比较而言,尚勒身高顶尖,弹跳力强,是最难防守的一位,对上玉城体校的球队,我们总归是有优势……对于他们,我们要做进攻型,主要进行快攻和跳投……”

    哨声响起,Y大球队这一局的对手,玉城体校。

    刚开场,观众席还没有反应过来,纪向午就迅速猛攻,投了一个二分球,拿到了开门红。

    观众席上人头攒动,为每一名运动员优秀的发挥而兴奋喝彩,其他学校的应援团都很正常地在喊“加油”,或者一些事先约定好的口号。

    Y大学生所在的那块区域,却清一色的在喊“宝贝”。

    “纪宝贝!尚宝贝!加油!”

    “啊啊啊啊啊妈妈为你感到骄傲,”

    姜阿龙他们的名字也被喊了个遍,更恐怖的是,男生比女生喊的更卖力,兴奋地脖子涨红,感觉下一秒就要缺氧而死。

    明显是上一次运动会留下的后遗症,全场都注意到了他们与热血球赛格格不入的口号。

    “卧槽,那是那个学校?”

    一个男生看了看对方举着的旗子:“好像是玉城Y大的?”

    尚勒在场上听得一清二楚,都要被这群没有热闹也要硬凑热闹的人气笑了:“艹,这都什么跟什么。”

    那个男生没有猜错,所有人都看到Y大的球队被打了鸡血似的,进攻更加密集了。

    怎么看,都是想赶紧结束这场比赛的样子。

    场上其他人都在笑。

    篮球被形形色色的手投掷交换,计分器的声音时不时响起,球传到尚勒手中的时候,对方队伍好几个人围了过来,想封锁他的行动,吴鹏浩挨得最近。

    Y大的蓝白球服很显眼,尚勒脸上没什么表情,手臂一展,眼看着就要把球传给控场后卫姜阿龙,其他人齐齐朝那个方向拦截,吴鹏浩几乎要撞上他。

    尚勒早防着他,直接起跳投篮。

    几乎半场长的远距离,命中率很低,篮球砸在篮板上,砰的一声,在球篮上沿转了转,缓缓进了篮筐。

    非常漂亮的假动作!场上欢呼四起。

    尚勒挑衅地冲吴鹏浩挑了挑眉。

    对付这种没一点体育精神的运动员,直接凭实力让对方连弊都作不了,不可谓不侮辱人。

    吴鹏浩气得骂娘,拳头都握紧了。他也是中锋位,不然也不会这么关注尚勒,嫉妒对方取得的成就。

    除了作风有些问题,玉城体校的球队本身实力并不差,打完上半场,双方比分很接近。

    中场休息的时候,尚勒喝了瓶功能饮料补充热量,转身去了洗手间,刚提好裤子,就看到了靠在门边的吴鹏浩。

    对方脸色阴沉,声音压得低,眼眸中满是报复欲:“尚勒,你给我等着,我有的是办法。”

    他的不依不饶让尚勒冷下了脸,磨了磨尖利的犬牙,这人看着似乎什么都能做得出来,如果对Y大球员做出了人身伤害的事……尚勒不想承担这样的风险,想到什么,突然笑了,□□大佬似的:“不该惹的人就别惹,知道我背后是谁吗?”

    吴鹏浩愣了愣。

    “玉城的世氏集团总该知道吧?这次比赛他们还是赞助商。”

    玉城世氏,本地人谁没有听说过,吴鹏浩嗤笑一声:“说这个干什么?”

    “世酉是我朋友,想搞你很简单……你确定你真的要对付我?”

    世酉?

    世姓很少见,吴鹏浩想了想,突然想起来,前不久新闻通告里说的,世氏未来继承人名字就是世酉。

    这位有名的豪门大少正好在Y大就读……吴鹏浩咽了下口水,有些慌张:“……谁信你的胡扯?”

    尚勒笑了:“你去Y大打听打听,我和他是室友,关系很好,可是过了命的交情,你觉得我在胡扯吗?”

    嗯,一起出过车祸,也算是过了命。

    吴鹏浩慌了,脸色白了起来。他向来喜欢利用旁门左道抢别人的机会,获得利益,这种人,往往也最怕这些法律外的手段。

    尚勒没想到这些电视剧上的奇妙台词竟然真的有用,乐了半天,带着几分可惜道:“回去再多练几年吧,你有实力,不要埋没天赋。”

    吴鹏浩看了他很久,最终还是不甘心地走了。

    从洗手间出去,到场边的休息区时,尚勒随意看向观众席,本来还沉浸在狐假虎威的快乐中,这下,直接愣住了。

    世酉坐在Y大区域的观众席,眼神一直落在他身上。

    他左手上还打着石膏,伤残人士似的,一左一右的座位上坐着两个体型壮硕的黑衣保镖,西装墨镜,看起来非常不好惹。

    周围一圈座位都没人敢坐过来。

    小朋友竟然来了?

    尚勒跟李教练说了一下,转头直接往观众席走去。他没有走台阶,借着一双长腿加成,直接从场地边沿高度可观的挡板上翻了过去,篮球背心和短裤在空中划过的弧度都透着男生特有的力量感。

    挡板附近坐着的几个女生开始尖叫:“啊啊啊他过来了了!”

    “妈呀,这么高的板他是怎么进来?!”

    尚勒被她们逗到,笑了一下,又引得一阵惊呼。

    周围人眼睁睁看着尚勒去了那名跟周围人气质格格不入的俊美男生面前。

    尚勒俯身看他:“你怎么来了?”

    世酉看着他,一只手拽住他的篮球背心前襟,把人拉近。

    两人鼻尖几乎贴到一起,尚勒听到耳边嘶哑清冷的声音:“哥哥,看你打球看石更了。”

    “……”

    完全没有想到,尚勒“操”了一声。

    周围人声嘈杂,因为两人的互动窃窃私语,夹杂着若有若无的惊呼,远处其他人可能听不到,但尚勒确信,旁边这两位保镖大哥肯定听得一清二楚。

    他眼神暗得惊人,冒着火似的:“世酉,你大变态。”

    他视线下落,看着世酉盖在腿面上的黑色棒球服外套,似乎要把那烧出一个洞来。

    世酉鼻息微喘:“别看……”

    尚勒差点因为他性感的喘气声出现反应,感觉到这人在故意撩拨,他咬牙:“你给我等着。”

    对方就低低地笑,根本不长记性:“……嗯。

    *

    不知道是不是威胁起了作用,下半场的时候,吴鹏浩再也没有做出什么不该有的动作,甚至在尚勒对上他时,目光躲闪。

    这场赛,Y大稳定发挥,夺得了属于自己的胜利。

    等到下了场,从通道出来的时候,尚勒就看到了等在出口处的一名黑衣保镖。

    看见他出来,保镖恭敬道:“世少在等您。”

    休息室里的沙发上坐着一个男生,眉眼冷淡,口中却含着一根棒棒糖,下面的糖棍都是粉色的。

    尚勒常常会往他的衣兜里塞上一个,说什么“烟瘾大的人会肾虚”,“抽烟不是小朋友该做的事”,“吃棒棒糖不比抽烟香”。

    抽烟肯定对身体会有坏影响,尚勒知道他常在私下抽烟,就天天给他塞糖。

    粉色的那种。

    世酉其实对颜色没什么偏好,但因为这人,却开始偏爱粉色。

    尚勒斜倚在门框上,头顶刚好触在上沿,吹了个口哨:“哟,这是谁家的小朋友?”

    这样子实在像是调戏良家男女的纨绔子弟,但男生太过好看,世酉看着他勾起的薄唇,移不开视线。

    保镖早就识趣地守在了门外,休息室的门被关上,尚勒吻了一下男生带着甜意的唇,早被他吃腻了的糖果换了个地方,却吸引人起来。

    除了真正在床上的时候,世酉很少落于下风,他直接咬碎了糖果,扔了糖棍,压着尚勒靠在了墙上,主动进攻。

    他们交换了一个甜味的吻。

    尚勒享受着他的主动,感觉到吻着他的湿热薄唇一路向下,到了滚动的喉结。

    世酉咬住了他脖子上的黑色编绳。

    每次这人赤着上半身俯身在他身上时,这根编绳就会微垂下来,那颗剔透如血的珠子就落在他的眼前,随着动作的频率晃荡。

    粘着晶莹的汗珠,在男生骨感漂亮的锁骨上非常显眼……且诱·人。

    世酉哑着嗓子问:“为什么会戴着这个?”

    尚勒一手揽着他的腰,另一手伸出手指勾了勾绳子空隙:“我妈怀我时,去寺庙求过签,一个大师说我这辈子可能会娶不到老婆,送给我妈,说从小带到大,就能有一段好姻缘。”

    “我妈觉得很有意思,就留下了。”

    他三言两语就说完了,让人觉得像是在瞎编,世酉笑了半天:“那这串编绳没有用。”

    尚勒:“怎么没有用?”

    “你这辈子确实讨不到老婆了。”

    尚勒握住他的腰,猛地把人举了起来,在手里掂了掂,觉得还不够重:“我抱着的这不就是?”

    他的力气实在很大,世酉挣脱不开,冷淡的脸上满是涨红:“艹,你——”

    尚勒把人放下来,去吻他的唇。

    还没等继续下去,一个电话突然打来。

    世酉神色不耐,看到熟悉的号码后,顿了顿,脸色几乎瞬间苍白起来。

    尚勒环着他的手指一紧:“……怎么了?”

