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绝境
待在红屋里, 心情愉快,卉满的伤养的很快。
但谢观一直没有醒来。
卉满每天都会拉着卉瑾去楼上监护病房看爸爸,她给女儿讲了个睡美人的故事, 说爸爸现在就是那个睡美人,早晚会醒的。
卉瑾点头,小孩子总是对童话深信不疑。
三个助理终于见到了卉满,尤其是三号助理, 抱着卉满喜极而泣,以为她这段时间也发生了什么不测。
她这才知道谢桉一直在刻意隐瞒关于她的消息,他封锁了一切,斩断了她跟外界的联系,就连谢观的情况也不向外界透露。
大权旁落,很多人都以为他们都死了。
红屋外,谢束把那些谢桉安排来的保镖都通通轰走,在助理们的协助下,大换血安排上了谢观之前的亲信保镖,作为谢家少爷, 那群人不敢说什么,只能被迫离开了。
三个助理跟卉满同步了最新的调查结果, 之前故意撞车的卡车司机是非洲的恐怖武装头目夏利, 他是上次缉捕行动的漏网之鱼,亡命之徒结局是车毁人亡, 当然,这件事离奇诡异, 谢观的行动轨迹是怎么泄露的, 夏利是怎么混入的,除了谢桉这个叛徒之外, 其他得利的各大家族谁也说不准有没有参与。
几天后,唐晃登门,拿来了一沓厚厚文件袋。
“卉满,我想了想,虽然这些天联系不上你,许多人又一直在贿赂我,但我还是不想违背职业操守。”
他给卉满依次打开过目,里面是谢观的遗嘱和早已备好的信托基金。
卉满抚摸着谢观的亲笔信,低声说:“他为什么那么早就立遗嘱?”
“不知道,可能比较在意你吧。”
谢观的遗嘱上,把所有股份资产都留给了卉满,上面只有她一个人的名字。
唐晃惋惜道:“他还没有去世,虽然现在这种情况已经生死未卜了,但是没有去世遗嘱是不能生效的。”
“但还好,他已经提前设好了海外信托,至少有一部分资产是没有争议地属于你。”
他又拿出一份文件,指点着文件上的字:“他只能保护你到这里了,怎么对付那些庞然世家大族,怎么在股东,投资人,高管,在世俗中保全自己,你只能自求多福了。”
卉满低头看着文件,一目十行匆匆过,谢观已经把他全部的世界交到她手里,接下来要靠她自己了。
她问唐晃:“你为什么要帮我?”
都到这地步了,面对那么多诱惑,他竟然没有反戈。
“你是个天才啊,卉满。”唐晃往后仰在椅背上,一口气叹的很长,“我喜欢看天才乘风破浪,这算不算什么特殊怪癖?而且,万一你赢了,临危受命,这高额杠杆,我不就赌对了么。”
“你确实是赌徒性质。”
“反正现在的重担压在你一个女人身上,不容乐观,岌岌可危。”
“我不喜欢你这句话。”
“我说的是事实,但是,以一个朋友的角度来说,如果你认为我是朋友的话。”他顿了顿,“以我的理智来讲,我会建议你带着这些信托财产逃到海外,这些已经足够守护你和卉瑾安全长大了,如果你留下,根本不知道将要对抗的是什么势力,他们已经集合到了一起,如果你不走,财产就会被他们瓜分,蚕食得渣都不剩。”
卉满听了他一大串,却开始说起有的没的了。
“我小时候喜欢躲在衣柜里,因为有很多事我不明白的,我可以躲在那里去想。”
“这是逃避现实的途径么。”
她没有理他,继续说:“后来,为了应对那些我不明白的事,我为它们架构了一套新的体系,在那里,一加一可以不等于二,我可以留短发,天花板上会有空中楼阁存在。”
唐晃有点瞠目结舌,她难道已经陷入臆想了么。
“在那样一个世界里,什么都可以存在,直到现在,我从未感觉那个世界与现实的交接如此清晰,我甚至可以摸到它。”
“摸到什么?”
“你看。”
她给他指向苍白的天花板,他什么都没有看到。
接着她对他说:“在你认为我是一个女人之前,应该先把我当做一个人来看待。”
唐晃从没在她脸上看到过如此认真的表情,包括曾经紧张刺激的直播决赛关头,或者各种烧透脑细胞的顶级竞赛,她始终不紧不慢,云淡风轻。
但现在,她要来真的了。
接下来,他听到她郑重其事道:“我不会走,我会留下来,报仇,报仇,报仇,让他们付出代价的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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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宴集团大楼内,整个家族齐聚一堂宣布遗嘱,推选董事长。
时值酷暑,卉满戴了顶宽檐湖水绿鸵鸟帽子,上面覆有一层薄纱,隐约遮住了脸。
这是谢观在非洲送给她的礼物,她喜欢戴这顶绿帽子。
会议之前,在会议室之外,谢桉把她叫住了,他对她发出温和隐晦的警告。
“不要再挣扎了,如果你答应我,我会善待你跟你的女儿。”
卉满不吭声,等待他把话说完。
“如果你跟叔叔真的结婚了,集团一方的宗族对于财产分割会有难度,但你跟他没有,而你们的孩子还不到两岁,你要抢夺股份和控制权,谢家,晏家,都不会放过你的。”
她径自走进会议室。
谢老太爷为首的族人落井下石,在他们抢夺完谢观名下的股权财产之后,正式宣布谢桉为下一任接班人,谢宴集团的实际掌权者。
“谢观的大部分股权都被冻住了,留给你手里的那点股份成不了大气候。”
他们勒令卉满索性全部交出来,内购回收。
卉满拒绝了。
绿色纱幔下的嘴巴在动:“这事没完,你们给我等着。”
他们不以为意,都觉得她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大言不惭,说大话,只有谢桉提醒大家不要掉以轻心。
他比他们都更清楚卉满身上的巨大能量,她那个脑子,如果能取出来,他会手捧跪地,无限垂涎。
可她已经是绝境了,没有出路,所以他稳操胜券。
看到她被自己一步步逼入死路,围捕绞杀,屈辱折堕,他感到热血沸腾,空前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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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历了白天的挫折羞辱后,晚上,卉满在客厅里走来走去,把手放在键盘上抚摸,然后来到了楼上,她把身体藏在衣柜里,脱去衣服,光着膀子,在黑暗中连续不断吃了十几颗玻璃糖。
然后,她重新整理衣服,去看望隔离病房内的谢观,并没有进门,只是站在门口,痴痴凝望。
仿佛被一种仇恨的力量的包围着,没有掉一滴泪,但心脏疼。
她遥望病床上躺着的男人,喃喃说:“你并非那么强大不可摧毁,对么?谢桉也是,你们都是,所有人都是,血肉之躯,人的力量是有限的。”
一直以来,谢观的坚不可摧深刻烙印在她心中,可她忽然发觉并不是那样。
如果他坚不可摧,她也可以,
如果他不可以,那她也不一定不可以。
她可以毁灭,可以插手,可以替代,可以拯救。
一夜无眠,辉煌的夜色从她身上汤汤流过,流到天明。
接下来,是她的时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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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谢束被安排在家带娃,卉满来到了公司,身后跟着三个助理和唐晃,在他们的提议下,她试图向高管们寻求一些援助。
作为信托受益人,她手里握着公司相当权重的股权,虽然昨天已经被谢家架空了,但还是表面上的董事。
以董事名义,卉满在会议室里召开了会议,昨天这里人满为患,可今天中高层没有一个人来,空荡荡的,异常尴尬。
全公司的人都知道权力现在握在谁手里,无人敢来。
这是意料中的事,卉满把手里准备好的文件杵了杵,这时听到开门声响了。
她之前的上司,胖主管站在门口,犹豫了会,还是进来了。
“卉满,我人微言轻帮不了你啥,但ETF的办公室可以给你保留着。”
“谢了。”
她从包里拿来四张卡,说了声分钱:“接下来几天我需要大家的帮助。”
“你拿一千万,你也拿一千万,每人一千万。”
“这是做什么?”
五个男人被惊吓到了。
“既然有办公室了,有设备了,那我希望可以保护我的人身安全,还有保护网络安全,我怕谢家那些人找黑客或者挖电缆。”
“你接下来这是要干什么?”
“把谢观的东西夺回来。”
他们面容惊愕,上千万亿的东西,怎么夺回来?
卉满先把钱分出去,表情平静,说着接下来的计划:“我本来打算先把信托里那些有限的钱拿去抵押借券,但没人敢借。”
助理说:“那是肯定的,谢家还有晏家在那里压着呢。”
“那没办法了,我只能先把手里那些集团的股票卖一卖了。”
三号助理急忙劝她:“不要冲动,他们就设下套等着你钻呢。”
卉满白了他一眼:“那他们都设好套了,我不钻不显得没礼貌么。”
“你什么时候有礼貌过?”