    世酉回过神,就要掐挂断电话,尚勒却抓住他的手,看着署名,手上用力,把人抱进了怀里,捏了捏对方温热的后颈。

    “去吧,我陪你。”

    尚勒看着他,脑海中又出现了小世酉独自一人坐在空荡别墅里的情形。

    “别拿别人的错来惩罚自己,嗯?”

    世酉迟疑着回抱住了他:“嗯。”

    *

    顾家几代单传,到顾杉月这一辈,就只有这一个女儿。

    顾杉月当年是玉城有名的美人,一身学识,才情过人,权贵争相追求,也为了她背后的顾氏,毕竟得到这位美人,也就意味着能得到顾氏的所有权。

    世永元年轻时样貌不俗,非常会讨女人欢心,在一众追求者中脱颖而出。

    顾杉月是当年顾老爷子的老来女,娇生惯养,单纯烂漫,被这位面上的翩翩公子迷了心。

    她是满怀着对爱情的期待和幸福嫁给他的。

    谁能想到,最后却落得这个地步。

    尚勒和世酉从海城回来的时候,天上朦胧下起了雨,很温和的小雨,路上许多行人并不打伞,任水雾打湿发尖。

    女医生在前面带着路:“世少,她最近对治疗很抵抗,而且一直想要见您。”

    世酉不太能听得清她的话,每走近病房一步,都唇色更白。

    尚勒和世酉进入病房的时候,顾杉月正坐在窗边,望着远处的湖泊。

    女人的神情是空白的,似乎什么都不再想,但口中又喃喃自语着什么。

    看着她这个样子,世酉似乎又回到了以前的时候,呼吸开始变得沉重起来。

    尚勒抓住了他冰凉的手指,在他手心挠了挠。

    虽然世酉提起的次数并不多,但尚勒还是察觉出他对顾杉月某种复杂的情感,没有多说什么,只道:“你妈很漂亮,你长得像她……不过你比你妈妈更好看。”

    “我就坐在外面看着你们,好吗?”

    世酉的心安定下来,走了进去,中途一直回头,再三确认尚勒的身影。

    尚勒隔着玻璃窗看他,食指跟中指并在一起,在额头故意比了个耍帅的姿势。

    世酉唇角出现了细微的弧度,头一次在这里感到轻松起来。

    顾杉月没察觉到有人进来,只不安地掐着自己的手指。

    医生说,她每天都会有一段时间感到痛苦焦虑,会做出很多刻板行为,这时很难听进去别人讲话。

    世酉缓缓坐在他旁边,跟她一起看着窗外的景色。

    他叫她:“妈。”

    没有任何回应。

    世酉顿了顿,把一份文件放在了她面前。

    低沉的声音听起来飘渺:“这是本来顾氏名下的股份和经营的公司,现在在你名下了。”

    不知道哪个词触动了顾杉月,她猛地看向了声音来源,眼神直勾勾地看着世酉,终于从某种隔膜中脱离了出来。

    世酉知道她会是这个反应。

    顾杉月和他在那个空荡荡的家宅里生活那么多年,她在想些什么,他一直都知道。

    喉头发涩,世酉说出来小时候一直想说,但从未敢说出的一句话:“妈,他不爱你,你们离婚吧。”

    顾杉月颤抖起来。

    她看向面前俊美高大的男生,跟他小时候的面孔相似又不同,少了孩童稚嫩的惶恐,多了属于男生的的锋利和锐气。

    “阿酉?”

    这时她才似乎反应过来,自己的孩子已经长大了。

    顾杉月缓缓抱住了那份文件,小心翼翼地用比白纸还苍白的手指摩挲页脚。

    眼前又出现了父亲得病去世时瘦削的身体和担忧她的话:【世永元并非良人,杉月,不能把公司给他。】

    她当时说不会的,否认的却是前半句。

    顾杉月仿佛终于了却了什么心事,很纯粹地笑了起来,美丽却憔悴的脸上头一次有了这样的光彩。

    笑着笑着就哭了,她看向一直看着他的男生,伸手想去碰他的脸,却又颤抖着无法落下。

    “对不起,阿酉。”

    第27章

    世酉看着面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女人,不可抑制的想到很多往事。

    顾杉月的精神世界,是在世永元出轨后枯萎的。

    世永元常常不回家,夜深人静的夜晚,她就会哭着哭着,突然发疯,从床上把才五岁的世酉抓起来逼问:【他为什么不回来?他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他总不能连你也不要!?】

    声音尖利,不知道究竟在逼问谁。

    咸涩的眼泪砸在小世酉的面庞上,尖利的绯红指甲陷进小孩细嫩的皮肉,小世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白着脸掉着眼泪,惶恐着小声喊妈妈,用稚嫩的声音安慰她:【妈妈,阿酉乖乖的,你不要哭……】

    这个时候,顾杉月就会愣好久,然后突然醒悟似的,把他紧紧抱在怀里,哭得更厉害。

    大概率,没有哪个母亲不会爱自己的孩子,她在清醒时,会给躺在小床上的世酉温柔地唱安眠曲。

    春天,带他一起去花园种下种子,等到了花朵盛开的好天气,又一起去摘花,插在花瓶里,让整个房间都是花香。

    她会在弹钢琴的时候,让他跟她一起坐在琴凳上,轻轻捉着他的手指,一起按在黑白分明的漂亮琴键上,听着清脆的琴声,笑着说:【妈妈教你。】

    世永元总是很忙,顾杉月在他面前发疯后,就更不常回家了,这栋别墅里就只有母子二人、佣人和一条狗。

    小世酉不敢问顾杉月,只偷偷问佣人,爸爸为什么不回家?

    关姨看着他单纯茫然的漂亮眼睛,不知道如何开口,只能说,小少爷,你爸爸做错事了。

    所以世酉一直都没有怪顾杉月,只在长大的途中偶尔想,爱似乎是一个很可怕的事情。

    让一个人笑,让一个人哭,让一个人伤害他人,开始犯错。

    但很多年后的现在,又有人教会他,爱其实是一起面对、成长,是快乐对方的快乐,痛苦对方的痛苦,是一切美好词汇无法堆砌诠释的柔软情感。

    *

    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阳光穿破乌云,金子似的洒落。高大的、灰沉沉的院墙上蔓延上了爬山虎,灰败的气息就这样被冲淡了。

    世酉和尚勒从医院出来的时候,一个人叫住了他们。

    穿着保洁员工作服的人看着尚勒,道:“先生,有人找你。”

    世酉看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尚勒看他一眼,让他先去车上。

    世酉双手插在兜里,直直站在那没有动,似乎很不情愿,最终还是说:“那我等你。”

    尚勒跟着保洁员走了。

    病房后面有一个漂亮的花园,精致的小栅栏围成一圈,打开落地窗就能直达,尚勒一路跨过台阶,看到花园里的人。

    顾杉月正在在花园里采摘鲜花,听到动静,看了过来,稍微招了招手,温和地笑着示意:“这里。”

    似乎解开了某个扎根极深的心结,她这时倒有了一丝年轻时的活泼样子。看着男生走来,率先坐在旁边的长椅上,她道:“刚刚在房间看到你了……阿酉的男朋友,对吗?”

    尚勒慢慢在她对面坐下,挠挠后脑勺:“是。”

    男生身材颀长,剑眉修目,俊美又利悍,顾杉月把他看了又看,很欢喜的样子:“好俊俏的长相,个子好高……我听他说,你们是一个大学的?”

    “是,也住在一个寝室。”

    他们说了些家常话,顾杉月似乎只是想看看他,对尚勒的性别完全不介意似的。

    走之前,顾杉月把手中一直拿着那束花递给了他,尚勒顿了顿,伸手接过。

    是淡紫色的紫罗兰,柔嫩花瓣层层叠叠的围拢而上,香气四溢,很漂亮,让尚勒轻易就想起了世酉。

    “关于紫罗兰有一个故事。”顾杉月说。

    传说掌管爱与美丽的女神维纳斯,在与恋人分别时滚落一滴泪,眼泪滴到泥土中,长出了一株美丽的花,人们称其为紫罗兰,它被化为爱与美的象征,意为永恒的爱。

    顾杉月声音轻轻的:“他小时候,我们一起在花园里种了很多紫罗兰……他很喜欢跟可乐一起在花丛中捉迷藏。”

    “我曾经告诉他,爱不是随随便便的东西,是像紫罗兰一样来之不易的宝藏,如果他以后喜欢上谁的话,那就好好对待那份感情。”

    尚勒好像知道为什么世酉喜欢这种花了。

    “可是有些人是不值得爱的。”

    “不能因为你爱的人而伤害爱你的人……我醒悟太晚了。”

    她想起那些悔恨的夜晚,和对世酉加诸的伤痛,看着尚勒,和世酉有六分像的浅色眼睛隐隐有泪光闪烁。

    “幸好他遇到了你……他很喜欢你,谢谢你陪在他身边。”

    尚勒拿着那束花出来的时候,世酉正坐在车里等他,浅色的眼眸幽深,一直盯着大门口,看到他出来,才暖了神色。

    高大凶悍的男生小心翼翼地拿着花束,仿佛怕碰坏了的样子,世酉忍不住想到一个画面,强大的猛虎微垂头颅,细嗅着娇嫩蔷薇。

    尚勒把花塞在他怀里,挠了挠他的下巴:“等久了?”