他们拦不住卉满,她认定的事,从来也不听别人的指手画脚。
不到半小时的时间,她要卖股票的消息已经提前走露出去了。
第72章 空中楼阁
谢家晏家联合了持股的几大家族准备合力绞杀卉满, 鉴于她喜欢卖空的前车之鉴,他们提前已经设下埋伏狙击她,集团旗下的股价连续几天跌了好多波。
卉满坐在上百屏电脑包围的办公室里, 主管给她做辅助,助理边给她倒水边劝:“真的要卖吗?这几天股价跌这么低,摆明了他们要坑你。”
“嗯,必须卖。”
股市就是一个讲故事的地方, 要想坐在牌桌上不被洗掉,就必须要永远遮暗自己的眼睛。
卉满一边说着手上已经快速动作,伴随着她的大肆砸盘,股价一落千丈,几个男人心脏提到嗓子眼里,不禁扼腕叹息。
先是谢家的几个大董事坐不住了,卉满卖起票来不计后果,本来他们以为她见跌太多了会适可而止,结果变本加厉。
他们都说这个女人疯了,要玉石俱焚, 她咣咣往下不停砸,股价暴跌, 引起了市场恐慌, 甚至下发了监管函。
谢家的大家长们找上她,指责她, 可她坐在办公室里全然不在乎,继续点着鼠标卖, 对面再高的修养也绷不住了, 他们骂她,一连骂许多句, 她回的阴阳怪气。
“啊对对对。”
“嘻嘻。”
对面气炸破防,要动手,三个助理提前雇好了保镖,备用电源也早就配置好了,不怕他们切电缆,保镖们把这群来闹事的拦下。
卉满云淡风轻:“轰出去,滚出我的办公室。”
对面见阻拦无效,算准了她还有几十亿要砸完套现,召开会议后放弃了暂时保股价的策略,都跟随做空纷纷抛掷,准备在股价跌到不能再跌时抄底,可卉满砸到一半却不砸了。
在这样的至暗时刻,她反而神思清明,在下午临近收盘时,她一反常态,转变方向点了买入键,动作疾如风,开始了疯□□作,市场许多人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集团股价飞速拉升,已经抛售的那些董事根本来不及接回。
谢老爷子代表董事会找上门来,质问她,一把年纪被她气的心脏病要犯了。
“我是喜欢做空不假,但你们够蠢的,被我轧空。”
她把他们溜着玩,助理们和胖主管以及唐晃都面带奇异地看着她,他们粗略地算了算,一天内她盈利了十一位数,而且原有的股份被她尽数接回,牢牢握在手里。
也就是说,对面陷阱已经设好了,她察觉到了,直接入瓮,绝地重生。
虽然时下危机四伏,但几个男人互相看了看,心惊胆战下,都隐隐有一种诡异预感,这次押对宝了。
卉满的计划还没完,岔着腿说:“现在有盈利了,可以借券了,借点港股吧,大陆监管太严格了。”
当仓位兑换落实到位后,卉满握着手里的十几位数股票安稳了一段时间,开市时她不停看着上百个屏幕的跳动,不忙的时候就去看睡美人谢观。
在谢观昏迷的二十四天后,她在办公室里,感觉这是个稀松平常的日子。
她闭上眼,像是在嗅闻着什么,突然觉得时机到了。
That moment .
“股灾要来了。”
胖主管纳罕:“这都好几天破新高了,哪里有动静要来股灾啊?”
她倏地睁开眼,已经动手了,噼里啪啦敲键盘,这次盯的是游戏板块巨头。
他们都震惊道:“你要都卖掉?不怕被轧空?而且港股是没有涨跌幅限制的。”
“是的,小可爱,这就是港股。”
没有暗中筹谋,没有草灰蛇线,最可怕的是她决心这样做似乎只是一时兴起。
看着那些滚动的红绿数字,她幽幽说:“我能闻到一点东西,一点不一样的东西,再等一会会,就快了。”
几分钟后。
“时间到了。”她抬头,在天花板看到了那座空中楼阁。
秩序在重构,建立,那一个瞬间已经到来。
几年后,几十年后,港股重大事件里记载着——她提前嗅到了股灾的到来,而游戏股作为率先大崩盘的征兆,成为了她的踏板。
关于她为什么要在那天,那个时刻,坚持做空那许多游戏股票的,世人不得而知,但这件具有里程碑意义的事件被写进了她的自传里——当然不是她亲自写的,她懒的很,由别人采访她为她修撰,不到二十岁的年纪,她已经有了自传。
一日将尽,卉满坐在办公室椅子上,悠哉转动俯瞰百层高楼下的景色。
“这是什么策略?”其他人的声音都在颤抖。
“拍脑子策略,哈哈哈。”
大家板着脸并没有笑,她也止住了笑声,似乎这不是该开玩笑的时候。
“好吧,空中楼阁策略,股神利弗莫尔的那种做法,以及还要感谢罗格先生,上次在希腊时他启迪了我。”
许多年后回顾,这是她人生最浓墨重彩的一笔,横空出世,血洗股市,整个市场血雨腥风,惨不忍睹,她以一己之力让时代倒退,轮回。
机构巨头叫她灾星,畏寒讽刺地称呼她为黑寡妇。
即便以后来者的视角,这段经历依然过于惊心动魄,甚至波澜壮阔,可在卉满看来,她只是对面前的五个男人认真说:“其实没有我想的那么难……”
看了眼他们的表情,她尽力修改了下措辞,现在她知道说话要照顾他人感受了,这是一种成熟的表现。
“不是说不难,只是说没有那么难,而且我觉得太过于顺利了,我以为会有来有回,这样,那样,这样,再那样之后,好几个来回再收官,谁知道一下子就这样了。”
她也没想到一下子就通关了。
“你知道那些媒体怎么说你么,说你是市场毒瘤。”唐晃大喊大叫,无法控制兴奋的心情,他的嘴唇在颤抖。
“那我谢谢他们哦。”
卉满点点头:“好了,那接下来复完盘,休息几天,我们该去下一个市场了。”
“下一个?”他们的心都提到嗓子眼。
“嗯,去期货市场加杠杆。”
“别去,他们人多,钱多。”
“不怕,他们挺笨的。”
卉满坐在椅子上旋转,就像一只傲世众生的猫,太清楚这群人几斤几两了,摸透股市就代表摸透人性:“当你以最汹涌的资金冲向他们时,他们就忘了团队,他们只记得自己一个人,然后溃不成军。”
她坐在那里,兀自一体,漠视一切。
女士总能从绝境中重振,踏烂危机,趁势登顶。
·
·
几天后,三号助理敲敲办公室门,脚步沉重,谨慎道:“有人来找了。”
卉满穿着一身绿油油的衣服,大摇大摆来到了会议室。
这间装璜高雅的偌大房间,上次开会时还没有人,眼下长桌前已经坐满了,谢家晏家还有几大家族的长辈们,所做空目的公司的董事们,国内外机构巨头代表们,以及好些个她没见过也不认识的男人。
他们大都上了年纪,穿着昂贵的漆黑西装,今日齐齐登门拜访,不知有什么意图。
卉满站在门口,直接问:“你们来做什么?”
“来请你,放过股市。”为首的中年男人对她做了个请的手势,她走过长长的地毯,欣然坐到了主位上。
“所以你们今天都是来求我是吧,你这个带头的是谁?做什么的?叫什么名字?”
她这么问出来,令在场气氛僵直难堪,不过众人修为高深,经历了许多风浪,都没有表现出尴尬神色。
为首的男人对三号助理看了眼,神色波澜不惊。
三号助理低头在卉满耳边说了几句什么,卉满神色震撼,反应过来后,有点意味深长地看着那个男人。
“大人物啊,这位子你要坐吗?”她问他。
“不必了,那是你的位子,如你所言,我是来为他们,为股市求情的,还请卉女士给几分薄面吧。”
卉满挑挑眉:“求什么情啊,我券都还了,这不已经停手了么。”
“我知道,除了股票市场外,卉女士还在期货市场有很多头寸,你眼光独到深远,但如果这些头寸迟迟不平的话,恐怕又要酿成下一场危机了。”
“危机也不是我酿成的呀,我只是在规定之内做了交易,你们比不过我就说是危机啊。”
她做了个抓牢攥拳的手势,对满屋子的人扬起下巴:“我要把这群人的钱都挣到手。”
她的贪婪很纯粹,很可怕,就像动物,猫要吃鱼,虎要吃肉,弱肉强食,天性使然,谁都拦不住。
这间屋子的所有人都是待宰的鱼和肉,都不寒而栗。
“是,我措辞有误,还请卉女士见谅了。”谈判的男人略微抿了下唇,其他的董事们都低着头,犹如寒芒在背。
“我手里的期货头寸也没有那么多了。”她眸光狡黠,想探探底细。
男人叹口气,威正言辞,冲她比了个手势:“你手里最少这么多资金,不是吗,停手吧卉女士,利益蛋糕就这么大,再这么下去,期货市场也要废了。”
卉满神色一凛,没想到他知道的这么详细。
果然,权力大了就是有好处。
但野性难收,她总不能不吃肉。
她有点犹豫地看了眼三号助理,又看了看另外两个助理,他们手里捏着冷汗都对她点头。
最后,她不情不愿说:“好吧,本来我能挣更多钱的,就送你一个人情吧。”
在座的利益相关的所有人都如蒙特赦,肩膀放松,重重喘气。
卉满在这时微微一笑。
“不过么,我也有要求啊,我跟这些在座的老头们大都有仇,要我这么放过他们不太可能啊,我这人可是有仇必报的啊。”
“把谢家,晏家,家族里的长辈们晚辈们都叫来,我要让他们赎罪!”
她声如洪钟,一石激起千层浪。
很快,谢家晏家的人都集中在了会议室里。
谢老爷子躺在轮椅上被推来,明显气愤难平。
“你这个流氓!”
“你们一群老头喊我流氓?”
卉满喜欢看到他这副无能狂怒的落败样子,对着一群老头无情奚落道:“老家伙们,你们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谢老爷子破口大骂:“你这个毒妇,是你在让时代倒退,你让我们的股价退回十年前!”
“随你怎么说,反正你要被淘汰了。”她站起身,慵懒地伸了个懒腰。
众人谴责她:“你这个恶毒女人,你难道没有道德吗?”
卉满笑了:“该谈利益的时候你跟我谈道德,该讲仁义的时候你们却自私自利霸占了我的一切。”
“谢观在重症监护室里躺着,你们欺负我们孤女寡母时,也没讲道德啊。”
“所以你们这群老东西,是什么双标狗?”
“你——”
“你先给我闭嘴,我要提要求了。”
卉满看着泰然危坐的大人物,对他提出了自己的条件:“让我放过他们这群双标狗是吧,好啊,做狗不是很行么,汪两声来听听。”
谢老爷子险些被气出心脏病。
“你这个目中无人的女人,你提的要求太过分了,简直在侮辱我们。”
“就是要侮辱你们,不然我怎么解气呢。”卉满不以为意道。
中年男子出来调停:“还有没有别的,更……柔和友好一点的条件,没必要搞这么偏激。”
“没有了,我就是睚眦必报的这种坏性子。”
她抬手对他们一指,那横扫一片的指法,让所有人的脸沉了下来。
他们就像许多只秃鹫那样,瞪着数只黑黑的眼睛,抿着唇公然盯着她看。
看什么呢,无可挽回地看。
卉满环扫众人:“啊,我说你们啊,之前咬我的时候不是一个个都叫的很卖力么,怎么,现在不会叫了。”
卉满耸耸肩,跟三个助理一起欣赏他们的表演。
僵持了一段时间后,谢宴两家每个人都汪了一声,她悠闲看着他们,大仇得报的快感如此爽辣刺激。
只是唯独缺了谢桉,无力回天后,他彻底销声匿迹了。
这场历史铭记的东亚股灾使卉满成了极具争议性的人物,她的名字作为投机派的代表人物被后世并列排在偶像利弗莫尔和罗格身边,介绍栏里写明他们都是举世罕有的传奇大鳄。
她血洗股市的短短几天造成了几大财团巨头几十年不散的阴霾,她的统治力仿佛是飘在股市上空的云,浮华艳丽。
有的人将她奉为投机之神,有的人将她视为罪人。
卉满不怎么在意那些铺天盖地的负面评价,她已经做了她所能做的一切。
每个时代都有砸起浪花的灵魂,剩下的,功过自有后人评。
第73章 苏醒
在昏睡了两个月后, 睡美人醒了。
星辰收入眉眼行间,奏响无声宇宙上的第一首音乐。
谢观看着窗玻璃外的天地:“我睡了多久,已经变天了么?”
“翻天覆地。”卉满守在床边, 破天荒用了四字成语。
谢观静静看着她:“你一定看了不少书。”
“我看的可不只是书。”
她就在他身边,好像隔了好久不见,叙述种种经过时言辞又坏又虔诚:“他们被我爆锤了几波,还不起钱, 把集团股份贱卖给我了。”
“你挣了多少?”
“差一点十三位数。”
谢观眼睛开阖,看着这个因为他的人事不省,一手造就的魔王。
失去了制约,她无法无天。
“你不夸夸我?”
他没好气地叹气:“你也不需要我夸啊。”
卉满觉得生病的谢观,有一种怨妇的气质,就是酸溜溜的味道。
日光已经出来了,她咧开嘴角笑着看他,自信的温度比太阳还要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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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步入夏季,天上一下雨地上就冒泡,城里的风声不止, 作为工作狂,养伤期间谢观很难挨。
助理已经把他昏迷期间的事都事无巨细汇报了, 之前卉满对他讲述时刻意略过了一部分, 当得知谢桉意图对卉满不轨,谢观脸色铁青, 想把这个叛变的不肖侄子直接灭掉。
卉满进门,看到三个助理都瑟瑟发抖, 打着寒战。
见到她进来, 谢观面色和缓,让助理们都退下了。
“谢桉, 已经投靠了许家。”
“许家?那不是谢家的死敌么?”卉满坐在床边,倒了杯开水。
“是,他带走了谢晏的很多机密资料,决心要入赘。”
“啊?”
卉满无法想象谢桉那样骄傲的人,是怎么肯对世仇低头的。
正想着,一只手摸到她腰上。
“别闹,你身体还没好。”
谢观不吭声了,像是在生闷气,他圈住她,心灵上留下一片抽紧的空乏,就像无时无刻不害怕她离开那样。
卉满用细微动作安抚他,用她的手指在他手背上跳舞,攻与守,追与逐,变成了手的国度。
“不要离开我。”
“我就在这里。”
“嗯。”
可到最后他都在患得患失,一遍遍确认,两只手如缠如浪,像火在烧。
敲门声响起,医生要为谢观每天定时检查身体了。
检查完基本数值后,卉满把医生的嘱托一条条记在小册子上。
以前他昏迷时什么都好说,医护人员会严格处理好一切,但现在他醒了,因为重度洁癖的原因不愿意让别人碰,医生要给他换绷带药布,擦洗身体时,被冷脸吓退出去。
“你这么凶干什么?生病了还这么任性。”卉满数落他。
谢观一动不动抱着双臂,表情很坏。
没办法,只能她自己来了。
“我不太会啊,要是我弄疼你了,你就吱一声。”
“嗯。”
谢观皱眉看她慢慢捆绑着,长长头发扫在他胸前。
他咬了下她的肩膀。
卉满手停下:“疼?”
“嗯。”
卉满把束绷带的动作放缓,坐在他腿边,费了很大劲围着他腰身一圈圈缠绕,每一层都让他呼吸加重。
“你还好吗?”
谢观面孔沉静,像水划破镜子。
她用手碰了碰他的喉咙,他喘.息着,失声,没有忍住,用指腹抚摸她的嘴唇,捧住她的头,舔她的脖颈。
卉满手指往下。
衣物窸窣摩擦的声音,许久后他蹭着她脖子发出喟叹,呼出的气体丝滑得就像猫舔光了盘子里的奶油。
接着她对他说:“有什么不舒服就跟我说,心理上也是。”
这话似曾相识,谢观哑然,惊愕地看着她,她竟然会照顾人了如果没倒那杯滚烫开水的话。
卉满有些愧疚:“你为了救我才这样的,他们都说我本来在车祸里是活不了的,但你把我护住了。”
谢观附在她耳畔轻描淡写道:“不是你说的么,你喜欢我不关我的事,所以我喜欢你关你什么事呢,不要难过了,嗯?”
“嗯。”
卉满趴在他怀里,静密栖息,谢观想起了他们的第一晚,在酒店顶楼的那一夜,那时她已经昏睡过去了,压着他一只胳膊,他想抽出来,但还是算了,胳膊因此酸痛了一整晚。
最初,他在她身上发生过多少次例外?
过了会,卉满给谢观换衣服,给他套袖子时玩心起来,觉得他这样很搞笑,嘻嘻哈哈地跟他另一只空荡荡的袖筒握手,口里喊着独臂大侠。
谢观不悦地瞄她,她还是个孩子,心性简单快乐,他抬手肉了肉她的脸,感觉她最近似乎又瘦了。
他抱住她,把脸埋进她胸前,这个天性孤独的强硬男人,对她闷闷说:“我需要你。”
“我知道。”
“那我们什么时候去结婚?”他抬起脸,急于求证。
卉满把他另一只袖子穿好,两条手臂一挡,架在胸前:“看心情吧。”
“什么叫看心情?”