    世酉抓住他的手,眼睛很亮:“没,就是还以为你跑了。”

    顾杉月状态还不稳定,他怕她说了什么吓到这人。

    尚勒坐上车,被他的奇思妙想逗笑:“我跑什么?”

    还给他支招:“要是真跑了你就把我抓回来。”

    世酉笑了半晌,说:“谢谢。”谢谢你来到我身边,陪我做的一切。

    车窗外阳光温暖,可能是天气很好,世酉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情,突然道:“尚勒,第一次见到你时,也是这样的天气。”

    只不过那天下午睡了一觉,见到这人时,已经是晚上了。

    世酉下午转来的七班,被老师安排在教室后面的位子上。新班级,什么人都不认识,他百无聊赖地看着窗外的卷卷白云和雨后湛蓝的天穹。

    班里听说过他的混账事,都隐晦看着他:“他就是世酉?看起来很不好惹。”

    “完了完了,老师把他安排在尚勒位子旁边了。”

    “哦豁,尚勒最讨厌持强凌弱的人,这人名声这么差,等他回来,两人还不得打起来?”

    世酉前一天晚上熬夜去飙车,今天乏得可以,直接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模糊中听到最后一句,勉强想了一下,什么尚勒?

    不知过了多久,在狂呼和嘈杂中醒来时,他只看到一片黑暗,然后瞬间,光线涌动,一切明亮起来,那个人也猝不及防跳入眼帘。

    他们挨得很近,少年看着他,带着皂角香气的校服穿的松垮,露出大片的脖颈,一截黑色编绳挂在脖间,有种不羁的帅。

    对方腿太长了,膝盖越过桌腿,碰到他的椅子,带着某种侵入性的姿态。

    应该说,他全身都是某种难言的侵入感。

    世酉清楚记得那时的尚勒比现在更白皙一点,鼻梁上有一个新鲜的小伤口,似乎才打完架不久,眼睛黑漆漆的,就这么看了几秒,就让他突然心慌起来,匆匆别开眼。

    他听到这个同桌的第一句话,是一句低音弥漫的喃喃低语:【糟糕,我校草的地位不保。】

    世酉看着手上那捧花,忍不住笑:“尚勒,如果早知道我会这么喜欢你,我一定……”

    话语未尽,尚勒却懂他的意思,他想到第一次见到这人时的惊艳,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早在那个时候,或许就有什么已经萌芽。

    尚勒牵住了他的手,缓缓扣紧,说的话却破坏气氛:“如果我们成了好兄弟怎么办?”

    两人相视片刻,互相都笑了,世酉道:“那你就是上了兄弟的变态。”

    “你才变态。”

    “嗯,我变态。”

    “……好吧,都是变态。”

    车子在男生的调笑声中驶进阳光里,消失在长路的彼端,坚定而不停歇。

    如果早知道我会这么喜欢你,我肯定会早早靠近你,对你卸下枷锁与防备,和你有更多故事。

    『少年懵懂,不知情为何物,但耀耀时光中的惊鸿一瞥,便是一眼万年。』

    第28章

    番外:尚勒X世酉

    “麦尔肯传球给尚勒——喔!这把配合得好,头顶过人!”

    “球又到了对方手里,这次比赛群雄倍出,但每个球队都跟尚勒一样,在角逐篮球时,有着证明自己的信念……”

    “尚勒第二次抢断,还剩七秒,尚勒到了底线,卧槽——球进了!”

    “漂亮的暴扣!”

    观众瞬间沸腾,解说员激动的声音传来,尚岩坐在电视机前的沙发上,看着球场球衣序号为9的高大运动员在其他球员密集的阻拦下,仍然势不可当,起跳扣篮。

    尚岩冷硬坚毅的脸上难得出现外溢的激动,于婉清坐在他旁边,虽然看不太懂球赛,还是有自己的见地:“我儿子太帅了!”

    这场比赛打得精彩,下场时,记者匆匆围了过来,非常激动:“尚勒,作为本次赛季的预备得分王,有人说你是被其他队员喂球出的成绩,名不副实,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他的身高很有压迫感,记者个子本就娇小,站在他旁边,必须举起话筒才能进行采访。

    对方用的英文,尚勒一边喝水一边看向镜头,对答如流,外语流畅:“我没什么想说的,篮球不是用嘴巴就能进行的运动,我会用行动证明自己。”

    “我不会让那些一直支持我的人失望。”

    说完之后,他又挑眉看着这名之前还在说中文的女记者,道:“我更喜欢中文,下次可以用中文采访我。”

    他冲镜头笑了一下,一侧尖利的犬牙隐没在薄唇间,利悍的黑色板寸下,俊美眉眼痞气得紧。

    记者面红耳赤,应了好几声。

    尚勒在全国高校篮球赛中被联赛看中挖走,进入联赛后第一年,就在在国际上的一场赛事中大放异彩。如今几年过去了,名声大噪,提起本国的篮球巨星,肯定会提到尚勒。

    球赛回放看到一半,卧室里就摇出来一个人。

    尚勒一脸没睡醒的样子,刚打着哈欠出来,就看到大屏幕上的球赛采访,属于他的脸明晃晃地印在镜头里。

    他走过来跟着看了半天,最终总结道:“不愧是我,怎么拍都帅。”

    尚岩赞同点头,心想,也不看看是谁的儿子。

    外面阳光明媚,尚勒已经快大中午了才起来,他平常作息严格,每天都在训练的路上,很少这样晚起。

    于婉清拉着他坐下:“起来这么早?休息好了吗?”

    尚勒每次赛季后能休息一段时间,前天刚从国外回来,还在倒时差:“好多了,今天有事,就起得早了点。”

    洗漱完,他坐着助理开来的车,很快到了今天的目的地。

    一堆人已经等在门口,负责人站在门口环视着周围,看到尚勒下了车,眼睛一亮,走了过来。

    “勒哥,待会儿您先去换衣服,镜头随时就位。”

    尚勒在国际上打出名气后,跟篮球相关的的宣传合作就接踵而来,这次是一个球鞋的广告,主要面向国内庞大的年轻受众,作为新一代球星,尚勒是最好不过的代言人。

    摄影棚里忙忙碌碌,很多人围上来,绕着尚勒转,造型师一边工作一边跟尚勒交谈,最后替自己儿子要了个签名才心满意足。

    一回生二回熟,尚勒已经习惯这个场景,心不在焉地玩着手机。

    “你再熟悉一下脚本,待会儿先试拍一下,找找镜头。”

    一个女人的声音,尚勒回头看去,应了声,想到什么,笑着道:“导演,家属能来探班吗?”

    尚与姬的头发早就长长了,扎成了一束利落的高马尾,优越的侧脸线条全露了出来,交代完尚勒后就在摄像机前跟人交涉着什么,闻言抬头,漂亮的眼尾微挑:“不能。”

    尚勒:“……”

    尚与姬大学学的专业主要跟广告有关,很有才华和天赋,在广告圈发展不错,是圈内小有名气的广告导演。

    尚勒知道他姐在跟他开玩笑,靠在椅背上,拽拽道:“人不能这样啊,自己单着,还不允许别人秀恩爱。”

    明显是在炫耀。

    尚与姬看他一眼:“你说错了。”

    “哪说错了?难道你恋爱了?”尚勒才不信,尚与姬平常对谁都冷淡,而且似乎天生对男生不感兴趣的样子,能找到男朋友才有鬼了。

    这场广告有很多镜头,中场休息的时候,尚勒去了尚与姬的私人休息室,支开其他人,给男朋友发消息。

    门口进来一个人。

    尚勒侧对着门口,没看清,以为是助理,没想到下一秒,耳骨就被吻了一下,温热冷香的气息荡了过来,带来一片酥麻。

    他抓住这位采花贼的手腕,正色道:“我有男朋友了,这位朋友不要这样。”

    “……”

    尚勒穿着黑色衬衫,宽肩窄腰撑起了衣料,衣领扣得并不严谨,松垮而下,露出线条分明颈骨上的一截编绳来,痞帅得紧。

    世酉少见到这人这样的着装,喉结动了动,伸手抓住他的衣领,俯身又吻了一下,这次是唇角:“那换个男朋友。”

    尚勒破了功,脸上笑开,单人沙发坐不下两个大男人,他硬生生拉着对方,挨挨挤挤地坐在一起。

    尚勒看了看他:“遇到什么好事了?”

    “世永元那个老狐狸今天终于下位了。”几年的时间够做很多事情了,世酉准备已久。

    尚勒没多问,看着世酉勾起的薄唇,心思跑在了其他地方。

    好久没见面,两人就像干柴上落了火星,世酉坐在尚勒腿面上,和他接吻,明明是居高临下的姿·势,却被禁锢着承受,浑身发颤,严谨系在裤腰里的白衬衫衣摆被抽了出来,皱巴巴的缩成一团,露出一截劲瘦腰肢。

    后腰上的紫罗兰纹身红了一片,一双手落在起伏处,顺着衣服里面滑腻的肌肤往下。

    世酉突然捉住了他的手腕:“别……”

    尚勒回神,喘了一口气,身上烫得惊人,安抚道:“这儿没人来。”

    吱呀一声。

    两人一顿,休息室的门没反锁,轻而易举被打开,一个戴着墨镜口罩的高挑男人看着房内,定在了门口。

    “……”

    失策,竟然真有人来。

    男人似乎没想到里面这么激情,咽了咽口水:“勒哥,酉哥,好、好巧。”

    他摘下墨镜,露出一张俊秀精致的脸来。

    “……纪向午?你不是在赶通告吗?怎么在这儿?”