“在你求婚的言行举止让我满意前,当然要看心情,而且我还要写论文呢,忙不过来。”
卉满说的没错,她的论文改到了深夜,临时抱佛脚,到了答辩那天起不来了。
谢观喊她起床,她觉得困,不想动,长发像海藻铺了满床,他叫了她好几次,尝试无果,给她穿上内衣内裤,把掉在地下的衣服捡起来整理妥当,然后把她的胳膊抬起来,穿衬衣,西裤,搭配领带,马甲,外套,按照次序,叠穿了一套正式隆重的衣服。
最后把她揽在怀里,给她擦脸刷完牙后,着重检查了下领口,昨晚他刻意没有把痕迹落在显眼的地方。
“你要化妆吗?”
卉满闭着眼睛说:“化吧。”反正不是她费劲。
一个小时后,卉满像君临天下的国王一样,很得体地醒来,
谢观给她拉整好领带,总觉得欠缺了什么……她的神情,依然是不修边幅的神情,使得这一身齐整一丝不苟的行头像是她居住的空旷房子,沾点劲就懒。
她的身体在跟完美的衣着矛盾对立,她的脑子里装满了希奇古怪的想法,充满了荒唐极其的架构条框和莫名其妙的态度与偏见,毕生都不会改变。
她是如此刻薄,尖锐,鲜活,又脱离掌控。
可他是如此为她着迷。
谢观注视着卉满,一句话都不说,卉满已经知道了他的意思。
这样的眼神,是想亲她的眼神。
她不等他的唇贴来,主动亲吻了他。
这一吻粘了很长很长的时间,最后他只能用力克制,分开,生怕她迟到。
“好好答辩。”
“知道了。”她又蹦回来,“我回来想吃你做的煎蛋,”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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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卉满在大二的夏天就提前结束课程毕业了。
在此之前,她的论文苦思冥想改了又改,改的唐晃都暴躁了,他抓着一旁的三号助理几乎要跳起来:“怎么改啊,你这个查重率都过来了,你直接复制粘贴啊。”
显然,文字工作这是卉满不擅长的,于是她推翻重来,干脆百无聊赖写起了自己的交易纪录,上面记载了自己在这场大空头中的详细操盘经过。
到了做毕业答辩那天,在场围观的教授同学们将学术大厅围的水泄不通。
卉满穿着由谢观整理好的严肃着装,踞在台上,大名鼎鼎,不可一世之概。
“关于那个瞬间,那是种灵魂裂变的宏大感觉。”
“我想着,在没有路的时候,与其小心翼翼,不如一脚踩油门。”
“没有人知道前面是什么,我也不是神,这世上不存在神,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人,每个人都是脆弱又伟大,我们要好好爱自己,接受自己的不同,然后做出自己心爱的决定。”
这是一次波澜壮阔的复仇,那些仇家被她打的落花流水,血本无归,而她站在台上,眼中有海啸般的深鸣。
台下沉默了很久,旋即掌声雷鸣,不绝于耳。
尽管她道德有瑕疵,学校里知晓那些谣言的人都这样认为,但是还是纷纷鼓起掌来。
卉满成为了学校百年历史上又一个传奇人物。
最后,系里那位眼里最容不得沙子的教授,率先对她伸出了手。
教授问她要不要再继续深造,他愿意收她做关门弟子,卉满说已经没必要了,她知道找到了自己最喜欢的东西,毕生将从事的爱好,冒险并乐此不疲。
“你是个很纯粹的人。”
“谢谢,我喜欢您这个评价。”
比玻璃清脆的年纪,抽丝剥茧,每一分钟每一秒成就的是与非,至暗之后,人生之巅。
第74章 掌权
谢观的疗愈过程是漫长的, 在他养病期间,卉满成了那个设法秉烛的人,她以新任董事的身份, 参与了谢宴集团几次重要的股东大会。
集团业务上,她开会简洁,往往用三言两语了事,很多不大不小的事情接连发生了改变, 楼下餐厅的饭菜变得很便宜,女员工的育儿假延长,男同事一并产假同休等等,一切不起眼的都在悄无声息进行。
卉满有时候会去公司,在自己原来的工位坐一会儿,她不动声色注意到忙碌的办公室里女生数量稀少了。
胖主管被她喊来顶楼办公室。
“为什么不多招点女员工?”
胖主管直言进谏,说没必要。
“卉满,我很敬佩你,但你是个极点个例,从集团利益考虑, 女员工麻烦啊,还要考虑产假, 育儿, 各种津贴,成本太高了。”
卉满若有所思:“我们这还没来经济危机吧?”
主管一愣:“没啊。”
“又没来经济危机, 现在集团财务经营进展顺利,你不愿意考虑她们的视角, 不愿正视她们的需求, 那当混乱来袭时只会让偏见进行的更合理。”
卉满现在读书多了,说的头头是道。
主管摇头道:“别说那些理论啊, 你现在也是公司老板了,也得讲求利益规则吧,你再有正义感,也没必要把少数人的利益为先啊。”
“少数人?”卉满愣了。
主管委婉道:“就是尽可能少招她们。”
卉满劈头盖脸道:“你之所以不招女人,忽视她们的需求,将她们排斥在外,是因为你把世界上百分之五十的利益归为少数利益!”
“给我招!”
主管真的很委屈,因为他对卉满忠心耿耿,明明更务实,却招来一顿骂。
“真不能招啊,这会损失很多钱。”
卉满手一叉:“我有的是钱,给我招。”
于是,时间线后拨的很多年里,社会报道跟踪发现,在国内顶级巨头谢晏集团,利益至上,但也同时兼具人文关怀,员工可以在公司做很多事上,在法律和道德规定内最大限度之内发扬天性,甚至可以带娃上班。
公司设有专门的婴幼儿玩耍区,据说这套模式来自于苏联,在社会建设时期,男女同工同酬在苏联得到了大规模实施,有专门的育儿所,不管是政府单位还是企业都大大提高效率,解放了生产力。
这是卉满的逻辑,大部分的秩序,都是被创造的,如果有足够的利益动机趋势,那就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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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在陆续的许多天内,卉满收到了更多关于谢桉的消息。
局势一倒,他背叛了谢家,投入了狮城许家名下,准备入赘许家千金,这等损毁家族没有气节的事,令谢老太爷将他直接除名逐出宗族,而后老爷子没几天便被活活气死了。
因为谢桉的背叛出局,谢观自然而然在谢家宗族重新掌权。
作为如今的家主,家族之长,他在族谱中抹去了谢桉的名字,将他彻底除去了宗族。
念在手足血缘,谢老太爷临终前的遗愿,终究是没有伤他的人身安全,这是他对这个亲侄子最后的一念之仁。
圈层顶端表面风平浪静,谢观不见血地一并除去了很多势力,这点卉满并未察觉。
身体稍好些时,谢观带卉满来到祠堂,拜祭爷爷和祖先的骨灰和牌位。
卉满在祠堂里见到许多人,他们都转过身来,默不作声,作为谢家长辈他们接纳了卉满,甚至,允许她上香。
谢观对着牌位跪下时,卉满却没有动作。
“你不跟我一起?”
“不。”
局势已变,几个比较柔和的长辈对她示好,命人取来香柱,这是从宗族层面上表示同意她入门的意思,但卉满没有接受。
她双手揣兜,不以为然道:“切,你们以为你们是什么?获得你们这群老家伙的承认,难道这是什么很荣幸的事吗?”
她对着那些牌位和脑袋摇摇头,实话实话:“但是很奇怪的是,你们的承认对我来说有什么用呢?”
老辈们闻言,都对她的作风极为不满,卉满只是用很轻的眼神看他们,看着这群威严的男性大家长们。
从前她真的认为他们的世界不可撼动,可如今,她只是笑,觉得他们太会编织谎言了。
几百年的世家,必须仰望的权与神话力,就像这些牌匾一样,没有盲目供奉的香火便会立刻倒塌。
她走出宗祠,她只信任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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祠堂里,家族会议在紧锣密鼓进行。
在这场惨绝人寰的股灾过后,谢晏集团的第一大股东实际变成了谢观跟卉满共同持股。
关于卉满账户的具体持股数目,董事会们经过多方计算,最后得到了大概,这是个无法撼动的天文数字。
现在她手里握有那么多股权,环绕的长辈们催促谢观赶紧跟她结婚,振振其词道:“谢观,加把劲啊,我年轻时候追你伯母时比你可强太多了。”
谢观一脸漠视地看着这群老家伙们,为了利益变脸比翻书还快。
“到什么地步了?你跟她怎么还没结婚?”
“你都这个年纪了,该跟她要个名分。”
谢观被烦的不行,敷衍道:“快了,还在追。”
他们还在劝他:“考虑再要个孩子吧,集团未来还得要个男孩来继承。”
“我跟她不会再有孩子了,我们的女儿就是未来的继承人。”
这群老家伙们登时警觉起来:“这不行啊,她甚至都不姓谢。”
“就是,哪有孩子不跟父亲姓的。”
谢观理所当然道:“孩子是她生的,当然要跟她姓。”
他们炸了锅,此起彼伏地数落斥责谢观:“孩子跟她姓,你怎么不跟她姓,这样跟入赘有什么区别。”
“对,坚决不行,这不乱套了吗,祖上哪有这规矩。”
谢观对领头一直说不行的长辈说:“伯伯,所以您要姓还是要钱呢?”
这下老家伙们无言以对,只能对这种特殊情况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既然利益已不可分割,为了钱嘛,不寒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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卉满在祠堂外拔草玩,身后多出脚步声,她瞥眼看,是谢束。
她蹲在地上,将一把圆润饱满的种子埋在土里,周围的琴叶榕蓊蓊郁郁,叶脉的弧线纤细优雅,两人被包围在一群生机勃勃中。
很快,雨点打下来,风云失色,要变天了。
雨幕中,谢束的楔形耳钉非常耀眼,一股潮湿的味道直钻大脑。
卉满疑问:“咦,你不是回非洲了吗?”
“还没走,过两天出发。”
“哦。”卉满见他神色深沉,安慰道,“你太爷爷去世了一定很难过吧,节哀顺变,难过也要只难过一会儿。”
“嗯。”
他问她:“你要跟叔叔结婚了么?”
“什么?”
“为什么要跟他这么快结婚?”
“因为我喜欢他啊,而且我差点以为就要永远失去他了,我害怕。”
“非他不可么?”
卉满站起身来,微微眯眼盯着他,总觉得他有哪些不一样。
“非他不可。”她坚定道。
雨点像珠子砸在手里,接不住,叶片被打得吧嗒响。
万籁俱寂,雨声,还有祠堂里的激烈人声,像是开了喷泉,哗哗水流声冲着耳朵。
他的眼睛有一股小心翼翼的干净:“你想抱抱我吗?”
那些端倪,卉满已经知道了,她没有上前,只是说:“你不需要这种东西。”
“知道了。”
他的眼神幻若湮灭,转身离开。
第75章 婚礼
在谢观休养大半年养伤的期间, 一直是三个心腹助理来汇报公司事宜。
谢观听完,对助理说:“她做了不少改革。”
“是的,您如果有意见, 我们可以通知其他董事代为转达。”
“没有,她现在是大股东,当然可以做她想做的事。”
三个助理默然点头,接下来的时间, 他们按照事前的吩咐,开始布置整座宅邸。
卉满一回家看到摆着许多蜡烛,谢观端坐在餐桌前,她当即有了不好预感。
“你生日?你怎么又过生日?”
谢观一副索要礼物的神情。
卉满挠着头,该怎么解释忘了呢。
“没关系。”他皮笑肉不笑,“你可以送我别的。”
“哦,别的什么”
“送我一个愿望吧。”
“好,那你想要什么愿望?”
谢观走近她,解下脖子上她送的铂金项链,一圈圈缠在她无名指上当做戒圈。
然后, 他缓缓屈膝。
“等等,你不会要求婚吧?”
“你说呢。”
卉满想让他停下, 但他已经半跪下。
他的掌心摊开, 放在她手心里,是一块怀表, 江诗丹顿的古董石榴花怀表,精雕细刻, 经历了两百多年, 镀金慢慢脱落,像时间那样磨破, 露出里面钢的骨骼。
“这是我父亲对我母亲的求婚信物,现在它是我们的见证了。”
卉满想了下,跟他商量:“既然是婚礼,我希望我姐姐能在我身边。”
谢观迟疑了下:“我会邀请她的。”
卉满对他的回答很开心,这下她终于能见到姐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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卉满喜欢西式风格,可以穿蓬蓬裙子与婚纱,所以婚礼也行西式,她跟谢观要在第七大道的大教堂盛大隆重地举办婚礼。
到了冬天,终于是婚期,太阳折射在大教堂浮光烂漫的红宝石玻璃窗上,伴随至纯至净的堆雪。
对谢观来说,庄重严肃是他惯常的基调,但他把一生的高调用在了这场婚礼上,宾客们都被没收了电子设备,外界搜不到现场任何信息,只知道它犹如世纪一样神秘而隆重。
从婚礼正式开始前几天,便陆续有重量级外宾们抵达机场,航班数目激增,机场周围的安保变得异常森严忙碌,集团为客人们提供了全程包机,确保他们不会因为远途赴宴而疲惫。
到了婚礼第一天,大批位列福布斯富豪榜单上的富豪们,各国政界元首们,顶级名流们都到场了,这场婚宴本身也被赋予了极高的商业价值属性,顶壕们处在一个场合,难免谈论些业务往来交流,偶尔促成个什么合作也是顺水渠成。
这群见过无数大场面的欧美老钱们一边在席间交谈,一边被婚礼现场如梦似幻的奢靡程度震撼到了,他们没想到这位素来低调的亚洲富豪敞开了花钱能做到如此高调彻底,令人咋舌发指。
烧钱的美丽装饰应有尽有,现场布置的花艺都是按照卉满喜好来的,谢观特意聘请了花艺大师设计,为了讨卉满欢心,他把满城的花几乎都搬来了,花瓣要扑成毯子,数面巨大的花艺与花墙散发幽香,客人们瞧着这些花,目之所及都是钱。
他们都想见一见那位传奇的股神新娘,可很遗憾,第一天她迟迟没有出场。
仪式要举办前,化妆室内,卉满换好苹果绿婚纱,对一旁端茶倒水的谢束说:“我姐姐怎么还没来?”
“呃,可能在路上吧。”
卉满从他那古怪的神情里瞧出了心虚。
“到底是怎么回事?谢观说他会邀请我姐姐的。”
“叔叔说会邀请她来,又没说她一定会来,她可能不想来,或者因为某些事耽误了。”谢束磕磕绊绊解释道,“而且传说你姐姐就是一恐怖分子哇,精神病院不敢放她出来。”
“你给我闭嘴!把谢观叫来。”她要质问他。
谢束念出了提前背好的台词:“叔叔说了婚礼前你们不能见面的,不吉利。”
卉满牙齿咬的咯咯响:“那到底要怎么样?我姐姐去哪儿了?她不来我就不结了。”
“啊啊,这可不行,你知道今天来了多少国家的总统总理吗?”谢束又急忙说,“而且你不能跟叔叔吵啊,他虽然身体好了,但是医生说他不能受刺激的。”
会满哑了火,那些蓬勃怒气熄灭,蜿蜒到谢束身上,她冲他发脾气,气的要哭了。
“这是骗婚!你们不要再演了!我生气了!真的生气了!”
谢束赶紧给她擦眼泪,恳求道:“卉满,这可是你结婚的日子啊,不要哭。”
她只是摇头。
“真的求你了卉满,你这时候悔婚,集团股票就会大跌,那我零花钱没了,怎么给你拍鬣狗啊。”
“我不要狗了,我要我姐姐。”
“好好好,那先把婚礼办完吧,好吗,以后再见你姐姐,你现在逃婚,叔叔跟家族长辈们会打死我的。”
“打死你跟我有什么关系?”
“啊,这可是你说的啊,难道我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卉满心乱如麻,这时门外侍者送来了一份神秘文件,她拆开信封赫然一看,竟然是自己的曾经丢失的福利院资料,这意味着她可以补□□件出国了。
她当即站起身来,什么庆祝热闹都跟她无关了。
谢束对此不知情,还在念:“你可千万不能离开啊,今天来的都是些大人物啊。”
“闭嘴。”
过了会,她似乎平静了,对他说:“我有点想吃冰激凌,你去买。”
“啊?现在吗?”
“对,我就要吃福利院门口冰激凌车上的。”
“吃那个东西不好,那都是劣等奶油,还容易长胖。”
“去买。”
“好嘞。”
谢束人模狗样行了个绅士礼,屁颠屁颠去了。
卉满把化妆师和工作人员都赶出去,浪漫的屋子空了下来,她开始脱去沉重的婚服,把那些金线银线踢在脚下,六十多克拉的钻戒扔在一旁,然后换好裤子出了门。
经过煊赫至极的宴会厅时,她停了下。
宴会厅内四处游人走动,流光溢彩,盛宴之上,争奇斗艳的女人和西装革履的男人是永恒的主题。
卉满遥望了一眼正在跟几个外国总理攀谈的谢观,眼神重重的,眼里该流的恨意,都流了出来。
她扭头就走,绝不停留。
闯到外面时,教堂外的安保人员见她眼熟,想阻拦,被她瞪回去了。
有什么是她不能做的?