    纪向午大学是兼职模特,平常跟娱乐公司有接触,尚勒本来以为他会继续在篮球上发展,没想到毕业后,对方巧合下参选了一档男团选秀,偶像身份出道,终究是进了娱乐圈。

    纪向午心虚地看了一眼尚勒,指了指桌子:“我来这儿拿落下的东西。”

    休息室有电视,桌上摆着些打发时间的零嘴,还有一个游戏机,确实是纪向午前段时间喊着要买的新型号。

    可是……为什么这个游戏机会在尚与姬的私人休息室里?

    世酉已经理好衣服,尚勒看着人脖子上的吻痕,给他扣好衬衫最上面的两颗扣子。

    扣门声传来,尚与姬双手抱臂靠在门边,看着几人:“都围在这干什么?”

    纪向午看到她,眼睛一亮,奶狗似的凑到人旁边,喊道:“姐姐。”

    尚勒:“……”

    “不是,”他说,“你干嘛叫的比我还亲?”

    尚与姬笑出了声,跟世酉打了招呼,把脸色古怪的尚勒拉走了:“赶紧拍摄。”

    *

    世酉没待多久,就被一通电话叫走了。

    张秘书坐在车里,说明情况:“世泽阳一直想要见您,闹了很多次。”张秘书很会审时度势,跟了世酉,这几年帮他做的事不少。

    世酉嗤笑一声,眼神很冷:“去见见他。”

    顾杉月当年提出离婚时,世永元的情绪很复杂。

    他似乎没想到这个向来期待着他、依附着他的疯女人会做出这样的决定,甚至勃然大怒起来:“顾杉月,你没办法和我离婚的,你尽管去找,没有任何一位律师敢为你上诉。”

    夫妻离婚,婚后的共同财产会均分给两人,他不会允许顾杉月离开。

    顾杉月头一次扇了他一巴掌,用尽全力,似乎要把半生压抑的自己和痛苦打碎:“世永元!”

    世永元脸颊火辣辣地疼,他何曾受到这种屈辱,就要发怒,就看到顾杉月轻蔑看着他,再也没有往日的爱意:“我什么都不要,你的那些东西,我不稀罕。”

    她走得利落,没管世永元极差的脸色。

    可能碍于某种心思,加上肖碧珊的推波助澜,世永元终究是同意了跟顾杉月离婚。

    世酉像一只等待已久的毒蛇,缓缓缠绕住了这只早已迟暮霭霭的猎食者,积年累月,终于撼动了对方的地位。

    股东大会结束那天,世永元眼神复杂的看着他说,我没有看错你。

    他似乎也无所谓世酉对他做的一切背叛,再也没了折腾的心力,黯然离场。

    世泽阳一直倚靠着世永元,被肖碧珊惯着作威作福,如今没了最大的靠山,该来的总该要来。

    车子停在一个建筑前,上面的警徽耀眼,清光湛湛,让人看着心都会静下来。

    世酉没来过这种地方,打量一番,隔着玻璃窗看着里面的世泽阳。

    对方看起来再也不是那副趾高气昂的金贵样子,脸颊瘦成凹陷的样子,蓬头垢面的,连那些无家可归的流浪汉都比他温和体面。

    监狱里也有鄙视链,世泽阳这种罪犯,是会被所有人踩在脚下的存在。

    世酉脸上冷淡,散漫道:“你在这里倒是很顺眼。”

    果然,像这种垃圾,还是要待着自己该待的地方。

    世泽阳看见他,激动地拍着玻璃,声音嘶哑得像破风箱:“不,你不能这么对我……我妈,我妈呢!?她怎么还不来找我?”

    “你觉得呢?”

    肖碧珊之前对世酉下手那件事,终究是让世永元起了疑心。他发现这个爱他的女人,似乎也不是那么“纯粹”地爱他。

    和顾杉月离婚后,肖碧珊就被他遣送出了国,这辈子,大概都不会回来了。

    最后的一丝希望被浇灭,世泽阳萎靡下来,犹如被全世界抛弃了似的,绝望痛哭起来。

    世酉觉得他哭的很丑,没了耐心,看了看时间,对张秘书道:“接下来的事你安排。”

    出了地方,坐上车,司机看着气场冷淡锋利的男人,恭敬问:“世总,您去哪里?”

    世酉一边玩手机,一边漫不经心答道:“回家。”

    司机知道他指的是哪个家,应了声,发动车子。

    *

    夜幕降临时拍摄才结束,尚勒被助理送回家,坐电梯时没按18楼层的键,按了17层。

    公寓空荡,除了灯光亮着,似乎没人的样子,只有健身房里有动静。

    世酉戴着耳机,正举着哑铃,手臂上的线条流畅漂亮,腰肢很窄,衣摆松松落在腰腹上,已经汗湿了。

    他每天会固定时间健身,否则很难吃得消尚勒的谷欠望和精力。

    大学毕业之后两人就半同居了,之所以不是完全同居,完全是因为尚勒太忙了,常常在比赛中。

    这间冷清的公寓现在有了很多人气,布局变化很大,多了很多尚勒的东西,世酉腾出了一个房间,柜子上摆的都是尚勒的奖牌和奖杯。

    衣摆被掀开,一只手在他腰上摩挲,还有向上的趋势,世酉浑身一颤,往身后看去。

    尚勒禁欲很久,好久没碰到男朋友,很快就热了起来,一只手把那只哑铃拿走随手放在一边:“换个锻炼方式。”

    世酉一只手撑在身后,另一只手搂着尚勒脖子,被他压在哑铃凳上亲。

    他间或会忍不住几声克制的低喘,声线喑哑清冷:“你怎么——”

    “怎么?”

    世酉殷红舌尖探出,舔了一下他尖尖的犬牙,带来电流划过似的麻痒:“你自己没解决吗?”

    尚勒喉结动了动:“打比赛时没想过这事。”

    国外对性这方面更为开放,尤其是那些精力旺盛的球员,很多人会在比赛结束后和比较主动的女粉丝春风一度。

    刚开始,有人出去玩时还会叫尚勒,说一起去泡妞,尚勒每次都会拒绝,他们才放弃。

    尚勒发现他的情·动,笑道:“你不是也忍久了?”

    世酉和尚勒上半身的衣服刚刚落了地,一个狗头就从健身房探了进来,好奇地看着他们。

    阿乐想了想,似乎以为他们在玩,兴奋地扑了过来。

    世酉感觉有什么触感不对,顿了顿,低头就看到阿乐的狗头塞在两人之间,咧着嘴吐着舌头,狗眼亮晶晶的,似乎非常渴望加入。

    “……”

    世酉额头突突得跳,起身,让它出去,想关上门。

    阿乐就往尚勒怀里跳,尚勒不接它,发现对方也不支持它后,就开始在健身房跑酷起来,似乎誓要留在这个房间。

    尚勒左臂上的纹身动了动:“阿乐,你再这样,爹要动手了。”

    阿乐叼着他们落在地上的上衣,开始跑酷。

    于婉清开门时,就看到尚勒扛着一只挣扎的狗站在门口,脸色凶狠:“妈,阿乐先麻烦你看管一下,明天我来接它。”

    顾杉月听到动静,闻声看了过来:“怎么了小勒?”

    顾杉月跟世永元离婚后就积极接受治疗,偶尔会头痛一下,却不再会犯病了。

    她跟于婉清都是爱花的人,两人认识后,有很多共同话题,有时候会一起聊聊天,插插花,这会儿正在一起看电视剧。

    尚勒身上只穿着一件外套,拉链大开着,里面什么都没穿,肌肉附着一层薄汗,于婉清很快意识到了什么。

    尚勒看着于婉清和顾杉月脸上某种微妙的笑意,才反应过来,拢了衣领,挠了挠后脑勺:“我先走了。”

    于婉清知道他要去楼下,摆摆手,示意他放心阿乐。

    尚岩和于婉清知道他们的关系是在前年,之后双方才见了家长。

    于婉清在阳台晾衣服时,不小心把一件衣服掉在了楼下住户的阳台上,下面的玻璃窗刚好开着,风一吹,直接掉进了里面。

    尚岩刚下班,就听到她的惊呼:“哎呀,刚把衣服掉到楼下阳台了,不知道是不是小酉家。”一层楼有两个住户,她没问过具体住址。

    尚岩本来想换鞋,闻言收回了动作:“得下楼去跟人家说一下。”

    尚岩敲开门的时候,抬眼就看到了自己的儿子。

    尚勒衣衫微乱,呼吸有点急促,看到他后,表情茫然起来:“爸?你来这儿干什么?”

    等到找到落到阳台的衣服,尚岩才反应过来:“你怎么在这里?”

    尚勒眼睛不敢看他,感觉自己的耳朵隐隐作痛,仿佛回到当年被拽着去上晚自习的时候:“……这是我同学家,我妈应该跟你说过。”

    尚岩应了一声,觉得有点怪异,很快,注意到了尚勒脖子上斑驳的吻痕。

    “……”

    成年人还有什么不懂的,他儿子刚刚可能在做某种坏事。

    好歹是当过兵的人,尚岩当年在队伍里时侦察能力就非常出色,他迅速环视房间一圈。

    玄关处只有两双深色拖鞋,一双鞋码较大,但都不小,这家住户大概率是两个男人;上面鞋柜里的鞋也都是男人的码数,其中两双跟尚勒曾经穿过的一模一样。

    沙发上扔着一件外套,很眼熟,是他儿子常穿的版型。

    厨房很新,房间的两位主人似乎很少下厨,或许根本不会做饭,比如尚勒。

    客厅角落有狗笼,他走近两步观察,狗毛是金色的,似乎是只金毛犬,跟他儿子每次回家时,身上沾染的狗毛来自同一个品种。

    尚岩顿了好久,冷硬的脸上出现风雨欲来的阴沉:“儿子,你是不是有……男朋友”尚勒青春期时最痛恨的就是尚与姬和尚岩如出一辙的“破案”能力,他没想隐瞒,直接承认了。

    之后少不得一顿鸡飞狗跳,尚勒晚上被两位家长问了好久,从两个人的感情发展路程到对方的人品性格,再到家庭背景。

    得知世酉是玉城世家大少爷的身份后,都沉默了。

    尚勒跟跟他们说起两人的事情时,神色很认真,到底是自己的孩子,做父母的也很清楚,无论他们怎么反对,有些事情确实无法改变了。

    于婉清想起很久之前,世酉第一次来家里时,在尚勒房间撞到的场面,道:“你们那个时候就在一起了吗?”

    似乎最沉痛的是尚岩,一直在喃喃:“这到底是儿媳还是女婿?”

    尚勒:“……”

    嗯?这是重点吗?

    总的来说,结局是好的,只不过尚岩和于婉清不醉不归了好几次,两人跑去和老朋友喝酒,遇到了什么大事的样子,却什么话也不说。

    搞得那些叔叔阿姨纷纷给尚勒和尚与姬打电话,小心问道:“你家里最近是不是不太好?”比如破产什么的。

    “……”

    *

    把阿乐送走,尚勒孤身一人回去的时候,世酉正坐在落地窗边的榻榻米上,看着夜空。

    他身上穿着尚勒的工字背心,骨架没有他的大,这背心在他身上稍微松垮,依稀间,还是当初那个少年。

    尚勒从后面把他圈在怀里,坐在他身后,下巴蹭了蹭他柔软的发顶。

    世酉看着落地窗上两人重叠的剪影,想到什么,侧头:“叔叔的公司我投了一笔钱,他最近是不是很忙?”

    尚岩跟他一起溜过几次狗之后,两人就熟了起来,常常聊天,内容基本都跟公司发展的话题有关。

    两人最大的共同爱好,就是一起看尚勒的球赛,只要尚勒所在的球队赢了,尚岩就会激动揽着世酉,举着啤酒说,一起干了!

    尚岩一直在创业,糖果厂发展不错,世酉用自己私产投资后,资金充足,尚岩一直在忙着公司下一季度的运营规划。

    尚勒闷笑:“我怎么感觉我被包养了?”

    “像不像那种,把自己女儿送给豪门霸总,通过结婚联姻,来获得对方资金支持的那种狗血小说?”

    世酉吻他:“那你……”

    客厅的灯没开,外面的月色成了唯一的光源,他们在月下接吻。

    尚勒被世酉推倒在榻榻米上,对方身上的衣领宽松,锁骨隐现,俯下身体,就露出一片冷白的胸·膛。

    尚勒问他:“那我什么?”

    世酉逼近他,浅吻了一下他的眼皮,开玩笑道:“那你得和我结婚才对。”

    尚勒顿住,往人身上摸的手也停了下来。

    他看着世酉的眼睛许久,坐了起来,起身进了放奖杯的那个房间里。

    世酉感受着身旁的空荡,没回过神似的眨了下眼,听见屋里传来翻箱倒柜的动静。

    尚勒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什么,世酉突然感觉嗓子有些干,直直盯着。

    尚勒把那枚戒指取出来,月光下,轻轻吻了一下他的手背,声音很沉:“还想等你生日的时候,再跟你说这事。”

    “你怎么这么着急啊?小朋友?”

    世酉看着他把那枚刻着尚勒名字字母简写的戒指缓缓戴上他的无名指,尺寸刚好。

    明明是冰凉的温度,却让他感觉烫的惊人,整个心都被泡进岩浆似的,浑身上下都热了起来。

    尚勒把另一枚戒指递给他,世酉盯着他宽大掌心那枚侧面刻着S.Y的戒指,听到他咳嗽了一声,然后说:“……我头一次做这事,你应该也要给我戴吧?”

    把另一枚戒指回戴给尚勒,世酉才如梦初醒似的,缓缓扣紧了他的手指。

    修长骨感的指节相叠,两枚戒指撞在一起,契合到仿佛世间再也没什么可以将他们分离。

    胸腔被跳动的心脏擂得生痛,世酉几次没说出话,忍不住暗骂一声,最后才气息不稳地开口:“尚勒,你这辈子也别想离开我了。”

    *

    尚勒在进了联赛后就注册了大眼仔个人号,随时配合联赛官方的宣传,是官方认证的篮球运动员。

    本来是随手注册的,但随着尚勒越来越有名气,加上过于出色耀眼的长相,在国内国外都有很多粉丝。

    他平常在上面分享的都是一些跟比赛有关的照片和视频,很少有私人生活的分享。

    今天却不一样起来。

    一个粉丝刚点开动态,就看到了一张照片。

    照片上是一双交握的手,骨节分明,似乎是随手拍的,画面很暗,只有侧面窗外的隐隐光亮照在手指上,落下阴影。

    很普通的一张照片,除了这两只手非常修长好看之外,也没什么特别。

    但无名指上相同款式的戒指却让他们炸了锅。

    尚勒和世酉互相@了对方,都没有配字,但看到的人都明白了什么。

    粉丝确认了好几遍两边的身份,几乎都快疯魔了。

    “不是,这什么情况?”

    “尚勒他怎么突然结婚了!?”

    “不对,他艾特的好像是世氏的总裁。”

    “卧槽卧槽!一个男人!?男人!”

    “世氏总裁?是、是我知道的那个玉城世氏吗?”

    “我一时竟不知道重点是男人还是世氏集团。”

    “你们瞎说什么?尚勒怎么可能跟男人——”

    有些直男粉丝忍不住反驳,翻到世酉的主页,看到世氏首席执行官金光闪闪的认证后,又默默回来删了评论,留下一个字:“6。”

    有人以为这是在搞事,没当真,毕竟双方也没有发什么实质性的话,看过之后就哈哈一笑:“说不定又是什么炒作。”

    本来没什么大动静,只有一些球迷在疯魔尖叫,但随着转发的人数越来越多,引来了更多磕CP的人,这条动态被冲上了热搜。

    “尚勒?是我哥喜欢的那个球星吗?”

    “世氏集团的总裁和篮球明星?”

    “他们究竟是怎么搞到一起的啊啊啊啊啊啊!”

    “我是Y大毕业的,跟他们俩同一届,当时就觉得他们有一腿,他们绝对真的!”

    两人之前很多互动的照片和视频都被翻了出来。

    “卧槽,这个总裁这么年轻吗?还长得这么帅!还以为是个大叔。”

    “他们真的好般配!绝美爱情啊啊啊”

    “尚勒那个时候竟然是银发!”……尚与姬看着尚勒发的动态,笑了笑,私信对方,留下一句祝福。

    她从床上起身,穿上衣服,慢慢扣上扣子,看着床上睡着的男人,对方浓密的睫毛上还残留着些水渍,鼻子很红,睡梦中很乖的样子。

    他被子盖的潦草,线条流畅的上半身都露在了外面,身上肤色冷玉似的白,尚与姬给他盖上被子,叹道:“……又不长记性来找我。”

    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尚与姬看着纪向午睡着了也抓住她衣摆的手,终究是没走。

    这次,不会放过你了。

    第29章 (修)

    “本次会议到此结束,还有什么问题吗?”

    低沉清朗的男声回荡在教室里,围坐在会议桌边的人精神一震,看着主位上的男生,纷纷摇头。

    “那么散会。”卫竹兮颔首示意,拿着笔记本,转身出了教室。由于腿长,其他各部门的部长小跑着才追上来,簇拥在他身后。

    学生会部长团大部分是帅哥美女,都穿着整洁利落的白衬衫和长裤,一行人浩浩荡荡,霸道地穿过光线明亮的走廊,非常吸睛。

    正值下课,外面人来人往,男男女女都看了过来,窃窃私语:“这些人是谁啊?是老师吗?”

    “是学生会!这学期刚开学我去面试学生会成员时见过他们。”

    有人对学生会印象不佳:“什么啊,一个个拽得二五八万,全在装逼呢……”

    被旁边一个女生怼了一下:“你了解咱们学校学生会吗?尤其是会长,不了解别说话。”

    那人被噎了一下,下一秒就被学生会的人气惊到。

    领头的人个子最高,鼻梁上有一副银丝眼镜,衬衫领口扣到了最顶上,包裹住喉结,胸口打着一条黑色领带,与其他学生会成员散乱的衣襟截然不同,路边认识的学弟学妹眼睛一亮,激动道:“会长好。”

    “会长!”

    所过之处犹如波浪辐射,问好声此起彼伏,很多人都主动打招呼。

    卫竹兮脚步未停,对每个声音来源处都微微颔首,眼神专注。走廊侧面是大片透光的玻璃窗,光线跳动在他俊美的侧脸上,给他镀上了某种淡薄却惹人亲近的神性。

    温暖却禁欲,是让人仰望的清隽松柏。

    惹得不认识的学妹凌乱起来:“卧槽,领头的人是谁啊?好帅!”