她一说让开,无人敢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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卉满跑到了福利院里。
坐在卧室桌前,她细细翻着那些证明文件,打定主意要走,不过证件审核办理大概还要再等几天,卉瑾也要带走,出来的急,忘记带她了。
卉满挠挠头,这时才记起自己还有个女儿
有点尴尬。
她正凝神思索着,外面墙体传来动静,窸窸窣窣的,就像是蛇在褪皮。
不用想,又有人在爬墙。
卉满刚要探头,谢束已经从窗户跳进来了,他的白色羽绒服擦上很多脏黑色痕迹,脱下来,上身只穿了件格外正经的白衬衫,汗气腾腾,强壮的身材若隐若现。
“滚,我不回去。”卉满直接下逐客令。
“卉满,叔叔在外面等着呢。”
“让他也滚。”
谢束又要念经了,卉满烦的直接捂住耳朵,谢束靠上前来,箍住她肩膀让她听自己解释,他手臂肌肉在非洲草原锻炼得很发达,卉满挣不开。
接着他就那样滑跪在地上,攥住她的手真诚道:“我知道你很生气,但是如果你姐姐真来了,她那样的性子肯定会带你走的,叔叔不会允许那种事发生。”
“所以他骗了我,你们是一群骗子。”
“反正你不能走。”
“我凭什么不能走?”卉满瞄着那一份资料,“等证件办好了我带着卉瑾一起离开。”
谢束咬牙切齿:“你还不懂吗,叔叔不能没有你,他根本离不开你!”
卉满被他一阵使力搞得手背很疼,她去掰,听到谢束在大声说:“非要让我说的这么直白么,车祸里你本来是活不下来的,叔叔他是为了你才这样的,他差点就醒不来了,所以你不能这样自私地离开他。”
卉满僵住。
谢束声音有点哽咽:“叔叔他真的很爱你,他为你牺牲了这么多,你就不能也为他牺牲一次吗?”
牺牲?
卉满对这个词从来都不是很熟。
“你在对我洗脑。”
“随你怎么想,但是,我们都要长大不是吗?长大意味着担责,而不是逃避。”
卉满沉默了。
在谈话最后,谢束抱了抱她,她是绝对不吃硬的,如果对她强硬,她会更硬,他也不知道自己这些话能见效多少。
希望能有用吧。
他松开她,内心忐忑地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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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晚上,天下大雪。
卉满撩开窗帘,看到谢观还站在福利院门口,雪地中,修长的身影立成了一尊佛。
他站了多久了?不知道身体还没好全么。
卉满想起谢束的话,很气恼,但又有一种被掐中软肋的感觉。
她踩在雪地里,来到门前,两人对视了一会。
“鞋带开了。”谢观对她说,俯身给她系好鞋带,蹲在地上抬眼时,眼底一层深邃的流光,最后不忘帮她拂了拂大衣下摆的雪。
“女儿在家等你。”
卉满情绪还没整理好,但还是跟他上了车,一路都没有言语。
婚宴那边是强撑了一天,婚礼仪式暂时往后延期,并没有宣布取消,但汇集了全球这么多位高权重的大咖,再多维持一天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具体推延缘由未对外公布,知情人严格内部保密,毕竟总不能对外解释新娘逃婚了吧
晚上时,谢观还在哄卉满,他在浴缸里放好了满意的温水,想让她放松下神经。
卉满沐浴完,身体都泡软了,在腾起的漂浮热气中,她可以透过宽阔的落地窗看到外面,安静干净的天空,雪还在落,天地间银光闪闪,白茫茫的。
新婚之夜遇上雪,她却没有半点欢喜。
她泡完出来,谢观也从另一个浴室出来,两人身上都裹着浴袍。
“饿了吗?今天吃的很少。”
卉满闻言是有些饿了,她来到三楼自己的房间,看到桌上有一个大浅盘,里面有许多端整吃食,各色玻璃糖、几根长长的盘旋的面条,提拉米苏、牛排、熏火腿、奶酪、面包,美不胜收。
她用手抓着吃奶酪时,谢观来到了房间,在他身边,夜色四合。
他等她吃完,给她擦擦手,擦擦嘴角,然后贴近她的身体。
卉满心情很不好,即便她此刻努力想他如何为她舍弃一切,还是没法开心起来,她几次推开他,又顾念他的身体,不敢太用力,只能置气呕气。
夜色极深,忽然夜空里出现了亮光,循声望去,几千架无人机在深邃的天空中齐飞,拼出的一幕幕图案讲述着两人的相识与奇缘,最后摆出大大的男人单膝跪地的画面,这是谢观在对她道歉,这场丝滑浪漫的恋曲无意间凑成了有史以来规模最大的无人机表演。
唇角,另外的唇带来的冷意不断侵扰,凝成温情脉脉的吻。
“你冷不冷?”谢观把手伸到她睡衣袖筒里,找她的手,找她的确认。
卉满不答,他们之间的话稀少的跟金子一样,奏起凌乱的呼吸与喘.息,最后,谢观筋健有力的背上流了很多汗。
房间的灯彻夜不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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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卉满很早醒了,尽管谢观已经做好了面条与煎蛋,但她不理不睬,她要自食其力煮鸡蛋。
她站在厨房里,披头散发。
鸡蛋是很完美的食物,她这种不会做饭的人完全可以靠这个补充能量和蛋白质,她在锅里倒入水,放进两个鸡蛋,等候着,自信又期待,等水和鸡蛋都沸腾开锅了,把蛋白剥开吃进肚子里,纯净的味道好像长出了许多花枝睡莲。
吃完一个,不够,想再来一个。
大雪过后有一种寂静感,卉满看着水花沸腾冒开,忽然有些口中苦涩。
深浅不一的肌肉线条伏在她后背,谢观从身后抱住了她的腰。
在他的观念里,她不肯吃他做的饭,这是天塌了的感觉。
“松开我。”
外面漫山遍野,一夜白花千树,她的身体冷漠得就像玫瑰经文。
谢观抱住她的腰,缓缓下沉,跪地上,头埋在她小腹,如此脆弱,那种刻骨铭心的味道显露在脸上,揉碎脸与眉。
这样的姿势太怪异了,她终于忍不住道:“你快起来。”
“你不吃我做的饭。”他声音很委屈,眼睛落下温柔帘幕,有一种怪异的虚弱气息。
怎么,不吃难道还是罪大恶极了吗?
“松开我,你这样像一只狗。”
谢观沉默了会。
“汪?”
卉满:……
“妈妈,我要吃鸡蛋。”
卉瑾睡意惺忪站在那里,稚嫩的声音打破宁静。
卉满把煮好的鸡蛋捞出来用凉水冲了冲,递给她:“拿去。”
谁知她摇摇头:“我要吃爸爸做的煎蛋。”
卉满一愣,继而气闷道:“那你跟我说什么啊,你找他去啊。”
卉瑾站在那里,瞪着大眼睛,继续像小猫那样喊:“妈妈,我要吃爸爸做的煎蛋。”
小孩子总是更敏锐的,她知道跟谁说话最好使。
卉满恨得牙痒痒:“好好好,你们两个联合起来是吧。”
卉瑾每唤一声妈妈,卉满的心便软一分,最后,新的婚纱准备好了,谢观帮卉满穿好,换上,她的身上扑了很多细腻香粉,闻起来香喷喷的。
大教堂内,终于要举行正式婚礼仪式,整个婚礼纸醉金迷,虽然是新婚,却有一种腐朽的感觉。
卉满穿着郝思嘉的绿裙子,看到她穿婚纱神圣走来时,谢观的眼中有一道徐徐缓缓的光浪,宛若神圣的连祷。
空气中充斥着浓重肃穆的宗教气息,卉满面色不善,她像绿石地面上的断头鲜花,神情寡淡,嘴唇猩红。
最后,交换戒指时,一片叶子似的垂下目光,她把戴有宝石戒指的手递在谢观手上,决定跟这个切割她姊妹关联的男人过一辈子。
摄影师扛着摄影机,让这对璧人合影微笑,卉满笑不出来。
最后没辙,光影定格,拍下了一张凶巴巴的婚纱照。
谢观冷静不语,只是紧握她的手。
早知是这样的结果,但他必须这样做,这是一场豪赌,赌她因为愧疚不会再次舍弃他,事实证明,他赌对了,
剩下的,只需要时间来消磨愈合。
这次的婚礼在瑰丽之下另有一重古怪与提心吊胆,就像汹涌的暗流,每个经过婚礼主角身边的人都能察觉到这点,直到教堂的盛世晚钟响起,仪式结束,谢家的大家长们才松一口气。
有客人来敬酒,祝福新人早生贵子,卉满阴着脸说生不了,客人也是第一次有见到把祝福当真的人,真稀有。
礼堂现场响起喧哗声,踏步声,一个不速之客大摇大摆进来了,飒沓生风,她倨着下巴,神情高傲寡淡。
“姐姐!”