    “是今年刚上任的学生会主席,大三商学院的卫竹兮。”

    “我是商学院的,原来他就是那个蝉联了整整三年的专业第一的学长!”

    “会长是个特别温柔的人,好多人都喜欢他。”

    “论坛上都说他是完美恋人!”

    “他有女朋友吗?”

    “我也不清楚,学校很多美女都跟他传过绯闻,但是现实中没见过他身边有谁。”

    周围看着他们远去,议论纷纷。

    下午有一节选修课,卫竹兮没有回寝室,提前去了教室。

    选修课在一间可容纳百人的阶梯教室,即使卫竹兮去得早,门口却已经站满了人,往窗内望去,几乎已经没有了空位,是每次上这节课都会出现的情况。

    冯远正在跟一个人说话,余光看见了他,赶紧腾出空来给他挥手。卫竹兮走近就听到他对面前人说:“不好意思同学,旁边位置有人,他马上来。”

    “你们提前占座的行为非常不道德。教室本来就坐不下了,他来那么晚,对那些提前来的同学不公平!”对方说后半句话时,看向了刚来的卫竹兮,看清他的脸后,猛地顿住了。

    冯远没有因为对方生气,语气仍然平和:“这门课所有的学生我都有印象,你应该不上这节课吧?蹭课没有问题,但是学校安排教室时,是根据选课人数定的,这本来就是我们位置。”

    冯远还想继续说什么,那位学生却突然说:“对、对不起,我不知道是会长的座位。”对方面色涨红,转身就走。

    冯远为这反转呆滞了一秒,又淡定坐下了,看向卫竹兮笑道:“行啊,你这张脸可太好使了。”

    卫竹兮不置可否,坐在他旁边:“谢了。”

    前门突然大步走进来一个人,他的出现让本来吵吵闹闹的教室猛地安静了下来。教室外空灵的钟声同时响起,声浪垂打着空气,飘向了窗外柔软的树梢。

    卫竹兮顿了顿,抬首望去。

    老师站在了讲台,打开了讲台上的幕布:“不好意思,路上堵车,稍微有些晚了。”好听的声线像冰,砸在了夏季湿闷的热浪里,生生晕染出透人的凉意。

    倒也不晚,压着点到了。

    台下的学生突然动了,纷纷举出手机,光明正大地偷拍。

    讲台上的人穿着至简的宽松黑T和长裤,很年轻,五官相当出色漂亮,因为肩宽腿长,不会让人错认为女生。

    “呜呜呜不愧是艺校有名的美人教授,这趟值了!”

    “他真的,我头一次用漂亮形容一个男的。”

    “他好年轻,真的不是大学生吗?”

    “每次这节选修课人都爆满,幸好挤进来了。”

    白织羽是隔壁艺校绘画系相当出名的教授,两边学校关系很好,一起举办过很多活动。他偶尔也被Y大请来讲一些艺术类课程,很多人慕名而来。

    白织羽没在意他们的躁动,转身在黑板写下标题,握着粉笔的手指骨节分明,字相当漂亮,他看向台下,淡声道:“今天我们来讲讲哥特艺术。”

    他的目光天生带着距离感,看一眼就让人凉意四起、不敢接近,教室里的吵闹瞬间安静了下来。

    白教授讲课的逻辑清晰,引用典故信手拈来,本来在偷拍的人不知不觉就听了进去,忘了此行目的。

    卫竹兮的位置在教室中间几排,他靠着椅背听课,视线却不自觉落在了对方瘦削的锁骨上,那块皮肤随他抬臂的动作偶尔隐现,白皙异常。

    不知看到了什么,他顿了顿,视线又挪回到了课件上。

    冯远上选修课完全是为了拿到学分,不怎么认真听,上课开着小差和女朋友发消息,女朋友发了条语音,他在背包拿耳机打算听时,不小心把耳机掉在了地上。

    “哎——操!”

    冯远赶紧去捡,但椅子是联排座椅,桌椅间隙不大,一个高大的男生很难弯下腰,他一头撞在了旁边卫竹兮的怀里,卫竹兮扶住他,无奈提醒:“小心,能拿到吗?”

    冯远索性靠在他怀里,一只手支着他的大腿,伸手在椅子下面捞,嘴里不安分:“能——你这腹肌不错啊,邦邦硬,顶得我脑勺疼。”

    摸到耳机,他直起腰坐好:“捡到了……都是男人你紧张什么?”

    他感觉到了卫竹兮身体的紧绷。

    卫竹兮理了理衣摆,笑道:“没,只是不习惯和别人有身体接触。”

    再抬首,他和白织羽的目光不期而遇,对方瞳色极深,幽暗地映照着他,下一秒,就点了他的名:“这位同学,请你说一下你了解到的哥特艺术。”

    其他学生发现被点名的是卫竹兮后,纷纷看起了热闹。

    “这是教授第一次点人回答问题吧?”

    “白教授讲课虽好,但课堂互动太少啊,呜呜呜教授点我!”

    卫竹兮顿了顿,站起身,他常常一心二用,虽然刚刚有冯远打岔,倒也听了课:“哥特式艺术风格源于欧洲,始于12世纪的法国,于13世纪盛行。14世纪末期时逐渐大众化和自然化,成为国际哥特风格,直至15世纪,因为欧洲文艺复兴时代来临而迅速没落……”

    白织羽磨了磨手上的粉笔,敛着眸子道:“说得很好,坐下吧。”

    冯远松了一口气,没再敢乱动。

    其他人目光灼灼地等了半天,白织羽这节课却再也没有点过名了。

    *

    一节课很快结束,下课铃响了,白枳羽没有久留。老师离开后,其他学生也吵吵闹闹着陆续离场。

    冯远一有空闲时间就会去图书馆,一边收拾东西一边邀请卫竹兮:“你去吗?”

    卫竹兮下意识要答应,想到什么,拒绝了:“待会儿有事。”

    冯远随口问道:“学生会里的?”

    卫竹兮摇摇头,笑道:“其他重要的事情。”

    道别后,他收拾了背包,转身走向了校门外。

    东门附近有一块没有开发的地皮,并不繁华,旁边的巷子没什么人,此时路边大树夏意葱茏,树下停着一辆黑色轿车。

    卫竹兮走过去,打开后车门,刚坐进车里,未被空调凉气完全包裹,就被拉进了一个充满白檀气息的怀里。

    身体失去重心,他本能屈肘撑在座椅靠背上,半坐在了一个人的腿面之上。

    一只手掐住了他的下巴,侧腰也落上温凉的手掌:“你太慢了。”

    卫竹兮抬眼看面前人,看到鸦黑发丝下一双冷郁的眼眸,他用指节碰了碰对方漂亮的眼尾,安抚似的,温声道:“抱歉。”

    对于他每次的指责,卫竹兮总是会态度良好的认错,但白织羽只觉得他在敷衍。他拽住卫竹兮的手腕,将人往自己怀里带,似乎想要强势一点似的:“这次换我来……”

    卫竹兮知道他此时最需要的是什么,身体一转,两人就互换了姿。势,白织羽坐在了他的腿上,他带着对方的手去解自己的拉链:“开始吧。”…………白织羽的眼有种雌雄莫辨的漂亮,睫毛不那么浓,很纤长,有种特殊的冷感,鼻子和唇却是属于男生的俊朗线条。

    看着那张冷淡的脸逐渐破碎染上绯色,卫竹停了动作,呼吸不稳地低笑出声:“白老师,自己动。”白织羽每次都受不了他此时故意的称呼,抬起手臂遮住了脸:“你……”

    他实在是失态得紧,不愿意让任何人看到他此时狼狈的模样,但卫竹兮非要看,次次惹他。

    “卫竹兮,下次……下次我一定——”

    “一定什么?”

    白织羽无法出声,卫竹兮却知道他又要说什么反攻之类的话,他动作加重,按着他柔韧的腰肢,想到对方在教室那样疏离高冷的样子,只觉得有意思:“你哭了?”

    好半天没收获回答。

    卫竹兮挺喜欢看他哭的模样,他亲昵地用高挺的鼻尖蹭了蹭他的耳骨,引得对方埋首在他的肩窝,热气撒了一肩颈,什么话也说不出。

    最终还是动了。

    那沾染了亲密吻痕的锁骨在卫竹兮面前流连,撞到了他的眼镜,白织羽百忙中替他摘了,露出了下面那双锋利的狭长眼睛。

    卫竹兮眯了眯眼,半掩住了瞳孔里的神色,他在面前的锁骨上啃吻一下,低声道:“好明显。”

    他的语气好像有点想不通,又好像是陈述,显出一种单纯的直白。

    完全是因为上次两人做得狠了,白织羽皮肤又太白,才留下了很多痕迹。

    白织羽耳尖发红,本来想讽他,却因为这几分孩子气,莫名其妙不敢抬起眼,怕他看出什么。

    他也就没有注意到,卫竹兮完全不是平日温和的模样,明明在做这样让人沉溺的事,但那双眼里什么都没有,清明一片。…………等到一切结束,白枳羽身上是乱的,卫竹兮身上的衣服却仍然整齐。他理了理腿面上白枳羽蹭出的褶皱,拿了毛巾,要为白织羽擦拭身上细汗时,对方却推开他,自己穿好了衣服。

    卫竹兮也不强求,去整理自己刚刚被对方扯乱的领带和衣领。

    白织羽倾身去驾驶座拿烟,他衣服穿得随意,后腰处衣料松垮,腰极细,看着瘦得厉害,臀部却有起伏的曲线。

    似乎刚刚的事情还没缓过来,回身时身体一晃。

    卫竹兮大概是不想做一个冷漠的情。人,长臂一伸,单手把人揽住,坐稳后,松开了。

    白织羽顿了顿,侧头看着窗外,点了一根烟,烟雾飘渺间,终究是问了出来:“那个男生是谁?”

    他扯着嘴角,脸上的傲慢像是面具。

    卫竹兮扣着衬衫扣子的手一停,看了看他,把那只烟接过来,直接用手指掐灭了:“室友。”

    白枳羽由他拿走了烟,眼睫微颤:“你别忘了当时说好的要求。”

    卫竹兮整理好自己,浑身上下重新恢复成平日的禁欲温柔,他下了车,白枳羽开了车窗看他。

    好几息没有说话,白枳羽喉结动了动,看着还要说什么,卫竹兮笑道:“我记着。”

    白织羽“嗯”了一声,卫竹兮隔着车窗看他,突然说:“白老师,我能预支这个月的‘工资’吗?”

    白枳羽眼睫一颤,刚刚泛起涟漪的氛围如水般逸散了。

    他从唇角撤出一个笑,这是卫竹兮今天第一次见到他笑,但很冷,眉眼带着不甚明晰的嘲弄:“这么爱钱?”

    他从钱包随意抽了一张卡:“密码是我电话号码尾号。”

    卫竹兮接了,没回答那句问话,只笑看着他,眉眼一如平常的俊美:“那我先走了。”

    白织羽关上车窗,隔着单向玻璃看他的背影,过了会,他拿起那根被掐灭的烟,忍不住再次点燃,点烟的动作隐隐有几分生疏。

    含住几秒后,他猛地咳嗽起来。

    第30章 (修)

    卫竹兮在周三的时候抽空回了趟家。公交坐了将近一个小时,他在老城区下车的时候,阳光正晒。

    他额角出了汗,掏出钥匙,开了小区楼下的铁门,上面贴着的小广告已经发黑了,和破旧的门融为一体。

    楼道逼仄昏暗,他轻车熟路地避开楼梯上的脏污往上走。一个中年女人迎面下来,手上挎着篮子,似乎正要去买菜,看到卫竹兮,嗓门嘹亮起来:“小卫,你回来了啊!”

    卫竹兮跟邻居关系都很好,和人笑着打招呼:“张阿姨。”

    张阿姨很热情,两人聊了会儿天,他最后是提着一袋苹果回家的。

    家里是三室一厅的布局,家具陈旧,客厅很小,除了电视和沙发,剩下的空位只能勉强摆一个木质小几,整体打扫的很干净。

    小几边上坐着一个纤细的女孩,扎着高马尾,十六七岁的样子,正在写作业。

    卫竹兮先把苹果放进厨房。

    女孩身上的高中校服空荡荡的,肤色有种透明的白,长相漂亮,就是看起来不怎么健康,看到卫竹兮出来,她仰头叫了声:“哥。”

    卫竹兮洗了一个苹果递给她,卫冬灵雀跃接过,问:“谁给的苹果?”

    “张阿姨,说是老家寄得多,吃不完。”

    卫冬灵点点头,收了作业,去厨房做饭。

    卫竹兮换掉不耐脏的白衬衫,搬了把椅子去客厅,前几天卫冬灵说这儿坏掉了一个灯。拧灯泡时,被掉了一脸的灰尘,他皱着眉揉了半天眼睛。

    家里小,有什么动静都听得清楚,卫冬灵边洗菜边跟他说话:“哥,卫志打电话说,他这两天给你卡上打了些钱。”

    “多少钱?”

    “两千多。”

    跟他近几十万的高利贷欠债来说简直是九牛一毛,卫竹兮没多言,只道:“留着付房租。”

    卫志是他们生理上的父亲。

    他们家以前称不上大富大贵,但也不差,是这城市普普通通家庭里的一份子,但卫竹兮初中时,卫志染上了赌瘾。

    母亲本来就身体不好,为了维持家用和孩子的学费,工作上很卖力,最后过劳去世了。

    卫志跑了,近三年的都没有出现,卫竹兮从高中就开始兼职,一边兼顾学业,一边照顾着才十来岁的妹妹,想办法撑起这个家。

    直到他高三的时候,卫志才突然回来,断了一只手臂,面色憔悴的仿佛难民。他看着已经长得高大俊朗的儿子,惨白着脸说自己欠了债。

    用的卫竹兮的名。

    修好灯泡,饭也差不多好了。午饭是两菜一汤,一道素菜,一道白菜炒肉,肉少得可怜,汤里是张阿姨前两天送的白萝卜,葱花是卫冬灵自己在阳台种的。

    没有餐桌,两人在客厅的小几上吃的饭。

    卫竹兮吃着饭,看到她捏着筷子、颜色发青的指。尖,顿了顿:“上一次的药吃的差不多了,我抽时间再带你去医院检查一下。”

    卫冬灵沉默咬着白菜,举着的手腕细伶伶的,垂着头,发丝挡住了半张脸,“嗯”了一声。

    卫竹兮察觉到什么,温声道:“不用担心钱的事。”

    吃到一半,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砸下的声音很大:“喂!里面的人,欠我们的钱什么时候还!?”

    “开门!”

    “妈的,一次就还那么一点,搞得我们要天天来催债,以为我们很闲啊?!”

    “识相点儿,赶紧还钱!”

    卫冬灵看着门板,听见他们纷杂的脚步和钢管敲在水泥墙上的声音,呼吸急促起来,脸色变得很差。

    这种老旧小区的治安实在称不上好,鱼龙混杂,什么人都能轻易进来。

    卫竹兮早有预料,卫志很少给他们钱,也只有在债主要债前才会良心发现一下。

    他先从小几下面的抽屉掏出几个药瓶,放在卫冬灵面前,然后往出走,卫冬灵拉他:“哥……”

    被一双手温柔拍了拍脑袋。

    卫竹兮回来的时候,菜早就凉了,卫冬灵坐立难安,看见他后,眼睛一亮。

    “哥,他们走了?”

    “走了。”卫竹兮冲她笑笑,“没什么事,乖乖吃饭。”

    凉了的菜并不好吃,他垂着眼,吃完了最后一粒米饭。

    卫冬灵看出他不想多说,只收拾碗筷,一边看他。对方衣领散乱,短袖领口被撕开了一个口,瘦削的颈骨上有一处划伤,狭长的眼角处有点血迹,鼻梁上的眼镜都没了。

    跟前几次要债的来后情况差不多,甚至稍微体面一点,脸上没淤青颜色。卫冬灵眼睛酸涨起来,吸了吸鼻子,找了两个创可贴:“哥,我给你处理一下脖子上伤口。”

    卫竹兮摸了下脖子:“我受伤了吗?”

    他起身接过创可贴,往上拉了拉领子,似乎有些懊恼被她看到:“我去洗手间处理一下,不用担心,小伤,没什么感觉。”

    等到出来的时候,卫冬灵已经洗完碗,继续在小几边写作业了。

    卫竹兮坐在她旁边的沙发上:“最近在学校怎么样?”

    “挺好的,同学们很照顾我。”卫冬灵看了他好几眼,看见贴好的创可贴才放心。

    那些人之前为了要债,在学校门口蹲守过卫冬灵 ,卫竹兮怕出什么问题,免不得多叮嘱:“我平常不在,有什么问题随时找你们老师。”

    卫冬灵闷闷“嗯”了一声,她以前还会哭,现在已经不会在卫竹兮面前掉眼泪了。

    但卫竹兮还是轻而易举地发现了她的难过,顿了顿,再次摸了摸她脑袋。

    卫竹兮下午有两个小时的家教兼职,时间紧,他回房间换回了衬衫,摸到口袋的时候,发现了里面的一张卡。

    他坐在床边,看着手里那张卡许久,指节摩挲着卡硬质的边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和白枳羽的关系,始于一次混乱的酒后乱性。

    卫竹兮在酒吧兼职,经过昏暗的楼梯间时,白织羽跌进了他怀里,似乎喝了什么助兴的东西,浑身上下都是烫的。

    他还记得对方当时脆弱的模样,仰头看着他,声音很哑地说:“帮帮我……”

    本该不会帮到床上去的,但他把男生扔在酒店,想起身退离时,却被抓住了衣襟,白枳羽泛着白檀香的鼻息落在他脸上,眼睛直直看着他:“你不准走。”

    他衣领早就散乱,露出了颈骨和一片冷白的前胸,躺在床上,全身上下都像是艺术品。

    卫竹兮喉结动了动,一根一根掰开他的手指:“这位先生,我只是服务员,您认错人了。”

    白枳羽定定看了他好几眼,似乎在想,是不是认错了人。

    在卫竹兮以为他就要放开自己的时候,对方突然吻在了他的唇角。

    卫竹兮猝然一僵,猛地推开了对方:“你——”

    白枳羽早就分不清今夕是何夕,确认什么后,揪着卫竹兮的衣领:“我给你钱,买你一夜。”

    他身体颤抖得厉害,把脸埋在了卫竹兮肩窝上,似乎把他当成了唯一的抚慰。

    卫竹兮顿了顿,伸手捏住了他白皙的后颈,只说:“先生,你需要去医院。”