卉满嗷了一声,甩开谢观的手,扑了上去,肉眼可见的开心起来,在赵游身前拱着。
“这个女人。”谢观如临大敌,面色铁青,“她怎么来了?”
一旁三个助理都慌了:“按理说不应该啊,那边暂时不会把她放出来的,昨天联系时候还说好吃好喝供着呢。”
谁都没想到她能从一群疯子中成功突围,知情人都傻眼了。
他们面面相觑,赵游则是感知到了,她用一种你绝对想不到的眼神看着谢观,故意调侃道:“我怎么可能错过我亲妹妹的婚礼啊。”
谢观主动举杯,走上前来敬了她一下,赵游回应,在碰杯的瞬间,杯子的反光里看见了他们的形象,两个人都杀气腾腾的。
接下来的时间,赵游亲昵地挽着卉满的胳膊,索性把她身侧属于新郎的位置占了,谢观有火发不出。
最好是有人能把这个女人给支开,他环视全场,眼神像狼。
谢束今天充当了男傧相,他身穿黑色燕尾服,金色钮扣上别着白色康乃馨,穿梭在美女环绕的曳地长裙中,身材修长,举止优雅。
作为完美的派对动物,他走到哪,哪里便有笑声,向来很招女人喜欢。
谢观不动声色,最后把目光锁定在了自己的侄子身上。
第76章 法兰攻苋
谢束在风月场中玩的很愉快, 中途他临时去了趟洗手间整理头发,出来时见卉满从女洗手间走出。
他眼神像是瞄到了奇怪的东西:“卉满,你怎么换礼服了啊?你不是喜欢绿色的吗, 这套白色的不在方案里的啊。”
卉满那张脸冷若冰霜,他绕到她背后,见拉链没扣好:“我帮你把拉链拉上。”
赵游一个过肩摔将他砸地上。
这一下他明白面前的女人是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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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束一瘸一拐爬起来,刚走进宴会厅, 三号助理把他拽到谢观面前,只听谢观严肃道:“见到赵游了?”
谢束顿时又疼得龇牙咧嘴了:“见到了。”
“嗯,你把她缠住,别让她总霸着卉满。”
“啊?不行啊叔叔,真不行。”谢束反应过来了,惊恐万分,“您不知道叔叔,她脾气太爆了,我顶不住的。”
谢观严厉道:“去献媚,讨好她, 总之别让她老黏着卉满。”
“我还是不是您亲侄子啊,您这不是让我献祭么, 而且传说她是个通敌外星人的疯子啊, 我人身安全都没法保障了”
谢束念了一大串,感受到谢观愈发凌厉的视线, 赶紧拖着步子不情不愿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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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人身安全,谢束先是在人群中远远观察了赵游一会。
卉满跟个挂件一样黏在她身上, 赵游只是宠溺地摸着她脑瓜笑。
“姐姐, 那个外国男人是谁?”卉满看到繁华大厅角落里有一个孤零零的身影。
“哦,别理他, 这家伙FBI的,担心我跟外星人通奸炸掉地球,军方派他这次来全程监视我。”赵游举起酒杯吞口香槟,“他啊,人高马大没脑子,一根筋。”
她尽量不去想一路上的波折,简直是呕了满肚子气。
在赵游跟卉满狠狠吐槽时,外国男人走来了,这是个黑发绿瞳的魁梧硬汉,近两米高,浑身肌肉鼓起,穿着件军绿色半袖,站在人堆里极其惹眼瞩目。
“呐,又担心我要炸掉地球了?是不是我跟我妹妹说几句话你都要旁听?”
“赵游小姐,请不要说这种玩笑话,这是很严肃的事。”
赵游翻着白眼无语道:“你这家伙,我要是真通敌外星人第一个先让他们把你灭了。”
男人英俊的脸上面无表情:“赵小姐,我的任务是看好你这个危险的恐怖分子,所以请你配合我的工作,不要离开我的视线,也不要在我听力范围之外跟陌生人交谈,以免被误认为是传递情报。”
卉满这下指了指自己:“我不是陌生人啊,我们是姐妹啊,你看不出来吗?”
“小姐,你的身份很特殊。”男人这样对卉满说道,“全世界几乎都知道你的名字,作为股神你很有名,所以你们的对话要谨慎。”
“喂,你这家伙。”赵游显然很生气。
卉满却是小小的开心了下,一个外国人说她是股神还很出名,正乐着,三号助理过来说谢观想见她,赵游正忙着跟FBI探员对峙,一回头,自己妹妹不见了。
这下她怒不可遏了,踢了他一脚,男人铁板一块,不为所动,始终紧盯她的眼睛,幽绿色的瞳孔发光,就像牢牢锁定猎物的狩猎者。
赵游被他这种目光看的很不爽,火气直冒,有什么东西扯住了她衣服下摆,回头一看,卉瑾拽着她裙角,奶声奶气道:“妈妈我饿了。”
“我不是你妈妈,我是姨姨,你认错人了。”
赵游收了煞气,捏了捏卉瑾的腮:“啊~不过你想吃什么呢?吃糖还是饼干?”
“糖。”
赵游给她从桌上盘子里抓糖果,剥开糖纸喂嘴里,卉瑾含着糖,仰头望一旁的探员,在她看来这个外国男子就像大山一样,这么高这么壮,她顿时觉得新奇好玩。
“抱抱。”她对他伸出手。
“呃。”赵游觉得这铁块的欠奉模样不像是喜欢小孩的人,正要把卉瑾往自己身边拉,结果他真的弯下腰,双手把她抱起来,举的很高,最后扛在肩头,卉瑾乐的咯咯笑,顿时成为了在场最高的人。
赵游也忍不住笑了下,探员狭长的绿眼微微沉了沉,他抿了抿性感的唇。
谢束暗中观察了好久,撞见了赵游的笑容,她整张脸透着倾国倾城的痕迹,让人看的心发颤。
他见探员要开口对她说什么,及时出现,闯到了两人中间。
“又是你。”赵游见了谢束,不禁挑挑眉。
谢束冲她痞帅一笑,从探员手里接过小卉瑾,把她单臂抱在怀里。
到了午餐时间,谢束极其优雅地冲赵游伸出手,邀请她名利场中落座。
他刻意望了眼那个美国男人,男人倚靠在角落里,双臂环胸,冷漠扫视全场。
谢束舔了舔牙根,天然感受到了雄性对雄性的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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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轰动全城的婚礼宴席还要连续大办许多天,名流齐聚,因此成为了天然风月场,喜好上流八卦的客人们在席间攀谈着,用很大的盘子装一点点食物。
他们都说不久前的另一场婚礼,谢桉跟许家千金的婚礼,说谢桉的妻子得了病,像蝴蝶那样短命。
风雨八卦说完时,盘子里的几根长长的意大利面还没有断,光影分隔开来,时间流动,他们此时还不知道,几年之后许家千金便会不出所料地去世。
婚宴上,华丽刺绣的白色桌布铺陈,吊枝灯下,赵游落座,取了一只牡蛎用刀划了下,吸进嘴里,一气呵成。
“所以,你就是卉满的姐姐?”谢束跟她主动攀谈。
赵游眼角微挑:“是啊,看着不像么。”
“怎么可能不像。”
赵游呵气:“所以,你是谢桉的弟弟?”
弟弟这个词一听就气势矮了很多,谢束不服气:“我只比他晚几分钟出生罢了。”
“哦,知道了,弟弟。”
赵游把新一瓶香槟倒进细长高脚杯里,酒像亮闪闪的金沙那样在杯里晃荡。
谢束给她拿开:“你喝这个过敏吧。”
“我对酒精不过敏。”
谢束于是把酒杯还给她,用钳子敲开龙虾鳌,把肉剔给她,赵游埋头吃着,精巧豪奢,仿佛世界上第一个吃海鲜的人所拥有的勇气凝聚在她身上。
“看呐,他跟狗一样死盯着这里。”
赵游瞥见了探员不停往这边危视的目光,里面含着警告,她语调轻蔑欢快,不为所动,瞪了回去。
谢束被她那种轻飘飘看垃圾一样的细长眼神迷住了,情不自禁道:“你是怎么被放出来的?”