    白枳羽的后颈本就敏。感,被他温热的指腹擦过,喉间溢出闷哼:“我不要去医院,我、我要你……”是无意识的回答,但由那样一张清冷漂亮、泛着情。欲的脸说出来,本身就被附上了魔力。

    卫竹兮脑海中的一根弦蹦断了……两人一夜荒唐,第二天,白织羽坐在床边,指节夹着烟,漫不经心地对他提出了包。养。

    卫竹兮当时并没有预料到两人竟然还会在学校遇到,对方不是学生,而是他的老。师。

    所有人都不知道,每次课后,他们眼里品行兼优的温柔会长和不近人情的美貌教授还有这样不可告人的关系。

    想到今天在学校东门看到的几个闲逛的学生,卫竹兮皱了皱眉。

    下次还是得小心点,如果被其他学生看到……没再多想,他收好卡,拿了家教辅导的资料,转身出了门。

    *

    白枳羽刚结束了艺校绘画系的课,就被一通电话叫回了家。

    回家宅的时候,客厅正坐着几个人,热热闹闹地围在麻将桌边。

    崔兰明显心情很好,时不时笑几声,每出一牌,皓腕上的金圈玉镯就撞在一起,清淩淩地响。她旁边坐着的男人身形清隽,二十几岁的样子,跟白枳羽有三分像,长相相当英俊。

    白枳羽走近喊人:“妈,大哥。”

    白承最近一个月在国外出差,今天刚回国,他陪着崔兰打了几局麻将,已经坚持不下去了,看见白枳羽回来,当即起身:“小弟回来了,那就一起去吃饭吧。”

    崔兰看见白织羽眼睛一亮,连忙放开了麻将,拉住他的手:“小羽快来,妈都有半个月没有见你了……怎么又瘦了?”

    旁边坐着的其他两位也起了身,白织羽先抱了一下崔兰,跟人打招呼:“高阿姨。”

    另一位年轻的小姐很面生,崔兰给他介绍:“这是你小玥姐,高夫人的女儿,最近也刚从国外回来——就是你哥前两天出差的地方,很有缘呢,今天来家里玩,热闹热闹。”

    说这儿她又看了一眼白承,白承装作没看到。

    高夫人见白枳羽回来,体贴道:“今天小承刚回来,舟车劳顿的,我们不便多打扰,午饭就不用留了。”

    “那怎么能行?午饭一起吃。”崔兰免不了要和她拉扯一番,最后定下下一次相约的时间才罢休,把人送走。

    吃饭的时候,崔兰期待地问大儿子:“小玥学识谈吐好,长得又漂亮,你觉得怎么样?”

    白承叹一口气:“我觉得我们不合适。”

    崔兰继续催:“那之前给你介绍的呢?有相中的女生没有?”

    白承受不了,捏了捏眉心:“妈,我还不急着结婚。”

    “怎么就不急着了?你都二十八了,一眨眼要三十出头,不说别的,要是你跟小玥结了婚,高家对你的助力能让你在公司再高一个台阶。”

    崔兰佯怒道:“你也别说你工作忙,让陪我打麻将消遣一下都不愿意,总说没时间,女孩子哪会嫁给你。”

    白承受不了她,把火引到了白枳羽身上:“小弟最近怎么样?有喜欢的女生没?”

    白枳羽本来在神游,闻言一顿,看了一眼崔兰和白承,摇头:“没。”

    两个儿子都是内敛性子,崔兰叹了口气:“一个个的都不省心。”

    大儿子一直很叛逆,着手管理公司后才稳重下来,如今唯一的烦恼就是婚事。

    小儿子安静内敛,没想到长大后却一心要搞艺术,对家族产业不闻不问,半点不感兴趣。

    崔兰嘴上抱着怨,心里倒也满意,这情况,总比其余家族里几个儿子一起头破血流争家产的情况好得多。

    饭毕,大家坐在沙发边一起吃饭后水果的时候,崔兰又换了新的话题。

    “郭家的少爷最近跟一个男人好上了,说要去欧洲结婚,气得他家里不得安宁。你说好好一个人,闲得慌去搞什么同性恋?”

    白承皱了皱眉:“郭家少爷不是有未婚妻吗?”

    “听说退婚啦……”

    白枳羽被某种窒息感环绕,抿了抿唇,跟崔兰打招呼:“妈,晚上我还有事,先走了。”

    崔兰哎呀一声:“怎么这么快就走了?住一晚,明天让司机送你刚好嘛。”

    白织羽只道:“过几天再来看您。”

    他坐进车里,坐在驾驶座沉默片刻,驱车去了一个地方。

    *

    卫竹兮一天最多要打三份工,上午没课的话就去咖啡店做临时工,下午偶尔去上门家教,晚上去酒吧调酒,一天下来也能陆陆续续赚到三百到七百元。

    但学生会的工作和专业课会分走很多精力,他偶尔会很忙,兼职这边只能请假,拿到的钱也是不确定的。

    卫志欠了五十多万,卫竹兮这几年陆陆续续已经还了有二十万了,这五十万的总债由于利息也变成了五十五万。

    加上卫冬灵的病时好时坏,吃的药开销很大,他几乎用尽一切方法攒钱。

    今天上门讲课的男生正在读高三,性格很叛逆,之前换了好几个老师,都被他自己闹走了。

    家长很没辙,直到遇到了卫竹兮,那男生不知为什么愿意了,定下了每周8个小时的补习,一直到高考。

    补完习,男生妈妈在卫竹兮走的时候给他塞了一个红包,眉开眼笑的:“卫老师辛苦了,这次模拟考,他成绩比之前高了整整50分,我和他爸爸太满意了!这是点心意,请你收下,我家孩子之后全靠你了。”

    补习一个月就有了这样大的进步,男生妈妈简直喜上眉梢。

    卫竹兮没推脱:“我会继续用心的。”

    换鞋出门的时候,那男生突然从房间探出头来喊他:“卫竹兮!”

    男生妈妈教训道:“段雨星!你怎么能直接叫老师名字?”

    “不好意思卫老师,这孩子被宠坏了。”

    段雨星“哼”了一声,把头缩了回去。

    卫竹兮神色不变,笑道:“没事,随他来。”

    晚上要去Y大附近的酒吧上班,卫竹兮来不及把资料放回家里,直接回了学校寝室。

    他打开红包数了数,有足足两千元。卫竹兮收好了钱,一边去寝室楼下的自行车棚推车子,一边想了想要怎么花这笔钱。

    眼镜坏了要配一个新的,还有妹妹的药……骑着自行车经过综合楼的时候,他远远看到了一个人。

    综合楼上的钟在白天每隔一个小时报一次时,旁边的小广场有近百只漂亮的白鸽活动,此时接近黄昏,几乎没有什么人在。

    树下的木质长椅上坐着一个四肢修长的挺拔人影,他微垂着头,鸦羽般的纤长睫毛遮掩下,叫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三两只白鸽温顺地落在木椅靠背上,呆头呆脑地看着他。

    男生伸手摸了摸它们的翅膀,鸽子傻了似的也不躲,任那白皙修长的骨节温柔抚过羽毛。

    很美的场景,卫竹兮安静看了片刻,某一瞬间,觉得他像一个忧郁的王子。

    热风起,树叶簌簌,对方突然抬起头看了过来,精致的脸上还维持着看鸽子时堪称温和的神态。

    卫竹兮少见他这样的神情。

    既然被发现,他也不好无视人,在男生旁边停了自行车,长腿支在地上稳住平衡,垂首看他:“白老师,你怎么在这儿?”

    清朗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白枳羽终于回神。

    卫竹兮衬衫领口扣得工整,专注看着他,几缕发丝刚刚骑车时被风吹起,额发凌乱。他今天意外的没有戴眼镜,狭长的眼睛似乎蕴含着细碎的水光,唇角微微勾起,笑得极为好看。

    这是他惯有的表情,Y大表白墙上曾有人说:会长的眼神,看狗都深情。无数人予以认同。

    白枳羽被烫了似的,撇过头不看他,声音微凉:“……我为什么不能在这儿?”

    卫竹兮早已习惯了他冷淡的样子,神色如常:“白老师当然可以随时来。”

    他转换话题:“这些鸽子好像很亲人。”

    白枳羽顿了顿,“嗯”了一声。

    两个人之前每次见面,不是上。床,就是在上。床的路上,很少做其他事情,此时正正经经、光明正大地见了面,反而沉默起来。

    就像本该不会相交的平行线,却光怪陆离地产生了意外的交点,那么的不合适,那么的违背常理。

    一只鸽子落在了卫竹兮的车篮里,他伸手去触碰,鸽子却受了惊似的飞走了。

    “啊,飞走了。”

    卫竹兮看着它扑腾离开,收回了“亲人”这一判断。

    白枳羽正想说什么,卫竹兮却看着他笑道:“白老师,我还有事,先走了。”

    自行车一阵风般地离开了,白枳羽沉默片刻,抿了抿唇。

    鸽子们又围了过来,鸟喙轻啄他的手臂,想讨要食物,他从背包里拿出了准备好的鸽粮。

    它们那么亲近他,毫无戒备,仿佛他已经喂过它们无数次一样。

    谁也不知道,卫竹兮当然也不知道,白枳羽来过这里上百次,只是希望能看到他,哪怕一眼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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