“我的精神病狱友启发了我,推理出一个美丽的公式,发论文,然后达成了我老师的夙愿,我暂时获得了特赦。”
她讲述着精神病院的有趣经过:“我有个病友,她喜欢开飞机,自杀未遂很多次了,不能成功,最接近死亡的一次是跳江,在江里二十分钟也没死,被浪花推上岸,然后获救了。本来我答应她帮我越狱就送她一程,结果不用她帮忙我就被放出来了,这下她自杀又不能成功了。”
她分享自己在精神病院的奇遇记,在那里靠打牌大量赢钱,跟一群疯子相处愉快,精神病人身上幸存了人类天性最原始的乐趣。
很多话衔在嘴边自然而然随着大提琴的音乐伴奏滚出,像盘子上的珍珠,两人越说越多,常年在国外,因此有很多共同话题。
谢束眨了眨不驯的眼睛,莫名有些紧张,这个外套落地的功夫就能跟女人上床的花花公子,在赵游面前一切调情技巧通通失灵,她具有他不具备的更高一筹的智慧。
“我遇见你太晚了。”他挠挠头,想要掩饰什么,“要是早遇见你就好了。”
“或许,在别的时空里,我们遇见很早呢。”赵游做出了一种假设,她用酒汁在桌上画出时间簇,推理了一番,谢束静静看着她,这个冷艳瑰丽的女子是他尤其合胃口的人。
他的言行举止不自觉端正了许多,说可以带她去非洲看动物大迁徙。
“来年吧。”赵游应下了,伸出手指,点了下谢束的脑壳,她知道他缠着自己是什么目的,这个男人虽然愚蠢,但很美丽,不禁舔了舔嘴角。
她起身,撇开谢束,径自来到了谢观面前,把他旁边的卉满拉过来。
卉满这时跟谢观的矛盾已经完全消融了,她以为这是谢观准备的惊喜,其实姐姐早就来了,但他故意没有说。
谢观:
赵游懒得戳破他:“卉满啊,今晚上我们一起去你家睡。”
“好!”
谢观冷塑着脸,大婚之夜,他的妻子要跟姐姐在一起,让他独守空房,这可真是棒极了。
卉满临走时才想起过问谢观的意见,她又哒哒跑回来,见他很不高兴的样子。
“我真的很想去,而且这里的应酬好烦啊,我要去,不可以吗?”
谢观沉默了一会,挤出两个字:“可以。”
卉满开心地踮脚亲了他一下,乐不可支地跟赵游挽着手离开了,FBI探员悄无声息跟随在她们身后。
姐妹两人走在蓝色的夜晚回家,来到福利院,睡在一张床上。
赵游跟卉满简单说了下最近的经过,其实她的吃穿用度一直都是最顶级的水准,只是人身自由限制了比较多。
卉满也跟赵游讲了过去几个月发生的事,车祸,夺权,掌权,集团的种种变动。
这倒是出乎赵游意料之外了:“你说他为了救你,自己差点没醒来?”
“嗯。”
“切,可他不让我见你,果然,男人只有挂在墙上才会老实。”赵游歪头注视着卉满,“还要跟我去美国么?”
卉满小声说:“我喜欢他。”
这下赵游没再说是假的:“你被他羁绊住了是吗?”
“他对我好,我也想对他好。”
“嗯。”赵游温柔地抚摸卉满的脸颊,轻声细语道,“他要是敢对你不好,我会让他吃枪子的。”
第二天,天刚亮,赵游就被吵醒了。
她气哄哄下楼,看到谢观带着卉瑾找来了,正要阻拦,身后卉满也睡意惺忪下了楼,卉瑾扑进卉满怀里喊妈妈。
赵游沉默了。
她把卉满喊到一边,静静看着自己的孪生妹妹,对她说:“我们都长大了,你有你的家庭,我也回到我的世界了,我们都有我们的事要做。”
姊妹两人碰了下额头,郑重告了别。
赵游对卉满说:“去吧。”
又对谢观恶狠狠道:“照顾好她,不然让你脑袋开瓢。”
谢观应下了。
卉满坐上车,眼泪夺眶而出,谢观抱着她,不停安抚。
“等美国军方对她的管控放松,她可以每年来见你。”就像农业女神见春神那样。
卉瑾不知道什么是军方,不知道什么是离别,但她知道妈妈现在很难过,于是她伸出小手也抱住了妈妈。
卉满被一大一小两双手环抱着,心灵温暖清透。
福利院渐行渐远,外面似乎又下雪了。
第77章 身后名
时间往后飞奔, 对卉满来说每一天都大同小异。
那场股灾风暴已经过去一年了,一切尘埃落定后,许多电视台络绎不绝要采访卉满, 但都被推了,风波平静了这么久之后,有一家权威报社独辟蹊径,要接着采访的名义为她立传。
立传具有相当大的诱惑力, 而且卉满觉得有人帮忙总结自己的人生是件很偷懒享受的事,于是她答应了。
约定采访那日,她如约来到了报社,偌大的空间很私密。
“你们采访,是要都说事实吗?”
“我们肯定都说事实的,您放心,绝对不会有负面评价,我们选取的都是正面角度。”
卉满歪头想了下:“事实要是真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那就不会有媒体了。要真是事实本身就不用你们说了,你们说的是有目的的事实。”
围坐的记者们面面相觑, 飞快记着笔记,怎么感觉她说话怪怪的?
他们都没有判断错, 在接下来的采访里, 她说话越来越怪了。
在场的工作人员发现她真的有很多毛病,但是一个正常人是不可能做出她这些事的。
天才么, 总归是与众不同的。
因此记者和撰笔们都用崇拜且赞许的炽热眼神看着她,仰视这个举世瞩目, 简单却又具有迷人复杂性的女人。
“听说交易所特地因为您调整了交易机制。”
“是啊, 打不过我,就变了规则, 这下我也不能随心所欲了,我不喜欢在那么多约束下做事,所以我这几年都是去外盘转的。”
她有点沮丧道:“我的时代也过去了,平时只能只能洒洒水练练手感。”
卉满的这种沮丧是真实的,这一年时间,她在其他领域做了很多风投,跟她的偶像利弗莫尔一样,股市之外,基本投什么赔什么,这点令她尤其郁闷了。
可在外人而中,这话从一个二十岁的女人嘴里说出来,怎么看怎么违和,不过她可是股神,大家也就心平气和接受了。
不接受也没办法。
兜兜转转,他们问起了关于她幕后先生的问题,因为据说那是一段极其动人的爱情故事。
“这个也要说吗?”
“要的,毕竟您的传记里要详细一点嘛。”
“唔可这不是我的传记吗?我是很喜欢他,但是也不要老拿他的事来烦我啊。”
众人表情僵硬,心里嘀咕是不是他们夫妻感情也没有传闻中那么好,或许性格不合,有矛盾?
他们尽力解释道:“有一部分人这样认为,您的那次大空头经历,背后离不开您先生的支持,对此您怎么看呢?”
“确实,离不开他那些天躺在床上的支持,他就那么一躺,就成支持了,搞笑呢。”
卉满一点面子都没给谢观留,见记者们不信,指了指大厅一角最隐秘的位置:“喏,他就在那里,要不你们去问他?”
记者们感到了一股不寒而栗的压迫感,阴影中的男人端庄威严,一直审视着这边。
卉满见他们都不敢去,于是摆摆手,说不用理那座冰山,采访继续。
结束时,谢观把她的胳膊挽手里,想起在尾声她的决定。
这位举世公认的传奇操盘手,离谱逆天,人生踩点,性格饱满,节奏敏锐,结局完美。
但她要求书封上什么推荐语都不要写。
“白纸?”
“白纸。”
记者们想到了武则天的无字碑,功过自有后人评,取得这样大的成就,她在二十岁前就已完成了,然后是迫于形势的退隐,深居简出,她的背后有很多东西。
卉满上了车问谢观:“你不开心么?我没有更多提到你。”
“不会,这是你的主场。”
但是,即便如此,他终于明白了居于人后,那种恢宏壮阔的海洋中的,渺小一粒尘埃的感觉,不太喜欢,但很真实。
作为普罗大众认为的,股神背后的伴侣,他必须尽力习惯。
时至今日,这对夫妻,认识他们的人都觉得他们没有一点相似之处,很多人不懂两个巨大差异的人是如何相处的。
卉满当然也不懂,虽然事实是他们一直在一起。
她懒得想这种没有结果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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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传出版后,引发了剧烈轰动。
在那些天里,卉满主宰了新闻头条,各种媒体、报纸、资讯都在显著位置版面详细地报道了她的传记。
这本书没有推荐语,却可以概括她不平凡的前半生,在人物介绍时,打着括号的出生年份后面的横杠,目前还没有终止年份,意味着她还没有去世,简介中写,这位股神的前半生经历具有传奇色彩,她不到二十岁就得到了荣誉,创造了一个腥风血雨的股市神话,荣誉与危险一直伴随着她,可她无所畏惧。
她是史诗,
是传说,
是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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